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嗜血的貴族們召開的緋櫻盛宴,
一齣策畫已久的復仇陰謀,
剪不斷理還亂的愛恨情仇,
一切就在平安京的緋櫻國,
故事從此開始。
緋櫻國的血族擁有比人類更美麗的容貌,卻也有著比人類更冰冷殘酷的心機,人類在此是最低層的階級。血族制定了嚴苛的社會階級,鄙視人類武士,卻又豢養美麗的人類女性,為他們貢獻鮮血。
在這國家,人民只懂得做好分內之事,對其扭曲的觀念向來無所作為,也不會思及改變。
一名清麗正直的人類少女,遇上了如雪一般純淨、失去記憶的神祕少年,一場陰謀隨著櫻吹雪般的血禍,緩緩被揭露……
某相仿日本平安時代的朝代,由「血族」領導的國家「緋櫻國」,是個宇內稱雄,鐵郭銅關的強盛大國。然而,其族心性殘虐,社會階級分明,使人民飽受伐害之苦,酒館樽屋女子「月殤」,無心無意間,救了個傷痕累累的神祕少年,卻也打開了巨大宮廷陰謀的一角,陰謀環環相扣,棋盤上,究竟誰會是最後的王侯──
本書特色:
新感覺和風奇幻羅曼史,
作者曳書用唯美的文字勾勒出日系氛圍,
本作品可媲美是東洋版的暮光之城。
作者簡介:
曳書
七年級後,閒來無事除了春眠不覺曉,就喜歡拈筆寫作,涉獵書廣,言情、奇幻、武俠均有拜讀,風格不拘,偏向奇幻飄邈,喜歡融合各種元素於作品,偶爾參雜狗血兩三滴,樂於此間。
芸芸眾生中的小女生,百事無一長,唯寫而已。請多指教。
章節試閱
楔子
「天皇敕錠:清原梅雀,通敵叛國,賜死。」
第一章 觀察使
街道上櫛比鱗次的民房中,一棟屋舍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格外令人耀眼亮麗。
「多喝一點嘛!大爺,您好幾日沒來了呢。」
「來,嚐點醬菜乾吧。」
「我不吃那個,給我拿兩合酒來!」
「哎呀,大爺您真是闊氣。」
鶯聲燕語、衣香鬢影迴盪屋內,一片紙醉金迷的氛圍。
廚房內,一名布衣少女柳眉蹙起,說:「還點酒?那兩個血族官員,明明大肆搜括民脂民膏,生活豪奢,卻屢次積欠酒帳,真是可惡!」
「月殤。」一名圍著圍裙的婦人邊忙著指揮廚房,邊向她使眼色。「兩位大人都是地方官,得罪了對大夥都沒好處,千萬不能有絲毫怠慢。我家族歷代經營這間酒館,萬一收了,莫非要喝西北風?」
婦人口中的兩位大人,即地方官員武雄與龍馬;形容猥瑣,人品低下,時常濫用權力積欠酒費。是故樽屋姑娘厭惡其人品,卻因他們身分而敢怒不敢言。
「你們這些人類,」武雄酒噴鼻息,探出毛手捏抓一名姑娘的翹臀,一邊洋洋得意的說:「要不是我們心慈性和,不給你們人類增稅,你們哪能如此太平逍遙?嗯?」
你們這些人類。
這句常掛在武雄與龍馬嘴上的話,卻是這整個緋櫻國的夢魘。
血族,是世間的妖美族群。
緋櫻國社會階級劃分三等——貴族、平民、次等人民。貴族是地位高等的血族皇室及皇族清貴,平民涵括血族的中下等人和人類官員,次等人民則為不分工商的全部人類。
在緋櫻國中,血族貴族所占比例不多,卻盡數身居朝廷要職及統治國家的權威者,可說要風有風、要雨得雨。
儘管東北有著大大小小血族獵人聚落,但均缺乏組織、零散成星,根本不是京城龍蟠虎踞的血族的對手;較大規模的「鎮鬼組」亦在幾次大規模會戰中元氣大傷,不得不暫退邊境,徐圖西進。因此,現今可說是血族的全盛時期。
