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殘酷的時代,社會動盪,人生若夢,緣起緣滅,朝不保夕,短暫虛浮,幸福不可得,無法做長遠的追求。男女之間,爾虞我詐,機關算盡,自欺欺人,有的只是激情和想像中的愛情,忌妒、虛偽、設計、報復、奸巧反成人性之常態。
商品特色
英俊的小俄羅斯哥薩克王子慕薩金,灰粗布姑娘的芳希雅,還有熱衷於王朝復辟的法國男爵和他的夫人,貴族與平民之間,交織出一段浪漫悲淒的愛情故事。
作者簡介:
【原著者簡介】
喬治桑(George Sand, 1804-1876)
是19世紀歐洲最受歡迎的作家之一,有70部小說及50卷的短篇、劇本和政論的寫作。雨果曾說,他那個時代具有獨一無二地位的偉大人物,只有她是女性。喬治桑是女性解放的先驅,認為在兩性關係上,女性應採取主動。為了方便出入社會,她曾一身男性裝扮,抽雪茄、喝烈酒、長靴禮帽、手持司蒂克。她同情窮人、工人和農民,她來自鄉村,最後也回歸了自然,她以純樸的語言,細膩的描寫了鄉土社會。她是一個布爾喬亞的民主主義者,反對巴黎公社激進暴戾的社會革命。她最為人所樂道的是,曾經擁有的情人,難以計數,這使她在法國名垂青史,光芒四射。
譯者簡介:
【譯註者簡介】
杜立中
淡江大學法文系畢業,法國國立東方語言學院碩士、博士班研究。曾任巴黎亞洲廣播電臺播音,《歐洲日報》編譯,淡江大學法文系、文化大學法文系兼任講師,國家圖書館助理編輯。
章節試閱
第一章
1814年3月31日星期四,巴黎的群眾聚集在一個少見的儀仗隊所經過的路上。沙皇亞歷山大,右邊是普魯士國王,左邊是奧地利皇帝的代表史瓦茲伯格親王,騎著馬慢慢地向前穿過聖馬丁郊區,後面跟的是一個出色的隨從參謀團和一列多達五千名精銳士兵的衛隊。沙皇看上去面容沉靜,他扮演著一個了不起的角色,一位寬大為懷的征服者,而且他扮得很好。他的隊伍軍容肅穆,士兵個個雄壯威武,人群則默然無聲。
這是在帝國最後的兵團進行英勇戰鬥的第二天,我們放棄了大批的人民並把他們交給了這個溫和寬容但令人感到屈辱的征服者。那就是,也一直都是,在不讓人民握有權利和工具做自我保護的時候,在不相信人民,不讓人民武裝的時候,我們就完了。人民的靜默不語正是他們僅有的抗議,他們的哀戚則是唯一的榮耀。但至少這個抗議,在親眼目睹這些事的人們記憶裏維持了純淨。
在那個出色的帝國參謀團的旁邊,一個非常英俊的俄國軍官吃力的控制著他躁動的馬匹。這是個高個子,瘦瘦的,因緊束制服的腰帶而顯得更為修長,腰帶上金色濃密的流蘇垂在腿上,就像我們看到破敗的波斯浮雕上那些列隊而過的神秘人物一樣,或許一個古董商還能夠從這個年輕軍官的容貌和裝飾上看得出一點野蠻東方最後的典型和風格。
他屬於南方的民族,是透過征服或經由諸聯邦自然融合到俄羅斯帝國境內的。他有俊美的外表,大大的眼睛,豐厚的嘴唇,肌肉的孔武有力因他現代的優雅舉止而淡化了不少,文明弱化了龐然巨獸的蠻力。他另外也保留了某種特別而且能夠博取人心的特質,甚至在沙皇本人造成群眾一面倒的驚嘆和關注之後,也吸引著大家的目光。
那匹年輕人的坐騎,耐不住遊行隊伍的緩慢,或者說不懂得牠應該遵守的規矩,總想以勝利之姿在這早已馴化的城市裏衝向前去,把那些戰敗者通通踩在牠野蠻的奔蹄之下。所以這個騎兵主人,怕看到牠衝出行列,而且怕遭到那些長官對他投以不悅的眼光,很小心的把持住牠,讓牠穩定下來,同時也不讓牠注意到人群的憂愁、痛苦,甚至不時帶有威脅的迎迓。
