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野獸般的眼神。
僅僅與張岷對上那一眼,丁易就再也移不開目光。
因為他們是同類,所以才會互相吸引。
然而在設下陷阱讓他困在自己身旁後,
丁易才發現自己要的並不是他假意的服從,而是更徹底的征服!
因為任務,安承海化名為張岷,只為潛進丁易身旁臥底。
原以為困難重重的任務卻意外的容易,
卻沒想到丁易竟費心設下了這麼多的陷阱,只為了讓自己臣服。
只是他未及料到,那雙如同野獸般的眼下,索求的是更多……
章節試閱
楔子
施柏耀坐在椅子裡,稍微仰首目光如炬地直視身著警裝筆挺立於面前的部下,安承海。
這位已經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不管經過多長時間,目光依然如初次見面時那般清澈炯亮,一貫嚴謹的表情,襯得俊朗清晰的容貌更為剛正不阿,輕輕抿起的薄唇,淡淡透露他的堅毅。
每次看到安承海,不管何時,年近五十的施柏耀內心都會充滿無盡的愧疚,他欠他太多、太多了。
他於心底微澀地歎了一口氣,略微思忖接下來應當說些什麼。公事已經於一分鐘之前向安承海說明清楚,現在,是私人的時間了。
施柏耀由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安承海面前,直視他幾秒,伸手在他堅實的肩上重重拍了兩下。
「承海,這次拜託你了,辛苦你了。」
安承海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他一直尊敬的長官兼長輩,當與這道含著慈愛的目光對上時,他的雙眼依然清澈如昔。
「施局長,這是我的職責。」
「這次的任務,比你之前的任何一次任務……都要危險、隱密、慎重……」
「我知道。」
「我信任你,我找不到跟你一樣能夠勝任這個任務的人。」
「我知道。」
施柏耀的目光在這時變得不再銳利,眼神之中,是道不出來的內疚:「同時,我知道你沒有真正休息過一天,甚至連妻子的葬禮都沒能去參加,八年了,你連一次都不曾接送過小禾上下學--承海,這是我欠你的,這是最後一次。所以你無論如何都要回來,回來後,我把你調到搜查課去。」
「施局長?」一直面無表情的安承海這時才微微頗起眉,改變了表情。
施柏耀瞪他:「你不能拒絕,這是我的命令!再說,你總該為小禾想想,她已經失去了媽媽,不能再沒有爸爸。去搜查課,有空就帶她到處去玩玩。上次的家長會你不在,我要妻子代你去了,小禾有一篇作文得了優秀獎被老師唸了出來,題目叫:『想和爸爸一起去遊樂園』。」
安承海的目光微微地閃爍,垂下臉的同時,遮住了難以控制湧至眼睛的哀傷,手緊緊抓住一直扣在腰側的警帽邊沿。
「所以承海,無論如何你一定要回來,這是命令!」
垂著頭的安承海淡淡,卻無比沉重地回答:「是。」
目送安承海走出辦公室的門,並輕輕帶上後,施柏耀終於歎出了一口氣,然後轉身走向辦公桌後,輕輕坐下。
安承海走出局長辦公室後,前進的腳步踏在光滑的地板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直視前方的目光依然如往昔的堅毅清亮,為自己戴上警帽後,帽子上的金屬徽章折射太陽耀眼的光芒,如他的視線,這般奪目與清澈。
放學的時候,小學三年級的安小禾背著書包同以往一樣跟隨同學嬉笑著步向校門,就在離校門不到幾米的距離時,她眼尖的看到了站在外面的熟悉的身影。
目光頓時綻放最燦爛的光彩,興奮地幾乎是衝過去的她一路大叫:「爸--爸--」
迎著父親溫暖的目光,不顧旁人的注視,在接近的同時,她用力撲上久違的懷抱,緊緊攀附,再也捨不得放開。
看著女兒雀躍的臉蛋,安承海久久不曾移開過視線,最後,情不自禁地在這張越來越神似妻子的臉上輕輕落下疼惜的吻。
「爸,你怎麼有空來接我放學?工作不忙了嗎?」賴在父親懷中不肯下來的安小禾臉枕在他結實的肩膀上,手環住他的脖子。
「嗯,今天稍稍有點空。」手上提著女兒的書包,並小心抱住她,安承海左右探視來往的車輛,一邊輕步向前。
「爸,這是你第一次接我放學。」
安承海腳步頓了一下,臉上卻微笑了起來。
「小禾,我們在餐館吃過飯後,就到遊樂園去玩,好不好?」
「咦?」安小禾抬起頭看著父親溫柔的笑臉,「爸,是不是施伯伯跟你說了我那篇作文的事情?」
「啊。」安承海略略點了點頭,又很快接道,「不過,爸也很想帶妳去,只是一直沒時間。」
「我知道,所以我並不怪爸爸。媽媽說過,你是為了讓我們還有大家生活得更好,才一直這麼忙碌的,爸爸所做的工作,是很偉大很厲害的工作。我在作文的最後面寫著,雖然爸爸因為工作忙的關係不能帶我去遊樂園,但他的努力,讓更多跟我一樣的孩子能夠高高興興地去玩,想到這些,我就無比的自豪與滿足。」
聽完女兒的話,安承海再也忍不住把臉用力埋進女兒小小的肩膀。微微顫抖的身體,說明他的激動和哀傷。
他虧欠最多的不只是女兒,還有兩年前病逝的妻子。
自從結婚以來,他未曾能夠陪伴她渡過一個完整的假日,得知她生病時,她已經是病入膏肓,但他也只是到醫院裡與她匆匆一會便不得不離開,從沒想過這一別竟是天人永隔。再回來時,她的葬禮已過一個月。臨終前,她留下遺言讓親人轉告:
海,不用傷心不用內疚,有空到我的墓前放束花說說話,我會看到會聽到,會很高興的。
那一天,他把自己關到屋裡,放縱自己狠狠地哭泣,直至才六歲的女兒敲響門口,來到他面前,用稚嫩的小手輕輕拭去他臉上的淚。
「不要哭,爸爸,小禾很喜歡爸爸,媽媽也是很喜歡很喜歡爸爸。喜歡的人哭了,我跟媽媽會很難過的。」
看到小小的女兒努力安慰自己的模樣,看著跟妻子有幾分相似的她,想忍住淚的他抱住她淚卻流得更凶。
他很少哭泣,成年前更幾乎沒掉過一滴淚,那個時候,他幾乎流光了他身體裡的淚水,或許,今後他已經無力再如此痛哭了吧。
「爸……」
聽著懷裡的女兒擔心的呼喚,安承海打起精神露出一個笑容看向她:「我們今天就去遊樂園玩個痛快吧,想玩什麼,爸爸一定奉陪。」
安小禾一聽,頓時綻出期待興奮的笑容,並用力點了點頭:「嗯!」
站在路邊,攔下路過的計程車,先讓女兒坐進去後,安承海才坐上去關上車門告知司機去處,然後靜靜看著女兒開心不已的笑臉。
工作上的緊張與疲憊在此刻煙消雲散,一直以來,妻子與女兒都是他最重要的存在,現在妻子已經離開人世,女兒也便成為了他唯一的慰藉。
晚上十點鐘,在遊樂園裡玩累了的女兒安小禾回到家洗澡過後,躺到床上不消片刻便沉沉睡去了。
