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糰桃子控 繼《首席女仵作》後,聽從本心,自己掌握命運
被家族遺棄的守墳少女X背弒父罵名的落魄戰神
一方河山印,讓各方勢力開始蠢蠢欲動……
從棋子成長為博弈者,屬於她的傳奇,就此開啟──
★★編輯強推,必讀理由★★
本書女主的人設很好,完全不靠男人,是靠自己的勤學苦練,才有了一身好武藝。雙手的血泡,滿身的傷疤,捆俘虜的繩子,扛屍體的肩頭,無一不讓人動容。她重情重義,而且護短毒舌,有自己的善惡評判標準,設定目標就勇往直前。男主用了無數的努力與耐心,一手好廚藝的不定期投餵,才換得她的牽掛和動心。感情場面不多,但真的很甜,看女主在清醒中戀愛,實在是讓人佩服!作者的文筆是一貫的流暢,字裡行間依舊充滿快樂和朝氣蓬勃。
木盒子,綢緞衣,眼前黑;棺材,壽衣,入土。
段怡心中有了不祥的猜測──
莫不是她總是熬夜趕建築設計圖,不幸過勞死了!
但這是什麼地獄開局呀?
一來竟就遇上凶神惡煞,上演團滅血案,死裡逃生!
英年早逝,穿越重生,讓她都不驚訝,不稀奇了。
到了大周朝的一日,比她前世一輩子都過得精彩啊!
沒想到更慘的還在後面,
明明是堂堂太師府的嫡出千金,卻被家族遺棄,
從五歲起,就孤身一人在劍南道苦守段家祖墳!
若是太平盛世,那她繼續天天躺著做鹹魚自是無礙,
可據她了解,如今天子漸微,藩鎮割據,天下將亂,
亂世中想要完全掌握自己的人生,她就必須做好萬全準備,
只是此刻的她還不知道,原主身上竟藏著不能說的祕密!
作者簡介:
飯糰桃子控
起點女生網人氣作家,其獨特的歡樂寫作風格,受到眾多讀者的喜愛。作者文筆有靈氣,文字功底扎實,情節構思謹慎、細膩,是極其有潛力的作家。
出版作品:《知春》、《國師的追妻日常》、《將門鳳華》、《衣手遮天》、《反派天天想和離》、《首席女仵作》、《河山印》。
章節試閱
第一章 必死之局
悶,很悶!
胸口彷彿有塊巨石壓著,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段怡艱難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漆黑如濃墨,根本伸手不見五指。
觸感柔滑的衣衫被汗浸透了,上頭凹凸不平的像是繡了花。
雙腿蜷縮著,已經發麻到沒有知覺,雙手微微一伸便觸摸到了木壁,還發出咚的一聲響。
段怡心中一驚,整個人清醒過來。
木盒子,綢緞衣,眼前黑。
棺材,壽衣,入土。
段怡心中有了不祥的猜測──莫不是她昨兒夜裡熬夜畫建築設計圖,不幸卒了!
不過是哪個殺千刀的,摳成了鐵公雞,連棺材都不給她買個寬敞點的,腿都伸不直!
段怡想著,深吸一口氣,雙手猛的往上一推,意料之中的阻力並未到來,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棺材蓋,陡然開了。
昏黃的燈光照了進來,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手持燭臺,看上去頗為削瘦,生得眉清目秀的。
「阿怡,妳醒啦!咱們已經出了劍南道,便是阿爹發現了妳,也不會將妳送回去了!」
劍南道?段怡來不及細想,一個猛虎翻身就從裡頭翻了出來,一屁股落在了地上。
先前以為的棺材不是棺材,而是一個朱紅色畫著金漆的箱籠。
少年像是見怪不怪似的,伸手將她從地上拽了起來,「妳大病初癒,地上涼得很。咱們著急送生辰綱,很快就會到京都了。到時候哥哥陪妳一道去問問姑母。段相已經位極人臣,做了太師。為何還要妳這孫女住在墳地裡,莫非他想做那萬古長青的妖邪不成?」
少年話中略帶怨憤,震得段怡的腦子嗡嗡作響。
話雖短,事卻大。
她張了張嘴,正想著從何處相詢,就聽得樓下傳來一聲巨響,杯盞酒罈齊落地,狗吠馬鳴刀劍撞,緊接著便是一聲怒吼,「呔!哪裡來的宵小,也敢劫取生辰綱!」
什麼鬼!她剛從棺材裡出來,這是尚未翻身就又要作古?