這一切沙皇都細心的看在眼裏,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但也無法完全遮掩住他的擔憂。人群是這樣的密集,如果都朝那些勝利者擠過去的話(有人就這樣一字一字的說出來),他們就都會被壓的透不過氣來而無法使用武器的。駿馬的達達步伐,不論出於自願與否,還算不上是主要的勝利之姿。沙皇希望像各個民族的救贖天使一樣,也就是說,要像歐洲聯盟的首領一樣的進入巴黎。為了這齣偉大而殘酷的劇本,他如實的準備好一切,可是只要群眾來點激烈的情緒就可以把他的演出計畫搞砸的。
這個情緒因為那個年輕騎士所犯的錯誤而差一點發生了,我們剛才已約略做了描述。在他這匹坐騎還比較穩定的時候,一個年輕的女孩,遭到人群的推擠或受到好奇心的驅使,被逼出了由國民衛隊維持秩序的警戒線,也就是說,超出了安靜哀傷的觀眾群。或許她藍色的披肩或白色衣裙的一記輕輕的拂動把生性多疑的馬匹嚇著了,猛地裏直立起來,抬起一隻前腳,膝蓋重重的碰上這個巴黎女孩的肩膀,她踉踉蹌蹌的由一群擠在她背後的市郊民眾扶住了。她受傷了沒有?或只是撞了一下?如山的軍令不允許這個年輕的俄國人停下片刻看個清楚,他隨扈著絕對權威的沙皇,他不能轉過身來,甚至連看都不能看一眼。
然而他還是回過頭來了,他盡可能一直順著自己的目光盯住落在他後面激動的人群上。那是一個穿灰色粗布的年輕女子,也不過就是個灰粗布罷了,由幾雙強壯的手臂給抬走了,再看看,她被送進了旁邊一家咖啡館。人們很快的在大堆人群中因為意外而造成的空缺處重新聚攏過來。不一會兒,幾次因仇恨和憤怒所引起的喊叫聲響了起來。在那外國人的行伍中只要發出一點點反應,那點燃的怒氣就像一道長長的塵埃一樣揚了起來。
沙皇保持著他冷漠而若有似無的笑容,他不需要做出怎麼樣的表示就能控制住他的大隊人馬,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他的隨從當中似乎沒任何人看到在一些群眾的臉上閃爍著威脅的目光。有幾個人發出一些聽不清楚的罵聲,也有幾個人緊緊的握住拳頭,但他們都消失在很遠的地方。這個無意造成這次丟人事件的軍官,以為不管是沙皇,還是他的任何一個將軍,都不會把這件事記下來的,但俄國政府在背上是長了眼睛的,所以點還是記了。沙皇知道這個冒失年輕人的過錯,就是在這個勝利之日,在幾匹坐騎當中,故作炫耀的選了一匹最漂亮但管教最差的馬來。不但如此,也有人向沙皇報告,這個年輕人對懊悔和憂傷的心情也欠缺掩飾的經驗。那些打報告的人相信在參這後一筆的時候還能加重他的罪過。可是他們都錯了,選了那匹未經馴服的馬,是可以被法國人當作是一種懲罰,表現出來的懊悔則是一種會讓巴黎人有所感動,在情感上的裝模作樣。所以在帝國隨扈人員的行伍中,有這麼一個不妥當的行為是不會讓人往壞處想的。
當敵人的隊伍湧出了林蔭大道,場景像魔術般的變得不一樣了。
隨著大家走向那些有錢人的區域,協議達成了,外國人鬆了一口氣;隨後一下子大家居然也就一體融合了,不能說一點羞愧之心都沒有,但確實是毫無顧忌和不安的,保皇分子摘下了面具並且急忙投向勝利者的懷抱。這樣的情緒席捲了群眾;大家沒有想波旁家族,大家還不相信波旁家族,大家也不認識波旁家族,但大家喜歡亞歷山大。而且那些沒有良心的女人還衝到亞歷山大的跟前向他懇求立一個國王,這些女人自己並不迴避,也沒有遭到國民衛隊的驅趕和辱罵。國民衛隊難過的看著,認為大家也就只是感激外國人沒有蹂躪巴黎而已。波旁家族也覺得這樣的感激是幼稚的,而且過頭了,可是他們還沒有看到這幾近瘋狂的喜悅熱烈贊同了法國的衰落。