正因血族強盛驕狂,人民才被肆無忌憚的強加欺侮。少女月殤思及此,不由嘆息。
月殤是個孤兒,自小即被這間小酒館的善良老闆娘收養。
「月殤,把酒菜端到二樓去。」
「是。」
月殤端盤走在長廊,默默思索著。
血族擁有比人類更為美麗的容貌,卻也擁有比人類更深冷殘酷的心機。他們用高明的懷柔政策兼暴力的軍隊統武,使前期武裝起義的人類義勇軍紛紛屈服;但一得到這個國家的統治權,便開始了包裹著糖衣的隱形苛政。
血族制定嚴苛的社會階級,擔任朝職的人類可說少之又少。他們鄙視人類武士,卻豢養美麗的人類女性,為他們貢獻鮮血。在這國家,人民只懂得做好分內之事,對這國家扭曲的觀念向來無法作為,也不會思及改變。
即便自己看不慣又如何?她只是人類,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這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相夫教子,其餘都是奢求。
「晚安。」
突然,一個慵懶男聲自背後傳來。她小手一晃,盤子差點摔落地上。循聲轉身,一條黑影慵懶的倚在長廊的雕花窗口邊。
只見一名年輕男子,嘴角叼著根銀煙管,鬆垮的紫色和服裸露出大片胸膛肌膚,修長雙腿居然不著足袋,貼靠在冰涼的木地板,一股隨興閒適、不修邊幅的調調。腰間繫著雙刀,閃動著緋色光澤的齊肩長髮梳成髮髻,雙眼在夜色中發出隱隱的光芒。
月兒徘徊衣,淒美自生像,影對窗顏色,令人醺醺然。
那眼眸,像貓。不論是那瀟灑的裝扮,或那抹噙於嘴角的似笑非笑,都能讓一個正常的少女意識到──這傢伙一定對女人頗具手段。
她強定心神,問道:「您是誰?」
「呵,妳想知道我是誰嗎?」
「如果閣下是擅自闖入,請您快些離開,不然小女子可要叫人來了。」
男人摸摸鼻子,清淺一笑,如葉影掠波、浮雲劃月。「真是個不解風情的丫頭。一般女人看到我,不要說叫人了,還會歡天喜地的恭迎呢。」
莫名奇妙!月殤決定不理會這個怪人,轉身欲走,卻感到肩膀一緊。她猛然回頭,赫然發現男人的手居然按住了她。
她一窒。這男人方才明明離她十多尺遠,且沒聽到任何跑步聲,難道他是飛過來的?
他靠在她耳畔說話,絲綢般的髮絲垂落她柔頸上,近到她能感覺他身上淡淡的菸葉氣息。「吶,別人話沒說完前,小姑娘怎麼可以轉身就跑?」
她柳眉一豎,揮掌打掉他放肆的手。
男人輕笑:「在下是京城來的清原痕,想請教小姑娘一個問題,問完就走,妳不會吃虧的。」
月殤滿腹狐疑地問道:「公子想知道什麼?」
「武雄與龍馬在哪?」
武雄與龍馬?不就是那兩名正在二樓大吃大喝、形容猥瑣的官員嗎?
「您找他們何事?」
不料,那男人聽了,面色瞬間變得嚴肅,壓低的聲帶著脅迫。「這不是妳該知道的事。告訴我,他們在哪?」
她猶疑片刻,終究說出了他們的所在,同時退後一步,只想離這個危險的男人遠點。
男人見狀,微微一笑,神態又回復方才的不羈。
忽然,她聞到一縷異香。
她頓時恍惚起來,雙腿一軟,被男人接於懷裡。「晚安。接下來的情景血腥,不堪入目,妳還是睡著為好……」
說著,刀如矯龍脫鞘。
*
柔和秋陽至廊外灑進,夜幕撤去,枝上鳥兒的嘈雜啾鬧,驚醒了月殤,她猛然坐起。