門口雜亂的腳步聲,兵刃交接聲已越來越近!少年快速地將手中的燭臺擱在桌子上,又將箱籠蓋上,然後一把抓住段怡的手,就朝著那床底下鑽。
這一切動作,那是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顯然已經是個中老手。
等段怡回過神來,人已經在床底下。
門轟的一聲倒塌,一個人影被擊飛進來,撞在了床榻對面的牆壁上。他穿著一身甲衣,身材五大三粗的,可一張臉卻莫名的秀氣,同舉燈少年有八分相似。
段怡只覺得手上一痛,抱著她的少年手緊得像鐵鉗,簡直要把她的手給掐斷了。
吾命休矣!段怡想著,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夠看出眼前的局勢。這個被打飛的將軍,十有八九便是少年口中的父親,她的舅父。她應該還是姓段名怡,母親嫁給了當朝段太師的兒子。
只不過她不受寵愛,小小年紀不知何故,便要住在墳地裡。這回大病初癒,恰逢舅父領著表兄上京送生辰綱,她偷偷藏在了箱籠裡,想要小蝌蚪尋娘親,問出個子丑寅卯來,可不想才出劍南道,便遇到了賊人!
表兄一陣風能刮起,躲避技能爐火純青。舅父看著威風凜凜,卻是個一捅就破的紙老虎!
段怡腦子轉得飛快,卻是脊背發涼,手中出汗。賊人凶悍,怎麼看他們都進入了必死之局!
那將軍在牆上一撞,傷得不輕,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黑乎乎的,還帶著一股子腥氣。他痛苦地躺在地上,恰好同躲在床底下的段怡四目相對。
將軍瞳孔猛的一縮,手中的長槍一抬,架住了朝著他劈將過來的長劍,他呸出了一口血,罵道:「無恥之徒,竟然往我們的飯食中下藥!若非如此,便是千百個你們來,也不是我顧旭昭的對手!你們殺我兵卒,劫我生辰綱,可是想好要承受我劍南的怒火了!」
他說著,猛的朝前一撲,將圍攻他的人,全都推飛出去,然後又是一口老血噴了出來,那血噴得極準,劈頭蓋臉的朝著段怡襲來,濃重的腥氣,熏得她眼淚都快要流了下來。
顧旭昭顯然是發現了他們躲在床底,著急的朝著門口攻去,想要將那些賊人全部引離這個屋子。他艱難的扶住了長槍,猛的抬腳,朝著門口刺去,可沒有跑出去幾步,就是一聲巨響,又直直地撞在了牆壁上。
臉上的血順著眼皮子流了下來,讓段怡的視野,瞬間變得黑紅。她的身子顫了顫,卻發現身後少年的手,不知道何時,已經捂住了她的口鼻。
顧旭昭像是一條鹹魚一樣,被一把長劍釘在了牆壁上,鮮血順著他的身體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因為視野太低,段怡瞧不見他的臉,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瞧見他的腳掙扎了幾下,便不再動了。血流在了地板上,緩緩地暈開來,朝著床底蔓延而來,屋子裡的血腥味濃重得令人作嘔。
「給我搜,顧明睿也一起來了,不要留下一個活口。」
說話人的聲音像是開了低音炮,帶著嗡嗡的回音。
段怡眨了眨眼睛,好讓自己的視線更加清楚一些,那人一個轉身,朝著床榻走了過來。
黑色的靴子越走越近,左右兩邊用金線繡著的古怪波紋越發清晰。
他的腳步聲極輕,每走一步,卻像是有人用重錘在段怡的耳膜上敲鼓一般,嗡嗡作響。
她屏住了呼吸,心臟已經跳到嗓子眼來了。
段怡想著,伸手摸了摸,抓起床底下的一塊青磚。
先前從「棺材」裡翻出來的時候,她便瞧過了,這屋子不大,就是一間尋常的客房,幾乎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藏人。他們被搜出來,那是遲早的事情。
她死不打緊,可若是不拉一個墊背的,那就不是她段怡了!
那靴子越發的靠近,眼瞅著就到了床邊,段怡握著青磚的手指發白,她只有一擊的機會,待那人彎腰,便暴起爆頭!