這個年輕俄國軍官差一點搞砸了這齣悲劇的上演,劇中有許多演員扮演著連一句臺詞都沒有的無關緊要角色,他無法了解在巴黎的所見。他過去看過火燒莫斯科,那個他就懂得!那是一種他過去所受的軍事教育和他可怕動盪的青年發展時期所給他的一種思想精神上的反射。他又透過對同儕細微的觀察和對環境精明的懷疑而補上了他所欠缺的哲學思辨能力。他在兩年之間看到了愛國情操的兩種極端:一個是富有而工業的莫斯科因外國人的仇恨而遭焚毀,但狂熱而高尚的奉獻精神則令他大為敬畏和折服,另一是燦爛輝煌的巴黎為了人道而犧牲了榮耀,而且把不計一切代價拯救為其文明不絕泉源的巴黎視為一種責任義務。這個俄國人是一個在各方面都很狂熱的人,他認為自己有權大為看不起巴黎和法國。
第一章
1814年3月31日星期四,巴黎的群眾聚集在一個少見的儀仗隊所經過的路上。沙皇亞歷山大,右邊是普魯士國王,左邊是奧地利皇帝的代表史瓦茲伯格親王,騎著馬慢慢地向前穿過聖馬丁郊區,後面跟的是一個出色的隨從參謀團和一列多達五千名精銳士兵的衛隊。沙皇看上去面容沉靜,他扮演著一個了不起的角色,一位寬大為懷的征服者,而且他扮得很好。他的隊伍軍容肅穆,士兵個個雄壯威武,人群則默然無聲。
這是在帝國最後的兵團進行英勇戰鬥的第二天,我們放棄了大批的人民並把他們交給了這個溫和寬容但令人感到屈辱的征服者。那就是,也...
推薦序
【譯序】
喬治桑是個多產作家,寫了超過70部小說,和其他各類作品約50種,包括短篇小說、故事、劇本和政治評論等,著作等身,是19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芳希雅》(Francia)完稿於1871年4月,是部歷史小說,以拿破崙征俄失敗,俄國與普奧等國合組反法同盟於1814年3月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率大軍開進巴黎為背景。小說中的主要角色,有出身於南部喬治亞,屬小俄羅斯的哥薩克英俊的王子,有他的叔父,俄國伯爵,在俄國卵翼之下熱衷於王朝復辟的法國男爵和他的夫人,當然還有穿著單調樸素的女主角,所謂灰粗布姑娘的芳希雅。芳希雅是法國人,本隨母親在俄國以舞臺表演度日,後隨拿破崙部隊返回法國,以縫紉女紅與弟弟過著辛苦的日子。這幾個俄法的貴族和平民在俄國佔領巴黎期間相遇,展開愛恨情仇,還帶著愛國主義的情節。
小說分為三章,描寫俄國佔領巴黎最初的三天,也就是兩個俄國哥薩克貴族與兩個法國女人展開情感追逐與攻防的三天,緣起緣滅,緊湊快速,說明在社會動盪,戰爭殘酷的時代,人生若夢,朝不保夕,一切都是短暫的,虛浮的,沒有永恆,幸福不可得,無法做長遠的追求。男女之間,自欺欺人,有的只是激情和想像中的愛情,忌妒、虛偽、設計、報復,反成人性之常態。
英俊的俄國哥薩克王子和他風流倜儻的伯爵叔父相互競逐,同時對侯爵夫人及芳希雅兩個法國女人展開追求,但二人爾虞我詐,機關算盡,都希望對方得到徹底的失敗,甚至在兩個女人當中設計以犧牲其中一方來成就自己與另一方的相好。兩個俄國哥薩克男人暗地裏盡是欺騙、卑鄙與奸巧,表現出的卻是一派正人君子,冠冕堂皇。英俊王子甚至交給芳希雅一把漂亮的匕首,希望在緊急的時候,可以將他的伯爵叔父一刀斃命,但孰料在故事發展的最後,芳希雅卻從容俐落的將匕首刺進了王子的心臟。