安承海一直待在女兒身邊,憐愛的目光不忍離開她片刻,靜靜地看著,就像看著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不知過了多久,他貼身放在衣服裡的手機振動了起來,似乎知道這是誰打來的電話的安承海目光一凜,匆匆走向房間外,在闔上女兒房門的同時,他掏出了手機接聽。
「是我。」
靜寂無聲的黑夜裡,安承海的聲音格外深沉。
「十一點出發嗎?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對方還交代了幾句,安承海默默傾聽,最後應了聲,掛上電話,側身看向女兒房間閉上的房門。
只停頓幾秒,他便到客廳裡找出一支筆一張紙在上頭寫了一些字,然後輕輕走至女兒的臥室,把字條壓在床頭櫃上的鬧鐘的下面。
做好這一切,安承海最後看一眼甜睡的女兒,終於轉身離開。
被他壓在小鬧鐘下的字條,只寫道:
小禾,明天早上妳施伯母會來接你去上學,爸不在家的時候妳就住在施伯伯家,記得要聽他們的話,爸會去接妳的。
第一章
夜晚的都市霓虹閃爍,黑暗覆蓋的世界,再璀璨的燈光也抵不過夜的沉重。
高樓大廈之下,位於繁華地段的紅燈區,一向被世人視為禁忌。然,在世俗的束縛下早已經喘不過氣來的人們一到夜晚就會褪去文明的外衣,陸續來到這個禁忌之地,放縱發洩內心的慾望。
在這個視道德為無物,只有私慾與宣洩,到處充斥人們心底潛藏的醜陋慾望的地方,有一家只有會員才能進去的夜總會。
這家會員制的夜總會只有一扇再普通不過的實木雙開大門,看起來絲毫不起眼,唯有能夠親身進來的人,才能深刻體會這家夜總會的奢華。
步入燈光黑暗,卻極具氣氛與情調的大廳,這兒看起來比一般夜總會格調高雅外,似乎沒什麼區別。
昏暗的燈光不是很亮卻能讓人看清大廳裡的一切,坐在軟沙發上的男男女女沒有顧忌的相互調情。放在他們桌上的昂貴名酒不知是不是因為氣氛烘托的原因,有著色情的顏色與氣味。
只有少部分人,也就是這家夜總會的VIP會員才知道,這個看似平常的夜總會,一樓大廳不過是掩人耳目的擺飾。到處有警衛把守的一樓以上的包廂,才是這家夜總會真正賺錢的管道。
這家夜總會所有的VIP成員都是黑道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包下這家夜總會的其中任何一間包廂都是價格不菲,但對他們都是九牛一毛。因為在絕對隱密的包廂裡達成的交易所賺取的數目,令他們覺得這些價格完全是物超所值。
最便宜的一間包廂一夜也要一千五百美元,會令這些黑道人物不把這些錢放在眼裡的交易,不啻是走私槍支、毒品、盜賣文物或是販賣人體器官等等……
在警方加強對犯罪集團的打擊的同時,這家保全與隱密性皆是上上之選的夜總會成為了黑道進行各種交易的溫床。
據傳,這家夜總會的幕後負責人是一個在黑道裡舉足輕重的人物,提供黑道最佳交易場所的同時,這裡同樣是他進行各項不法交易的地點。
不過這個人行事詭秘,因此就連這家夜總會的VIP常客也不曾知曉這個人到底是誰。
凌晨三點多鐘的時候,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走出了這家名為「夜鬼」的夜總會,看起來就像是在裡面喝酒作樂盡興後欲歸的樣子。
十一月的天氣在南方也算是寒冷了,加上今晚又下著毛毛細雨,讓不時迎面吹來的風變得刺骨。
他們中唯一的一個女性在走出夜總會的大門後便怕冷地嬌呼一聲,立刻縮進身旁穿著黑色大衣的男人懷裡。
「怎麼,冷嗎?」暖香投懷,男人焉有不受之理,更何況撲到懷裡的可是真真正正的國色天香。表情本來還有些肅冷之氣的高大男人臉色變柔抱住女人的同時,低聲道。
「本來有點冷,但是現在不冷了,還很暖和。」縮在男人懷裡的女人聲音可謂是風情萬種。
「呵,回去之後,我會讓妳更暖和的。」男人捏捏女人的嫩頰,曖昧地沉沉一笑。
「易哥,您真討厭!」女人故作羞澀地輕捶他的胸膛。
「咳,易哥。」站在他們面前的另外兩個男人終於找到了插話的時機,於是很快便道:「你們先在這等我一會,我去把車開過來。」
「嗯。」偉岸的男子頷首,接著目送說話的這名男人冒雨跑去車庫開車。
光站著等也是無聊,就在男人打算繼續跟懷中的美人調情時,敏銳地察覺到了向他投注過來的視線。當他抬頭朝目光投來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背靠在牆上,嘴上叼著一支菸的男人。
黑暗與雨水模糊了視線,男人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他的目光卻清晰地出現在心底。沒有絲毫掩飾,直裸裸地凝視,有野獸般強烈的氣息,卻又不帶任何情感,彷彿一切都被他看在眼裡,又彷彿他什麼都沒看到……
「易哥?」
縮在他懷裡的女人最先察覺到他的異樣,於是困惑地輕喚一聲。待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她然後又抬頭時,男人已經收回視線,取出叼在嘴裡的菸,淡淡地於夜空中吐出一口白煙。
「易哥,車開過來了,我們過去吧。」縮在他懷裡的女人突然說道。
視線一移,他果然看到了開到不遠處的黑色轎車,他在心底驚訝怎麼會沒注意到。但在屬下打開後車座的門時,他還是擁著女人走到車前,讓她先上車後,自己才坐上去。
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車子眼開就要開走時,他突然開口對司機道:「阿強,等一下。」
「怎麼了,易哥?」阿強馬上把車停下,扭頭看向坐在後面的他。
他沒有回答,而是對坐在副駕駛座的另一名屬下說道:「阿森,你剛剛看到站到夜鬼門口旁邊的那個男人了嗎?」
「是的,一出來我就注意到他了。」身為保鏢,阿森的警戒心比一般人高出許多。
「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不知道。不過會站在這裡,大概是哪個幫派老大的小弟。老大進去玩樂,他沒有會員卡便只能站在外面等了。」
他深思片刻,才向阿森吩咐道:「阿森你下車,馬上去調查這個人的來歷,一星期後我要結果。」
「是。」阿森得到命令,便立刻走下車。
「好了,可以回去了。」
他一聲令下,車子很快便向前駛去,緊挨在他身邊一直識趣的沒有打擾他說話的女人,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易哥,那個男人怎麼了?」