「嘿嘿,找到你了!」
低音炮在耳邊響起,段怡剛要躍起,就感覺身上一重,身後的顧明睿從她的身上翻滾而過,手持著一把小匕首,從床底下滾了出去。
少年瘦骨嶙峋的,硌得她生疼。
他手持匕首,朝著來人脖子猛扎過去,一擊落空。顧明睿倒也沒慌,就地一滾,一把抽出顧旭昭手中的長槍,轉身突刺。
那低音炮卻是輕笑一聲,身子一閃,拔下了插在顧旭昭身上淌血的長劍,一把架住了顧明睿的銀槍,「顧家槍法,不過如此!」
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過後,段怡只聽得顧明睿一聲悶哼,後退了幾步躺倒在床榻之上,屋子裡便再沒有聲響了,她心中發沉,屏住了呼吸,手心裡的汗將青磚都潤濕了。
低音炮低笑了幾聲,長劍入鞘,輕快地朝著門口走去,「一把火燒了,走!」
待他們出了小樓,已經聽不到聲響了,段怡方才伸出手來,摸了摸自己的後腦杓。就著那昏黃的燈光,她可以清晰的瞧見手心裡鮮紅的血跡,那是顧明睿淌的血。
她艱難地從床底下爬了出來,先前還鬼哭狼嚎猶如煉獄一般的客棧,如今安靜得只能夠聽到她一個人的呼吸聲。
適才還拉著她的手,說哥哥領著妳去理論的少年郎,如今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的。
他的腳垂在床邊,遮擋住了床底的入口。
段怡鼻頭一酸,顫抖著將自己明顯縮水了一圈的小手,伸到了顧明睿的鼻子底下。
這該死的賊老天,穿越不是稀奇事,可這是什麼地獄開局,一來就遭遇團滅血案!
這也就罷了,樓下還起了火,她這回一死,連短一截的棺材都睡不著了,只盼著有人捨得家裡的醃菜缸子,給她做個骨灰罐了!
「阿……阿怡……回……回劍南……」
聽著這虛弱的聲音,段怡猛的縮回手,她驚喜地朝著顧明睿的身後看了看,見到那黑漆漆的影子,心中長舒了一口氣。
有影子,不是詐屍!
天知道她到了一個什麼地方,是否有鬼魅邪崇,神仙道術?
「金瘡藥在哪裡?」段怡冷靜下來,顧明睿雖然還有一口氣,但是胸前被人戳了一個血窟窿。這樣下去,他便是大羅金仙轉世,也熬不了多久了。
顧明睿眸光一暗,目光瞥向了對面父親顧旭昭的屍體。
段怡點了點頭,快步衝了過去,對著顧旭昭一揖,然後在他的懷中摸了摸,果然摸出了一個小瓶子來,又快步跑了回來。
「顧明睿,顧明睿……」
雖然顧明睿已經喊她「阿姨(怡)」了,可她那句哥哥是怎麼也喊不出口去!
段怡推了推少年,見他一動不動,暗道不好,一把撕開了少年的衣衫,替他上了止血的金瘡藥,然後胡亂的撕了他的中衣包紮傷口。
這一番折騰,大火已經從一樓躥了上來,門口濃煙滾滾,嗆得人睜不開眼睛。
若是再磨蹭下去,他們怕是永遠都走不了了。
段怡凝了凝神,將顧明睿一把背了起來。
沒有想像中那麼重,不知道是因為顧明睿太瘦,還是她這個身體的力氣大,情形比想像中的好,段怡鬆了一口氣,背著顧明睿快步跑到窗邊。
樓道裡已是火海,她就只剩跳樓求生這麼一條路了。
段怡朝下看了看,臉又是一黑。
天無絕人之路的下一句,她覺得應該改成──地上全都是坑!
窗戶下面是一個黑黝黝的泥坑,跳下去應該摔不死了吧?
段怡深吸一口氣,甩了甩頭,屁股都要著火了,哪裡還顧得上這個,她一咬牙,背著顧明睿便從窗口翻了下去。
跳還得爬上窗子,還是翻來得省力氣!
