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一個人,可以多陌生,多遙遠?
**餘韻如勃艮第紅酒,一個在私密裡訴說的故事**
**《夏之屋,再說吧》德國文壇才女最新著作**
親愛的,獨處的時候,你都在做什麼?
她一個人,搬進北方海邊的小屋獨居。在哥哥經營的酒吧工作,女兒在遠方旅行,寫短信給前夫描述新生活,過著瑣碎平靜的日子。她想知道能不能安定下來,謹慎地交友,嘗試經營新關係,可以陌生又偶爾可以親密。她也想知道可不可以離開家,實現年輕時未竟的冒險。
過去做抉擇時曾經放下很多事,讓她培養出韌性,在北海岸濃烈的景色中脫胎換骨,成為全新的人。故事陳述這個女人的回憶,以及人生開始斷裂的那一刻。關於情感、信任、渴望、未竟之願、獨身與覺醒。文字淨麗,充滿張力,像是潮水在海平面下發出的猛烈聲音。
作者簡介:
尤荻特.赫爾曼Judith Hermann
1970年出生於柏林,德國當代最具代表性的作家之一。1998年以處女作《夏之屋,再說吧》(Sommerhaus, später)文壇一鳴驚人,成為多國暢銷書。2003年《全是妖魔鬼怪》(Nichts als Gespenster)改編為電影,2009年短篇小說集《愛麗絲》(Alice)再度贏得國際文壇矚目。2014發表第一部長篇小說《所有愛的開端》(Aller Liebe Anfang),2019發表短篇小說集《樂提公園》(Lettipark)。
作品被選入學校教材,拍成電影,享譽國際並獲獎無數,包括克萊斯特獎(Kleist-Preis)、賀德林獎(Friedrich-Hölderlin-Preis)。
譯者簡介:
楊夢茹
東吳大學中文系、德國法蘭克福大學德國文學系畢業。著有《從憂鬱到豐美:歌德的精彩人生》(商務,2007年;陝西,2012年),譯作二十餘本;教過《紅樓夢》,演過廣播劇。最愛驚濤裂岸的碧海,以推敲韓非理論度過人生困阨為樂;重然諾,欣賞扎實的人與優美的文字。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 萊茵高文學獎、不萊梅文學獎得獎作
★ 明鏡週刊暢銷書
★ 入圍2021萊比錫書展獎
名人推薦:
異常冷靜深具魅力的寫作風格,以第一人稱全知的寫作視角,隱晦但鉅細靡遺地描繪出各個人物的生活環境和私密想法。二十一世紀多數人都常在摸索,如何和自己的伴侶或工作上的夥伴合宜地互動,以及與家人或朋友和平相處的方式。「家」隨著時間、空間和環境不斷地流動變換,一旦就是一個人生活時,也能身心靈都安好舒適、自在無憂地在家獨處。
——輔仁大學德文系退休教授劉惠安
像勃艮第紅酒,初嚐時純淨,卻在口中留下不可思議的餘韻。
——文學評論家丹尼斯.薛克Denis Scheck
具有神祕的憂鬱色彩,又有令人神往的明朗,文字美妙清澈,讓人不忍釋手。
——中德日報Mitteldeutsche Zeitung
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逃離生活,而是讓內心沉澱的故事。
——Galore雜誌
用冷漠人物、怪異想像和更多的空白,成功寫出一部極具詩意,同時為當代做診斷的小說。
——新蘇黎世報週日雜誌新書特刊NZZ am Sonntag - Bücher am Sonntag
其風格在德語文學界獨樹一幟:輕盈又飄忽,謎樣又有魔力。
——德國西南廣播公司Südwestrundfunk
不慌不忙且平淡,但有意義,一如真實的生活。
——薩爾廣播公司第二台SR2
得獎紀錄:★ 萊茵高文學獎、不萊梅文學獎得獎作
★ 明鏡週刊暢銷書
★ 入圍2021萊比錫書展獎名人推薦:異常冷靜深具魅力的寫作風格,以第一人稱全知的寫作視角,隱晦但鉅細靡遺地描繪出各個人物的生活環境和私密想法。二十一世紀多數人都常在摸索,如何和自己的伴侶或工作上的夥伴合宜地互動,以及與家人或朋友和平相處的方式。「家」隨著時間、空間和環境不斷地流動變換,一旦就是一個人生活時,也能身心靈都安好舒適、自在無憂地在家獨處。
——輔仁大學德文系退休教授劉惠安
像勃艮第紅酒,初嚐時純淨,卻在口中留下不可思議的餘...