「沒怎麼。」他抿起薄唇,似有若無地笑著,「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可以讓我期待的東西罷了。」
黑色的轎車已經消失於夜幕中,仍然停留在原地抽菸的人的視線卻沒離開過車子離去的方向。
一陣冷風吹來,男人抽掉嘴邊的菸,丟至被雨水淋濕的地面中。菸蒂上的微弱火光在雨水裡掙扎一番,仍抵不過雨的侵襲,逐漸熄滅。
仰頭貼在冰冷的牆面上,被風吹起的雨水有一部分打到了身上,他不為所動,望向黑色天空的目光黯淡,就這麼沉思著,靜默著。
遠遠看去,身上籠罩著淡淡孤寂的他就像一尊雕像,又像迷失在人間的神。
一個星期後,阿森把丁易想要的東西呈到了他面前。
拿過阿森手中的資料,丁易開始翻閱,資料首頁,入眼便是一張端正的臉龐。
即使只是一張一寸大小的大頭照,照片中男人野獸般犀利炯亮的目光仍然是這麼清晰。
丁易揚了下眉,視線移向照片的旁邊。
「他叫張岷啊。」
「是的,易哥。」阿森站在丁易的旁邊,恭敬地對他說道,「他今年二十七歲,五年前因為打傷搶了自己女朋友的男人被關進了監獄,出來後一直在一家酒店當保全。一個月前黑蛇會老大陳國棟在這家酒店裡與情婦私會時,遇上仇敵被追殺,他一人赤手空拳逼退四個手持武器的人救了陳國棟。陳國棟欽佩於他的身手,便出高薪雇他當自己的保鏢。」
聽完阿森的話,丁易莫名地笑了一下。
「我果然沒看走眼,他果真有兩下子。」頓了一下,丁易側頭對阿森說道,「你覺得這個人可信嗎?」
「從資料上看,他沒問題。」阿森實話實說。
丁易最後瞄了一眼手中的資料,便把它隨手丟至一邊:「先把他從陳國棟手中搶過來,再來確認他是不是有問題好了。阿森,打電話給陳國棟,說我今晚八點要請他吃飯。」
阿森沒有立刻照辦,而是向丁易確認道:「易哥,您打算以什麼身分請他吃飯?」
丁易沒怎麼猶豫,很快便道:「就以黑道第一大幫派,青龍幫老大的身分請他好了。用身分壓一壓他,也省得陳國棟那賊老頭子耍些花樣出來。」
「是。」
阿森得到回覆,便離開丁易所在的房間,給黑蛇會老大陳國棟打電話去了。
黑道有諸多幫派,光是在黑道人口中叫得出名字就有數百個。而在這些幫派中,名氣最響,也最讓人聞風喪膽的,是黑道第一大幫青龍幫。
青龍幫的歷史由來已久,完全可以追溯到明清時期。只是在社會動盪與變革中,青龍幫就像潮水一樣退退漲漲。時而在社會裡銷聲匿跡,時而又衝到各大幫派的前沿,屹立於各大幫派之上。
在經濟復甦的近百年,曾一度消失的青龍幫在幾代老大的帶領下,再次成為黑道第一大幫。
對於這樣名聲赫赫又罪惡累累的黑幫,警方早已把它列入亟待銷毀的黑名單中。擒賊先擒王,如果不先除去青龍幫的老大,青龍幫就不可能完全被殲滅。只是青龍幫的歷代老大十分狡猾,從不現身於人前,不但有數重身分,更買通了政府高官為他們效命,讓警方每每都只能望而興嘆,束手無策。
現在,儘管警方依然對青龍幫毫無辦法,但是為了除掉這個社會的惡瘤,警方從未放棄過信念,一邊在狹小的曲徑上匍匐前進一邊找尋殲滅它的辦法。
一日午時,警察局局長施柏耀的手機振動了起來,於是他急忙把手機從衣服裡掏出來看,簡訊的內容僅僅幾個字,一眼就可以看完。
施柏耀面容不改地看完簡訊,便把手機放回了衣服裡。正打算繼續審閱公文時,他的一名部下連門連也不敲,急驚風似地衝進了他的辦公室。
「局長,我們接到秘密消息,說青龍幫老大可能會出現在鳳凰樓。」
施柏耀淡淡地瞄了一下喘著粗氣的部下,唸了一句:「白川,怎麼進來也不敲門?」
「哎呀,局長,都什麼時候了還管他敲不敲門的!」見他不為所動,人高馬大的白川急得差點沒跳腳。
「青龍幫的老大可能會出現在鳳凰樓,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我們得趕緊出動,把這罪大惡極的壞蛋抓起來,為民除害!」
「要抓也先抓你,不敲門不打緊,一進來還大吼大叫,不尊敬長官,像什麼樣子。」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的施柏耀,話說得不緊不慢。
「局長!」白川見他這樣,真的是很想撞牆。
把手中的公文往邊上一放,施柏耀把背靠在椅子上後,才正式回答部下的問題。
「你也說了,青龍幫老大只是『可能』會出現罷了。在沒有肯定他會出現之前,我們都不能也不該輕舉妄動。」
「雖然沒肯定會出現,但也沒肯定他不會不出現啊!」看到施柏耀完全沒有派人出動的意思,白川焦急地辯解。
「白川,你知道貿然出動的結果是怎麼樣嗎?」施柏耀的表情嚴肅。
白川被他問得一頭霧水:「什麼怎麼樣?還能怎麼樣?能抓到是好事,不能抓到大不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部下的粗神經,讓施柏耀有些頭疼地伸手按了按太陽穴。
「在消息沒有百分百確定前,如果貿然行動,只會打草驚蛇。青龍幫老大會知道警方一直在注意他,也會更嚴加防範。到時候別說我們會得到有關於他的消息,任何試圖接近他的人也會變得很危險。」
「說什麼嚴加防範,青龍幫老大哪時候不是把自己包得密不透風的?」白川就是不能理解。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可是部下還是聽不明白的話,他也沒辦法了。
施柏耀無奈地搖了搖頭,爾後鄭重地對白川命令道:「總之這次你就當什麼都沒聽到,還有,離開我的辦公室後告訴其他人,我不會派人去鳳凰樓抓人的。」
「局長!」裝傻是一回事,聽到又是另一回事。見施柏耀態度如此堅決,白川就覺得氣憤,也口沒遮攔起來,「我之前聽人說了還不信,現在你一再反對去抓人,難道真如傳聞所說,你早就被青龍幫收買了!」
施柏耀睨了一眼白川,沒有開口否認,也沒有承認。
「出去做別的事吧,我還有公文要審閱。」
施柏耀說完便埋頭翻閱檔案,一副不再想說什麼的樣子。白川見他這樣,想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忿忿地轉身離去後,「碰」地一聲重重關上門。
當辦公室裡只剩下施柏耀一個人後,他放下手中的公文,萬分疲憊地躺到椅子上。沉默一陣,他閉上眼輕輕歎了一口氣。
晚上七點多鐘,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駛進了五星級酒店鳳凰樓的地下車庫。
