錦桐（5）

第一章 早朝
李桐哭笑不得，今天這些話之前，她根本沒想到寧遠會幫她擺脫薑家，就是現在，她也持懷疑態度，薑家，不是那麼好擺脫的，兩世加一起，她都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她當他什麼知音？
薑煥璋已經上了老三這條破船，妳要是跟薑煥璋和好了，除掉老大和老四之後，李家和寧家，就得分道揚鑣，不對，是刀槍相見，就是現在，也得是同船而行，各懷心思，互相提防，互留後手，誰也沒法信得過誰，可要是妳從薑家脫身出來，李家和姜家由親家成了仇家……
福安長公主悠悠歎著氣道：偏偏妳正好鐵了心想從薑家脫身，這寧遠，真是好運道。長公主把話都說得這樣明白了，他還有什麼好運道？
還是好運道，我也想幫妳脫身，可還沒能想出一個又打了老鼠，又不傷妳這只玉花瓶的好主意，寧遠要是做到了，這件事，還有上次那把火，老娘我就放他一馬，不跟他計較了。
李桐心裡一酸，眼眶有些濕，忙低頭掩飾道：多謝妳。
福安長公主調開目光，彷彿沒看到李桐眼角那滴隱隱約約的淚珠道：文濤是個不拘世情的，眼光又利，妳的打算，他必定看得清清楚楚，和寧遠結盟，這是替李家、替妳打算，對於李家來說，老大和老四妳們攀不上，老三已經被薑煥璋占了，只能老五，對於文濤來說，和老大或是老四結盟，難度太小，沒意思，和老三結盟……他大約看不上老三，老五最好，因為難度最大。
李桐失笑無語。
那妳呢？把別人想得這麼透，妳自己呢？
我？福安長公主沉默了片刻，沒答話，對她來說，老三是最佳人選，不過，她已經決心終老在這間庵堂裡了。
文濤野心勃勃，不過，他是靠著李家，再由妳而借著我的勢，才得了和寧遠結盟的資格，若沒有李家，他尋寧遠，那就是投靠，投靠和結盟，這就是天淵之別了，他聰明著呢，妳不用擔心他反噬，只要看著他別興奮得太過，他不怕粉身碎骨，李家可用不著。
福安長公主錯開話題，叮囑李桐，李桐目光複雜的看著她，半晌才低低應了聲。
福安長公主沒看李桐，指甲彈著杯子，望著天空想得有些出神道：寧遠算得上無法無天，文濤，百無禁忌……文家到這最後一代，總算一了心願，做了件不亞於造反的大事。
幾句話聽得李桐後背一層冷汗，長公主的話，越來越駭人了。
妳別看我。福安長公主突然收回目光，看了一眼直直盯著她的李桐，神色有些陰沉道：我知道妳在想什麼，可我有心無力，阻止不了寧遠，也管不了文濤，至於皇上……福安長公主笑容淒涼道：只要林家不絕嗣，我就對得起阿爹，對得起林家，旁的……哪一代不是這樣？我曾經問過季老丞相，為什麼皇上要用朱砂，季老丞相說，那不是朱砂，那是人血，那是要提醒皇上，他每一個字寫下，都關著無數生靈，一字不慎，也許就血流成河。其實還有一句，季老丞相沒說，他不敢說，朱砂，是每一代皇族的血，舊的幹了，新的又流出來。
李桐移開目光，那裡面，仕子百姓的血更多。
※※※
江南，太平府。
祝青程沿著秦淮河，邊走邊四下張望，一條小巧雅致的花船靠過來，船上，一個小丫頭沖祝青程招手道：三少爺，這裡！
祝青程正經過一個一個往下的小臺階，急忙幾步奔下去，船靠過來，小丫頭伸出手，祝青程借著點力，跳上了船。
花船速度快起來，順著水流，飛快而下。
祝青程掀簾進艙，船艙裡馨香撲鼻，占了一半船艙的榻上，文二爺盤膝而坐，對著滿桌豐盛的菜肴，手裡捏著杯黃酒，正悠閒的慢慢啜著。
二叔！祝青程一臉喜悅，長揖見禮。
坐吧坐吧。文二爺看起來十分疲憊，放下杯子，示意祝青程。
二叔，我到處找你，有急事，我急得這幾天都睡不著覺！長揖還沒起來，祝青程就急急忙忙道。
左先生要見我？文二爺一臉淡定。
啊？二叔怎麼知道？祝青程驚呆了，道：左先生找過您……您找過左先生了？
我找他幹什麼？文二爺看著祝青程，一邊示意他坐，一邊歎氣道：你呀，什麼都不懂，唉！我見他做什麼？就是童使司，我也不見。
啊？祝青程驚得眼睛都瞪大了，童使司都不見？
一個布政使，有什麼好見的。文二爺淡然中透著隱隱的傲慢，語氣極其不屑一顧。祝青程眼睛瞪得更大，片刻，輕輕抽了口氣，滿臉的驚喜爆綻而出道：二叔，二叔您……是我小家子氣了。