一陣天旋地轉,段怡還來不及體驗飛翔的感覺,便撲通一聲落進泥坑裡,濺了一身臭泥水。她一瘸一拐地站了起來,警惕地朝著四周看了看。
今夜月朗星疏,南風暖人心脾,四周靜悄悄的,只有不停聒噪著的蟬鳴與蛙叫。
段怡鬆了一口氣,將不省人事的顧明睿往背上一扛,快速地跑開,才跑出幾步,身後就傳來轟的一聲巨響,那兩層的小木樓轟然倒塌了。
段怡頭也沒有回,暗自加快了腳步,直奔一旁拴著的馬群。挑了離得最近的那一匹,將顧明睿推了上去,然後解了韁繩,用不太優雅的姿勢,艱難的爬了上去。
「都說老馬識途,我不曉得這裡是哪裡,更加不知道劍南怎麼去,只能全靠馬兄帶路了,顧明睿是生是死,全看你的了!」
四周一片寂靜,馬絲毫沒有回應。
段怡罵罵咧咧了一番,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拍了馬屁股,朝著一旁的大路行去,待到了路口,瞧見左側有明顯的新的車輪痕跡,馬頭一轉,朝著那個方向直奔而去。
虧得之前下了雨,生辰綱那麼重,馬車行過必留痕跡,要不然的話,同賊人走了同一條路,或者被殺個回馬槍,那就是死路一條了。
一口氣不知道跑出了多少里地,已經看不見那客棧的火光與濃煙,段怡方才將馬慢了下來,推了推趴在馬背上的少年,「顧明睿,顧明睿……」
手剛觸碰到背,段怡便是面色一沉,倘若現在有顆雞蛋,打在這廝背上,怕是都能燙熟了!這樣下去,就算她沒有走錯路,直奔劍南,那也不是「段小姨單騎救姪子」,而是倒楣蛋千里送男屍了。
段怡想著,突然之間,只覺得脊背一涼,腦後一陣勁風帶著聲響破空而來。她心中一凜,一彎腰趴在了馬背上!
一支長箭呼嘯而過,擦著她的頭皮飛了過去。
賊人追上來了!
段怡不敢起身,快速揚鞭,讓那馬兒瘋跑起來。
馬一快,風呼嘯而來,彷彿要將她的頭髮從頭皮上扯下一般。
段怡已經顧不得禿頭不禿頭的事,身後的箭支像是連珠炮一樣朝她襲來。那馬兒好似也感覺到了危險,撒丫子跑起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段怡手緊緊地握著韁繩,朝前看去,只見前頭路邊有點點火光,心中大喜。拍馬直奔那裡而去,待靠近了方才發現,那是歇腳的酒肆。
一個不大的屋子,門口豎著一面酒旗。屋子裡亮著燈,什麼情形看不清楚。
放在外頭棚子下的幾張桌子倒是全都坐滿了人,而且是一群高頭大馬,凶光外露的漢子。所有人都披麻戴孝穿著喪服,身邊都放著一模一樣的大砍刀,一看就知不是什麼善類!
段怡頭皮一麻,她這莫不是未出狼坑,又入虎穴,註定要成為孫二娘案板上的肉包子!
來不及細想,那種腦袋被開瓢的危險再一次讓她身上的汗毛豎了起來。
段怡把心一橫,摟住了像是剛出爐的驢肉火燒一般的顧明睿,直直的朝著那酒肆衝了過去,待到門前,從馬背上一翻,就地滾了幾滾,正好滾到一個人的腳下。
「叔叔救我!」段怡伸手猛扯,口中大呼。
那錦帛撕裂的聲音,同長劍破空的聲音,幾乎同時到耳邊。
段怡嘴角一抽,只見自己的手中,拿著半截雪白的袖子。
在她的面前,坐著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郎,一雙單眼皮,眼神銳利如刀鋒,尤其眼角的一顆淚痣,彷彿點睛之筆,讓他的煞氣更盛了三分。
一身喪服勝雪,唯獨那腰帶中間嵌著一輪圓月,用金絲銀線繡了漫天星河。
他右手拿著筷子,那筷子上,穩穩的夾著一支長箭,箭勢剛消,翎羽還在震著。
左臂沒有袖子,光溜溜的,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
他不悅地看了過來,聲音帶著幾分嘶啞,「妳管誰叫叔叔?」
段怡訕訕一笑,餘光卻是瞟著來路,耳朵豎起,待那些追她的馬蹄聲走遠了,她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賭對了!