看到開進車庫裡的這輛車,坐在另一輛車中的丁易問坐在前方車座的阿森:「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是的,易哥。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去做,剛剛開進來的那輛車裡坐著的就是代替您的人,將由他代替您與陳國棟交涉。我已經在他身上安裝上了微型竊聽器,您可以聽到他們的對話,也可以透過麥克風向他傳達命令。」
說完,阿森便把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的麥克風遞到丁易面前。
「不用了,一切由你負責就好。」丁易沒有接下。
「是。」阿森把麥克風放回原處。
「不過,這樣一來我就沒什麼事了呢。」坐在轎車的後面,丁易一臉無聊。
「易哥,要不要把海莉找來陪您?」聽到他這麼說,負責開車的阿強便扭頭看向他,「反正這裡就是酒店,要開房簡單的很。」
阿強口中的海莉,正是當前最受丁易寵愛的情婦,也是一個星期前丁易帶到夜鬼那間夜總會裡的女人。
「不了。」丁易撓了撓眉尖,「今天我在床上把她累壞了,讓她休息一下吧。」
對於海莉這個既有姿色,又懂得討他歡心的女人,丁易難得的惜香憐玉起來。聽到他這麼說,阿強與阿森不由得對視笑了一下。
又過一會兒,另一輛白色的轎車開進了車庫。
「是陳國棟的車。」
果然,阿森的話說完後,從白色轎車裡走出了黑蛇會老大陳國棟,而先他一步出來為他打開車門的,是一直讓丁易記憶深刻的張岷。
丁易的視線一直落在車窗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在看誰。就在陳國棟與包括張岷在內的兩名保鏢從電梯處上樓時,丁易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易哥?」
見他下車,阿強與阿森同時走了出來。
「你們都回去坐好。」丁易頭也不回地說道,「你們在這裡監聽陳國棟的話,我去去就回來。」
「可是……」
「不用擔心,你們不是已經派人在鳳凰樓周圍把守了嗎?我不會有事的。」頭也不回地朝他們兩人揮揮手後,丁易筆直走向電梯門前按下上樓的按鈕,在電梯門開了的時候,走了進去。
電梯門再度關上時,阿森走向電梯,站在電梯前面一直凝視上方不斷改變的數字,等數字停下來後,他才走回車裡。
「十七樓,是請陳國棟吃飯的地點所在的樓層。」
坐在駕駛座上的阿強想了想,才遲疑地開口說道:「易哥看起來很重視那個叫張岷的人。」
阿森笑了一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易哥的愛好就是發掘人才為己所用。當初咱們不就是這麼被他挑上的嗎?」
「說的也是。」了悟的阿強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一個是十幾歲出來混,某天在幹架受重傷時被丁易所救並栽培,另一個,則是生長在青龍幫,卻因為地位低下的關係一直默默無聞,至到被丁易發現並重用提攜才有今天。雖然他們的經歷都不一樣,但他們都有誓死為丁易效命的決心,甘願為丁易一人肝腦塗地。
幾分鐘過後,接聽器裡傳來了陳國棟的聲音,阿森臉色一整,開始認真接聽對方的談話內容。
知道自己派不上用場的阿強則靠在車座上假寐。
年近五十的陳國棟畢竟一個知名黑幫的老大,當聽聞青龍幫的幫主設席宴請他時,儘管震驚卻仍能冷靜的前來赴會。
來赴宴前,陳國棟臆測了數個青龍幫老大請他吃飯的原因。
其中他覺得最有可能的,便是青龍幫欲與黑蛇會合作做買賣。前段時間他從越南順利運回一批高純度的海洛因,只是最近警方查得嚴密一直沒機會出手,但如果這批海洛因全部銷了出去,收入就不只是可觀這兩個字可能形容的了。
一星期前他曾去過「夜鬼」這個名為夜總會實為不法交易集會的地方,跟他想要合作的人透露過此事,想必青龍幫老大是因此聽到些風聲了吧。
看來青龍幫可能屬意這批毒品,叫他來或許是想買下它們,只是不知道這個黑道第一大幫能不能出個讓他滿意的價錢。
懷著這種心思的陳國棟帶著兩名保鏢走進了鳳凰樓最為奢華的包廂裡,而要與他會面的人則早已經坐在了餐桌前。
放置於房間正中的中式圓形餐桌直徑足有五米,見到他來,坐在餐桌後面的男人對還未能好好觀察自己的陳國棟說道:「陳老大肯賞臉與在下吃飯,實在是夠給我面子。來,請坐,飯菜我已經叫人送來了,很快就到。」
陳國棟似笑非笑地凝視著這個氣質不凡的男人,說道:「我能與青龍幫老大吃飯才算得上是走運呢。誰不知道青龍幫老大不從在人前出現,聽到他要請我吃飯,真是讓我跌破眼鏡。」
陳國棟一邊說一邊挪身坐到正對男人的椅子上,說到這裡後他停下來叫身邊的屬下為自己點了一支菸,而後才笑對這個男人。
「不過見了你後我有點失望了。」
「哦,此話怎講?」
「因為你不是真正的青龍幫老大。」
原本還算是和諧的氣氛在陳國棟的這句話後變得冷凝,但是造成這種局面的陳國棟仍然一臉微笑。
「我沒見過青龍幫老大,但我知道至少不是你。不過,雖然你不是青龍幫老大,卻也跟他脫不了關係。因為,若不是得到他的同意,沒有人敢冒充他。」陳國棟拿出嘴上的菸,吐了一口白煙。
「冒充青龍幫老大的人,沒有人能活過七天。」
沒有人知道青龍幫老大的名字與其長相,但他名聲遠揚,勢力財力都非一般人所想。為了斂財,曾經有一些人冒充過青龍幫老大到處招搖撞騙,在警方都沒注意到時,這些人在七天時間裡便已經身首異處。
之後,再也沒有人敢這麼做。
陳國棟的話讓男人輕輕笑了一下。
「陳老大果然是個精明的人,難怪在道上混了這麼久都沒出過事。」
男人沒有直接否認,但他的這句話已經讓在場人知曉,他的確非青龍幫老大本人。
陳國棟收起了笑容,直視男人的目光中帶著冷色。
「既然是青龍幫老大要請我吃飯,那他就應該直接出面而不是找人頂替他。這種愚弄我一樣的行為實在是令我不爽。因此,在沒有見到他本人之前,我不會跟你們進行任何談話。」
陳國棟不笑,男人也不笑,把手搭在一塊放在餐桌上,男人陰狠的眼神不比陳國棟遜色:「陳老大,你在說這些話之前最好想清楚。你要知道,凡是見過我們老大的人,只要是他認為是不可信任的人,就絕對會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你的意思是,你們老大不信任我?」
「他是個疑心很重的人。」
陳國棟盯住男人,不再開口說話。
