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久覺得他這輩子最倒楣的就是認識梁杉柏這兄弟,
才會被祝映台祝大美人半夜送來個小鬼塞給他養,
還莫名其妙成了鬼娃的「表舅舅」!?
這奶聲奶氣的正太死小孩是誰?是馬文才啊!
想想當初在「祝府」時馬文才的凶悍強大,
再看看這咬著他脖子吸血的鬼娃,施久簡直快哭了。
馬小文愈看愈萌,施表舅好不容易放下芥蒂接納了他,
偏偏在此時,詭異的事件一樁樁在身邊發生,
失蹤的嬰孩、失血死亡的男人、夜半詭譎的電話……
他只是個普通人,能不能給他正常的生活啊──
章節試閱
引
「也差不多,該是你醒來的時候了。」他聽到耳邊有個聲音這麼說。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其實距離他陷入沉睡才沒多久。他之前也在睡,卻並不睡得安穩,甚至可說是半夢半醒。當時他渾身都很痛,彷彿被無數馬匹踐踏過一般的疼痛,從應該是四肢的地方湧過來,應該很劇烈,但那種痛卻又是奇怪而虛無的,似乎他本不應該有四肢之類的東西甚至不該有疼痛這種感覺。他覺得很奇怪,試圖去回想自己到底是誰,現在又在哪裡,然而模模糊糊地竟記不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他只是不停地作著一個又一個亂夢。在那些淺亂複雜的夢境中,總是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在爭吵。他依稀聞到馥郁的花香氣,那種冰涼的,帶有點甜意的芬芳令他無比懷念,可他又想不起來自己在懷念什麼。他見到灰白的夢境裡,許多亂七八糟的面孔一閃而逝,醜惡的、奸邪的、深情的,像壞了的唱片指針,一格一格地跳動,畫面扭曲拉伸,讓人看不真切。說是無聲的默劇,卻有含糊不清的聲響,說是有聲電影,卻似乎又聽不清那些「人」在說什麼。他的視野就像被燒壞了一樣,呈現在眼前的東西都是一塌糊塗的怪異混亂,直到突然而然的定格,有張年輕的臉龐出現在他的眼前。與其他人不同,那張臉因為太過正常甚至帥氣的緣故,反而顯得有些突兀。
他茫然地看著那張臉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看到對方湊近到他跟前,甚至彷彿就有熱氣吹拂到他冰冷的早已失了溫度的臉上。那是他多久沒有感受過的溫度?那種昭示著「人」的特質的東西,剎那就溫暖了他的身體,他看到那個唯一帶給他溫暖感覺的人翕動嘴唇,說了句什麼。
可是,說了句什麼呢?
他才試著要去聽清楚,忽然那張臉孔就迅速在他的視野中遠離,飛快地,讓人措手不及的。他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對方,卻絕難移動自己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他到底,還有沒有身體?他疑惑,然後耳中好像聽到「噹」的一聲,就像戲台鳴金那一聲一般,那些深情的醜惡的艱險的都從眼前打著旋飛速撤退,還他以一片溫暖的黑色。他覺得神志模糊,以為自己快要睡著了,然而他只是閉上眼睛一會,便聽到了那個聲音,清冷的,好像月色一般的聲音。
「也差不多,該是你醒來的時候了!」
接著,他感到一股熱流從丹田處飛快急升而上,彷彿久坐麻痺的四肢中的血液再次開始咆哮奔流,酥麻癢痛的感覺席捲了他的全身。黑暗急遽褪去,他睜開眼睛,看到了那個人。
第一章
自古風流最薄情,長使珠淚溼春衫。
要論A大風流倜儻,花心多情的帥哥排名,施久排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施久,性別男,年齡二十將奔三,A大資訊科學技術學院電子科學技術系三年級生,活潑開朗,健康陽光,嘴油舌滑,水性楊花……Sorry,按照施大帥哥一貫說法,那叫能言善道,溫柔多情。
總之,健康陽光,頭腦靈活,能言善道,溫柔多情的施久施大帥哥自大一下半學期登頂A大花花公子排行榜以來,多年間地位不輟,花名遠揚,是大小女性群體夜談珍愛話題,部分男性同胞喝酒杯中毒藥!
若是縱觀歷史,便可知道但凡能攀上花花公子名聲的,多少有些過人之處,或者格外英俊威武,或者特別聰明睿智,家世人品未必重要,最最關鍵一點,是要懂得女人心,而這說得恰好就是施久施大帥哥!