她疑惑的眨眨眼,用力搖頭。「怎麼回事?總覺得我好像忘了什麼重要的事,可又想不起來。」
此時,忽然傳來一聲淒厲尖叫,她嚇了一跳,朝來聲方向跑去。
到了那扇敞開的房門前,只見阿九老闆娘與其他姑娘大驚失色、手足無措。進門,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她抬頭望去,不禁目瞪口呆。
眼前慘狀只能用「慘絕人寰」來形容。龍馬與武雄渾身是血地靠坐牆邊,胸口一道十字型刀痕,幾近開膛破肚,可見來人下刀之厲。兩人的頭軟軟垂掛,臉色青白,似斃命許久;服侍的酒女橫七豎八躺於地上,陷入昏迷。
那血腥味令她胃中一陣騰翻,扶著胸口,勉強定了定心神,見那兩個血人,心下仍是感到不忍,自旁屋取來白紗,輕手罩上,再取過落出的刀,收回刀鞘,置放兩人前方,垂手哀悼著。
「……請兩位好走。」
她回過頭,見地上斑斑駁駁,餘下大片血跡。
那血,灑落如櫻。
*
「清原大爺,幸子來服侍您喝酒。」
「清原大爺,小雪夾片可口的醃蘿蔔給您吃。來,啊──」
翌日,月殤正要入屋工作時,差點將水桶掉在地上,愣愣的看著眼前場景。
那偎紅倚翠的男子,不就是上次那個叫清原的人?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龍馬二人死時的殘酷情景,雞皮疙瘩頓時冒滿全身,立即意識到這人是個殺人兇手。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時,他卻看見她了,唇角微勾,優雅的走過來。
「這張臉好像有些面熟。」他笑得怡然自得,如春花盛綻。
她怒視他,在一片嬌呼中硬生生的將他拖出去。「您葫蘆裡在賣什麼藥?我知道那晚將我迷昏,殺了龍馬與武雄的人是您!」
痕露出一抹不羈朗笑,「妳若覺得是,那就是吧。」
「不必與我打哈哈。為何做出這種事?你們不是同族嗎?如此妄意殺人,王法何在?」
「法?不妨告訴妳,我就是『法』。」痕帶著一抹嘲然,說道:「武雄與龍馬身為地方官員,非但沒有管理好領地人民,反而貪污瀆職,官勾商結,強搶民女,最後皆濫用權力將大事化小,小事化無。此等小人做了什麼好事,你們人民最清楚。身為『觀察使』(註:緋櫻國官職),妳認為我不該制裁他們嗎?」
月殤一愣,「你是觀察使?」
她聽聞過觀察使的事蹟——京城的祕密官職,獨立於朝內外,為十中選一的血族人才擔任,對犯有大罪的不檢點官員逕行斬殺,先斬後奏,不必上報。
也就是說,他的行徑,在這個國家,於法於理,都是被許允的。如此肆無忌憚的殺人,卻是正義嗎?月殤咬唇低頭,一股不平的感覺湧上喉間,酸澀無比。
痕看著她,輕笑道:「妳覺得不服?妳一個人類,能為這個國家做什麼?」
她無法反駁,畢竟他說得沒錯。
此時,她忽然感到一股熱意。痕湊過臉來碰了她白淨的面頰,如蜻蜓點水,但她的思緒已硬生生被打斷,臉頰瞬間又紅又燙。
「你……無禮!竟然如此輕薄女子,你這無賴!」
她用力推開他。他的笑顏愜意適然,顯然一點也不以為忤。
「抱歉,我覺得妳認真起來的樣子還挺可人的。看來,妳會成為我來大淀町之後最有趣的一件禮物。」
他邁步離開,臨走前還向她眨眼。
月殤氣結,真是個無賴!