喬治桑在書中對人物準確細膩的描寫,符合她一貫支持女性和同情窮人的思想,貴族和有錢的男人都是虛偽的,在男女關係上,只有情慾,沒有真心。有地位的女人,雖也有相當的心眼,但終究直來直往,不失真切。在喬治桑的筆下,最合乎道德,最為善良的還是社會底層的窮人,如開咖啡館的殘障退伍軍人,白鐵工人,在巴黎跑街的正義小伙子,一個救人性命的醫生和尋找失散的母親,在社會邊緣勉強度日的女主角芳希雅。
法文芳希雅(Francia)固為女子名,本亦為法蘭克人的土地之意,也就是法國的意思。喬治桑以此為作品名稱,雖無證據,但很可能是有意的安排。
巴黎是小說中的場景,人物主要活動北從聖馬丁門,南到拉丁區,西從凱旋門,東到巴士底,充其量方圓30平方公里的地方。19世紀與今日的巴黎變動不大,書中出現的人物、地景、事件斑斑可考,都是事實,如杜樂麗、愛麗舍、塔列亨公館、協和廣場、佛羅倫丹街、歌劇院、聖傑爾曼、佛基哈、喜劇院、聖路易醫院、巴士底、騎兵競技場等。
兩百年來,歐洲的歷史,各國合縱連橫,交相征伐,昨日為友,今為敵人。拿破崙一世之雄,終不敵俄國酷寒中火燒莫斯科的堅壁清野,最後殘兵窮寇,老弱婦孺敗回巴黎,終至亡國。亞歷山大一世鐵騎進城,巴黎保皇派圖謀復辟,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對照今日,有趣的是,俄羅斯帝國不復當年,烏克蘭獨立,並在列強支援之下與俄國對抗。烏克蘭本屬小俄羅斯,與俄羅斯和白俄羅斯三位一體,構成帝國主體。是可忍,孰不可忍,莫斯科正吃力的希望收拾烏克蘭,以恢復帝國榮光,然而形勢比人強,到底發展如何,也只有靜觀其變了。不過唯一可確定的是,今日沙皇若要再去巴黎,恐怕已無可能。讀《芳希雅》,白雲蒼狗,頗有歷史重演之感。
除了感情生活,男女關係外,喬治桑最為人所樂道的是她的所謂男性化的筆名和她的奇裝異服,女扮男裝。關於這些,她自己都有交代。她的筆名桑(Sand)是來自她的作家至友桑多(Jules Sandeau),喬治(George)則是自己的選擇。喬治桑有濃厚的鄉村情感,因為George原意是「在土地上勞作的人」。另外許多人對George這個字也有所誤會,在英語中,George為男性名字,可是在法語中George為女性名字,法語男性的喬治,字尾應加s,而為Georges。只是法國女性以George為名的情況極少。有統計顯示,最多在1945年有21個新生女孩取名George,1976年有3個。1900年以來,總共只有616個喬治女孩。最近的一個例子是2014年由社會黨政府任命為海外部長的寶藍潔雯(George Pau-Langevin)。
對於男性穿著,她也有說明。喬治桑幼年,家裏的女性就有穿著男裝的文化。父親會把母親和阿姨都打扮成男孩的樣子,靠著一雙腿就和丈夫跑來跑去,這樣家裏就可以省下許多錢。那個時代,大家都窮,女裝當然花費昂貴,巴爾札克(Balzac)就說過,「在巴黎,一年如果沒有二千五百法郎,就別想做個女人」。所以經濟是第一考慮,喬治桑在巴黎看到她那些鄉下的年輕朋友,博物館,俱樂部,逛馬路,到處跑,非常令她羨慕。在巴黎,喬治桑衣服鞋子壞的速度驚人,更不要說如果穿一雙跟高一點的鞋子,她還要把裙子提起來走路,所以經常摔跤,弄得一身泥巴,連戴的絲絨小帽也一團糟糕,狼狽不堪。所以喬治桑決定男裝,省錢又方便,一套打到底:
「於是我便扯了一塊灰粗呢料子,讓人給我作了一件禮服,還有長褲背心。再配上一頂灰帽子,繫上一條毛料的大領帶,我完全成了一個正在讀一年級的小個子大學生。那一雙長統靴使我多麼快活呀,真是語言也難以形容,我簡直想穿著它上床睡覺。憑著腳下這副小小的,釘著鞋掌的鞋跟,我覺得走在人行道上特別牢靠。我從巴黎的這一端飛到另一端,好像覺得自己已經周遊了全世界一樣。再說,我的這身衣服對什麼都不在乎,我隨時可以外出散步,隨時都可以回家。我也可以到所有劇場的正廳就坐,沒有人會留神我的一舉一動,也沒有人會料到我是喬裝改扮的。除了因為我大方的穿著這身衣服外,我的打扮一點也不妖豔,我的面容也絲毫沒有那種嬌媚的神態,這就自然避開了人們的嫌疑。我的衣服太寒傖了,我的模樣也太普通了,我的神態像平時一樣漫不經心,我還成心做出一副癡呆樣子,所以根本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任何人都不會盯住我看的。女人們在喬裝改扮方面所知甚微,甚至在臺上演戲時也是如此,因為她們不肯埋沒她們那纖細苗條的身段,小巧玲瓏的雙腳,優雅的舉止,以及那明亮的眼睛。然而只要藏起顧盼自如的目光,她們就能夠做到不讓他人看出自己的本來面目。有一個辦法可以使她們到處亂闖,卻又不至於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那就是把嗓音壓得又低又啞,不要讓那些能夠聽到你的講話聲音的人把它當成是悠揚悅耳的笛聲。還有,為了不讓別人注意到你是個男人,就必須養成習慣,就是不要讓別人注意到你是個女人。」(王聿蔚譯《喬治桑自傳》)
喬治桑交遊廣闊,名氣很大,影響不小。許多人對她都有不同的看法。
巴爾札克在《人間喜劇》(La comédie humaine)的多部作品中,以喬治桑的形象描寫了一個重要的女性人物菲麗希德(Félicité),這位女性才華橫溢,思想解放,完全不落俗套,很多人羨慕她,也有很多人想模仿她,而且她還可以隨意選擇或甩掉她的情人,她也完全不拒絕穿的和男人一樣,最重要的是她還抽煙桿子。這個人物的背後有太多喬治桑的影子。巴爾札克和喬治桑本是老友,對她早有細緻的觀察。
雨果(Hugo)與喬治桑沒有見過面。政治上,喬治桑是個保守的共和派,極力反對巴黎公社到處進行縱火破壞,處決人質的行動,並完全支持凡爾賽對公社毫不手軟的鎮壓。雨果雖然也認為公社起事時機不對,但對公社還是持支持袒護的立場。雖然二人立場不同,雨果對喬治桑還是大加推崇。喬治桑過世,雨果在悼辭中說:
「我為一個女性亡者而哭,但我向一位不朽的女性致敬。我愛她,我佩服她,我崇拜她。今天在死亡的莊嚴寧靜之中,我凝想著她。我向她道賀,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是偉大的,我感激她,因為她的所作所為是正確的。記得有一天我寫信給她『我謝謝你成為一個這樣偉大的靈魂』。我們是不是已失去她了?不是,這些了不起的人物死了,但沒有煙消雲散。而且遠非如此,我們幾乎可說他們去自我實現了。在某個形式之下,是不可得見了,可是在另一個形式之下,他們又得以再現。這是樣貌崇高的轉換。人的形式是一種遮掩,這個遮掩給做為一個概念的神聖臉龐戴上了面具。喬治桑是一個概念,肉身之外的,她自由了;喬治桑死了,她卻活了。女神出現了。