祝青程驚喜交加，簡直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左先生怎麼說？文二爺拿起酒壺，祝青程急忙欠身搶過道：二叔，我來！頭一趟，左先生問我姓什麼叫什麼，哪裡人，什麼時候中的秀才，住在哪裡，族裡這次來了幾個人，都是誰，年紀多大，就是這些，後來又問咱們家在京城有什麼親戚，這個我就含糊答了句，祝家有一支定居京城多年，後來……後來就沒問什麼了。
祝青程斟了酒，又雙手捧起奉給文二爺，文二爺凝神聽著祝青程的話，嗯了一聲，示意他接著說。
隔天，左先生就打發人把我叫到淩雲樓，問我京城是不是有人到太平府了，我……祝青程舌頭打結，文二爺明瞭的看著他道：你都說了？
沒……沒都說，二叔交待過，我……以為左先生都知道了，就說了是，左先生問是誰，我沒敢說，只說長輩交待，這是小事，不值一講，後來左先生就說，他得見一見你，說不見你，銀票子他不敢收，那銀票子，我沒敢拿回來，我跟他說……說……說我肯定見他？文二爺臉上說不出什麼表情，祝青程低垂下頭，一聲不敢吭。
我不見他。文二爺將手裡的杯子重重砸在桌子上道：你這趟來，明知道後面有人跟著你，是吧？
二叔。祝青程頭埋得更低，期期艾艾道：我是怕……要是左先生生了氣，您要是不見他……我是怕……怕……
怕你中不了舉，是吧？哼！文二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祝青程從榻上滑下去，跪在了地上。
我是怎麼交待你的？你姓祝！文二爺聲音不高，卻威壓十足，祝青程俯身在地道：二叔，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起來！文二爺的聲音裡透著煩躁道：我告訴你，我見了他，那才真是壞了事呢，你什麼都不懂，倒是敢做主！
祝青程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
你聽著，回去告訴左先生，我不見他，就是他家童使司，我也不見。再跟他說，他入幕童使司帳下，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怎麼做事如此莽撞？這樣莽撞，我擔心得很。文二爺說一句，祝青程點一下頭。
再給他捎句話，告訴他，兩位大爺最近小人纏身，讓他且省些心！這句話，文二爺說得聲色俱厲。
祝青程趕緊點頭。
文二爺輕輕透了口氣，神情中透著十二分的厭煩道：你聽著，再做走了樣……頓了頓，文二爺冷聲道：江南這一支，我也無能為力了，就當這是祝家的氣數吧。
祝青程嚇得魂魄都要飛了，噗通一聲又跪在地上道：二叔放心！絕不會再走樣，二叔放心，青程再不敢了！
起來！你姓祝，不要動不動就跪在地上！文二爺看起來心情相當不好道：到前面碼頭，你就下船吧，自己想辦法回去。
是。祝青程哪敢說半個不字。
船在碼頭靠了靠，祝青程跳下船，船隨即撐開，再次順流而下，越走越快。
祝青程雇了輛大車，回到太平府，直奔過去尋了左先生，這回半個字不敢多說，只將他二叔交待的話一字不漏、一字不多的重複了一遍。
左先生聽得駭然，緊盯著祝青程問個不停，祝青程卻只是搖頭道：長輩有吩咐，學生實在……實在……長輩有吩咐……
左先生見問不出什麼，客氣的送走祝青程，直奔進去尋童使司。
童使司聽了左先生的話，上身繃直道：兩位大爺最近小人纏身，這話什麼意思？
東翁。左先生一臉苦笑道：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東翁想的那個意思。

第一章 早朝
李桐哭笑不得，今天這些話之前，她根本沒想到寧遠會幫她擺脫薑家，就是現在，她也持懷疑態度，薑家，不是那麼好擺脫的，兩世加一起，她都沒想出什麼好辦法。她當他什麼知音？
薑煥璋已經上了老三這條破船，妳要是跟薑煥璋和好了，除掉老大和老四之後，李家和寧家，就得分道揚鑣，不對，是刀槍相見，就是現在，也得是同船而行，各懷心思，互相提防，互留後手，誰也沒法信得過誰，可要是妳從薑家脫身出來，李家和姜家由親家成了仇家……
福安長公主悠悠歎著氣道：偏偏妳正好鐵了心想從薑家脫身，這寧遠，真是好運道。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