*
此後幾日,痕都來到樽屋。
他酒喝得不多,飯後總是用手巾優雅的輕拭唇角。有時,他會若有所思的望向屋外;有時,他會同樽屋姑娘打情罵俏;有時,他會對月殤微笑,替她拂去肩上落葉。
下刀時冷酷凌然,溫柔時卻是如此多情。
「為什麼這麼喜歡來?樽屋的酒菜這麼好吃嗎?」月殤不客氣的逼問著。
痕雙手交抱胸前,翹腳悠閒的在地上打拍子。「菜普普通通,姑娘胸部倒是很豐滿……」
月殤白他一眼,見他吟吟笑著,又牽起一個梳著雙髻的女孩的手,說著「妳美得就像我去年看到盛開在林裡的山茶花」等甜言蜜語,天花亂墜的。她見狀哼哼兩聲,不願搭理他了。
她與痕漸漸相熟,發覺他遠比她所想的深沉許多。那雙眼如煙如潮,總如深潭,令人無法看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態度,也總令樽屋姑娘黯然神傷。
月殤總覺得離這風流場打滾出來的男人遠些較好,卻對他卻依舊有著興味。這大城來的官員,總邊搖扇子,邊和她談著京城裡的人物趣事,逗得她咯咯笑;他喜歡在她工作時捉弄她,拿水桶的水潑她;他替她梳髮結辮,手竟比女人還巧。漸來漸往間,她赫然發現這層隔閡漸漸消散,兩人停留在友情的高峰,也停留在痕深深的眼底。距離磨成了一層紙,看似一下可戳破,卻又牢封不動。
有時兒女情長亦如此這般,不過隔層紙頭。
「月殤,給妳介紹。她是淺草,我的僕人。」
一天,痕對她這麼說,大手按在一個體格挺拔的女孩肩上。以少女來說,這樣結實的身段是少見的。淺草不語,容長臉兒淺淺一笑,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很是可愛。
淺草一如她的外表,少話卻討人喜歡。阿九派給她樽屋的工作,她勤奮不輸月殤,新工作只學了幾天就十分上手,唯一缺點就是思想太過一板一眼。痕為此嘲笑過她:「淺草,如果有一粒芝麻掉入滿是紫米的竹簍裡,我想妳還是會將它撿起來吧?」
「是的,大人。我當然會這麼做。」
每當淺草如此回答時,痕只是露出無奈的苦笑。
*
這日,月殤和淺草上街買菜,正挑揀著攤子上的蔬果時,忽然一聲吼叫讓兩人嚇一跳,轉身便見一個肉店的人兇惡的追著一個瘦小的女孩;女孩提著一塊用草繩結綁起的肉,拚命跑著。
「站住、站住!來人啊,有賊啊!這女孩偷了我的肉!」
一個正坐在茶肆喝茶的追捕使見狀,立時跳起,按刀追了上去,大喝站住。
那女孩見逃不過,竟跑到離她不遠的月殤身後,指著她嚷:「我不是賊!是她,她才是主使者,是她叫我去偷東西的!把她抓起來!」
淺草驚愕,正要駁斥,月殤轉過身去,一巴掌響亮的打在女孩臉上,女孩的臉頰立時高高腫起。
「妳明白妳在做什麼嗎?偷東西居然還想嫁禍給別人!」
那女孩被她的氣勢震懾住,仍辯解道:「妳、妳別胡說……我、我才不……」
「誰偷了東西妳最清楚!」月殤怒道:「偷東西是一錯,死不承認是二錯,妳莫非還想錯更多?」
女孩握緊拳,氣憤咬牙道:「妳不了解……憑什麼說這種話……」她忍不住哭了出來,「當妳窮到米缸都空了,窮到親戚鄰居看妳的眼神充滿鄙視,窮到妳的母親餓得下不了榻的時候,看妳還能不能說這種冠冕堂皇的話!」
月殤眉蹙起,沉默下來。
此時,追捕使和肉販已追到她們面前。追捕使二話不說,拖了那女孩就走。月殤低下頭,映進眼底的是女孩磨損的裙襬,和其下露出的骯髒腳趾。月殤忽喊住追捕使,追捕使停住,神情似在問她有何貴幹。
月殤屈了屈膝,說:「如果就這樣抓人走,似乎太過輕率。」
追捕使不滿的說:「妳胡說什麼?人證物贓俱在,她想賴也賴不掉。」
月殤說:「即使如此,念她還是初犯,又是個孩子,難道不能用溫和點的作法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何況這位老闆也沒說不給她一個機會。」