施大帥哥是帥,但他的帥遠不至於所向披靡,他的長相斯文陽光偏秀氣,身高也不過一七七公分,各項運動都能來點,要動真格就不行,學習成績中等,家世普通,但好就好在他頭腦靈活,記憶力超群,慣會見風使舵,把握女性弱點、愛好,戀愛時出手精準,方方面面貼心照顧,分手時好聚好散,再見亦是溫和可親,因此哪怕大學三年換了十幾個女朋友,也照樣無一人有一絲怨言,反而還會自責感歎與之緣差三分,是以其前二十年人生境況大致可用四字概括:眾星拱月!
當然,這是在女性群體之中。與之相反,在某些男性群體中,施久這個名字卻差不多是個禁忌,歷來無數被追走心上人的男生背地裡說起他皆以標準動作咬牙切齒,捶胸頓足,更有好事惡毒者私下詛咒:「叫你拽,叫你花,總有一天有報應!」
也許天網恢恢,真的疏而不漏,花名在外的施久施大帥哥萬萬不曾料到,在他即將告別二十歲大關,堂堂邁出奔三第一步的前一個晚上,詛咒,真的應驗了!
那應該是理所當然值得紀念的一晚!
那一晚,月朗星稀,那一晚,清風萬里。
那一晚,花心大蘿蔔施大帥哥難得被人放鴿子,在家光著膀子睡悶覺。半夜作夢在富麗堂皇后宮中與一眾古今中外各色佳麗共飲同歡,醉生夢死,席間鶯聲燕語,春光無限……施陛下正眼瞅著一大波金髮美人用其纖纖玉手優雅清新乾脆俐落地剝了一顆晶瑩剔透可愛萬分的紫葡萄,正待餵入自己口中之時,卻平地忽起一股妖風,夢中宮殿劇震三下,一塊跟乒乓桌那麼大的磐石忽就自空而墜,硬生生向其胸口砸下。苦命萬分的施陛下只來得及喊了句:「哇!」,便喘著粗氣,以「胸口碎大石」的標準姿勢驚醒了過來。
擦著冷汗醒來的施陛下、施帥哥,偉大的樂觀主義精神者,本來本著發現是夢,啥事不管繼續睡的精神打算接著YY,卻發現自己胸口悶得跟真被砸上了一塊大石頭似的,氣淤於胸,呼吸不暢,再伸手一摸,咦?有個圓圓的東西,好像腦袋,再往下摸,咦?有個涼涼的圓筒,好像身體,再再往下摸……
施帥哥說不能再摸了,遲鈍成隔壁梁大呆那樣也不會在這個時候還平心靜氣地繼續往下摸了,所以他深吸一口氣,一掀一撐,如行雲流水般掀翻身上的「磐石」,撐起自己的身體,動若脫兔,「嗖」地一下就蹦床下了,但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又所謂「說時遲,那時快」,只在施大帥哥跳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台燈,還沒來得及弄清剛剛壓胸的大石身分,卻在看清自己房裡某個不該存在卻突然出現、就算出現也不該出現在這裡的神祕人士,正要扯開嗓子鬼哭狼嚎的時候,一件暗器出現了。
暗器,是件好暗器!它A4紙大小,筒狀捲攏,砸來之時帶著破空呼嘯之聲,又有過期油墨清香,以狠、準、快的聲勢,直插施帥哥剛剛張開的大嘴,於是本該是「哇──靠──」的叫聲才起調就突兀地拐了個彎,變成了「嗷──嗚──」的悶哼。
「嗚嗚嗚嗚嗚嗚嗚……」遭到襲擊的施帥哥捂著被勁風刮傷的俊挺鼻梁,指著神祕人士語焉不詳地控訴,「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施帥哥的外星語言,施加暴力的人終於忍不住走過去,從對方嘴裡抽出自己剛剛丟過去的暗器──一卷花裡胡哨的過期《花花公子》雜誌。
「你想說什麼?」
「你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施帥哥咆哮狀大吼,他是花心大蘿蔔沒錯,但是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別把蘿蔔不當菜,蘿蔔也有蘿蔔的原則!所謂「朋友妻,不可戲」,這可是蘿蔔都懂的道理,所以……
「祝映台,你怎麼會在我家裡裡裡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被點到名的人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大驚小怪,在沙發上坐下來,悠閒地望著嘴巴張成「O」字形,既無美感,可觀賞性亦欠缺的施大帥哥。