雖然她不知曉顧旭昭同顧明睿到底是劍南道什麼重要人物,但明顯屠盡整個客棧的人,目標根本就不是什麼勞什子生辰綱,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顧家的兩顆人頭。
他們紀律嚴明,絕非一般的匪徒。既然需要遮遮掩掩,便說明這件事並非是可以暴露在陽光下的事!若這酒肆裡只有幾個弱雞路人,那就是她段怡小命該絕!
可這群奔喪之人,拿著統一的制式武器,十有八九是軍爺。
賊人再來一次屠殺與不露面直接退走的機率為五五分,段怡想著,看了看地上躺著一動不動的顧明睿,不對,為四六分!
她那「便宜叔叔」筷子夾箭,太過拉風,直接震退了敵人,將這機率變成了二八分!
見段怡不說話,與那少年同桌用飯的一個黃鬍子儒生開了口,「哪裡來的泥猴兒,竟半道胡亂認起親戚!妳這是以為進了龍王殿,其實是一頭栽進了閻王廟裡,還沾沾自喜呢!」說著,看向那位少年,「公子家中當真人丁興旺,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大的一個姪女兒了!哦,那邊還有一個半死不活的,搞不好是你大姪兒!」
哪裡來的陰陽怪氣的糟老頭子!
段怡有些訕訕,她站起身來,對著那少年行了個大禮,「小女子同兄長欲往劍南投親,沒想到路遇匪徒。兄長保護我身受重傷,情急之下方才借了公子之勢。我瞧著諸位威風凜凜,那領頭之人定是德高望重,一時不察,方才喚了一聲叔叔。小公子若是氣惱,可以喚我一聲姨母,氣回來!」
那黃鬍子儒生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少年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晏先生不會說話,不如把舌頭割了。」
段怡頭皮一麻,裝作沒有聽懂那少年的威脅之意,伸手摸了摸顧明睿的額頭,朝著酒肆的掌櫃看去,「老丈,我哥哥身受重傷,這附近可有郎中,能夠救他一救?」
掌櫃被點名,從人群中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地上的顧明睿。
只見他面如金箔,汗大如豆,嘴唇發紫,一看就是不行了,心中也不免著急起來。
「小娘子,這官道上頭哪裡有郎中,只有歇腳的小店。我瞧這小哥兒怕是不好了,尋常的郎中可治不了,妳還是快馬加鞭去錦城,尋個厲害的神醫給瞧瞧,興許還能救回一命來!」
段怡點了點頭,摘下自己的耳環遞給掌櫃,「老丈,勞您給我兩罈最烈的酒。」
顧明睿的血用金瘡藥止住了,可是高燒不退,她不知道路上還會遇到什麼危險,這裡離那錦城又有多遠?
郎中沒有,用烈酒擦身子也可以降溫。
段怡想著,一把扛起了顧明睿,便要往酒肆裡頭走,就聽到那少年說道:「晏先生,你給他看看吧,別死了。」
黃鬍子儒生一愣,驚訝地看向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意味深長地說道:「公子殺人如麻,是該積點德。」說完,宛若疾風一般,在段怡還沒有看清楚的時候,手已經搭在了顧明睿的脈搏上,皺起了眉頭,「他身上有刀劍之傷,但這不是關鍵,怕的是那刃上被人抹了毒啊!」
晏先生感嘆一番,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遞給段怡,「這毒我解不了,這裡有一丸藥。小娘子若是信得過,便給他服了,能保他暫時不死,然後去錦城尋保興堂的祈郎中,興許還能救得一命。若是不信……」伸手一指坐在那裡的少年,「若是這藥丸子把妳哥哥毒死了,儘管去江南道尋崔子更報仇。」