肉販沉默半晌,也勸說:「大人,草民斗膽,請求大人放了她吧。這孩子既有苦衷,草民也不會不近人情。她沒偷成,應該沒構成大罪,不用押到官府去吧。」
女孩轉過髒兮兮的臉,眼底已閃著淚光。
「不必多言,這事沒有你們置喙的餘地。」追捕使使說著便要走。
淺草見狀,拉住月殤,要她別再多管閒事;月殤卻掙開淺草,在追捕使面前站定。
「妳做什麼?竟敢妨礙公務!」
「小女子不敢。」月殤行了禮,眼睛直直盯著追捕使,說:「我們對大人而言,是不值一提的賤民,可是管理我們的──是大人。」
追捕使臉色一變。
「大人施政於民,於公於理,你們對百姓有責任。當百姓出事的時候,該想想官方施政是否有其弊陋。難道能做的事只有將犯人綑綁起來嗎?」她一字一字的說。
追捕使氣得說不出話。
肉販見狀,忙打躬作揖:「大人,請放了這孩子吧。」
「好。」追捕使冷笑,「既如此,妳就買下這塊肉當作道歉賠罪吧!」
月殤皺眉,心知這追捕使有意刁難。一個窮到要偷竊的人,哪來的錢買肉?乍看之下是要恕她,其實仍是不放她走。
女孩哭道:「是我錯了。我沒有錢,大人就帶我走吧……謝謝妳們,這樣就夠了……」
淺草不禁嘆了口氣,眼底泛出不忍。
「大人且慢。」月殤趕忙上前,說道:「我們替她買下這塊肉便是。」
淺草臉色一變,「月殤,肉價昂貴,若替她出錢,菜錢就都沒了,我們得工作補償。」
然而,見月殤神情堅定,淺草無奈,只得拿出錢袋,幸好肉販只算了一半的價錢。那追捕使冷笑一聲,大步走開。
女孩眼底滿盛感激與愧疚,哽咽道:「謝謝妳們……我的名字叫五龍。真的很感謝妳們,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五龍哭著想行大禮,月殤拉住她,微笑道:「妳不如到我們這邊工作吧。阿九是善心人,不會坐視不管的。只是那塊肉可不能白替妳買下,妳得賣力工作,知道嗎?」
五龍害羞的抬頭,見月殤與淺草親切的看著她,心中感動不已,行了禮,重重稱是。
*
明月懸天,涼風拂動,不聞人聲。幾道人影現身於一條巷中,腳步如貓,走路時刀柄不晃動半寸,氣息穩當,儼然是群功力頗深厚的高手。
一人問:「找到了嗎?」
另一人點頭,神情嚴肅,「只有一人,身邊沒帶人,不過仍舊不能大意。」
看似領隊模樣的人點點頭,轉頭問一人準備得如何了。
那人胸有成竹,答道:「迷香準備了,詐騙人質也已準備好了。此外還請首長多派出兩支小隊,包含咱們在內,共有四十八個武功高強的刺客,諒那『日蝕』再如何囂張,也不可能中了劇烈迷香還能以一打眾。」
隊長冷冷的說:「不是『還有』四十八人,是『只有』四十八人!你們不懂戰爭險惡,更不知其人可怕,才會說出這種天真的話。」
眾人噤聲。在場唯一與那位「日蝕」交手過的,也只有這位隊長──虎徹郎。
虎徹郎想到六年前那場惡戰,不由得憂心如焚。
六年前,鎮鬼組與血族在東北蝦夷地大戰。
因地處鎮鬼組的家鄉,使鎮鬼組占有拊背扼侯的地利之便。一支血族軍隊被他們誘入陡峭深谷,彈盡糧絕,不熟悉地勢而摔死的士兵更是不在少數。在他們發動幾波明攻暗襲後,最後只剩寥寥可數的敵人,而占盡天時地利的鎮鬼組尚有一百餘人。
虎徹郎那年正值意氣風發的而立之年,當時還是個小隊長。他彎弓搭箭,不偏不倚,瞬間奪去四人性命。
「殿下,屬下守護不力,罪無可赦!」一名血族護衛全身刀箭傷,又愧又悔,朝面前的尊貴少主跪下。「時不我與、身不我待……我族軍容壯盛,偏偏敗在地利一項,徒呼奈何!」他一咬虎牙,「若屬下敗了,還請您不嫌棄的把屬下的血喝乾吧!」
血族靠吸血維生,充沛血液自能補充些許體力。少年沉默,挺秀的身姿沒有動靜。
那護衛看著他保護到大的若殿(註:儲君),悲愴的說:「殿下,屬下先去了,請您千萬撐住,不到最後不要輕易……這些人只滅了一萬軍,谷外,尚有六萬大軍將至!」
