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她傻她痴她愚,卻不知真正心慧的人才是深藏不露!
他幸運地遇到了瑰寶,怎能不好好捧在心上疼?
慓悍又耿直的純情反差萌侯爺 & 世人皆醉我獨醒的心靈手巧嬌憨女
自帶撩漢技能不自知的小妻子,好像……還是得好好藏起來比較安全啊~(侯爺認真地思考中(ˇˍˇ))
傅家有女,閨名延湄,非傻非愚,只是做人很有自己的道理。傅爹老實規矩做官,卻從天上砸下來一樁婚事:自個兒的小女兒被指婚給那個傳聞很多、甚至說會吃人的穎陰縣侯,蕭瀾!
幸好成了親,女兒安然無恙地一根頭髮都沒少,卻還是讓傅家夫婦擔心害怕不已。如果延湄的祕密被發現,這婚姻……還能不能保得住啊?
當事新娘倒沒想這麼多,她發現自己的新婚夫婿竟是難得她不排斥的人,也許是因為初見面時,他送她的那顆雪桃看起來又香又甜又好吃──對,看起來,因為她一口也沒吃著。
不過沒關係,只要她好好地待在這人身邊,思他念他,是不是就能有吃不盡的大桃子啦?為了她最愛的桃子,她忍!
***
她這會兒的眼神又和以往不大一樣,似乎重新在打量他,沒多久,她伸出手來,蕭瀾沒明白她的意思,也跟著伸出一隻手,就見延湄食指指尖一點點地接近,輕輕和他的指尖對在一起,繼而,中指、無名指、小指都緩緩印過來,最後手指全扣進他的手裡。
她神情十分認真,在記憶蕭瀾的手,以便之後不認錯。半晌,她抬頭說:「你真好。」
蕭瀾心道,給妳種完桃子便好了?偏嘴裡還問了一句:「現下覺得我好看了?」
延湄笑著晃晃腦袋,「嗯,好看。」
蕭瀾臉上騰一下……他是不是被調戲了?
***
作者簡介:
果木子
晉江文學網簽約作者,文筆清新,自然而能深入人心,著有《驕婿》、《嫡妹逆襲》等書。
繪者
詹詹詹小花
詹詹(又名詹詹詹小花),設計師,插畫師,現居新加坡。
新加坡漫畫協會會員,Noise Singapore藝術協會會員,多年設計和插圖繪畫經驗,與國內外各大出版社長期合作,出版了各類插畫、繪本作品。
章節試閱
延湄在耳房裡坐著,頭髮不滴水了,她用手指敲二烏的蓋子,二烏不理她,腦袋縮在龜殼裡不出來。百無聊賴下,她有些睏了,決定回去睡覺。
桃枝離開的時間有點長,整理床鋪怎這麼慢?是啊,今日不是在家裡了,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方才那個屋子就是她要住的地方。那是她的屋子,她的床榻,她的矮桌,她的席子……她需要去親手摸一摸,以便快些和這個新家熟悉起來。
對了,她的床榻還要分別人一半,儘管心裡不大舒服,但今兒知道了那個「別人」是誰,想想當初的大桃子,還是可以忍受的。
於是,她抱起陶盆往東屋去。
外頭下起了雨,啪嗒啪嗒打在窗子上,正屋裡燈熄了,紅燭也滅了。
「桃枝?」延湄叫了一聲,同時就感覺撞在一物上,繼而,屋裡亮起了燈。
她撞上的人一臉鐵青地站在那兒,看一眼她,又看一眼地上跪著的桃枝,冷冷道:「夫人解釋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
