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芳（六完）

第十一章

世子妃到佛塔時，聽到女兒在細細地哭。
姜十的聲音傳出來：「爹爹知道妳很震驚，但事實就是事實。妳別難過，爹爹會比姚談更疼愛妳，帶妳闖蕩江湖，看遍天下美景。京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們就不要去管了，等妳長大了，想要什麼樣的俊俏郎君，爹爹都幫妳找。他敢不聽妳的話，爹爹就打斷他的腿……」
世子妃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踏進佛塔，大喊一聲：「姜世安！」
看到她，小縣主「哇」地一聲哭出來，飛奔過來抱住她，「母親！母親！」
世子妃攬住女兒，憤怒地看著姜十，「你答應過我不告訴她這件事，我才想法子讓她陪你幾天。現在你居然想帶阿昀走？你言而無信！」
姜十站直身軀，淡漠地看著她，「妳以為我不知道嗎？妳的心已經被榮華富貴迷住了，不願意離開康王府。可阿昀不一樣，她是我的女兒，跟我離開天經地義。」
世子妃冷笑出聲：「跟你離開？你能給她什麼樣的生活？漂泊江湖，風餐露宿？我千辛萬苦把阿昀生下來，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是為了讓你帶她過這樣的生活？連王府裡最低賤的丫鬟都不如！」
姜十好半天沒說話，最後點了點頭，像在自言自語：「原來，妳當初就是這麼想的。我說帶妳遠走高飛，妳說會連累父母，我信了。結果只是妳怕吃苦，不願意跟我過這樣的日子。」
「你……」世子妃怕刺激他，當即緩了聲調，哀聲道：「你說要帶我走，咱們能走到哪裡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康王府派出暗衛來，我們不一定逃得過。是，我是怕吃苦，你怎麼不想想，我打小就在宅門內院，哪裡見過外面的世界？害怕不是人之常情嗎？何況，聘者為妻奔為妾，我那樣跟著你走，豈不是連個正妻的名頭都占不到。」
姜十皺了皺眉，「妳害怕就罷了，後面說的什麼？我帶妳走，難道不是放棄了自己的前程？又怎麼會讓妳為妾？」
世子妃苦笑一聲，說道：「現在再說這個，太遲了。我不要你為我想，好歹為阿昀想一想。她在王府裡千嬌百寵地長大，你叫她如何適應外面的生活？何況，她以後總要嫁人的吧？難道你想讓她也嫁個居無定所的江湖人，以後拖家帶口地四處漂泊嗎？」
姜十嘆了口氣：「妳為什麼會覺得阿昀跟著我，一定會吃苦呢？那年妳嫁入康王府，我便去南邊投軍,整整六年，我從一個小兵做到校尉，上峰但凡有差事，無有推辭。這一筆筆賣命的錢，我都攢了起來。這些錢，足夠阿昀過上好日子。這不是漂泊江湖，也不用風餐露宿，而是遊歷天下，走遍山河，有什麼不好？」
「這世上不是只有錢就夠了！」世子妃喊道，「你到民間看一看，沒有功名，沒有權勢，誰會尊敬你？哪怕芝麻點大的縣令，都能叫你說跪就跪！我想讓阿昀當個人上人，有什麼不對？她要走了，以後就是平民，連孩子都是，世世代代為權貴驅使！」
說到這裡，雙方已是話不投機。姜十不再辯解，只問她：「如果我一定要帶阿昀走呢？」
小縣主聞言顫抖了一下，緊緊抱住了母親。
世子妃勉力壓下情緒，啞聲道：「你好歹聽聽阿昀的意思吧？她若不願意跟你走，你既然為她好，怎麼能勉強她？」
姜十垂下視線，看著小縣主，柔聲道：「阿昀，妳別怕。妳不知道在外面過得多自由，等妳跟著爹爹過一陣子，就明白了。」
小縣主躲到世子妃的身後。
姜十一步步上前，母女倆一步步後退。她們不能喊，要是喊了，這件事洩露出去，就全完了。世子妃只能哀求：「姜世安，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給我們母女留一條生路吧！當初你一走了之，我發現自己有了你的骨肉，費了多大的力氣遮掩，才將阿昀生下來，這些年，我吃過的苦你想像不到。好不容易我們母女安定了，就不要來打擾我們了，好不好？算我當初對不起你，是我的錯，你放過阿昀吧！」
姜十在她們面前停下，幽幽道：「妳以為我沒想過嗎？回京城的時候發現妳們母女，我剛開始只是想見一見阿昀，看看她過得好不好，不打擾妳們。可是……」
「那你為什麼又要這麼做？」世子妃質問，「我跟你說過，這件事洩露出去，阿昀會死的！」