「你不是失蹤了嗎?」
「誰說我失蹤了?」
「隔壁那個白痴,嗷嗚──」
所以說,說人壞話一定要找準對象。
祝美人笑瞇瞇地拔出第二次擲入對方口中的《花花公子》問:「你還想說什麼?」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換個話題,你半夜三更找我幹什麼?」
祝美人伸出修長的手指頭,雲淡風輕地一指:「你,養他。」
「他?」施帥哥轉頭,終於看到躺在床上,剛剛在夢裡被當成磐石的物體原形是什麼了,「一個小孩?」
「一個小鬼。」祝美人笑盈盈。
「是啊,不就是一個小孩嗎?」
「是啊,就是一個小鬼。」
施大帥哥腦中驀然一道霹靂「啪啦啦」地打過,剛才摸摸摸的觸感回來了。顫巍巍地彎下腰,伸出手,施帥哥再度顫巍巍地摸摸摸,然後默然。
那小心肝,冰涼冰涼地。
「他……」
「他是馬文才。」
「什麼?」施帥哥驚愕抬頭,眼睛、鼻子、嘴巴、臉蛋組成一幅標準奧運標誌──五環!
「他……馬文才……」
祝美人點點頭。
「馬馬……馬文才不是已經死了嗎?」施久搖頭,「不對不對,馬文才不是已經魂飛魄散了嗎?」
祝美人幽幽長歎:「沒錯,他本來差些就要魂飛魄散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的三魂七魄又撿回來,只可惜他本來已修到快成鬼仙,卻因為祝府那群厲鬼廢了一身修為,所以才變成現在這樣。我必須要幫他一把,也算是我……我和他欠他的吧。」
施帥哥回頭看看躺在自己床正中,不知是死了還是在睡的小孩。那是一個看起來最多不過七八歲的男孩子,穿一身可愛的粉藍色小背帶褲加白襯衫,微鬈的頭髮遮蓋了大部分的臉孔,但依然可以看出是個長相漂亮又可愛的小孩,可是施久一點都不覺得他可愛!
誰會覺得個小鬼可愛啊!施久想,而且在他的記憶裡固然也有青年馬文才的英俊容顏,但更多的還是那張血肉模糊的鬼臉和惡狠狠一巴掌將他拍到地上的凶樣!那種凶悍又霸道的個性,還曾經是個強暴犯,做人尚且不討人喜歡,何況還是個鬼!
一想到馬文才那張血肉模糊、支離破碎的鬼臉,施帥哥就忍不住拚命搓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是錯覺嗎?怎麼感覺房子裡越來越冷了?
突然,手底下的床似乎動了一下,跟著,又動了一下!施帥哥低下頭去,剛剛好對上一張慢慢仰起的蒼白的小臉。橘色的台燈光下,那張臉也依舊是一片慘白的毫無血色,鼻梁很高,睫毛也很長,精緻至極的五官因為就像人偶一般,因此顯得格外可怕,幼年版的馬文才就那樣閉著眼睛,彷彿在夢遊一般,一點一點地將自己撐起來,他曲起膝蓋,他站起身,一切都彷彿是慢動作。施久的慘叫全嚥在嗓子眼裡了!他只能哆嗦著,眼睜睜地看著面前的小鬼閉著眼伸出一雙肥嘟嘟的冰涼小手勾住自己的脖子,看著他慢慢慢慢湊近自己,然後張開小嘴,準而且確地咬上了他的頸大動脈……伴隨著輕微的啜吸聲,紅潤的色澤慢慢浮現到馬文才小朋友原本白皙透明的皮膚上,漸漸的,他的身體也開始溫熱起來。
「救──命──啊──」預備糧施帥哥終於反應過來,慘叫著要把身上的傢伙甩出去,然而,祝美人出手有如疾風閃電,第三次用大波女郎雜誌迅猛高效地堵住了施同學的嘴,制止了他的虐童動作。
「不會喝很多,一天幾滴血就可以了,」祝美人微笑著,月牙眼彎起來,黑黑的眸子反射迷離光弧,看起來很嫵媚,但是按住施大帥哥的力氣卻大得要命。
施久掙扎著在心裡嗚咽:『嗚嗚嗚,梁杉柏,你老婆害死我!』
「其實你不用怕他的,養小鬼沒有那麼可怕,何況他本來已經差不多修到鬼仙,更加不會害你,只是費你一點精血罷了,你就當是做善事,幫他,也幫幫你自己。」祝美人歎口氣,「畢竟那時候他也救過你們不是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他還是怕啊!