延湄繞開他走過去,先往床榻上看了眼,被褥有些許凌亂,又低頭看桃枝,她只穿著小衣和褻褲,瞬間即明──桃枝睡了她的床,而外側的被子應該是蕭瀾的。
延湄臉色漸漸白了,她扯了件外衣扔給桃枝,氣息不穩地吐出兩個字:「出去。」
桃枝的臉上氳著不自然的紅暈,有點兒被延湄的樣子嚇到,又跪在地上忙忙的解釋:「侯爺,婢子剛剛說的都是真的!」
蕭瀾正皺眉查驗屋裡的油燈,每一盞都湊過去嗅嗅,聽她的話便笑了聲,說:「是嗎。」隨即毫無預兆地欺到延湄跟前,伸指捏住她的下巴,作勢要親,延湄劇烈掙扎起來。
蕭瀾動作停住,緩緩直起身,上上下下打量延湄,心道這婢子說的竟確實不虛。
他鬆了手,又查驗起來,最後在兩根紅燭前停下,靠近去聞,尚且發熱的燭捻處散出一股他憎恨無比的香味,再細聞,其間還摻雜著明顯的甜香,是一種劣質的催情香。
如此明目張膽的尋釁,蕭瀾幾乎不用猜便知道是誰,也極明白這人的用意。她就是要無時無刻地提醒他,提醒他當年發生了什麼,提醒他,他們母子欠了她什麼。
他推開窗子,將兩根紅燭狠擲到庭院中。
允大娘聞聲出來看了看,沒見喚人便默默地又回去了;白倩那邊則像是已睡熟了,根本沒動靜;而宸妃送的兩個丫頭出來將紅燭撿起,兩人都衣衫微露,顯然知道這紅燭裡頭有什麼,今夜也沒打算睡,等著新夫人那兒若受不了,侯爺興許要招她們。
她二人都是當奴婢被送進來的,宸妃娘娘說了,若想抬成姬妾,今兒幫她們一把,往後便全憑自個兒的本事。其中一個便大著膽子說話:「侯爺,還不到時辰,紅燭滅了可不是好兆頭。」
蕭瀾冷笑一聲,道:「那妳們便把它點上,一人拿一支,站在庭中照著。」
那丫頭登時色變,蕭瀾已摔上了窗子。
這廂,桃枝感覺到自己的不對,心慌腿軟,小腹處陣陣發癢。
蕭瀾皺眉道:「回妳的屋子去。」
下人們的住處都在一處,桃枝現在回去還不得被人怎麼瞧,便咬牙求道:「夫人,讓我在廊下值夜吧。」
延湄這會兒臉色還白著,她心裡興許不明白桃枝是怎麼了,但畢竟還是不一樣的,她指指剛待過的西邊耳房,意思要她去那裡。
桃枝身上的難受已一陣狠過一陣,顧不得再跟延湄解釋,裹著衣服去了西屋。她其實什麼都沒做成,胳膊剛摸上侯爺的脖子,誰成想蕭瀾反應奇大,回身便差點兒將她的胳膊卸下來,簡直嚇死了。
蕭瀾看看延湄,轉身往東邊的耳房走,延湄在後面跟著他。
到了東間,蕭瀾抱出兩張涼被,不是正房裡的鴛鴦交頸,好在都是全新的。
延湄看著陌生的床有些抵觸,可畢竟這張床沒被睡過,她糾結的是,這床上沒有紗簾,拿什麼隔開呢?她在屋裡團團轉,忽而看見桌腿上都綁著紅繩,眼睛一亮,便上前解了,四條接在一塊,隨後將這條紅繩拉在床榻中間。
蕭瀾簡直哭笑不得,看來這位傅小娘子確實有些怪病,並不是傅家的謙辭。
如此想著,他心中反倒放鬆下來。
這時,延湄卻指了指他的臉,說道:「好紅。」
蕭瀾方才也聞進不少香味,現下不但臉紅,氣息也發熱,他略微掃一眼自己的下身,並沒什麼大反應,這並不在意料之外,因而很平靜。
闔上眼,他任由身體一陣陣發汗,外面的雨更大了,有濕潤的空氣鑽進來,在這細微的舒暢裡,蕭瀾並不想說話,但聽延湄的聲音又輕輕傳來,「你會種桃子嗎?」
這問的是哪一齣?蕭瀾想了想,如實道:「我沒種過。」