男人臉色一變,又恢復了方纔的客氣神色:「陳老大,我們老大不在人前出現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你也別想太多了。叫我以他自己的身分請你吃飯,可見他的確有把你放在心上。」
陳國棟在心裡衡量當前的情況,計算再堅持下去的得失,最後,他選擇了自己所能獲得的最大利益的一方。
真見到青龍幫老大未必是件好事,就如男人所說,見到他之後他很有可能會被暗殺。再者,他手上的海洛因數量很大,要完全銷出去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被警方發現的危險性隨之成倍提高。想要找到能一次買下這批毒品的人放眼整個黑道,基本上沒有幾個。而不管論財力或是實力,青龍幫完全是最理想的買家,能夠與他們合作再好不過。
想清楚後,陳國棟吸一口菸,說道:「那麼,你們想要跟我合作什麼生意?」
儘管他已經於心中斷定了青龍幫找他的原因,但在對方沒有說出來前,一切都有可能。
男人沒有急著說出目的,而是瞄了一下自己身後的保鏢與陳國棟身後的跟班。
「陳老大,接下來的談話我不想讓我跟你以外的第三個人聽到,所以,可否讓他們出去休息一會兒呢?」
陳國棟猶豫了一會,才下令叫身邊的人都離開包廂,而與陳國棟的屬下一同離開的,還有男人帶來的幾名保鏢。
身為陳國棟保鏢的張岷與另外一名保鏢走出包廂,還未來得及調整守衛的地方時,一把鋒利的刀子迎面向他飛來,險些刺進他的頭部。動作敏捷地避開之後,他只看到一道黑影消失在走道之中。
「什麼人?!」
同他一起出來的保鏢作勢要掏出手槍追上去,卻立刻被張岷攔住了。
「這裡是公共場所,隨便掏槍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你在這裡保護陳會長,我追上去就可以了。」
「好。」
張岷追上去之前,瞄了一眼穩穩釘入牆中的寸長小刀,便大至明白了對方的實力。
擲飛刀需要的不只是力道,直中要害不但可以看出對方的技術,刀身幾乎全沒入堅硬的牆壁更可以看出他的能力。
已經在心底有了大概,一路追過去的張岷在心中猜忖對方到底是何許人也。
有這麼好的身手,不是職業殺手就是專職保鏢。
而且,這個人的目標看起來是他--他有惹到什麼麻煩的人物了嗎?
一路追過去一直沒有再見到那道黑影,以為對方已經走遠,但張岷卻在將要失望時驚訝地發現了不遠處的黑色身影。
張岷一路追,黑影則在眼看就要消失時停下等他,這麼一來二去,張岷就算是白痴也清楚了黑衣人的用心。
他是在故意引他去追自己--難不成,是調虎離山之計?張岷心一驚,迅速調頭跑回去。
但他還沒跑上兩步,黑衣人再次向他擲出飛刀。
飛刀既快又狠,中一刀的後果不堪設想。再一次險險避開黑衣人的攻擊後,張岷心有餘悸。
然,當他抬頭看清悠然立於走廊另一頭的黑衣人的模樣時,微微愣了一下。
張岷的記憶力不錯,只要是見過面的人他都不會忘記,而眼前的男人,正是一星期前在夜鬼夜總會的大門前與他對視過的男人!
儘管只有一面,但是男人在望看他的時候,渾然天成的威嚴與霸氣叫他記憶猶新。
或許沒有略看張岷看到自己時的微愕,男人抿起唇,自得地微笑。接著身影猛然一變,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張岷衝而來。
不是張岷的反應慢,而是男人的動作實在是快得叫人匪夷所思。當張岷有所反應時,男人的臉已經是近在眼前。
走廊僅有一米多寬,想左右閃避完全是不可能,為防男人的進攻,張岷一直退,男人一直逼近。
四目對望,他們的眼神沒有一分一毫的退卻,只是強烈的,想要壓制對方的慾望。
「好眼神。」
男人又笑了,話音落下的同時,張岷左腳的腳後跟碰到了走廊盡頭的牆壁。
一切都像是早已經準備好,一切又都像是突然,在張岷的腳碰到牆壁的那一瞬間,他驀然蹲了下來,長腳直掃男人的下盤。
同樣是快而狠的動作,如若是被掃到,結果就不只是仰天倒地的事情,完全有可能會跌得眼冒金星,無力站起。
但是男人避開了,像是早已經洞悉張岷的想法,又像是一直都在戒備著張岷這個不容小覷的對手。
男人在張岷面前敏捷地躍出了一個非常漂亮俐落的後空翻,披肩式的黑色風衣擺尾處於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弧線。
為男人如此俐落的動作,張岷微微瞇起眼,不肯停息地直逼過去。
對戰在此拉開幃幕,寬約一米半,長約三十米的走廊是他們的戰場,對手是深藏不落,絕不能掉以輕心的人。
不知道對方實力之前,沒有人敢展露自己的實力,在動手的時候,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以八分左右的力量對戰。
男人沒有再使用任何武器,似乎是知道張岷並不打算以武器還手,兩個人都是赤手空拳。
張岷面容冷峻,似乎在心中估算男人的最終實力,也在思忖男人與自己對打的原因。
男人嘴角含笑,似乎遊刃有餘,又似乎很滿意張岷這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
他們在激烈的交戰,似乎忘了這裡是鳳凰樓,一個經常有人出入的高級酒店,就算這裡是貴賓包廂一般人不能進來,但不代表沒有人會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兩個人都因不肯認輸的持久戰而微微冒出薄汗時,一個路過此地的女服務生被此景嚇得驚叫。
這一聲尖叫令他們的動作軋然而止,張岷仍然戒備地盯住男人,而男人一臉可惜。
「算了,反正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男人後退三、四步,才轉身背對張岷,並對他揮了揮手,然後朝張岷所在地方相反的方向走去。路過一臉蒼白跪在地上的女服務員的時候,男人笑了笑,說道:「我們只是在交流武術而已,用不著這麼害怕。」
男人是英偉的,笑起來有讓人驚艷的魅力,讓女服務員看到雙頰通紅,直至他走遠也沒有回過神。
張岷只睨了一眼發呆的女服務員,便沉默不語地離開了。
這一戰,讓張岷有些不安。直覺告訴他男人絕對不是隨便能夠惹得起的小角色,他不安的是,身手如此厲害的這名男子出現在他面前的原因。
回到陳國棟所在的包廂後,他看到這裡很平靜,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這麼一來,也讓張岷知道,男人的確是刻意來找他的。
這名黑衣男人到底是誰?