「嗚嗚……」
「好了別哭了,等到他恢復了,我就會來接他走,你放心,不會很久。如果你同意的話,就點頭,我才放手好嗎?」
施帥哥搖頭,不對,是甩頭。
祝美人笑了:「你怕他?」
施帥哥點頭,不對,是啄米。
祝美人繼續笑:「這樣啊,看來我也不能太為難你是吧?」
施帥哥更加拚命點頭,嘴裡「唔唔」個不停。
祝美人眼波流轉:「那,把你也變成小鬼,你就不怕他了吧,啊?」
施帥哥緊緊摟住馬文才:「嗚嗚嗚!!!」(我養他!!!)
祝美人心滿意足地點頭:「早說不就得了。那他就交給你了,我還有急事,先走了。」
「哎,等等。」施久抽出嘴裡的雜誌,喊住那個人,「你知不知道他……阿柏一直在找你?」
祝美人的身影定了一下,沒有回頭,過了許久才輕聲道:「你要是見到他,就叫他別再找我了。」
「那我把馬文才丟給他養好不好?嗷嗚──」
祝美人的回答讓施同學想要給隔壁鄰居找個新寄託順便曲線拯救自己的「烏托邦」企圖徹底破滅,於是,這養小鬼的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
第二天是施大帥哥的生日,華麗麗的六月九日。
這本來該是個值得歡欣鼓舞的日子,可惜,對於施帥哥來說,從多年以前開始這便成為他獨自啜飲傷痕的慘痛之日。
這大概是施帥哥無往不利的泡妞生涯中唯一的一次滑鐵盧!
當時,施帥哥還在與他上上上上……上一任女友戀愛,對方是個外貌清新脫俗,談吐高雅文靜,氣質冰山淡定的女孩,在施帥哥的泡妞生涯中這大概也是唯一一次真的動了心,動心到向來「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聖」施大帥哥都打算為其孤注一擲,放棄大片森林,一棵樹上吊死了。
抱定這主意的施帥哥,為了博取美人的芳心,通過四下活動,終於獲知了美人的興趣愛好──看書,於是,慘劇拉開了帷幕。首先,他根據四處賄賂開出來的書單努力培養起自己與美人的共同話題,於是諸如《禁忌××》、《絕色×奴》、《斷×》、《午夜×男》、《狼吻××》等書籍紛至沓來,雖然施帥哥研究著研究著總覺得似乎哪裡有些不對勁,但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青年啊,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
於是,當在學校一次二次三四次的偶遇,如同對暗號一般點到即止的談論相關話題幾次後,冰山美人終於接受了施帥哥的邀約。那正是施帥哥生日的當天,當他為了博得美人的認可,在咖啡館高談闊論:「啊,那個受君怎麼怎麼,那個攻君怎麼怎麼……」發揮著自己無與倫比的學習能力與創造性,明明不怎麼明白也不相信那些書中所說的愛情童話還繼續努力發揮的時候,冰山美人笑著低頭啜了一口茶,隨後無比優雅地撥撥頭髮道:「69君,你好可愛啊!」
施帥哥當場恍惚,可愛可愛可愛……的聲音在耳邊成次方疊加重複,也沒顧得著想自己什麼時候多了個「69君」的外號。
然後,就像是想娶林黛玉結果娶了條炸扁魚,想探望老外婆結果看到了老狼王一樣,冰山美人忽地就亮出一口白牙,狼爪往桌上重重一拍,用電視劇裡說書人才有的中氣大聲喝道:「我果然沒看錯,69君你就是個受!長得受,生日受,連個名字縮寫都那麼受,以前居然潛伏得那麼好,哼哼哼哼,不過終於給本姑娘發現了你的真面目,你這個……天然受,啊哈哈哈哈哈哈!!!」
當施久還在茫然不已不知該如何接口的時候,狼姑娘卻張牙舞爪再接再厲地丟出了第二顆重磅炸彈,這一顆榴彈,不,核彈,導致了施帥哥從今往後對自己的生日甚至6、9這兩個數字都產生了絕對的恐懼心理。
狼姑娘說:「69君,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你跟我哥很配哎,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排斥,現在看來你明明就……好啦,我哥就在一直那邊等著,你們趕緊認識認識!」
施大帥哥一回頭,一個苦瓜臉衰哥就坐在他隔壁桌,用一種無奈而悲痛的神情「熱烈」地注視著他,早不知道看了多久……
何其慘痛!何其不幸!