等其他援軍趕到,最快也要花上一天半。血族護衛話一說完,衝上前又殺了幾人,就被鋪天蓋地而來的箭矢射成刺蝟,相繼氣絕。只餘下那立如修木的少年,他周圍之血,幾乎滿溢上他的腳尖。
「哈哈,愚蠢之徒!那麼尊愛你們少主,就留下來吧。反正都要去了,只是早晚的差別,哈哈哈……」鎮鬼組一個將領狂妄大笑,還未笑完,即感到一股詭異氣氛瀰漫開來,隨即噤聲。
此時此刻,在他們面前,是這場戰役最大的獵物──血族太子,東宮日蝕親王。
他是將來要繼承緋櫻國大統的皇嗣,只要有人斬殺這位皇族,整個血族就將分崩離析。
血族雖然傲慢,對強者卻向來敬服;對他們而言,實力就是一切。這位「日蝕」,在場者皆聽聞過他的大名。若能將血族未來主君打倒,可以想見士氣會如何潰散,那麼政權轉移他手,將不是難事了。
少年背對他們,雖看不見表情如何,不過他們猜想,應是嚇得面無人色。再怎麼強悍,也只不過是朵皇室的溫室嬌花;何況己方全滅,敵軍士氣高昂,部屬又在自己眼前相繼死去,精神一定受到很大的衝擊。
他們贏定了。
儘管他們握有勝算,卻按兵不動,嚴陣以待,畢竟眼前不是能輕易解決的人。
沉寂許久,少年開口了,如萬寒山石的聲氣,令眾人打顫。
「為君赴死之人,有何值得可笑?」
他語意直指方才出聲嘲笑的將領,那人已是臉色發白。
「貴方,你告訴我,有何可笑?」
他面容、語氣皆平淡,身上發出的森冷氣息卻令眾人無法招架。短短數語,挾帶雷霆萬鈞、可穿山嶽的氣勢,朝他們鋪天蓋地而來。
少年轉過身,鮮血自他柔滑髮梢滴落在那張秀麗卻英氣勃勃的面容,貌如修羅。
眾人呆若木雞。不僅驚豔於太子那神妒的美貌,更震驚於一個不過十歲的少年,竟能發出驚人的隱隱威勢。
「你這傢伙!死到臨頭還敢如此囂張,我來戰你!」方才訕笑日蝕的那個將領,正為自己竟被一個少年的氣勢震懾住而大感惱怒,舉著長柄大刀,朝那少年直衝而去。但不知是因人類心底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還是武技著實不高明,只氣勢一項,他就輸了一大截,如隔天地。
少年不動如山,等他欺身眼前,伸出手臂格住如大鷹撲下的刀。將領瞪大眼,下一刻,眼前出現少年的手,大網般朝他伸來。
「貴方,大敵當前最忌分心,你不知道嗎?」一雙修長的手按住他頭頂。
心中感到不妙,將領拚命掙扎,卻如鼠入貓洞,只是徒勞,耳邊竟能清楚聞見關節使勁之聲。
一連串骨骼錯開聲響,眾人眼睜睜看著那將領頭骨被硬生生壓碎,鮮血飛濺而出,噴了少年一臉。少年露出兩枚尖銳獠牙,將血液盡數吸入,喉結上下滾動,雙眸因冷暴本性與吸血的喜悅轉為殘忍豔麗的暗紅。等吸飽喝足,方才抬頭,任由一流濃稠血液流下唇角。
少年手一反,滑出刀來。
「你們方才可趁此攻擊我,竟不如此做,宿命如此……可嘆。看好了!」
說罷,他迅如閃電衝進人群,無人能看清他鬼魅般身影。刀如雨點落下,夾著隱迫山岳之氣砍出,還未反應過來的首級皆被準確擊中,紛紛落地飛天。反應過來的人剛按上刀柄,手已被斬落於地。
淒嗥鬼叫中,氛圍詭迷陰悚,僅少年一雙冷銳眼瞳不受人血沾染。所過之處,黨者披靡。
血雨,死人,潰散。
五十多人眨眼間被送下黃泉,還立著的人只餘一半。
血霧在谷內陣陣飄散。
*
少年回身,收刀入鞘。
怪物!虎徹郎的牙關喀喀打戰,驚懼無比。
少年全身簡直像浸泡在血裡似的,豔紅灑落,渲染了他所經之處,帶出一條泣血楓紅道。他提刀至領第一分隊的虎徹郎前,虎徹郎嚇得坐倒在地。
虎徹郎一直認為自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如其名,勇敢如虎;此刻,他卻只想當隻鼠,隨便一個洞讓他鑽都好,只要遠離如此冷酷非人的怪物就好!