靠在包廂的門旁,張岷一直沉思。
約過一刻鐘後,陳國棟「碰」地一聲打開包廂的門匆匆走了出來,臉色有點難看。
「回去。」
他冷淡地丟下這句話,便徑直朝電梯的方向走去。
張岷與另一名保鏢立刻尾隨於他的身後。走到電梯前時,電梯停在五樓,張岷按下下樓的按鈕後,又返回到陳國棟的身旁。
在等電梯的這段時間,張岷注意到陳國棟似乎在思索什麼,一直面無表情的沉默。
電梯終於上來了,門也在叮的一聲後打開,但陳國棟沒有立刻走進去的意思。頓了幾秒,他動了一下。
「張岷。」
「是。」
「你不用跟著我了。」
張岷抬頭直視沒有正眼看他的陳國棟。
「你被解雇了,你這個月的工資我明天會叫人匯到你的帳戶裡的。」
陳國棟走進電梯中,但這次跟上去的只有另一名保鏢,張岷留在了原地。
看著陳國棟走進電梯,張岷黝黑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在電梯門將要闔上的那一刻,他朝陳國棟鞠了一個躬,門口應聲關上。
站在電梯裡,陳國棟回想著在包廂裡的事情。
第二章
「陳老大,我知道你是個大忙人,因此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就直接進入正題吧。剛剛出去的你的兩名保鏢中,有一個叫張岷,對吧?」
陳國棟有些意外,卻不露聲色,把菸灰往菸灰缸裡彈了彈。
「你們老大對他有興趣?」
「我們老大無意中與他見過一次面,覺得他是個可以栽培的人才,所以有意收下他。」
「他當然是個人才,不然我不會高薪僱用他。」
「所以,陳老大的眼光跟我們老大果然是不相上下。」
陳國棟哼了一下:「馬屁就不用拍了,儘管是你們老大主動找上我,但我也沒必要聽你們的話把一個難得的人才拱手相讓。」
「陳老大,我們有說過讓你無條件這麼做嗎?」男人笑了笑,「只要你肯點頭,我們青龍幫就出高於你進貨價十倍的價錢,買下你在半個多月前運到的那批貨。」
陳國棟放在桌面上的手震了一下,臉上卻仍然是面無表情。
不僅是因為這叫人咋舌的高價,還因為對方對自己動向的掌握,就像一直都在監視著他一樣……
「為了一個張岷,你們老大居然這麼捨得砸錢?」陳國棟開始頻繁的吸菸。
「哈哈,陳老大,你不要多疑了。我們老大之所以肯出這麼高的價錢,是因為他認為張岷值這個價錢。就像您老酷愛收藏各類跑車一樣,他的興趣則是網羅人才。」
「你們老大的興趣真是非同一般。」陳國棟說的不是客氣話,有各種各樣興趣的人他見過,就是沒見過把網羅人才當興趣的。
「那麼,陳老大要做這筆生意嗎?」
男人問,陳國棟沒有立刻回答,沉默著似在猶豫。
「陳老大,你不用猶豫了,沒有人肯出這麼高的價錢買下這批棘手貨的。」男人頓了下,似是突然想起什麼復又道,「對了,我還沒告訴陳老大吧,你的這批貨已經被警方盯上了。」
「怎麼可能?!」陳國棟終於變了臉色,一臉複雜地看著男人。
在這件事上,他一直認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可是……
「陳老大不會是懷疑青龍幫的人脈吧?」
陳國棟不語,不是默認,而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青龍幫能在社會上立足這麼長的時間,靠的可不是運氣,而是真真正正的實力。
若沒有像蜘蛛網一樣散佈在社會之中的廣闊人脈,他們就不會一直穩坐黑道第一大幫的寶座。
只是,他實在是想不通,那批毒品的事情到底是怎麼洩露到警方那裡的?他一直很小心謹慎啊。
「陳老大,你可以好好想想。但如果你不想被警方逮到的話,就不要想太久。」
男人臉上帶著笑,自信地相信陳國棟最終會同意。
陳國棟沒有說話,不斷地抽菸,他的周圍,很快便是煙霧繚繞。
丁易悠閒的走下樓梯,一邊欣賞窗外迷人的夜景,下到第九層樓的時候,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看到是阿森打來的後,他嘴邊的笑意加深。
「易哥,陳國棟同意了,一切如您所料。」
果然,一接聽電話,對方就如此向他說道。
「那當然,在這麼好的生意送上門,不做是笨蛋。」
「易哥,買下的這批貨應該怎麼處置?」
「到手後,立刻找個地方燒了。」丁易眼睛不眨一下。
「易哥?」
「已經被警方盯上的東西,如果不趕緊處理,只會引火上身。區區一點小錢,多談幾筆生意就賺回來了。況且這點錢就能夠買下這樣的一個人才,完全是物超所值。」丁易黑色的眼睛被遠處的燈光反射出異樣的光彩。
「易哥,您跟他交過手了?」
「對。」
「看來您很滿意。」
「呵,孤獨的狼最興奮的,莫過於遇上與自己並駕齊驅的同類。」
張岷醒來後,第一時間就是看鐘,知道現在已經是早上九點多鐘後,他才憶起來昨天晚上他失去了工作。
揭開被自己的體溫烘得暖呼呼的棉被,他走下床,簡單地把貼身衣物穿上後,才進到洗手間刷牙洗臉。
出來後他沒有準備早餐,而是直接披上外衣拿出銀行卡走出了自己簡陋的單身公寓。大約是十點左右,他先是到寓所附近的銀行查看,看到陳國棟的確匯了一筆錢進到自己的帳戶裡。他取出了一些錢,開始在街上晃蕩。
他可不是喜歡在街上到處閒逛的人,今天會這麼做,是他打算去找下一份工作。
像他這種沒有學歷又沒有什麼工作經歷的人,能做的事情不多,且主要是體力活,但是今天,像這樣的工作他一樣也沒找到。
到了下午,開始有點累了的他買了一個麵包買了一張電影票走進了電影院。
能有地方坐又能吃東西還能看看電影消磨一下時間的確是件愜意的事情,懷著這種心情的張岷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在電影開始播放前,眼睛盯著螢幕的他打開包裝袋大口大口地吃著麵包。
這時候,他身旁原本空著的位置坐下了一個人。電影院很黑,他沒有去看,因而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他也沒興趣知道。
電影播放了幾分鐘後,張岷才發現這是一場愛情劇。進來時他沒問清楚,看到是將要播放的電影就買了票。
現在看到兩名男女主人公無數次出現在畫面上重複那些肉麻老套的情話,張岷開始無聊了。啃完麵包,發現周圍全是成雙成對的情侶,他苦笑了一下,開始站起來,決定讓自己這個單身漢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
但他被身邊的人給攔住了去路,望過去時看到對方的臉,他不由皺起了眉。
