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的圖書館（8）：被遺忘的故事（完）

名人推薦：書籍評論者　小部
彰化高中圖書館主任　呂興忠
紫萱的閱讀筆記　紫萱
——愛書人好評推薦
（依筆畫排序）
看不見的圖書館系列書評推薦
「考格曼充滿生氣與機智的文字為這個類型帶來了新氣象⋯⋯讓人聯想起黛安娜‧韋恩‧瓊斯和尼爾‧蓋曼的作品。考格曼的小說是閱讀的一大樂趣。」
——《出版人週刊》（Publishers Weekly）
「愛書人一定會為這本迷人的初試啼聲之作瘋狂，考格曼在這部作品裡成功滿足了有趣奇幻的條件。善於謀略的角色們與輕快的動作場面，都在這個引人入勝、架構迷人的世界裡。」
——《圖書館期刊》（Libr...

她的動作和發言完全出乎妖精的意料；他驚愕地後退，整個人貼在牆上。
艾琳趁著他搞不清狀況、傻盯向她時，打開床邊檯燈──只要能讓他茫然失措都好。「我相當確定屋主答應給我安全通行權時，並沒有計畫這種事。」有人在夜裡潛入她臥室已經夠糟了，更何況這個妖精的原型是放蕩的誘惑者，他的銀髮引誘人愛撫，金色皮膚讓人恨不得摸一把，嘴唇默默承諾會帶來邪惡的愉悅，他說的每個字都會把聽者召喚到他的床上……
不幸的是，他對這一套的技巧夠高深，她得刻意壓抑自己這類無意識的思緒。她背上的大圖書館烙印在發癢，抗拒著他本質的力量。
他抬起一手遮眼睛，阻擋突如其來的刺眼燈光。「別尖叫，溫特斯小姐，否則我們都會很遺憾的。」
他喊她「溫特斯小姐」，而不是那些惱人的暱稱，例如「我的小老鼠」，這不幸地代表事情很嚴重。「我手頭的危機還不夠多嗎？」她不滿地說，「你為何要爬進我的臥室，給我帶來更多危機？」
「我要對『爬』這個字提出抗議。」他輕巧地走向前，坐到床緣。「紳士是不會用爬的。也許會迂迴地潛入……」
他穿著晚禮服，不過領結沒有繫好，鬆鬆地垂掛著。艾琳不自在地察覺自己只穿著絲質睡衣。在這一刻，她更希望穿著厚重的花呢布，或甚至是鎧甲──總之是在他的眼睛和她的肉體之間隔著更實在的東西。「席爾維大人，請解釋你為什麼要『迂迴地潛入』我的臥室。」
他眼中假裝的欲念稍微消退了一些。「我得和妳私下談一談。在我平常住的那個世界，也就是妳擔任駐地圖書館員的世界，根本就不可能辦到這件事──有太多雙眼睛在監視我們兩人了。當我得知妳被派來這裡找歐洛夫先生時，我就決定好好利用。」
「你的受詞最好不是『妳』。」艾琳用力說道。
「我們姑且說是『這種狀況』如何？這樣我們兩人應該都能接受。」
「拜託，直接說明吧。」艾琳自尊心並不會強到拉不下臉來要求直接明瞭的答案。
「很簡單。」他傾向前，在燈光下俊美無比，像是一尊充滿誘惑力的藝術品坐在她床上。「我要妳先不聲張卡瑟琳能進到大圖書館的事。如果不得已，妳可以告訴上級，但別向外界的人提起。」
艾琳皺眉。「我以為讓她當我的實習生，就是為了讓她可以進到大圖書館。」卡瑟琳是席爾維大人的外甥女，她和他一點都不像──雖然身為妖精，卻對戀愛或性愛毫無興趣，倒是滿懷熱情想符合一般圖書館員的原型，也想以大圖書館的圖書館員為職業。正常來說妖精是進不去大圖書館的，但艾琳已收她為實習生，並答應試著把她弄進去──結果成功了。
「禍患正在醞釀。」她還來不及詢問細節，他就舉起手截斷她的話頭。「不，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這就像身在人滿為患的房間外圍，雖然知道房間中央有事情發生，卻什麼也看不到，周遭也吵得讓人聽不到。有好幾個世界消失了，有些該和我談的人卻不和我談，也有些人講了一些讓我憂心的話。我不確定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我要妳──不，我希望妳能針對卡瑟琳人在哪裡、她能做什麼這些方面，暫時閉緊妳甜美的小嘴。」