69君,不,施久當即狂奔而出,因受精神打擊過大,自尊心嚴重受挫,從此自動屏蔽了這一段記憶,而從那一天開始,六月九日這個本該值得某人歡欣鼓舞的日子卻成了施帥哥一生的枷鎖。施爸施媽不知道自己的兒子為什麼這一天會鬱鬱寡歡,不許人打擾,就連隔壁從小一起打混的小梁同學也對此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如今,當再一個六月九日的中午來臨,施帥哥習慣性地伸了懶腰醒來,打算憂鬱地起床,度過他又一個憂鬱的生日時,他的腦子裡忽然就蹦出了昨晚的不速之客!
「馬文才……哎喲!」過度反應之下,施帥哥捲著被子一骨碌就栽到了地上,他摔得頭暈眼花地爬起來,掃視房間內一圈,沒有,趕緊又前腳絆後腳地衝出房間去喊,「馬、馬文才……」
房子裡除了他誰也不在,施爸施媽好像都出門了,只有桌上留著豐盛的午餐。施久左看右看,小心翼翼地喊:「馬文才?馬文才?你在哪裡?」
從這個房間喊到那個房間,又從那個房間喊回來,兜了幾圈,都沒發現家裡和平時有什麼不同,既沒多一個人,也沒少什麼東西,施久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原來是作夢啊!」施久拍胸脯,「還好還好!這什麼破夢啊,這麼真,害我一晚上都在折騰!」回想昨晚的夢境,施帥哥拚命搖頭,「開玩笑,叫我養個小鬼,我又不是傻的!」
正說著,大門被人打開了,施媽媽拎著個大型購物袋立在門口,邊換鞋邊道:「久子,快過來幫忙提東西。」
「哎!」施久趕緊跑過去接手,大型購物袋被交到他手裡,購物袋的後頭隨之出現了一顆小小的人頭,大大的眼睛,深深的小酒窩,穿一身可愛的嫩黃色連身運動服。
「表舅舅。」甜甜的笑。
「稀里嘩啦嗙──」施久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全砸到了地上。
※
客廳裡鳥語花香,和樂融融。施媽媽樂呵呵地摟著剛吃過午飯的小表外孫馬文才下遊戲棋,準軍事愛好者施爸爸邊看軍事節目邊拍大腿喝彩,剛剛擢升為表舅舅的施久則無比鬱悶地在廚房裡收拾碗筷,時不時從客廳中傳來的歡聲笑語,聽得施表舅大為惱火。
時間倒回兩小時前,施久在門口見到了拉著施媽媽手的馬文才,當場嚇得摔了東西,衝回屋子,找了根***?***麵棍就衝出來,一面揮舞一面吼:「你、你離我媽遠點!」麵粉隨著他的動作四處飄舞,無限襯托主人的色厲內荏。
「久子,你幹什麼?」
「媽,妳快過來!」
「表舅舅?」
「你滾開,別站在我媽身邊!」
「表舅舅我……」泫然欲泣的表情。
「小文不哭,表舅舅跟你鬧著玩呢!」
「媽!妳快過來啊!」
「久子,你鬧什麼吶,媽可不高興了啊!」
「媽,快點,我要把他趕出去!」
「表舅奶奶……嗚哇啊啊啊啊啊……」
「小文!哎喲小寶貝別哭!哎喲,表舅奶奶幫你揍他!」
啪!啪!啪!
施久快哭出來了:「媽,他……他不是人!」
「嗚哇啊啊……」
啪!啪!啪!啪!啪!
「媽妳幹嘛打我!」
「870609施久!」這句斷喝是整齣鬧劇的最終一幕,剛停完車上樓的施爸爸以標準擒拿手勢卸了兒子手裡的武器,大手一推,以施久四仰八叉倒在沙發上的姿勢乾脆俐落地解決了這起爭端。最終結果,馬文才,全勝!