又是這個男人。
張岷於心裡嘀咕。
「又是這個男人。」
男人笑著把張岷的心裡話說了出來。張岷此刻在想什麼不難猜,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張岷忍不住問道。
「先坐下吧,你站著會檔到後面的人看電影的。」
張岷瞟了一眼他,側過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很欣賞你。」兩人短暫的沉默後,男人首先說道,「要不要跟我做事?」
「這有什麼好處?」
似乎沒料到張岷會這麼問,男人稍稍怔了一下,隨後抑止不住地笑了。
「一般人都會先問是做什麼的吧?」
「只要能賺錢,做什麼都沒差。」與男人的笑意融融相反,張岷表情冷淡。
「這種想法很危險。」男人意有所指。
「你欣賞的不就是我這種危險嗎?」張岷側眼看著男人。
男人笑著點了點頭:「還有你的身手。」
「我叫丁易。」
「我叫張岷。」人家報上了名字自己也要報上,這是基本禮儀。
「我知道,我調查過你。」
張岷看了丁易一眼,目光中沒有不快也沒有指責,平靜的就像丁易第一次見到時那樣。
丁易饒有興味地用手支住下巴直視他,接著說道:「我,是在道上混的。」
「嗯。」
張岷平淡得彷彿他所說的一切都在自己意料中的表情,讓丁易不由得呵笑了一聲。
「只要你同意跟我做事,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想要什麼樣的報酬隨便你開。」丁易在某些事情上十分的康慨。
張岷把頭靠在椅子上,仰望遠處不斷改變的畫面,約過半分鐘後,他語氣沉靜地回答丁易:「我拒絕。」
得到他的回答,丁易不是很明顯地怔了怔。
「你,很危險。」
丟下這句話後,張岷起身離開,只給丁易留下一個略為孤單的背影。
「易哥,他為什麼會拒絕?」
同以往一樣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阿森扭頭看著坐在後頭的丁易。
丁易視線落在車窗外不停往後移動的景致上,枕在膝上的手輕輕拍打著:「他說,我很危險。」
阿森皺起了眉:「易哥,他是不是察覺到了什麼?」
阿森指的是丁易的真實身分。
丁易收回視線,對著阿森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察覺。他說的危險,是對身邊情況的直覺,凡是感觸敏銳的人,都有這樣的直覺。」
就與野獸一樣,當身邊存在危機時能夠立刻感覺,然後戒備,或者是逃避。
丁易認同張岷的話,他丁易的確是個危險的人,這是一種本質上的危險。
「那麼,易哥,接下來怎麼辦?」
「繼續勸服他。」
「要是勸服不了呢?」
丁易拍打的動作停下,望向某處的目光閃過寒澈如冰的光芒。
「毀了。」
得不到就毀掉,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落入了對手手中就只會是一個威脅。
在威脅繼續擴散前,趁早毀掉。
這就是他的觀念。
一個星期過後,張岷仍然沒有找到工作,但是存摺上的錢在一點一點減少。
雖然知道再這樣下去不行但又沒有辦法。
除了祈求能夠早找到工作外,還能如何?
一日晚上,出外找工作的張岷拎著從夜市隨便買來的晚餐走回了自己所住的公寓樓前,正準備上樓時,他注意到了倚靠在一台高級轎車前的丁易。
知道他已經發現自己,丁易笑著向他招手。
「沒吃晚餐吧?上車吧,我請你吃飯。」
「沒空。」
張岷斷然拒絕。
「你現在沒工作閒得發慌怎麼會沒空?」
丁易戳穿他的謊言。
「忙著睡覺。」
說完,張岷轉身跑上樓,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丁易的眼前。
丁易抱胸站在原地,歪著腦袋一臉鬱悶,模樣看起來煞是逗趣可愛。
「我追女人都沒這麼辛苦過。」
阿強打開車窗正巧聽到他的這句話,於是笑盈盈地趴在車窗上說道:「那是因為對方是男人,對易哥不來電。」
「誰說的。」丁易瞪了阿強一眼,「我每次去同性戀酒吧隨便一瞄就能迷死一堆男人。」
丁易是男人,男人最不服輸的就是被人認為沒有魅力。
「那是因為他們把易哥把女人看……哎喲!」
話沒說完的阿強被丁易用力一掌打在腦袋上。
知道他是活該,坐在阿強旁邊的阿森摀住嘴悶笑不已。
已經進到房間卻沒開燈的張岷站在窗前,揭起窗簾一角窺視著樓下。
直至看到丁易的車離開後,目光深沉的他才放下窗簾。
丁易自健身房走出來後坐在了外面的一張躺椅上,這時,立刻有人把紅酒與杯子端了過來為他盛上。
一直在外面等候他的阿森這時候走了過來,彎腰在他耳邊低聲道:「易哥,半小時前明升公司的經理打來了電話,說要跟您商量下前段時間送到他那裡的那些『數據』的事。」
青龍幫以其他人的名義在社會上開了好幾家上市公司,看起來是在做合法交易,其實這幾家公司都是青龍幫洗錢的主要管道之一。將通過各種不法交易所得的大量錢財轉換成合法所得,有效的隱瞞各種犯罪事實,進而逃避法律制裁。
「不是說了我休息的時候不談工作嗎?」丁易的表情沒變,只是懶懶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寒意。
「是,所以我叫他明天再給您打電話。」
丁易休息的時候不談工作,工作的時候絕不談私事,在他身邊多年的阿森不會不知道,只是認為有必要知會他一聲,免得耽誤大事。
「這種事情每過個把月就會遇上一次,他居然還來問我應該怎麼處理。」啜了一口紅酒的丁易冷笑一聲。
「可能是這次的數目比往常的大,他覺得比較難辦吧。」阿森不是在為別人說話,而這的確是事實。洗錢的數目越大危險性也就越高,如果不謹慎處理很容易出事。
「嗯。」丁易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知道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阿森識趣地住了口。不管是什麼事,丁易在休息時候不工作的原則是不會改變的。
不過,既然現在是休息時間,那就談談私事吧--應該是件比較令丁易有所興致的事情。
「易哥,張岷已經找到工作了。」
「哦。」果然,丁易頗有興致的挑了下眉,「什麼工作?」
「在一家清潔公司當清潔工。」
丁易把紅酒杯放回桌子上,低啐了一句:「屈才。」
「易哥,接下要怎麼做?」
丁易思忖了一下,然後道:「收買男人最有效的辦法有四樣--金錢、權力、女人、毒品。」