「因為，她被妳教得太不像話了！」姜十冷冷地說，「她才十歲，就暴戾成性，生氣就打人，還打死過婢女。偏偏妳跟姚談根本不當回事。再讓她跟著你們，她會變成什麼樣？我情願她沒有榮華富貴，也不希望她變成那樣的人！」
世子妃急了：「榮華富貴有什麼不好？因為你得不到，就看不起嗎？打人又怎樣？她是高高在上的縣主，打死個婢女算什麼？」
聽著這些話，姜十想笑：「原來這才是妳的心聲？當初妳會跟我，果然是年幼無知啊！」
話一出口，世子妃就後悔了，看到姜十變得冷硬的表情，她一步步往後退，驚懼著問：「你想怎麼樣？要殺了我嗎？」
姜十沒有回答，而是看向小縣主，柔聲說：「阿昀，妳過來，跟爹爹走，好不好？」
小縣主害怕地看著他。
「現在妳知道了，妳不是皇族血脈。跟爹爹走吧，在這件事暴露之前，我們遠走高飛，這樣妳就安全了。」
「暴、暴露？」小縣主怯怯地問。
姜十點頭：「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那一天。妳那個世子父親是什麼脾氣，想必妳知道的。」
小縣主咬住了嘴唇。如果父親知道她不是親生的，一定會……
「你不說就沒人知道！」世子妃喊道，「姜世安，我求求你，放過你的親生女兒吧！」
姜十不為所動。
僵持中，小縣主終於開口了：「好，我、我跟你走……」
小縣主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不想走，不論這個便宜爹爹把以後的生活形容得再美好，她都知道，一旦跟他走了，自己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縣主了。沒有錦衣華服，沒有山珍海味，也沒有那麼多人捧著她。她生下來就受盡寵愛，根本不想過那樣的日子。可是，他說得很清楚，她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脈，要是讓父親知道，她一定會死的！她不想死，只能跟他走。
姜十露出笑容。他早就對世子妃失望了，女兒肯跟他走就好。
「阿昀！」世子妃震驚地喊道，抓緊了她。
姜十也上前來，反過來扯開世子妃的手腕。
吳氏怎麼能跟姜十比力氣？眼睜睜看著小縣主鬆開手，跟著姜十到了另一邊。「阿昀，妳回來！」世子妃喊，「妳要丟下母親嗎？」
小縣主轉回頭，難過地道：「可是母親，我不是父親的孩子，我不是真正的縣主啊！我沒有資格留在王府的。」
「阿昀……」
「行了。」姜十打斷她的話，「現在是阿昀自己肯跟我走，妳還有什麼話要說？妳要榮華富貴，我不逼妳。但阿昀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她變成妳這個樣子。」他帶著小縣主回到桌邊收拾包裹。
小縣主拿起其中一個摩睺羅。
這和她前些天收到的生辰禮是一樣的，原來那套摩睺羅，就是她的生父雕的。「姜叔。」停頓了一下，她改了口：「爹，我們以後不回來了嗎？」
姜十神情溫和道：「只是暫時不回來。妳失蹤，康王府肯定會找，等這件事平息，妳要想見母親，爹爹就帶妳回來看她。」
「真、真的？」
「嗯。」
她抬起手中的摩睺羅，「這是您親手雕的？」
「是，知道妳生辰，爹爹雕了很多天。妳要喜歡的話，以後爹爹還雕給妳。」
小縣主抱住摩睺羅。「我、我很害怕。」她的聲音裡都是迷茫，「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的，你說的江湖，是不是很危險？」
姜十摸了摸她的頭，「我們不摻和那些事，不會有那麼多危險。以後爹爹教妳習武，我們父女倆遊山玩水，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
「是不是要走很多路？」
姜十道：「爹爹可以買馬，不用妳自己走路。如果玩累了，我們就找個地方停下來，置兩間宅子，或者買個山頭，過世外桃源的日子。」
「那我可以有丫鬟嗎？」
姜十笑了笑，說道：「路上不方便帶，妳先學會照顧自己。等風頭過去了，爹爹再買兩個健壯的僕婦。」
「哦……」
姜十抖出一件衣裳，遞過去，「換上這個。」
這是件粗布衣裳，灰撲撲的，樣式也不好看，小縣主摸著，只覺得扎手。她這輩子都沒穿過這樣的衣裳。「一定要穿嗎？」
「要穿，妳身上的衣裳太顯眼，換這個才不會被人認出來。」