「表外甥,我哪裡有這樣的表外甥!」施久憤憤地想,他是有個表姐沒錯,但人家早兩年就去了國外遊學,至今沒有結婚,也沒什麼非婚生子,這麼大一個表外甥打哪兒蹦出來的?啊?想到祝映台的手段,再想想馬文才的厲害,施久乾脆斷了打電話去求證的念頭,肯定沒用!
施表舅越想越鬱悶,只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秋後的螞蚱,鍋上的螞蟻,熬著,煎著,蹦躂不了幾天,尤其剛才施媽媽還無比愉悅地宣布:「小文呀,要在我們家住好一陣呢!」
好一陣!
施久捶胸,去他的好一陣!
廚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隻小手撩開掛在門上的布簾,然後有個小腦袋探進來。馬文才抬頭看看,「啪嗒啪嗒」趿著拖鞋走進來,把門一關。
「施久表舅舅,」小小的馬文才討好地站在那裡,手裡舉著根水果叉,叉上挑著個草莓,又紅又大,「表舅舅吃草莓!」
圓圓的眼睛彎一彎,笑得天真又無邪。
施久徹底怒了!
憤怒使人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的施久「匡噹」一聲砸下碗,怒目直視祖國的花朵馬小文小朋友。
「你到底要做什麼,你說啊!」
「我……我就拿草莓給表……舅舅吃。」似乎被嚇了一跳的馬小文小朋友害怕地縮了縮頭,小臉白白的,在別人看來是肌膚白皙,在施久看來卻是鬼氣森森,讓他說不出的厭惡。
「我警告你!」施久努力做出惡狠狠的樣子,想想不夠威風,又用戴著手套的指頭戳馬文才的額頭,「我答應祝映台養你,可不代表要把我爹媽也賠進去,你是救過我們沒錯,說起來我還應該叫你一聲恩人,但你過去做的那些事情可別以為我不知道!」
「小文沒有……」
「小什麼文!你一個老鬼裝什麼小孩!」
「表舅舅不是的,我……」
「你還裝!總之馬文才我警告你,我養你是給我兄弟面子,你要是敢使陰的,就別怪我不客氣,回頭我立馬找個道士收了你!聽見沒?你給我識相點,我爸媽那兒你一個指頭都不許碰,一個指頭都不、許、碰!」
小小的馬文才大概是被嚇傻了,全程只是呆呆地仰著小臉,聽施久拿出難得的勇氣罵他,一點回應都給不出,既不吵,也不鬧,等施久罵完,把草莓擱到一旁的乾淨盤子上,自己默默地退出去,倒弄得施久沒了著落,也不知道這個恫嚇有沒有起到作用。
※
到了這種時候,也顧不上鬱悶了,現在對施表舅來說最重要的任務就是監視馬文才!可惜,施爸施媽完全不知道自己收留了個什麼樣的角色,不僅不知道,被外力所惑,他們還真將馬文才當成了自己的小表外孫,加上馬文才長得可愛乖巧嘴又甜,幾句「表舅爺爺表舅奶奶」地一叫,兩位長輩就全丟盔棄甲,電視也不看了,工作也不忙了,吃過飯,兩個人就圍著馬文才一個勁地轉!唱歌跳舞還拍手,施久試圖插入數次,結果全被無視……
在旁邊看了好一陣子,覺得再留下去也只會徒增更多抑鬱而已,施表舅決定找個藉口溜出去,順便看看大街上有沒有賣道符擺攤收妖的,提前打點些玩意以備不時只需。本來還琢磨著該怎麼溜出去,結果施爸施媽乾脆頭也不抬,叮囑了晚上早點回來吃長壽麵就准了奏。
他就這樣茫然地在街上兜了幾大圈,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往日不需要的時候死纏著要給算命看卦的人彷彿今天集體休息,統統沒了蹤影,把施表舅鬱悶得不行,一下午,看了場電影,玩了會遊戲,時間還空出來大截,心情鬱悶的施表舅決定到離家不遠處的白楊河附近散散心。