章節試閱
那時,將近三十年前的那個夏天,我住在距離海很遠的西部。我在一個中型城市的新開發區租了一間一房公寓,在一家菸廠上班。我的工作很簡單,只要留意菸絲束是否筆直地送進切割機器就好了,此外沒有別的事要忙;其實,菸絲束經過機台時若沒有平放好,機台上的感測器的就會把它攔截下來。(菸絲束會像個朝牆壁跑過去的人那樣,一個猛然衝撞後停下來。)感測器經常失靈,所以我得站在機器旁,盯著菸絲束,在它歪斜時把它放平。從早上七點做到十二點,中午休息半小時,接著繼續做三小時。我經常恍神,視線越過機器,看著菸絲束切成一根根香菸,看著數千根香菸依序掉下來。這些就是外面在城裡的人抽的那種香菸。上工前,休息時,吃飯後,爭吵時,相愛時和相愛後。
煙霧迷漫。
菸廠的工作差強人意,我讓自己抽離與它的關聯,或許換個說法,我不讓自己進入那些關聯之中。我戴耳塞,其他女工都沒戴,她們真的可以在震耳欲聾的噪音中交談,我因為戴了耳塞聽不到她們的聲音,但是看得見她們扯著嗓門聊天。她們的臉通紅,泛著油光,脖子上的青筋明顯凸起。她們打著手勢,對性交與觸礁、憤怒,對某件事情結束以及勝利,露出精準、簡明扼要的表情。她們笑容滿面,用手指著對方,笑著拍打彼此的大腿,再用手背抹去眼淚。雖然身穿寬鬆的工作服,頭上戴著起了毛的紗帽,儘管廠房裡的高溫讓我們不成人形,但她們之中大多數人堪稱面容姣好。
午休時我們必須互說一聲「吃飯了」,電梯裡、走廊上、員工餐廳內、排隊領餐時,都要說「吃飯了」。我很不喜歡說「吃飯了」,這終究引起人們的注意,於是我被請去值班主管的辦公室。
值班主管坐在辦公桌後面,前前後後搖弄他的椅子。他把我從頭打量到腳,至於他看到了什麼,他並不特別關心。他點點頭,好像有些事他了然於胸,而且還早就知道的模樣。他因為無聊而打起呵欠。
他打著呵欠說,在這裡中午要打招呼的。
我說,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他說,您明明心裡很清楚。
我心裡當然清楚。我並不打算在這間工廠待一輩子,我就是受不了要說「吃飯了」。
他說,聽好,事情很簡單。如果要妳說「吃飯了」這麼難,妳就滾蛋。
和那句話沒有關係,有關係的是規定和權力。我想了一會兒,為何他突然用「妳」來稱呼我,思索著他辦公室裡瀰漫的溫度,以及他用來打發時間的這個房間;我們目不轉睛地看著對方。
然後他讓我離開。
晚上我經常坐在我那間五樓公寓的陽台上。之前某位房客留下了幾個花盆,盆子裡種了我從未見過的植物。綠色的嫩枝上開著火柴頭般大小的白花,雖然我從來沒澆過水,它們卻都還活著。地上鋪著人工草皮,有一張折疊桌和僅有的一張椅子,從陽台上可以看見高速公路主幹道與加油站。
我很喜歡這個景色。
加油站有藍色的霓虹燈招牌,開進開出的汽車,可憐的花束用包裝紙包好,陳列在架子上,一袋袋的烤肉用木炭放在門前。看人們下車,加油,心不在焉地盯著加油機上的數字劈里啪啦地跳,看他們在洗車時翻閱報紙,買啤酒、巧克力以及薄荷糖。我想像著,這些人都要開上很長的一段路,把油箱加滿,真心希望走得遠遠的,若有路過的人向他們問路,他們就聳聳肩然後說,喔,我不是這裡的人,我對路也不熟,對不起。
我坐在陽台僅有的那張椅子上,腳翹在桌上,抽著工廠生產的香菸,把菸灰彈到欄杆外,然後把菸頭塞進一個可樂罐裡,那時我菸抽得可凶了。那個夏天非常炎熱,我穿著內衣褲坐在外面,直到夜深,天幕完全暗下來為止。家家戶戶的燈光一盞一盞亮起,主幹道上的車前燈亮起,太陽下山了,熱氣仍在。熱氣沒有降下來,高溫滯留在房舍之間,沒有退去。我經常下樓去加油站買冰淇淋,穿上一條吊帶裙,套上夾腳拖,拿起鑰匙與零錢,然後下樓。我從來不搭電梯,我走又悶又髒的樓梯間,而且從不開燈。外面更熱,高溫讓柏油路變軟了,每一扇窗戶都開著,聽得見電視機、爭吵、用力甩門的聲音。汽車用慢動作駛向加油機,人們夢遊似地加油。商店的入口自動打開,店內燈火通明又涼爽,不停播放著廣播節目。我打開冰櫃,盡可能拉長在打開的冰櫃前晃來晃去的時間,最後拿了一個莫斯科夾心冰淇淋。只選莫斯科夾心冰淇淋,從來不買別的,但是我每次都是一副難以決定的模樣。收銀台坐著一位像我現在這個年紀的女性,令人驚嘆的是她在讀一本書,每當她要結帳時,就十分不情願地把書擱到一旁,這個畫面每次都讓我印象深刻。每天晚上都是同一位女士,而我們整個夏天都沒交換過私人話題。