小縣主癟了癟嘴，拿著衣裳不說話。剛才姜十形容的，對她來說是一個空白的未來，雖然知道會吃苦，可她沒見過，想像不出來。現在看著這件衣裳，她想像出來了──要穿這麼破爛的衣裳，跟著同樣穿得破爛的爹爹。這樣的人，以前她看一眼都嫌髒了眼睛，可是以後，她自己也要變成這樣的人了。小縣主回過頭，看著世子妃。「母親……」
世子妃眼淚滾滾。姜十不肯讓步，她一點辦法也沒有！為今之計，只有……她握緊了袖子裡的東西。
姜十一件件收起行李，錢袋子，做了一半的摩睺羅，刻刀……
「爹！」
他聽到小縣主喊，回過頭發現，她並沒有換衣裳。「怎麼不換衣裳？快點，我們沒有時間耽擱了。」那天他偷進榮園被人看到了，這幾天他很小心，沒發現有盯梢的人。但不管怎麼說，行蹤有洩露的可能，還是早點走安全。
小縣主哭著說：「我能不能不走啊？我又不會騎馬，趕路很累很累的。我也不想離開母親，還有弟弟……」
姜十耐著性子：「阿昀，這些都是暫時的，爹爹以後會帶妳回來。妳聽話，只有走了，妳才是安全的。」
「可是，這件事不是只有你和母親知道嗎？你們不說，誰會知道呢？」
「沒有萬無一失的事。」姜十道，「妳看我們長得這麼像，可見妳和康王世子相貌不同。如果有一天，有人查到我們的事呢？阿昀乖，妳不會吃苦的，爹爹向妳保證。」
小縣主一邊哭，一邊哀求他：「爹！你說你是我爹，為什麼不能為我想想呢？當父親的，不應該希望孩子好嗎？我現在過得好好的，跟母親弟弟在一起，有人疼愛，為什麼你要破壞它？你是不是根本不疼我？」
「不是，阿昀……」姜十正要哄她，卻被打斷了。
「阿昀！」世子妃走過來，「算了，妳爹說得也有道理，這件事究竟是個隱患，為了妳的安全，還是走了最好。」
「母親……」
世子妃抹掉眼淚，對她說：「是母親對不起妳，當初不應該把妳生下來。妳要怪就怪母親吧，以後跟著妳爹，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
小縣主淚流滿面，哀哀地說：「母親，妳不要我了嗎？」
世子妃沒有回答，只是抱了抱她。然後她站起身，對姜十道：「好，我同意阿昀跟你走，但是你得保證，會好好照顧她。等她大一些，帶她回京城來看我。」
姜十注視著她，最終點了點頭。
世子妃抹了把眼淚，說道：「你說我貪圖榮華富貴，我無話可說，是我吃不了苦。可是姜世安，當時我是真心喜歡你的，生下阿昀我沒有後悔過。」
姜十的目光軟和下來，看著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嘆了口氣：「是我的錯。明知道身分匹配不上妳，還心存妄想，這本來就是妳該過的生活。」
世子妃眼淚洶湧，向前走了一步，慢慢伸手抱住他，「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會一直想你們的。」
聽著她哭泣的聲音，還有這依戀的擁抱，姜十不禁回想起當初，他們還只是少年少女的時候……他伸出手，也抱住她，安撫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都怪我……」話說到一半，一股劇痛從後心襲來，他停下來，驚訝地看著懷裡的女人。反手抓住後面那隻手用力一擰，將世子妃甩到地上，姜十怒極反笑：「原來妳的甜言蜜語，就是為了這個？」
世子妃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快，她跌倒在地上，腦袋撞到供桌上，血頓時流了出來。
「母親！」小縣主喊。
世子妃只覺得額頭一片溼溼的，隱隱有些抽痛，伸手一摸，手上一大片的血跡。她顫著手，不敢相信地抬頭看著姜十，「你、你好狠的心……」
姜十哈哈笑出聲：「我狠心？妳可真會顛倒黑白！我不過想帶走阿昀，妳就想殺了我。只要我死了，就沒人知道妳的祕密了，是不是？妳就能安心當世子妃，是不是？」他踉蹌了一步，手伸到後面，用力一拔，將金簪拔了出來，鮮血噴濺，薄薄的春衫全都溼透了。
「匡噹！」將金簪丟到地上，姜十額上冒著冷汗，神情卻冰冷。「可惜妳要失望了，這些年我出生入死，這點小傷算什麼？」
世子妃不料自己謀劃了這麼久，還用女兒當餌，設下這樣的計策，居然沒有成功。現下跟姜十翻了臉，他必會帶走阿昀，說不定還會故意鬧大動靜，到那個時候，自己還有好果子吃嗎？一想到這個結果，世子妃一股心氣往腦門沖，悲憤不已。「是又怎麼樣？你走就走了，我們就當這輩子沒見過，為什麼你還要回來？瞧我過得好，非要回來攪和是不是？姜世安，我哪裡對不起你？當初你我身分不配，原就做不得夫妻。我嫁入王府，你去投軍，我們各奔前程，誰也不用礙著誰！阿昀是你的孩子，可這又怎麼樣？我生下她、養大她，不比你辛勞百倍？你憑什麼來搶走她？」