施久家所在的這片住宅區因為開發比較早,配置齊全之外,周圍環境也保留了較為純樸的面貌。白楊河在夕陽下靜靜流淌,因為是傍晚時分,此刻河岸邊的草地上,正有些人在散步或是發呆,一旁鐵絲網圈著的社區運動中心裡,幾個小孩在跟著社區教師學打籃球,清脆稚嫩的笑聲隨風傳揚。
施久聽著想起來,在很久以前他也曾經是這些小孩當中的一員,那時候隔壁的梁杉柏也和他在一起,那個時候,他很單純,梁杉柏也沒有現在這麼瘋魔,成天就在外面追著道士和尚跑,學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到這,他忍不住歎口氣。戀愛害死人啊害死人,看看梁杉柏,只試了一次,就變成這種樣子,現在還要連累他幫著帶小鬼……
哎,所以說戀愛這種事隨玩玩就好,當真就不必了。
「世上哪來什麼真的愛情!」他感歎著,那些喜歡他的女孩子也不過是愛上他迎合對方喜好所表演的假象罷了。
身旁卻忽然響起了一個柔和的聲音:「怎麼會沒有呢?」
施久轉過頭去,發現自己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立了一個衣著樸素的女子,對方穿一襲洗舊了的長裙,剪齊耳短髮,手裡推著一部嬰兒車,似乎是帶孩子出來散步的,可是嬰兒車的車篷卻幾乎整個都被拉起來,將裡面的小孩罩在重重陰影之下,而且明明已經是夏天了,那小孩身上卻還蓋著厚厚的被褥,將大半臉都罩在陰影裡,施久都懷疑那小孩子會不會捂出痱子來。
「世上是有真的愛情的。」那女子又重複了一遍,年輕的臉孔上帶著羞澀的笑容,「至少我就遇到了。」
施久看她臉上的幸福表情,又見她一身樸素的裝扮,猜想應該是嫁了個不太富有的丈夫,並且結婚不太久。他想,也許這樣的婚姻生活暫時能夠維持一段日子,可以後誰知道呢?
也許是看出了施久的想法,那女子微笑道:「其實我丈夫他對我很好,只不過我叫他不要浪費罷了,物質是很重要,但並不是最重要的。」
施久朝她紳士地笑笑:「也許吧。」他不強迫別人硬性接受自己的論調,但也並不贊同對方的論調。
「也許你現在不相信,」那女子卻接著說道,「但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那個對的人,你就會明白的。」
「真正喜歡的人?」施久玩味著這句話。什麼樣才叫做真正喜歡?像梁杉柏那樣,僅僅是幾天的相處,便如同著魔一般的泥足深陷?他可不太喜歡那種感覺。
「真正喜歡就是……」那女子低頭看著嬰兒車的車頂,「就我來說,作為妻子無論如何都想為他生個孩子,不管是什麼樣的孩子,而他,無論發生什麼都會保護我們吧。」
施久望著她面上的表情,莫名覺得這女子的話語背後似乎有些欲語還休的哀傷。
「這是妳的寶寶?」他體貼地扯開話題。
「嗯,是啊,已經三個月了,小名叫天天。」
「挺可愛的名字。」施久道,「我可以看看他嗎?」他說著走到那輛嬰兒車旁。其實不過是幾步之距,但是一旦近到那具嬰兒車旁,卻覺得好像一腳從初夏踏進了深秋一般,周圍的氣息在瞬間就冷了下來,施久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是心理作用?