「易哥打算用哪樣?」
丁易稍微瞇起眼睛望著身旁的紅酒杯,說:「他曾經為了女人做過牢,看來他是個性情中人。既然如此,女人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易哥,你有人選了嗎?還是交由我去負責?」阿森側著臉看著似在思索的丁易。
「目前沒有。」丁易說完話便不再開口,似乎並不打算交給阿森負責,但也沒有說不讓他去做。
這時候,有人敲門走了進來,是這段時間來一直陪伴丁易的海莉。
「易哥,就知道您在這。」看到丁易,迷人的海莉風情萬種地朝他走了過來。
海莉的出現,讓深思般的丁易目光閃過一縷光芒。
當海莉嬌媚地坐到他身邊時,丁易笑著摟住了她。
「怎麼,才一天不見就想我了?」丁易的手順著海莉妙曼的身體曲線遊移著,出口就是曖昧的低語。
海莉是個上等的尤物,也是第一個能陪在丁易身邊超過一年的女人。這不僅是因為她長得絕艷動人,還因為她很聰明,懂得在丁易這個喜怒無常的男人身邊拿捏分寸,做自己的本分,從不惹到丁易。
「就是想您了,不行麼?」用最讓男人招架不住的柔媚聲音嗲嗲地撒嬌,海莉不顧旁人在場,一直往丁易懷裡鑽去。
丁易沒說什麼,笑著摟住她,並順勢將自己的大掌握上她豐盈的胸部,透過薄如翼的衣料盡情的揉捏著。
「啊,嗯,易哥……」海莉仰起潔白的頸子嬌喘著,雪般細緻的皮膚同時誘惑著身旁的男人,引得他禁不住附上去品嚐。
淫靡的氣氛逐漸濃重,阿森也早已經識趣的叫上其他人離開,留下私人空間給他們。
但當女人的慾望被挑起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時,男人突然住了手,望著她的目光寧靜的似乎完全沒有沉迷進去。
「易哥?」海莉睜著朦朧的眼睛困惑地看著他。
「海莉,幫我一件事。」丁易柔柔地說道。
「什麼事啊?」
「去征服一個男人。」
海莉如同被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清醒過來。
她早就清楚陪伴在一個無情男人身邊的最終命運,不是被踢開就是被利用,只是她沒想到會這麼快。
「是誰?」
海莉有點意外自己的聲音居然沒有發抖,是不是跟了丁易這麼久,也學會了隱藏情緒?
「妳同意了?」
她有說不的權利嗎?海莉悲哀在心底。
丁易對毫無用處的人,都很殘忍。她想在他的面前無時不刻保持完美,就連離開,也要送他一個漂亮的背影,而不是垂死的掙扎。
「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海莉的話,讓丁易一直灰暗的眼中呈現出了異樣的光彩。
「是一個,會帶給我很多驚喜的男人。」
這是海莉第二次看到丁易帶著點興奮的目光,第一次時,是在夜鬼的門外……
在清潔公司工作的第三天,被派到一幢二十層的高樓進行外部清洗的張岷在收工回公司的時候,看到了路邊一個高跟鞋被卡在排水溝蓋上一籌莫展的女人。
他走上去,詢問對方要不要幫忙。當女人抬起頭的剎那,張岷在驚艷的同時覺得女人很眼熟,想了一會兒,他才突然憶起來她是誰。
「是妳。」張岷淡淡地道。
「啊?」女人沒料到他這麼說,愣了一下。
「我在夜鬼的門外見過妳,當時妳跟丁易在一起。」
「你是?」女人困惑地望著他。
「妳不認識我。」張岷說完蹲了下去,看了看女人就被卡住的高跟鞋,抬頭對她說道,「妳先把腳從鞋裡抽出來,我幫你把鞋撥出來。」
「啊,謝謝你。」女人一臉感激地照做。
張岷試著撥鞋的時候,才知道鞋被卡得很緊,試了幾次不行,最後他深吸一口氣,使盡全力去撥,終於把鞋弄出來了。
「好了,鞋還妳。」
張岷把撥出來的高跟鞋放置到一旁後,站起來就要走人。
「等、等一下。」女人見他離開,趕緊穿好鞋後追上去。
「還有什麼事?」張岷轉頭看向她。
「那個,剛剛真的很謝謝你。」女人朝他深深鞠了一個躬。
「不客氣。」張岷說完又要離開。
「請等一等--啊,哎喲!」
女人想追他,卻突然叫了一聲蹲了下去。
張岷再次轉過身,看到了女人變得蒼白的臉色。
「怎麼了?」他不得不走回她身邊。
「這個……」女人咬著牙指了指斷掉的高跟腳跟,且左腳不自然地扭向一邊,似乎是扭到了。
「怎麼會這樣?」張岷驚訝地蹲下身查看。看了一會兒才知道可能是由於他剛才用力過猛,導致鞋跟鬆脫才會突然斷掉。
「對不起。」張岷滿懷歉意地道,「我剛才太用力了。」
「沒關係,你也是好心……」因為疼痛,女人說話有點吃力。
「很痛吧?我送妳去醫院吧。」說完,張岷扶起了女人。
「麻煩你了……」
「哪裡,都是我的責任。」
「唔--」女人根本走不動,左腳一沾地就痛得全身僵硬。
「真糟糕,這裡不准車開進來--我揹妳吧。」左右顧昐了一下沒發現一輛車才記起來這裡非行車道,張岷只好這麼提議。
「真是不好意思……」
「妳別說話了,忍一下吧,我馬上送妳去醫院。」
「好。」
揹起女人後,張岷迅速朝附近最近的醫院小跑而去,女人趴在他因為一日的勞累而有些汗濕的背上,睜著略微沉思的眼睛沉默著,片刻之後,她疲憊地閉上了雙眼。
到醫院裡看過醫生,上過藥並且包紮好後,張岷在海莉的指引下送她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
張岷是在醫院裡知道海莉的名字的。醫生問她叫什麼名字時,她說她叫海莉。
送海莉回家後,張岷沒有立刻離開。知道她一個人住,腳扭到後做什麼都不方便,便照顧她吃完藥後才離開。
可是他離開後沒多久又折了回來,把從外面買回來的已經煮好的晚餐交給海莉後才真正的離開了。
看著張岷離去的背影,海莉的目光很是複雜。
楔子
施柏耀坐在椅子裡,稍微仰首目光如炬地直視身著警裝筆挺立於面前的部下,安承海。
這位已經跟隨自己多年的部下,不管經過多長時間,目光依然如初次見面時那般清澈炯亮,一貫嚴謹的表情,襯得俊朗清晰的容貌更為剛正不阿,輕輕抿起的薄唇,淡淡透露他的堅毅。
每次看到安承海,不管何時,年近五十的施柏耀內心都會充滿無盡的愧疚,他欠他太多、太多了。
他於心底微澀地歎了一口氣,略微思忖接下來應當說些什麼。公事已經於一分鐘之前向安承海說明清楚,現在,是私人的時間了。
施柏耀由座位上站起來,走到安承海面前,直視他幾秒,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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