裡面沒了聲音。蕭瀾以為她睡了,可過半晌又聽她問:「那你能幫我種嗎?」
蕭瀾閉著眼,隨意地答:「日後可以試試。」
延湄似乎還想說話,蕭瀾忍不住了,加重語氣道:「睡、覺。」
延湄不情願地嘟嘴,但似乎找到某種奇異的安全感,閉上眼睛睡了。
早上蕭瀾起時,延湄也已醒了,她眼下一圈青色,顯然睡得不好。
外頭天未明,蕭瀾要到後園練劍,繫綁腿時見她望著自己,便問:「要再躺會兒還是起來?」
「起來。」她的聲音裡帶著早起的懶意。蕭瀾猶豫了一下,「要叫哪個進來伺候?」
延湄垂著頭,自己穿好了衣服。
出得房來,夜雨已停,允大娘和白倩在廊前的台階下候著,而宸妃送的兩個丫頭昨夜淋了大半宿的雨,今兒都起不來了。
蕭瀾看一眼門口的兩個,都是傅家跟過來的,十一、二歲的模樣,他猜想也妥帖不到哪去,但對延湄來說應比陌生人強些,便吩咐她們進去伺候,又對允大娘道:「煩請大娘到前院讓車駕備著,到了時辰好進宮去。」
允大娘應聲,行禮道:「侯爺有事盡管吩咐,可別對老奴這樣客氣,折煞了我。」
蕭瀾一笑,「好。」
白倩在原地站了片刻,大家各有各的事,唯獨她閒著,看蕭瀾去練劍沒人跟著伺候,想了想,只得回屋捧了巾子追過去,蕭瀾沒有趕人,她就也不說話,默默跟著。
用早飯時,桃枝過來了,她硬捱了一晚,萎靡得很,但延湄一見她,比她更顯萎靡──那是一種失去某樣東西的低落,毫不掩飾地顯現在她漆黑的眼睛裡,而且更加明顯的,她不讓桃枝再挨她碰她。
蕭瀾心道:記事還挺深。
梳妝時,桃枝要給她描眉點唇,她皺著眉別過臉,桃枝忍了一早,也是滿面委屈,一旁的桃葉只得道:「桃枝姐姐累了一早,要不我來吧。」
桃枝心裡氣苦,只覺淚都要下來,轉身將東西交給桃葉。桃葉才十一歲,真不怎麼會這個,好在延湄總算肯轉過臉,仰起頭,只是微白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蕭瀾瞧見她這模樣,一下想起幼時的木偶。
他記得曾想讓哥哥給他刻個像自己一般高的,可開始刻的時候,他忍不住悄悄問大哥,那木頭這樣會不會疼?這不過是小孩子不經意的一句話,卻不知被哪個奴婢傳到母親跟前,就為這一句話,他挨了好一頓訓斥。
「下去吧。」蕭瀾站到延湄面前,「我來。」
桃葉大氣也不敢出,閃到一邊。
蕭瀾不曾給人描過眉,想著容易,站到這兒才發覺不知打哪下手。他一手抬著延湄的下巴,彎腰湊近細看,延湄的眉長得好,昨日開臉時又修過,實不需要描畫太多,便順著她的眉線描。
描了兩下,延湄就皺了皺臉,蕭瀾道:「力道太重了?」
「嗯。」延湄閉著眼睛出個聲,蕭瀾便放輕了力道,也不知是不是太輕,觸了延湄的癢,她閉著眼睛咯咯笑起來,笑得蕭瀾手抖,兩條眉全畫歪了。
他手上不由微微使勁,捏著她瘦瘦的下巴,用力將胭脂點在水潤的唇上,唇瓣被他壓下去,鬆開時又慢慢彈起來,像是將熟的蜜桃,興許咬一口就會溢出汁水來。
他抬眼,對著延湄輕吹口氣,惹得她纖長的睫毛眨啊眨。
延湄心想,這人太壞了,故意畫醜她的眉毛,嘴唇也不好看,為了以後的大桃子,忍一忍。
他們進宮時,皇上剛下早朝,正在宸妃那用早膳。皇后先見了他們,笑道:「到底是成了婚的人,瞧著長大不少,晚些你母親見了,定也欣慰。」