就在我想說的那天晚上,收銀台前站了兩個人,他們加了油,又買了一堆洋芋片、甘草糖和香菸,我考慮著站到打開的冰櫃那裡等,讓手臂到手肘浸在冰櫃乾爽的冰涼之中,但最後我還是關上冰櫃,乖乖去排隊。就在此際,商店的門發出聲響,一個老男人走了進來,他穿了一套簡單優雅的黑色西裝,一頭銀髮,一張乾皺如木頭的臉,彷彿剛參加完一場國葬。我的眼角餘光瞥見他走進店來,直接排在我後面,雙眼不掩飾地在我裸露的肩胛骨之間逡巡。我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所以往前挪了一步。他又等了一會兒,然後碰了碰我的手肘,我轉過身去。
他說,妳個子小,正好適合。
他的聲音我記得很清楚,非常小聲,以老男人來說音色相當清晰,但有點兒沙啞,也許帶著些微南方口音。我想要強調一下,他說的那句話聽起來不會不正經,並不猥瑣。只不過,奇怪的是那句話與事實不符。那時的我個子並不小,我今天的個子不小,那時的個子也不小。我身高一六七,個子小嗎?不,我這麼對他說。
他舉起手來,長了老繭但很乾淨的手掌轉向我。
不,不是這個意思,當然。妳個子不小,身高很一般。但是對我耍的花招來說,妳的個子夠小。雙腳剛剛好,肩膀很窄。我需要一位新助手,妳看起來就像我要找的人。
這就是他說的話。
我說,適合做什麼的助手?
我其實不想問,但我還是問了,其實我根本不想跟他說話,但在不知不覺中,我們攀談了起來。
他說,適合我的木箱。被鋸開的少女。被鋸開的助手。我是魔術師。
那兩個買了洋芋片、啤酒以及香菸的人瞬間消失了,蒸發在空氣中,收銀台那位女士盯著我說,下一位。下一位。該您了。一個莫斯科夾心冰淇淋,還要買點別的嗎?
我說,不了,謝謝。對不起,不買別的,就只有這個。
我付了冰淇淋的錢。老男人站在我後面,堅定不移地緊挨著我。
他說,容許我陪妳走一段嗎?
你得先結帳吧?
喔,不用,我沒有加油。我從窗外看見妳,只是經過並且看到妳,所以才走進來。
收銀女士刻意忽視我們,她的眼神什麼也沒透露,總之她也沒法幫我。她又打開她的書,避開我們,右肩轉過來,形成一個沉浸於閱讀的側影。我們於是一起走出去。以一個老男人來說,他走得很快,腳步靈活好似在跳舞,他比我矮,有點駝背,看起來不像魔術師。
我說,好吧,你不要跟著我。
他說,好,但是妳不考慮一下嗎?很簡單的。只需要躺在木箱子裡,我把妳鋸開,表面上看起來,然後再把妳組裝起來。我們可以試一試,來我家,我們來試試看。
他說話時,雙手比劃著木頭箱子、鋸開、組裝。我知道鋸開少女這個魔術表演,電視上看到的,老掉牙了,真的人人都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我說,哦,我還不確定。
他說,是,這我理解。不用擔心,我太太會在一旁,她會注意安全。妳只需要躺下來,可能得穿上一件紅色洋裝。真的簡單得不得了。
我一語不發,他的視線從我身上移往高樓上那些燈光敞亮的窗戶,露出很有耐心又溫柔的微笑。他的西裝一塵不染,仔細熨燙過,大概是量身訂做的,他穿著一雙蛇皮尖頭鞋,這是他身上唯一的可疑之處,這雙鞋太引人注目,而且上頭布滿了灰塵。
他的手這會兒伸進褲袋裡,把所有東西都拿給我看。
顯然他一點都不覺得天氣很熱。
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他說,沒事的時候妳考慮考慮。然後到我們家來,石頭街七號,我們平常都在家。
我說,我會考慮的。
我轉身離去,把他留在原地。我沒有走向我的公寓,選了另一個方向,我心想,他真的不需要知道我住在哪裡。我撕開莫斯科冰淇淋的包裝紙,它幾乎已經化了,融化了,於是我把它扔了。