在我們這個時代,喬治桑佔據一個獨一無二的位置。其他的都是偉大的男人,她是一位偉大的女性。在這個完成法國革命而且開始人性革命,性別平等開始做為人類平等的一部分的時候,有一個偉大的女性是必要的。女性必須證明具備所有男人的秉賦,而又不失去天使般的資質,能夠堅強而又不失溫柔。喬治桑就是明證。必須要有個人來榮耀法蘭西,因為有這麼多其他的人已使法蘭西蒙羞。喬治桑將會是個本世紀我們國家的驕傲之一。這個榮耀充滿的女性已無所欠缺。她是如同巴貝斯(Barbès)一般偉大的心胸,如巴爾札克般偉大的心靈,如同拉馬丁(Lamartine)一樣偉大的靈魂。她身上有的是豎琴的詩情。在這個加里波的(Garibaldi)創造奇蹟的時代,她則做出了她的代表作。」(Eloge Funèbre)
杜斯妥也夫斯基(Dostoevsky)則說:
「關於她的死我甚至沒有時間說一句話,然而只有在知道這個消息後才了解這個名字在我的生活中有如何的意義,這個詩人喚起了我多少的樂趣和敬意,她給了我多少的歡喜和快樂! 我毫不遲疑的寫下這每一句話,因為實在就是如此。
她的教誨絕不僅限於對婦女如此,喬治桑是屬於整個運動的,而不僅僅限於對婦女權利的佈道而已。真的,自己作為一個女人,她自然偏愛去描寫女主人公而非男主角,而且,當然,全世界的女人現在應該戴孝來紀念她,因為一位地位最高而且最美麗的代表過世了,一個由於意志力和才華而無有前例的女性─一個名留青史的名字是不能被遺忘的。
喬治桑是等待人類的幸福未來的先見者之一,為實現人類的理想,她一生寬宏的對人類的理想抱以信念,因為她在自己的靈魂中就秉持這樣的理想。堅守信仰到底通常就是高尚的靈魂和所有人類真正朋友的生活方式。她把她的社會主義,她的信念,她的希望以及她的理想建構在人的道德感上,以及建構在人類精神的渴望和對完美和純粹的熱望之上。她終其一生絕對相信人的人格,她的每一本著作都在提高和推廣這個概念。(A writer’s diary)
英國詩人布朗寧(Elizabeth Browning)特別推崇喬治桑,有兩首14行詩:
〈致喬治桑:一個期盼〉(To George Sand: a desire)
你是個寬大頭腦的女人,和心胸廣大的男人,
自名喬治桑!你的靈魂在獅群中,
在你激昂的感官中,低吟著反抗,
以怒吼回應著咆哮,如精靈之所能:
我願寬大神奇之天雷作響,
在掌聲熱烈的馬戲之上,
以你自己高貴自然的知識力量,
畫出雙翼,潔白如天鵝之翅膀,
自你強壯的肩膀,以神聖之光,
震驚地方!你把女人,
與男人的懇求,緊緊連結到天使恩賜之傍,
恩賜來自一個受責的神聖純淨天才,
直到孩童少女擁入你的胸膛,
在你的唇上親吻不染的榮光。
〈致喬治桑:一個讚賞〉(To George Sand: a recognition)
真的天才,真的女人!你一定否認,
你女人的天質帶著男人的輕蔑,
脫掉一身的俗麗和受囚禁般,
弱女子所穿戴的臂章?
啊,徒勞的否認!那令人嫌惡的哭聲,
由那遭遺棄女人的聲音啜泣著,
你那女人的頭髮,我的姊妹,都未修剪
蓬亂堅硬痛苦的向後飄散,
這反證了你男人的名字:過去,
你以詩人之火燃燒了世界,
我們看見你女人之心永遠搏動,
穿過熊熊烈火。跳得更純粹,你的心,跳得更高,
直到上帝在天之彼岸除去你的性別,
那裏沒有肉身的靈魂在純粹的熱望!