段怡心中一驚,將顧明睿又往地上一擱,一把撕扯開了他的衣襟,只見先前她包紮的地方隱隱滲透出了點點黑血,腥臭難聞,同舅父顧旭昭臨死之前,噴出來的那幾口血一模一樣。
她一把奪過那小瓷瓶,毫不猶豫的打開,倒出一顆紅色藥丸,塞進了顧明睿的嘴中。
做完這些,掌櫃的也拿了兩罈子烈酒過來。
段怡索性懶得移動,用酒給顧明睿快速的擦了身子,又替他重新上了一遍金瘡藥,包紮好傷口,然後將他扛上馬。
那少年崔子更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目光冰冷,一點溫度也無。
「妳就不怕害死他嗎?」
段怡聞言搖了搖頭,「不試他一定死,試了興許不會死,再說也不是我吃。」說著,伸手一拽,將頭上的一根金鑲玉簪子拔了下來。
她已經確認過了,她是靠哥哥吃飯的,哥哥是靠爹爹吃飯的,他們兩個人是連錢袋都沒有的淒慘二世祖。
「這根簪子抵藥錢,今日我們兄妹若是不死,他日再報救命大恩。」
簪子一拔,頭髮便全散了下來。段怡四處的尋了尋,撿起了先前被她扯掉的崔子更的半截衣袖,胡亂的將頭髮綁了起來。
她對著眾人拱了拱手,一個翻身,躍上了馬背,朝著掌櫃指的錦城方向飛奔而去。
崔子更低頭看了看金簪,上頭鑲嵌著一顆玉葫蘆,他曾經見過。
「東平,你帶著幾個人遠遠跟著,看著他們兄妹進錦城。」
一個壯漢聞言立馬站起身,帶著同桌的幾個人上馬離去。
待他們走遠了,那被稱作晏先生的黃鬍子儒生方才不解地問道:「公子並非好管閒事之人,這是為何?」
又是救人,又是贈藥,還送人回家,觀音菩薩下凡都沒有這麼仁慈啊!
崔子更將那簪子塞進袖袋裡,又拿起了筷子,「舉手之勞可換一座城,穩賺不賠。」
而段怡策馬揚鞭,一路朝著錦城飛奔而去。
她半分也不敢停,那藥是好藥,顧明睿已經由剛出鍋的驢肉火燒,變成了溫熱的西湖牛肉羹。
可段怡心中明白,他們已經露了行蹤,那群人下手狠辣,如今不過是被崔子更暫時震退了。
官道不能走,他們可以繞道來追,且那群軍爺是去奔喪的,不會停留太久。待他們一走,狗賊便又要追上來了。
這是他們逃命的最佳時機!
顧旭昭肯定是劍南道的大人物,只要他們進了錦城便脫險了。
段怡腦子轉得飛快,她遇到過許多事,明白無頭蒼蠅同熱鍋上的螞蟻是不會有好結局的。
馬兒疾馳而去,待到東方魚肚發白之時,那官道兩旁才有了人煙,零星的土屋冒著炊煙,梯田之中已經有了侍弄莊稼的老農。
突然之間,前面一道人影閃過,段怡猛衝得急,心道不好,趕忙拉住了韁繩,那馬猛的立起,嘶鳴了幾聲。
「啊!」那人一聲慘叫,捂住了自己的腿。
段怡驚魂未定,定睛一瞧,只見那馬前躺著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姑娘,眼淚汪汪的,「小娘子撞了人,連馬都不下嗎?」
段怡剛準備下去,眼睛一瞟那女子的鞋,卻是猛的一拉韁繩,指揮馬兒繞道而去,她跑得飛快,心中恨不得從那些賊人五千年前的老祖宗開始罵起!
這是有什麼仇怨,要這麼窮追不捨,非要了顧明睿的小命去!
她正想著,便感覺身後一寒,脖子上瞬間一涼,先前還躺在地上的女子已經飛上了馬,如今正坐在身後。不用低頭,她都能夠感覺到脖子上的殺氣!
「妳一個年紀輕輕地小姑娘,倒是同那些公子哥兒一樣,好狠的心,翻臉就無情!」
那女子的氣息就在頭頂,噴得人癢癢的,段怡餘光瞟了瞟她,「姨娘不知遭了多少回罪,委實可憐啊!我就不同了,因為家財萬貫,出一回門,至少有十個八個倒在我腳前的,不是斷了胳膊,便是瘸了腿,最過分的是,有一個說有喜了!」
女子聞言笑了起來,「這世間好看的女子很多,有趣的女子卻是很少!若是把那小子給我,我便饒妳不死如何?」說著,手腕一動,刀鋒一緊!