我考慮了一個星期,整整一星期,我每天八小時站在機器前面,想著這件事。在陽台上坐到夜深人靜,菸抽得比以往都多,考慮著,考慮這件事可真費神。七天後我放棄了,繼而在市街地圖上尋找石頭街的位置。他住在城市另一端的盡頭,不知道他跑到新開發的住宅區做什麼,又為何穿著熨過的西裝和那雙蛇皮皮鞋到處閒逛?我花了點時間才決定穿什麼衣服,那時我有一件紅色和一件藍色的洋裝,我先穿上紅色的,又脫了下來,最後決定穿那件藍色的。我把頭髮梳整齊,在鏡子前站了好久,在廚房的桌子旁坐下,再一次站起來,出發。我動身,是因為不想再考慮要不要出門,或是最好不要去。
我只能搭公車去,轉乘的第二輛公車行駛的路線中,有一段經過一條獨棟洋房林立的街。那種獨棟洋房前院有白漆欄杆,大陽台上擺了好萊塢式的鞦韆吊椅,草編遮簾下有種在陶罐裡的杜鵑花,灑水器在剪短的草坪上噴灑出彩虹般的水霧。門打開的車庫裡,汽車停在堆放整齊的木頭前,小徑上鋪滿了鵝卵石。住在屋子裡的人不貧窮也不富裕,他們只是擁有一些東西,而我想到,我一無所有。我帶著手提包,提包裡有我的皮夾,我的鑰匙,我的香菸,我的打火機,這就是我全部的家當。那時候,這些就是我需要的一切,或者我假定自己不需要別的東西。我認為,我可以從這座中型城市立刻前往另一座城市。
魔術師住的獨棟洋房是這條街上的最後一棟,與別家的房子並無不同。這棟洋房的後頭有山,街道在此畫下句點,變成了一條逐漸消失在金雀花灌木中的小徑。車庫裡沒有車,沒有木頭。花園裡種了幾棵樹,樹葉顏色很深,幾乎與黑色無異。百葉窗放了下來,大概是因為天氣燠熱。我站在房子前消磨了點時間,可能想再考慮一下吧;也許希望根本沒有人在家。但是門開了,他走了出來。這位魔術師走出來,足登那雙蛇皮皮鞋,穿著西裝褲和一件無袖汗衫。他看見我,張開雙臂朝我走過來,看得出來他很高興。
請進,請進!妳考慮好了,真好,真是太好了,妳決定了。我好開心。
我於是走進去。
我怎麼能拒絕呢?
在那個星期,我整理了我的東西,每天都放幾樣小東西到行李箱,我還擁有這麼多東西,實在讓我很吃驚。我去菸廠,把耳塞塞進耳朵,做我的工作,長束香菸連續五天都順利進入切割機。我沒說「吃飯了」,我假裝自己說了,無聲地說這三個字。我考慮要不要去找值班主管,告訴他我不做了,要去新加坡,搭極光號去,並且要當一位魔術師的助手;我確信在這間辦公室裡還沒有人曾經說過新加坡這三個字,我更確信他不會相信我說的話,我想,我也可以不知會他就離開,於是到最後我什麼都沒對人說。
晚上我坐在陽台上。車子一輛又一輛駛向加油機,停下,繼續開上主幹道,踩油門然後離去。我看著車子開走,向下望著加油站,心想,那個老男人一定還會再經過這裡,並且期待我會出現,想確認我是否變卦。但是他沒有來,不然就是我沒看見他。
出發那天早晨我起得很早,喝了一杯咖啡,又喝了第二杯。天上積雲密布,很熱,很悶,又沒有風,好像暴風雨即將來襲。我把咖啡杯洗乾淨,關掉熱水器,整理床鋪。拔下所有插座上的插頭,打開空無一物的冰箱,關掉水龍頭總開關。把行李箱放在門前的玄關上,坐上陽台,點燃一根香菸。我等著天空降下雨來。近午時分開始下雨,柏油路上冒著熱汽,聞起來像受潮的灰塵和植物。
啊。
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故事。
那時,將近三十年前的那個夏天,我住在距離海很遠的西部。我在一個中型城市的新開發區租了一間一房公寓,在一家菸廠上班。我的工作很簡單,只要留意菸絲束是否筆直地送進切割機器就好了,此外沒有別的事要忙;其實,菸絲束經過機台時若沒有平放好,機台上的感測器的就會把它攔截下來。(菸絲束會像個朝牆壁跑過去的人那樣,一個猛然衝撞後停下來。)感測器經常失靈,所以我得站在機器旁,盯著菸絲束,在它歪斜時把它放平。從早上七點做到十二點,中午休息半小時,接著繼續做三小時。我經常恍神,視線越過機器,看著菸絲束切成一根根香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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