正說著,皇帝與宸妃一道進了殿。
皇帝已五十有餘,身高體胖,眼睛瞇成一條縫,等二人行完大禮便呵呵地招手,「好好好,上前來上前來,讓朕瞧瞧。」
蕭瀾便拉著延湄上前兩步,皇帝打龍座上下來,打量延湄,又問蕭瀾:「昨日朕沒去,太子回來說頗是熱鬧。」
「是。」蕭瀾一笑,「謝陛下的恩賜。」
宸妃在後面慢聲道:「是熱鬧,臣妾聽說還打起來了。」
皇上回頭嗔她一眼,宸妃既不怕也不在意,掩著唇笑笑,眼梢處盡是柔柔的風情,又說:「臣妾是來給皇后娘娘請安,請過了,臣妾便告辭啦。」
皇上不攔她,皇后自沒二話,她說完施個禮,便衣帶飄飄地出了殿。
果然,昨日之事已傳進宮裡。
皇后順著宸妃的話,問道:「六郎,昨兒到底是怎麼了?榮妃大半夜便跑到顯陽宮,直叫著活不成了,眼下還在那兒哭呢,說是寧王被你打得臥床不起?」
蕭瀾抿抿唇,臉色沉下來,說:「他昨晚鬧得過分了。」
皇后顯然也知道寧王的德行,嘆了聲,道:「老三就是那個脾性,昨日八成也是替你樂呵,多喝了幾杯,鬧起來便不管不顧了,你何必同他一個醉鬼計較。你們再怎麼說也是兄弟,回頭說句軟話也就過去了。」
她話說得輕輕巧巧,實際意思是要蕭瀾上門致歉。
蕭瀾一手微微攥起來,不說話,顯然是不願意。
皇上勸道:「此事是老三錯在前,他也該給阿瀾賠禮,等他好些了,朕將他叫過來,你們兄弟兩個再說。」
皇后聽他口中叫阿瀾,眉間動了動,意味不明地一笑,「是,皇上怎麼說便怎麼了,左右都是一家人,能鬧到哪兒去。且你如今的年紀,也合該有這樣的少年脾氣,你在道場寺裡待了五年,皇上與本宮總是擔心你半路被寺裡的師父渡了去當和尚。」
「勞皇上和娘娘擔心,是臣的錯。」
皇后笑笑,見皇上看她,又道:「時辰不早,該去棲霞寺拜見你母親,莫讓她等久了。」
「是。」蕭瀾謝了恩,皇上笑咪咪地沒再說話,他領著延湄退出來。
出了顯陽宮,不遠就看見宸妃的肩輿。
朝陽方起,還不毒辣,肩輿上方沒有撐羅蓋,宸妃似笑非笑地看過來,豔麗的面容比朝陽還要晃人眼。
蕭瀾沒有避,依禮見過。
宸妃坐在肩輿上朝下看,問他:「昨日新婚,侯爺過得可還好?」
「謝娘娘掛念。」蕭瀾道:「一切都好。」
「呵!」宸妃笑了聲,「我這日子選得好不好?六月初三,我也是那日被封的美人呢。」
蕭瀾默了默,忽地叫了一聲,「表姐。」
宸妃面色頓變,一字字道:「替我向姨母問好。」
棲霞寺在棲霞山上,打皇城過去少說也得一個時辰,車馬走得略快,出了城便愈發覺得顛簸。
延湄被馬車搖得晃晃蕩蕩,見對面的蕭瀾微蹙著眉,說:「你晚上做了噩夢。」
蕭瀾幽幽地看向她,「沒有。」
延湄心想:可是我聽見你喊了,儘管很小聲。不知為什麼,她這話沒有說出來。
到了棲霞山還要徒步爬一路台階,延湄爬得氣喘吁吁,到了棲霞寺門口,蕭瀾站定,待她緩了一會兒才一併進去。
寺中頗大,他們繞過前後殿和幾處禪房,進了東南邊的一處別院,院中乾淨巧構,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響聲。
蕭瀾望了一眼,立在院中道:「母親,我來了。」
屋裡沒什麼動靜,半晌,一個頭戴僧帽、身穿海清衣的女尼挑簾出來,執禮道:「郎君來了,請進屋說話。」