少年蹲下,撫上虎徹郎的臉,抹得他滿臉鮮血,淡然道:「你不必躲。我若想殺你,你連躲的機會都沒有。我放你一條生路,讓你傳令,如何?」
「傳令?你、你要在下傳什麼?」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少年貼近他耳朵,說道:「回去告知貴組領袖,現在退兵,我可以不讓他們全滅。若硬要與我方作對,我會讓他們不分男女老幼,全與你身邊同伴一樣的下場。聽懂的話就滾吧。」
虎徹郎重重喘口氣,匆匆爬起,狼狽的往谷口奔逃,卻摔了一大跤。他搖晃著站起,飛奔而去。其他部屬嚇得一窩蜂尾隨而去。
打個寒顫,虎徹郎回到現實。想不到已過六年,回憶仍歷歷在目;那曾讓他夜夜驚醒的噩夢,此刻又浮現心頭。
無論如何,報仇的時候到了!
「兵貴精不貴多,重要的是那帖,你們帶來沒有?」見部下點頭,他滿意的按緊配刀,「好!雖說還不全然成熟,不過歷經巫醫六年調配,應有初步功效了。我們好好幹,掩其不備,制敵機先!事成,就是救國英雄;事敗,最少也要讓他灌下那帖藥才行,這樣日蝕就不再是無敵。」
虎徹郎的眼神堅定。儘管知道即將踏上的路或許是條死路,但為了族民,無論如何都不能退避畏縮!
*
月夜,月殤抱著兩罈酒,急趕夜路。
方才,阿九對她說:「酒窖的酒都給喝得差不多了。月殤,妳去買兩罈回來應應急。」
她見街道寂靜無人,不禁猶疑。不知是深夜雲積星淡,還是這條街陰暗,竟連絲月光都照不進。
她忽發現眼前的小巷口不遠處,躺著一個黑影。
她猛地一嚇,抽氣退後,欲轉身就跑,卻聽那人重重喘息,還夾雜著微微呻吟,想來傷勢不輕。猶豫片刻,終究無法坐視不理,往那黑影的主人走去。
遮住月亮的雲靄漸散,露出半個嬋娟玉蟾,樹梢散發琢琢瑩光,明亮了那抹黑影。
躺在地上血流不止的是個少年。瑩瑩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他美好的樣貌。
刀削濃眉,高挺鼻梁,淡紅柔軟雙唇,肌膚蒼白而細緻,兩排濃密捲翹的睫似蝶撲翅欲飛,灑落的漆黑長髮光滑如緞,五官精雕細琢。如此妖魅秀緻的臉,卻配上結實挺拔的身軀,於破裂的衣裳中裸露出硬實胸肌。大片暗紅浸濕了作工精細的緞衣,卻替少年的臉龐更添艷色,如月下誕生的珍貴白曇。
竟有如此美人!要不是看他身體,知是男人,她簡直要敗倒在這美人身畔。
她呆看少年一會,聽到少年呻吟出聲,這才收回心神。
少年睜開眼。那眼,果真似煙如霧,彷彿要將她吸入似的。乾裂的唇張闔著說了什麼,隨即暈了過去。
她想著,不能放著此人不管。如此重傷,若不治療,後果不堪設想。猶豫片刻,將少年抬扶而起,月殤一手提著酒樽,一手與其說攙扶,不如說半拖半拉著少年,狼狽的往來時路緩緩而去。
楔子
「天皇敕錠:清原梅雀,通敵叛國,賜死。」
第一章 觀察使
街道上櫛比鱗次的民房中,一棟屋舍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在靜謐的夜晚中顯得格外令人耀眼亮麗。
「多喝一點嘛!大爺,您好幾日沒來了呢。」
「來,嚐點醬菜乾吧。」
「我不吃那個,給我拿兩合酒來!」
「哎呀,大爺您真是闊氣。」
鶯聲燕語、衣香鬢影迴盪屋內,一片紙醉金迷的氛圍。
廚房內,一名布衣少女柳眉蹙起,說:「還點酒?那兩個血族官員,明明大肆搜括民脂民膏,生活豪奢,卻屢次積欠酒帳,真是可惡!」
「月殤。」一名圍著圍裙的婦人邊忙著指揮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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