這事事關重大，足以令艾琳撇開自己對他態度和措詞的不快。「你說『有好幾個世界消失了』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有些世界不在它們該在的位置，沒人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知道這是否刻意為之、是否永久持續，不知道任何有用的資訊。不幸的是，由於那些世界不復存在，資訊也跟著付之闕如。現在我們能不能回到更重要的話題，也就是我的外甥女上了？」
某些消息絕對不算好消息──而世界消失絕對是壞消息。艾琳決定回到大圖書館後一定要打聽更多資訊。「會有危險的人是卡瑟琳，還是你？」
「問得好。她會有失蹤的風險。當災難即將開始時，有太多人會尋求武器，而他們會視她為潛在的武器。我的族類中有人能夠自由進出大圖書館？實在太有誘惑力了。」
艾琳決定不提實際狀況其實並不是「自由進出」。卡瑟琳得由知道她真名的圖書館員拉進大圖書館──目前知道她真名的只有艾琳。但綁架犯未必會相信這是真的。「是你把她交給我，」她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我完成把她弄進大圖書館的任務。如果這件事會害她面臨這麼大的危險，你幹嘛大費周章？」
他優雅修長的雙手一攤。「因為她太想成為圖書館員，太想進到妳的大圖書館了。噢，我承認也許這裡那裡是可能有一些政治利益存在啦……」
「確實，我想身為唯一能進入大圖書館的妖精的舅舅，是會有一些政治優勢。」艾琳嘟噥。
他伸手輕觸她的下巴，將她的臉轉過去正對著他。「那是她要的。我的小老鼠，妳有沒有過能夠送別人他們最想要的東西的經驗？妳明白這種事多麼吸引人嗎？」
艾琳不理會那股想靠向他的手的衝動；她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拉開。「嗯，你不該要求我做某件事，等我做了又發牢騷！」她是故意發脾氣的，以此為工具來對抗想貼到他身上的衝動。「那關提斯夫婦怎麼說？他們出現的時候，你直接開溜，丟我一個人照顧她。」
「而妳可稱職得很！這倒提醒我了──艾琳．溫特斯，因為妳應付他們，我欠妳一個人情。妳有空的時候可以向我討還。」
艾琳聽了很訝異。她當然贊同自己除掉了他們的共同敵人，他應該欠她人情，但她沒料到他會承認。「知道了。」她說。
他彈了一下手指。「這倒提醒我了，我有東西要給妳，一封信。」他從內側口袋拿出一張摺得小小的信箋，用普通的封蠟封住。「我不知道寄件人是誰，也不知道這信的內容，不過我答應轉交給妳。答應的前提是它沒有殺傷力。」
艾琳有些懷疑地打量信箋。「你百分之百確定它不危險？」
「要是我覺得危險，哪會隨身攜帶。再說，我要妳幫我的忙耶，我怎麼會給妳可能殺死妳的東西？」
面對如此強而有力的兩個自私論點，艾琳也無法反駁。她有點緊張地接過信箋，剝開封蠟。席爾維湊過來看內容，但她傾斜信紙不讓他看。
當她看到簽名時，一股寒意掠過皮膚，讓她頸後寒毛都豎了起來。妖伯瑞奇。「這是誰給你的？」她氣沖沖地質問。
席爾維向後畏縮；顯然她的語氣嚴厲到讓他產生真實反應，而不只是擺出色迷迷的態度。「朋友的朋友。」他冷冷地說，「沒有名字，沒有細節，這是我和對方談好的條件。我不能告訴妳更多了。」
「這信是妖伯瑞奇寫的，先前他與關提斯夫婦合作，想要殺我們──還是你的間諜還沒向你更新情報？我以為他被困在他自己的世界不能離開，他是怎麼把這封信送出來給我的？你確定什麼都不能告訴我嗎？」
他咬著下嘴唇，彷彿在試探某種內在的界限。「我不能，」他終於說，「無論是誰訂下交易條件，一定都考慮到這種情況了。信裡說什麼？」
艾琳又瞥了一眼信箋。內容並不長，只有幾行字。

艾琳：