姜十呵呵冷笑：「妳不想我帶她走，那妳倒是好好教啊！阿昀現在這個樣子，妳讓我怎麼放心？我也不想礙著妳，這就是妳要殺我的理由嗎？我竟不知道妳是這麼狠毒的人！」
「對！我狠毒！我巴不得你死！當初我怎麼就瞎了眼，讓你今天有把柄來威脅我！」世子妃踉踉蹌蹌地站起來，撿起那支金簪，又向他衝去，「你把阿昀帶走，我也不想活了！」
姜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睛通紅，「妳真的是為了阿昀嗎？其實是想滅口吧？康王府野心勃勃，當初讓靖海軍假扮海盜，殺了太子，一手將宜安王推上皇位！而真正想坐皇位的人，是康王！妳的夫君，康王世子，恐怕早就做著太子的美夢了！至於妳，這些年做著他的賢內助，幫他處理種種見不得光的事，豈會不知道他的心思？妳捨不得的，不是阿昀，而是皇后的位置！」
心裡從未對人說過的隱祕，就這樣讓他一口說破，世子妃臉上火辣辣的，羞惱不已。「好你個姜世安！原來你早就認定我是這樣的人，那你還跟我說那些軟話做什麼？你求我讓你見阿昀，其實都是在哄我，你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世子妃瘋了一般，手被姜十抓住，便用牙去咬。
姜十到底不想殺她，兩個人扭成一團。
小縣主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短暫的愣神後，撲過去想拉開他們。「母親！不要啊！你放開我母親！你鬆手！」可她到底還是孩子，那點力氣不過是撓癢癢。
世子妃咬住姜十的手臂，用力極狠，沒一會兒，便咬下一塊肉來。姜十吃痛一甩，世子妃「啊」地叫出聲，兩人跌跌撞撞，直到抵住供桌。撕扯間，桌上的包裹掉落在地，滾出一堆東西。小縣主急了，怎麼也拉不開姜十，眼見腳下躺著刻刀，撿起來就往前一刺，「你放開我母親！」
這刻刀本就是姜十特製的，平日拿來刻木頭，走江湖的時候就當暗器，鋒利得很。小縣主這一刺如同削泥一般，直接從他胸口刺了進去。
「噗哧──」兩個大人都僵住了。
姜十難以置信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女兒。「阿昀……」
小縣主也嚇了一跳，慌忙鬆開手，往後退去，拚命搖著頭：「不是、我不是……」她只是想救母親，只是覺得他很討厭，並沒想要殺人……
可這一刀扎得又準又狠，姜十只覺得肺腑都疼痛起來。他鬆開世子妃，捂住自己的胸口，鮮血一滴滴溢出來，他腳步踉蹌，往後跌去。世子妃趁著這個時間脫開身，抱住女兒，用又怕又恨的目光看著他。
姜十眼眶溼了。這一刀，扎得太準了。沒想到，四年前的大難他都逃過了，最後卻死在自己女兒的手裡。怎麼會這樣？因為他做錯了事，所以老天懲罰他嗎？姜十流出眼淚來。「阿昀……」
他越是這樣，小縣主越是害怕，躲在母親懷裡不敢看他。
姜十絕望了。他錯了，真的錯了。一開始就不應該招惹這個女人，更不應該在十年後想帶走女兒。女兒已經被養得和她一模一樣了……
「別怕。」世子妃冷靜下來，撫摸著女兒的背，「他要死了，以後沒人能威脅我們了。以後妳還是康王府尊貴的縣主，誰都不能改變！」
話音剛落，卻聽門口傳來聲音，世子妃轉頭看去，大吃一驚。
一個男人推門進來，見到塔中情形，便是一愣。他的目光率先落在姜十身上，迷惑地喚道：「你是……姜世安？」

第十一章

世子妃到佛塔時，聽到女兒在細細地哭。
姜十的聲音傳出來：「爹爹知道妳很震驚，但事實就是事實。妳別難過，爹爹會比姚談更疼愛妳，帶妳闖蕩江湖，看遍天下美景。京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們就不要去管了，等妳長大了，想要什麼樣的俊俏郎君，爹爹都幫妳找。他敢不聽妳的話，爹爹就打斷他的腿……」
世子妃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踏進佛塔，大喊一聲：「姜世安！」
看到她，小縣主「哇」地一聲哭出來，飛奔過來抱住她，「母親！母親！」
世子妃攬住女兒，憤怒地看著姜十，「你答應過我不告訴她這件事，我才想法子讓她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