室內檀香清幽,一人正手撚佛珠默經,直至默完了,方吐口氣緩緩睜眼,掃了一圈,頷首道:「算著時辰,你也該到了。」
蕭瀾拉著延湄跪地磕頭,「兒子帶新婦拜見母親。」
原端王妃姓霍,閨名雙雙,後入了棲霞寺,得居士之號,雖年近四十,但單論起容貌來,仍舊叫人思之神往。
跪拜完,霍氏只瞧了延湄一眼,便說:「出去候著吧。」
延湄轉頭看蕭瀾,見他微一點頭,這才又行個禮,跟著先前的女尼一併出了屋。
霍氏細眉稍稍挑起,說:「這便是給你指的新婦?寒門小戶,聽聞入京才兩年,原是個山野村夫。」
蕭瀾道:「丈人在太僕寺任職,家中倒也簡單。」
「哼!」霍氏冷笑一聲,「她在中間一摻和,指的能是什麼好婚?我本來瞧的是長幹裡的陸家,他們這些年族裡不成了,但正好與你相幫襯,世家舊族根基大,難保哪日便復起,如今被她這一攪和,成了個什麼樣子!」
蕭瀾斂目,靜靜道:「我方才進宮,見過表姐了。」
霍氏將手中的佛珠放在一旁,兀自出神。
蕭瀾立在她的側手邊,眼角餘光正瞥見窗外,這會兒日頭上來,毒得緊,延湄被炙烤得一頭汗,頂著日頭站在院中,眼下正一點點地往樹蔭挪去,然後似是發現蕭瀾看她,立時又不動了。
他微微好笑,轉過臉來,聽見自己的母親嘆了聲,又道:「她這兩年不知怎的轉了性子,恨極了你我。不過不妨,說到底七郎是個傻的。」
蕭瀾心裡頭一喀登,他張了張嘴,到底有些話不能問出來,霍氏瞧他一眼,語氣又怒起來,「你昨日將寧王給打了?」
霍氏遠在寺中,消息竟如此之快?除非……蕭瀾不願再往下想。
「是。」他直白道:「兒子需一個出京的由頭。」
「你要出金陵!」霍氏一下站起來,不可置信道:「你在道場寺待了多少年才出來?現今好不容易站在金陵城,你卻要離開?怎麼,這麼一點辱受不得嗎?」她說罷,拿起案上的戒尺啪一下抽在蕭瀾肩上。
蕭瀾緊緊抿著雙唇,一動不動。
「說話!」霍氏喝道。
外面的延湄聽了喝聲,提裙子跑過來。霍氏指著她:「出去!」延湄怔怔的,便要去拿她的戒尺,霍氏道:「莫以為不過頭三天,做婆母的便打不得妳。」
蕭瀾呼口氣,衝屋外叫了聲「蓮姑」,方才那女尼忙將延湄拽走了。延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著他。
「金陵眼睛太多。」蕭瀾開口,「母親,請您相信兒子。」
霍氏瞪著他,「我是怕你忘了當年的事。」
他怎麼敢忘,怎麼能忘?
「你長大,母親說不得你了。」霍氏笑一聲,「興許很快就輪到你來作母親的主了。」
蕭瀾直挺挺地跪下,「兒子不敢。」他略低著頭,剛被打到的頸肩泛起紅,夏衣單薄,霍氏那下又抽得甚狠,很快腫了起來。
兒子長高了,霍氏似乎剛剛發現這個變化,她伸出手,想去摸一摸兒子的臉,然而蕭瀾極輕微地一避,霍氏的手同時停住了,她直起身,又拿起佛珠,閉了眼,「母親等不了幾年。你若真被趕出京去,不必前來辭行。」
二人自棲霞山下來,已近午時,山中空幽,不聞人聲,只樹上的蟬一聲吵似一聲的叫喚。
蕭瀾在前面,步子大且快,延湄跟得頗是吃力。
早上入宮謁見,她穿的是命婦服,寬衣博袖,方才打山下爬上來,已累了個七七八八,現腳下一路又長又陡的石階,讓她很有些雙腿發痠,等蕭瀾想起回頭看,見她已落了好一段路,便停住腳,望一眼山中景色,茂林疏光,熟悉又陌生,他撩起衣襬,索性在石階上坐下。