段怡就勢,鐵頭猛的往後上方,女子的腦子撞了過去,可到底慢了一步,刀鋒劃過她的脖子,鮮血流了出來。
段怡來不及管這些,她突如其來的這麼一下,兩個人齊齊的朝後仰去,墜落馬下,在道上滾了幾滾,落入了田裡,一旁忙著幹活的老農一瞧,嚇得拔腿便跑。
那女子被撞了個眼冒金星,又率先落田,被泥水糊得睜不開眼不說,還被段怡騎在了身上,已經是怒極。她抬起手中的短劍,猛的朝著段怡扎去!
來不及躲了!她沒有武功,女子卻能飛身上馬,就算不是個高手,那也遠勝於她。
若是二人分開,等她擦了眼睛,段怡只有匕首,那女子是短劍,一寸短一寸險,十有八九只有等死的份兒。
只有現在,她才有一絲勝算。
段怡想著,深吸了一口氣,半點沒有躲避,拿著匕首,便朝著女子的脖子猛扎過去,兩人的刀,幾乎是同時入肉。
血噴了一臉,女子掙扎了幾下,便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段怡方才鬆了一口氣,扭頭嘔吐了起來。
想來從段怡藏在木箱籠裡起,便再也沒有吃過東西了,吐了半天,只吐出了一些苦膽水來。
段怡抬手,胡亂的用袖子擦了擦,只擦了一嘴的泥。
她呸了幾口,站起身來,感覺左臂一陣劇痛襲來,那女子的短劍正明晃晃的插在她的胳膊上。
她咬了咬牙,將那短劍猛的拔了下來,插在了腰間,又將之前顧明睿沒有用完的金瘡藥胡亂的抹了上去,在那田中掏了掏,掏出了一隻沾滿了泥巴的繡花鞋來,揣進了自己的懷中。
她沒有火眼金睛,看不出誰是白骨精,可她認得那鞋上的波紋,同之前殺死舅父顧旭昭的凶手鞋子上的花紋一模一樣。
「老丈,此去錦城還有多遠?多久能到?」
那種田的老丈,躲在一旁看得真切,此刻已經是嚇得肝膽俱裂,結結巴巴的回道:「不……不遠了……不……不到一個時辰的路了。」
段怡朝著他點了點頭,快步回到馬邊。手受了傷,不能用力,她有些艱難地爬了上去,摸了摸馬頭,「虧得你沒有丟下我一個人逃跑,等到了錦城,給你脖子上掛一塊馬比人強的金字招牌!」
馬兒彷彿聽懂意思,不屑的噴了個響鼻。
段怡不敢停留,拍了拍馬屁股,絕塵而去。
待她走遠了,那個叫東平的領頭人,方才追了上來,他扭頭看了看田間的屍體,嘖嘖幾聲,給了一旁小兵一個眼神。
小兵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串錢來,遞給了那種田的老丈,「江湖恩怨,驚嚇了老丈,又弄壞了莊稼,這是壓驚錢。」說著,伸手一撈,將那女子的屍體從田中撈了起來。一扭頭朝著一旁的山上行去。
東平也不停留,繼續追著段怡而去。
夏日的天亮得早,不一會兒的工夫日頭便升了起來,烤得人辣辣的疼。
段怡抬起頭來,瞇著眼睛看了看城門樓上掛著的大字,錦城終於到了。
入城的門口排了長長的隊,她身上的血水同泥水,被太陽一曬,已經乾巴巴的黏在了身上,變成了一塊塊的,看上去格外的駭人。周遭的人一瞧,紛紛讓開道,議論起來。
那守城的士兵瞧這邊發生了騷亂,不悅地走了過來,「怎麼回事?」
他生得十分的粗壯,鬍子炸裂開來,看上去比鞋刷子都要硬。
士兵分開了人群,定眼一瞧,卻是大驚失色,「這是將軍的朝風,來者何人?」
段怡還來不及說話,一瞬間一大隊士兵便將她團團圍住了。
段怡抓著韁繩的手緊了緊,艱難的張開了乾涸的嘴,「顧明睿在此,立刻護送我們回府。另外請保興堂的祈郎中來,快!」
看來她在這錦城裡,也是毫無地位可言。
那炸鬍子軍爺聽了這話,一個箭步衝了過來,確認了顧明睿的身分,頓時大駭。
他朝著一旁團團圍著的小兵怒吼一聲,「還他娘的愣著做什麼?快去保興堂請那姓祈的小老兒去節使府!」然後拽了一匹馬過來,一躍而上,飛奔入城,「小娘子隨我速速進城。」
段怡見狀微微鬆了一口氣,拍馬跟了上去。
她連舅父家中大門是朝南開還是朝北開,都是一無所知,好在她運氣不錯,這炸鬍子怕是尋常軍爺,省去了她諸多口舌。
