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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不需要忌諱的那個字
近日，怪獸國響起久違的喪鐘，小不點怪泰妮的奶奶在睡夢中安詳過世。
聽說，奶奶在睡前還穿上泰妮親手織的毛線襪，讚歎道：「好溫暖呀，我真是最幸福的老怪獸！」滿足的心情凝結在臉龐，成為永恆的笑容。
＊泰妮心中的烏雲
即便如此，那報喪的鐘聲仍帶著一股灰暗苦澀，像一團黏呼呼烏雲，在初春多雨的街區四處遊蕩，只要遇到誰，就要把他給黏裹進愁雲慘霧之中──尤其是嬌小的泰妮，都快成為一朵巨大烏雲。
這陣子，她禮貌款待前來悼念的居民──奶奶的老友們到訪，她扶著蹣跚行步的老怪獸，參觀奶奶最得意的刺繡作品，包含她上幼稚園時，奶奶替她縫上芭比獸圖樣的書包；遠房親戚陸續登門，她也忙著安放行李、送上茶點。
泰妮沒有時間難過哭泣，或者──她認為自己不應該悲傷，因為幾乎每位親友都將「請節哀」三個字當作開場白，彷彿哀傷是必須節制的情感，溫暖一點的長輩，還會輕輕安慰：「奶奶是含笑離世，妳也要開心送奶奶離開喔！」
泰妮抬頭看看奶奶的相片，奶奶笑得像蓬鬆的蒲公英；她深吸一口氣，捏住發酸的鼻子，感覺烏雲又脹得更大了。
＊哭，就輸了！
大家都稱讚泰妮是堅強懂事的孩子，但黑白獸小歪卻覺得泰妮不大對勁。
對於沉重的烏雲來說，最佳的釋放方式就是盡情下一場滂沱（ㄆㄤ ㄊㄨㄛˊ）大雨，因此小歪擔心，遲遲未哭泣的泰妮，會不會憋著滿肚子淚水，暗自傷心卻無處宣洩呢？
的確，面對奶奶驟逝，泰妮的哀傷逐漸在心中轉化為恐懼，她擔心死亡又會再次突襲，奪走她珍愛的一切。
從小，個性強悍的泰妮很少感到害怕，對於自己的這份憂慮，她絲毫不願服輸──哭，我就輸了！
於是泰妮變得敏感又緊繃，像是在心中埋下以「死」作為觸動感應的地雷一樣，任何和死亡有關聯的事物，都會引起強力反彈。
＊對死亡的反彈
例如「怪獸國史」測驗前一天的復習會議，黑白獸小歪對吞吞怪咕啾嘮叨著：「你『死』到臨頭才在抱佛腳『死』背，已經來不及啦！」
咕啾趴在桌上，一臉放棄的模樣大喊：「嗚嗚！我『死』定了！」
若是往常，泰妮鐵定會加入嘮叨陣營，好好念一念在禁食期尾聲更加懶洋洋的咕啾，但她卻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用全身的力量喝止：「住口！別再說那個字──」
下課時間，尖鼻獸小諾斯說明躲避球規則：「被球打到就『死』囉，必須出局！」泰妮也驚聲尖叫，大家都以為球賽還沒開始，她就被砸中了呢！
泰妮甚至刻意用「五」取代「四」，連基本的數學運算也出了問題。泰妮對小歪解釋：「我看書裡介紹，有些國家為了討吉利，會忌諱與『死』諧音的『四』，飯店通常不會有四樓，四位賓客也會用『三加一位』代替。」
＊那一場「告別4」
為此，小歪決定號召大家舉辦一場「告別式」，讓泰妮了解「死」其實是一件平常而自然的事，為「死亡」傷心流淚，更是理所當然。
他寫了張小卡片：
親愛的泰妮：
明天正中午請來威斯頓家，參加「告別4」，讓我們拋開那些忌諱，好好討論死亡，繼續好好生活！
妳的朋友小歪上
到了「告別4」的時間，所有參與者都很緊張，擔心泰妮逃避不來。
等了許久，電鈴終於響起，待泰妮坐下，威斯頓便率先發聲：
〈空屋之死〉
主人搬離後，巷子中央那幢空屋像是仍然靜靜等待主人回來，藤蔓逐漸繞著窗臺、欄杆，青苔覆蓋階梯，灰塵與蜘蛛網也霸占各個角落。
附近的住戶都不喜歡這棟房屋的陰森氣氛，總是繞路，後來再也沒有怪獸從房子旁邊經過。空屋已徹底被遺忘，那便是空屋的死亡。
緊接著是黑白獸小歪：
〈破輪胎之死〉
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是從腳踏車開始。踩著踏板，感受到車輪高速運轉，載著我離開熟悉的生活圈，探索廣大的未知世界。
車輪在一次探險中報廢了，拆下破輪胎時，我感覺到那正是輪胎的死亡──往昔嶄新的橡膠皮已遍滿磨痕，消氣委頓。儘管如此，它途經的風景，仍然化作我心中無法取代的地圖。
＊死亡的美麗重生
獨眼怪雙胞胎由大大負責發言，力力則捧著一包泥土：
〈山茶花之死〉
山茶花陸續凋零時，國界山林逐漸蕭條，多看一眼，多一次唏噓。花的死是一瞬間的，但花的活，卻是從幼小蓓蕾開始，努力張開花瓣，在風雨陰晴中堅定於枝頭，直至盛放到最燦爛的時刻，才如一句滿足的嘆息般落地。
這樣看來，每朵花都像是不服輸的勇者、燃燒生命的藝術家，認真活過呢！
「更別說山茶花落在土裡，還會化成養分，滋養山林，就像奶奶留下的回憶會繼續陪伴我一樣──咦，那不就是另一種的復活嗎？」一抵達「告別4」便低頭不語的泰妮，其實專心聆聽著參與者對死亡的描述，因此有感而發。
大家所說的死亡，為什麼這麼溫暖、充滿情感呢？她忽然覺得死亡沒那麼可怕，而且眼眶竟然熱熱燙燙的，一不注意，眼淚就如積蓄已久的水庫終於洩洪般，嘩啦嘩啦湧了出來。
無論是怪獸、動植物，或是沒有生命的物品，都有死亡的一日，也許是生命到了盡頭，也許是失去功能、狀態改變……死亡的原因有千萬種，但讓死亡不只是「消失不見」的方法也有千千萬萬種。
泰妮知道，最美好的一種，便是讓奶奶活在她的腦海中──現在，未來！
◎怪獸國寫作錦囊：萬物生死簿（box）
我們可以理解植物、動物的死亡，例如萎癟斷折的樹苗、一頭被獵殺的犀牛，但原本就沒有生命的物品死亡，是怎麼回事呢？如何讓死亡沉穩如磐石、優美如詩篇？不妨從以下三個角度發想──
Ａ失去功能
例：失業後，他閉鎖家中，任由厚塵累積，終於有一天髒得看不見窗外景致。大家都說：「那是一扇死掉的窗戶！」而他無法再看見世界的心窗，也像是死了一般冷感。
Ｂ狀態改變
例：他沒想到滿心歡喜、迢迢提來的生日蛋糕，一拆開，竟已倒塌得不成形。蛋糕簡直就像遭逢死亡意外的雪怪，原本的驚喜，也隨之變成驚嚇。
Ｃ情感層面
例：失去主人疼愛的布偶，擺在房間一角，有如一場死去的美夢，讓那方小空間愈看愈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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