「表舅舅!」忽然一聲大喝,從堤岸上有道小小身影飛速跑下來,衝到施久跟前,一把拖住他的手,往後猛地一拉,就將施久帶到了自己身後。馬文才蒼白著臉色攔在施久面前,一雙晶亮的大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嬰兒車和女子,一瞬間,簡直讓人有種發怒猛獸的錯覺。
「表舅舅,」馬文才用清脆的童聲冷冷道,「表舅奶奶讓我來接你回家,該吃晚飯了。」他說著,對面前的女子道,「阿姨,我和我表舅舅要回家了,妳也該把妳的寶寶帶回去了吧!」
施久正想著馬文才說話怎麼這麼奇怪,卻忽然見到那嬰兒車好像晃了一晃,開始還以為是看錯了,但接著那具嬰兒車就像是被雙無形的手搖動一般開始劇烈晃動起來!車裡面的嬰兒大概受了驚嚇,開始不安分地踢動被褥,可以看到蓋著的被褥下東一塊西一塊地突起,而奇怪得是,都這樣了,這孩子卻並不發出啼哭的聲音。
「難道是啞巴?」施久疑惑。
那女子見自己孩子受了驚,慌得趕緊彎下腰去,一面按住嬰兒車,一面不停撫摸被中的嬰兒,嘴裡念叨著什麼,可那嬰兒還是極其不安分地鬧騰個不停。施久一下子覺得四面更冷了,原先只是寒意,如今似乎還有些凶險的情緒蘊藏在周圍的空氣中,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好像被一支支看不見的細針在戳刺一般。
馬文才又再重複了一遍:「阿姨,你們真的該走了!」
施久有點看不下去了,推推馬文才:「說什麼呢,這地方又不是我們的,給阿姨道歉!」
「不、不用道歉,是我們不對,我們馬上走!」那女子卻慌里慌張地說著,好像很害怕馬文才似地,趕緊推了嬰兒車匆匆忙忙地走了。
一直到對方的身影徹底消失了很久,馬文才才長長出了口氣,一屁股坐到草地上。
「幸好還來得及……」他歎息著,彷彿才從極度危險的情況中解脫出來一樣。
施久疑惑地看著他,想了半天,還是用膝蓋頂了頂馬文才小小的背:「喂,到底怎麼回事?」
小小的馬文才爬起來,極其乖巧地拍掉自己身上沾到的草籽,然後仰著臉,小大人一樣地說道:「表舅舅放心,現在沒事了。」
「所以我問你怎麼回事?你幹嘛對剛才那個女人那麼凶?」
「表舅舅,你不知道,」馬文才稚嫩的臉上一片嚴肅,「那個女人的孩子是她養的小鬼!」
「啊?」
「那個寶寶不是人!」
施久嘴角抽搐,是他年紀大了還是世界變化太快,怎麼現在這世道不流行養貓養狗養蜥蜴,都開始改養小鬼了?
「表舅舅,」馬文才還在說,「小鬼攻擊性很強,又只認一個主人,是很危險的東西,你剛才要是碰到它就糟糕了!」他仰著臉,小孩的面上卻透出不符合年紀的無奈神色來,「你太大意了,跟陌生人講話還是應該要……」話沒說完,已經被施久在腦門上重重敲了一下。
「閉嘴!」施久收回手,看馬文才一臉呆滯模樣,雙手緊緊捂著額頭。
「你是我什麼人啊,憑什麼教訓我啊,而且我憑什麼相信你!我怎麼知道你說得是真是假?」施久不屑道。其實他也多少覺得剛才的事情有些詭異,只是他對馬文才厭惡在先,如今又平白受了他的恩惠,還被他教訓,心裡實在不舒服。
這種訓人的口吻,是把自己當成長輩了嗎?他冷笑一聲:「搞搞清楚,要說危險,你才是最危險的那個吧,我連你都不怕了,我還會怕別的?」
小小的人兒捂著額頭,囁嚅著:「對……對不起,表舅舅,是小文不會說話……」
施久看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心裡倒也湧起了股罪惡感,但就是礙於面子軟不下來,只得在心裡不停提醒自己,面前這個當年可是犯下過強暴的罪行,現在也是個百年老鬼,才不值得同情!
「還有,」他冷冷道,「我最討厭你表舅舅表舅舅地叫了,誰是你表舅舅啊!」
馬文才的眼眶都紅了,低低的聲音裡帶著哭音,弱弱地問:「不……不叫表舅舅,叫什麼……小文不知道……」
「叫名字……嗯……不好不好!算了!」施久厭煩地擺手:「你最好什麼都不要叫我,別跟我說話,也別靠近我,明白嗎?我會餵你,但其他時間你都不要跟我發生任何接觸,OK?」
他說完,再不看馬文才蒼白的小臉一眼,轉身就走。
引
「也差不多,該是你醒來的時候了。」他聽到耳邊有個聲音這麼說。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其實距離他陷入沉睡才沒多久。他之前也在睡,卻並不睡得安穩,甚至可說是半夢半醒。當時他渾身都很痛,彷彿被無數馬匹踐踏過一般的疼痛,從應該是四肢的地方湧過來,應該很劇烈,但那種痛卻又是奇怪而虛無的,似乎他本不應該有四肢之類的東西甚至不該有疼痛這種感覺。他覺得很奇怪,試圖去回想自己到底是誰,現在又在哪裡,然而模模糊糊地竟記不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他只是不停地作著一個又一個亂夢。在那些淺亂複雜的夢境中,總是有許多嘈雜的聲音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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