炸鬍子在市集一路狂奔不停,待到了節使府門前,都沒有片刻停留,直接打馬衝了進去,不多時便到了府中一處宅院前。
那院子裡的人聽得響動,立馬衝了出來。
段怡瞧了一眼,只覺得鼻頭一酸。
來人頭髮鬍子花白,同她那一見面就遇害的倒楣舅父一樣,生了個張飛的身子趙雲的臉,只要眼睛沒有瞎,都能夠看得出來,那是一根藤上結出來的兩條瓜,同源同宗。
那老者一眼便瞧見了馬背上不省人事的顧明睿,身形一晃,險些栽倒在地。
還是他身邊一個穿著醬色長衫的老儒生一把將他扶住了,這才站穩。
「段怡,怎麼回事?」老者聲音帶著顫。
段怡拱了拱手,「出劍南,夜裡遇伏,飯食有毒,舅父戰死,表兄重傷,丟了生辰綱。」
老者眼眶一紅,猛的一跺腳,那青石地面喀嚓一聲碎裂開來了。
他一個箭步衝到馬前,一把抱起了馬背上的顧明睿,便往屋子裡衝。
就在這時,一個背著藥箱子,一瘸一拐的老頭兒慢悠悠地晃了進來,手裡還拿著半顆香瓜,一邊走一邊吃,淌了一手的汁水。
經過段怡身邊的時候,瞥了她的脖子一眼。
請他的小兵見著了,忍不住著急的催促了一句。
那老郎中呸了他一口,罵道:「催什麼催?閻王爺催命都沒有你催得狠。這若是要死,早死了,既然一路挺了過來,那十有八九就死不了。我又不是那老人參成了精,走快了幾步就能給人續命!」
小兵見他罵罵咧咧的,拳頭緊了緊,到底沒有造次,待他進去了,一個轉身便在門口守著了。
段怡瞧到這裡,心中的一顆大石終於落地。
到了這裡的一日,比她前世一輩子都過得精彩,那是喘氣都怕太長了耽誤事情。如今重擔交了出去,竟是覺得全身上下哪兒都疼了起來。
整副骨頭架子像是被顛散了一般,大腿內側火辣辣的疼,想來是騎馬太久,被磨破皮了。
但是……段怡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頭的泥水紅彤彤的,像是套了一個紅色的護臂。這血都不是她的,而是那個女殺手的……思及此,眼前一黑,一個倒栽蔥,從馬上墜落下去。
第一章 必死之局
悶,很悶!
胸口彷彿有塊巨石壓著,沉重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段怡艱難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四周漆黑如濃墨,根本伸手不見五指。
觸感柔滑的衣衫被汗浸透了,上頭凹凸不平的像是繡了花。
雙腿蜷縮著,已經發麻到沒有知覺,雙手微微一伸便觸摸到了木壁,還發出咚的一聲響。
段怡心中一驚,整個人清醒過來。
木盒子,綢緞衣,眼前黑。
棺材,壽衣,入土。
段怡心中有了不祥的猜測──莫不是她昨兒夜裡熬夜畫建築設計圖,不幸卒了!
不過是哪個殺千刀的,摳成了鐵公雞,連棺材都不給她買個寬敞點的,腿都伸不直!
段...
目錄
第一章 必死之局
第二章 段家三娘
第三章 又來一個
第四章 初見至親
第五章 河山之印
第六章 良禽擇木
第七章 能者多勞
第八章 眾所矚目
第九章 都來求娶
第十章 風暴中心
第十一章 大有問題
第十二章 有話直說
第十三章 佔盡上風
第十四章 翻臉警告
第十五章 金色波紋
第十六章 殺機驟現
第一章 必死之局
第二章 段家三娘
第三章 又來一個
第四章 初見至親
第五章 河山之印
第六章 良禽擇木
第七章 能者多勞
第八章 眾所矚目
第九章 都來求娶
第十章 風暴中心
第十一章 大有問題
第十二章 有話直說
第十三章 佔盡上風
第十四章 翻臉警告
第十五章 金色波紋
第十六章 殺機驟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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