當然並非人人都這樣的歌頌喬治桑。
浪漫主義大家,比喬治桑大36歲的老前輩夏多布里昂(Chateaubriand),大概看不下去她的生活方式,認為喬治桑「有一點植根於腐敗當中的才情」,這個才情只會在她作品中找到「墮落」,「侮辱生命中的正直」的藉口,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傷害道德」而已。
浪漫主義大畫家,幫喬治桑素描、油畫過好幾張作品的德拉夸(Delacroix)不大看得起喬治桑的寫作,他說「窮的女人需要錢」,說喬治桑「寫得太多了而且都是為了錢」。並且認為喬治桑的劇作「實在是太平庸了,因為她顯示了沒有能力去運用那些有趣的,而且能搬上舞台的東西」,「這樣不具才能的死板,不管願意與否,都要把她列在一個低的檔次當中的」。喬治桑徹底遭到朋友的背叛,因為她曾說「德拉夸是我在藝術家裏最早結識的朋友之一,他能成為我的一位老友,使我感到十分幸福。他在自己的藝術領域內是一位傑出的改革家,一個具有非凡勇氣和膽識的人。在我看來,他是那個時代裏的一位大師,而且要是與以往的大師們相比較的話,他永遠是繪畫藝術史上最偉大的人物之一。」
文評、藝評家龔固(Edmond de Goncourt)則更是男人至上了,因為女人的才華都不過是男人的痕跡。他認為看過喬治桑的《魔沼》(La mare au diable)後,找到了「女人的才華都是假的」無可辯駁的證據。他徹底看不起女人,而且居然有如下的論證「如果我們剖析具出眾才華的女人,如桑夫人等,我們會發現在她們身上一些生殖的部分接近男人,一些陰蒂則類似我們的陰莖」。
可是大家一定想不到,攻擊喬治桑最力,火力最強的居然是世紀末巴黎的頭號「漫遊者」(flâneur)波特萊爾(Baudelaire),他認為喬治桑根本就是個巴黎香爐。看看他〈我心昭然〉(Mon cœur mis à nu)中的話:
關於喬治桑─
喬治桑這個女人可是個傷風敗俗的行家,她過去曾經滿口仁義道德,只是她之前幹的都是違反道德的事,所以她從來不是藝術家。她風格流暢出色,為那些布爾喬亞所鍾愛。
她相當笨,體重又重,人又聒噪。在道德思想上,她的判斷深度和那些女門房和受人豢養的女郎一樣,具有相同的情感細緻。她談母親,她談詩,她對工人的愛都是如此。
怎麼總有一些男人會喜歡這間公廁!這真是本世紀男人墮落的明證。
喬治桑是一個不願走下戲臺的老女人。
看看〈拉金蒂妮小姐〉(Mademoiselle La Quintinie)的序,她硬要說真正的基督徒是不相信地獄的。喬治桑支持好人的上帝,門房和那些手腳不乾淨的佣人的上帝。
她是有一些很好的理由來消滅地獄的。
魔鬼與喬治桑
不要相信魔鬼只引誘聰明的男人。魔鬼當然看不起笨女人,但他並不輕忽她們之間的競爭,相反的,他還把大大的希望建立在這些競爭之上。
看看喬治桑,不管和別的怎麼相比,還特別是個大蠢貨,但她是被附身的。這是魔鬼說服她,要信賴自己的良心和見識,以便讓她說服所有其他的蠢貨,要相信她們自己的良心和見識。
我真的沒有辦法在想到這個蠢物的時候,不發出某種恐懼的顫抖的。如果我碰到她,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會把聖水缸砸在她頭上。」
喬治桑也不過就是多交了幾個男朋友罷了,似乎冒犯了不少人。反正那個社會大鳴大放,每個人的角度不同,出發點不同,社會關係不同,立場不同,情緒不同,性別不同,所以自然有許多不同的意見和批評。不過評價旁人的道德和兩性關係,恐怕是永遠得不到科學結論的,所以聽聽也就算了,還是來讀讀喬治桑的寫作比較要緊吧。
【譯序】
喬治桑是個多產作家,寫了超過70部小說,和其他各類作品約50種,包括短篇小說、故事、劇本和政治評論等,著作等身,是19世紀最重要的作家之一。
《芳希雅》(Francia)完稿於1871年4月,是部歷史小說,以拿破崙征俄失敗,俄國與普奧等國合組反法同盟於1814年3月沙皇亞歷山大一世率大軍開進巴黎為背景。小說中的主要角色,有出身於南部喬治亞,屬小俄羅斯的哥薩克英俊的王子,有他的叔父,俄國伯爵,在俄國卵翼之下熱衷於王朝復辟的法國男爵和他的夫人,當然還有穿著單調樸素的女主角,所謂灰粗布姑娘的芳希雅。芳希雅是法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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