我知道我說什麼妳都不會相信，不過妳對妳相信什麼事應該要小心把關。某些人會擔心妳知道得太多。
妳有聽說世界消失的事嗎？我知道幕後黑手是誰，知道原因。我可以告訴妳很多事，但前提是妳要和我談。
大圖書館的核心有腐敗的東西，每張網都有一隻蜘蛛坐鎮。
我會再和妳聯絡，別弄丟小命了。
妖伯瑞奇

他沒有署名為「妳的父親」或類似的稱呼，這是好事；那對艾琳來說會是壓垮駱駝的挑釁。她本來已經安頓下來，準備靜靜地睡一晚，現在床上卻坐著席爾維大人，手裡還拿著妖伯瑞奇的信。說什麼換個環境散散心，想得美。
艾琳的胃在痙攣，有種想吐的感覺。她想把這張信箋撕成一千片，或是直接丟進火裡。她想縮成一團躲在被子底下。天啊，她想要凱在這裡陪她──不是要他抱著她說一切都會沒事的，而是因為能看著他，知道世上有個人能讓她完全地依靠。
但是她身邊沒有凱──只有席爾維大人，而她承擔不起在他面前示弱的後果。他目前或許是她的盟友，但她想像力再怎麼豐富，也不能當他是朋友。她刻意不讓他看見信箋內容，並將它重新摺起，同時努力光靠意志力使心跳慢下來。「沒什麼重要的，」她終於回答他的問題，「都是老生常談。」
他哼了一聲。「我或許不是圖書館員或大偵探，我的小老鼠，但我可沒瞎。不管怎麼說，很遺憾我害妳沮喪了。」
艾琳決定換個話題。「我問你──這不是我在向你討人情──你到底是怎麼進到這間臥室的？歐洛夫先生不值得信任嗎？」會允許席爾維半夜進到她臥室的人，都絕對大有問題。
席爾維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是我認識的人認識的人告訴我這條密道的，歐洛夫先生不知道有別人知道。所以我們不要提起，以免害死人家，好嗎？我相信妳這麼善良的人絕對不想造成大規模死亡的。」
「我不是善良的人，」艾琳嘀咕，「請你記得這件事。」
「胡說，妳的道德標準很高──而我發現當我有絕對的需要操弄妳時，這一點對我來說很方便。」他的笑容流露純粹的自私。「我一開始來這裡是因為歐洛夫先生正在談生意。他不會告訴妳這件事，不過目前在我聽過妳稱之為他的『敘事原型』的最頂端，出現了一個空缺。」他提到「敘事原型」時語氣很嫌惡，彷彿那是個嚴格說來雖正確，但未能傳達原汁原味的翻譯。「妳可以稱之為『教父』，或是『老大』，或是『老闆』，妳愛怎麼叫都可以，總之原本占據這位置的人已經沒了，現在所有自認為扮演這類角色的人，都想要接管這個頭銜。或者以某些人來說，是要確保死對頭拿不到這頭銜。」
「這倒說明了他為什麼選在這時候考慮簽協議。他想避免和龍族──或是大圖書館──發生任何嚴重爭端。」她出於忠誠而把大圖書館加進去，不過她知道對妖精來說，龍族才是更要緊的潛在敵人。「這讓他能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妖精敵人身上。」這也說明了莊園裡為什麼會有其他訪客，以及為什麼會提到「叛徒」。
「我很熱心提供資訊對吧？」席爾維的笑容消失了。「現在妳能否向我擔保，妳會對卡瑟琳的事保密？」
「我沒有要向你擔保，」艾琳小心翼翼地說，「我無法作出任何承諾。不過我會盡量先壓下這項資訊，而且等我安全地離開這裡回去以後，我就把她弄進大圖書館。她在那裡很安全。你最好也向凱，還有韋爾知會一聲，他們兩個都知情。」凱的哥哥山遠也知情，但有鑑於他對妖精極度排斥，他向任何妖精洩露此事的機率低到幾乎不存在──她希望是這樣。
「王子和偵探更可能聽妳的，而不是聽我的。」席爾維抱怨，「妳最好盡快結束這裡的事。妳覺得還要花多久才能說服──」
他的話被屋內近處噠噠噠的機關槍槍聲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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