延湄慢吞吞到他跟前,見他雙肘撐在階上,身子後仰,一副撒懶的樣子,便也跟著坐下,胸口一起一伏地喘氣。
蕭瀾側目看她,問道:「累不累?」
「累。」延湄說:「又熱。」
蕭瀾心道真是直白,不懂迂迴婉轉一下,想了想,又告訴她:「下回累了便叫住我,自然會停下來讓妳歇著。」
延湄乖覺地點頭,蕭瀾又隨口問:「叫我什麼?」
該稱「侯爺」,延湄是知道的,但這會兒蕭瀾的樣子讓她覺得像家裡的兩個哥哥,便想了想,道:「瀾哥哥。」
這又不傻?竟也會這樣討好人了?蕭瀾輕笑了聲,見延湄伸出一根手指,像是要碰碰他肩頭腫起來的地方,他目光轉沉,聽見延湄說:「吹一吹,揉一揉就不疼了。」
「是嗎?」他唇角微微勾著,「那妳吹來試試。」
延湄便伸出指頭,勾起他的衣領,湊過身對著他的肩膀輕輕吹氣。蕭瀾的眼角餘光能看見她噘起的嘴唇,用力又認真。
捏著下巴將人轉過來,蕭瀾對著她吹了一口又輕又緩的氣,延湄縮得後背都硌在石階上,怪疼的。她心裡頭生氣,怎麼又捏她的下巴,還弄得她脖子癢!
「我這樣才對。」蕭瀾鬆手站起來,「可歇夠了?」
延湄不理人,蕭瀾伸了兩根手指給她,「走吧。」
延湄試探地握住,欸?和昨兒牽著她的一樣,她跟著下山,步子輕快不少,也不知走出幾步,心中的氣便不知不覺地消散了。
霍氏沒有留飯,下山時只一人喝了碗清水,好在車上有點心,兩人吃了個精光,回到侯府時,白倩和允大娘都候著,延湄又略用了些,便倒回房裡歇午覺。
晚間,延湄仍舊不願回正房,蕭瀾顧忌昨日那香味沒散盡,便由著她,仍舊睡在東間,床頭床尾依然拉上紅繩,倒也相安。
第二日申時,宮裡傳來旨意,請蕭瀾進宮。
連頭三日都沒有等過,看來寧王那邊確實鬧得厲害。
蕭瀾一入宮門便先遇見太子,他愁眉苦臉的,怏怏對蕭瀾道:「六哥,一會兒父皇不論說什麼你都先應承下來,回頭我去三哥府裡與他說道,你可千萬別強著性子。」
太子怕什麼來什麼,蕭真被揍得臥床不起,榮妃在皇后那哭了半日無果,昨日下午定遠伯便進宮了,老頭子在武英殿廣場一跪,求皇上給寧王做主。
大熱的天,跪暈了兩回,皇上煩不勝煩,卻還得將人抬進殿來好生安撫,又叫了太醫忙前忙後地照顧。定遠伯老淚縱橫,辛辛酸酸地說起他們陳氏一族是如何如何立家,又如何如何在先祖一輩便追隨左右,這老黃曆翻得皇上牙疼,最後好說歹說送出宮去,應承這兩日必給個交代。
太子昨日下午得了信,急得團團轉,央皇后求情,反被訓斥一頓,只得等在這裡規勸蕭瀾。
蕭瀾衝他點點頭,「殿下一番好意,臣很領情。」
「哎呀!」太子撓撓頭,「六哥總與我這樣生分,我又不是為這個。」
前頭宮人來催,蕭瀾只得辭了他先走,太子也被皇后叫回去。
進了殿,銅盆中皆堆著冰塊,很是涼爽,皇帝仰躺在矮榻上,袒胸露腹,見太監領了蕭瀾進來,嗯了一聲招招手,面上並無甚憂怒之色。當然,興許是因為他一個時辰前剛服過五石散,在宸妃那兒胡天胡地了一通,又在御花園裡且走且跑,這當兒還不知龍首清明不清明。
蕭瀾行禮,皇上哼哼唔唔,半晌才扭過身子,認清了人,招手道:「是阿瀾,來,到皇伯跟前來。」
蕭瀾走到玉榻前,皇上又道:「坐下。」
他依言而行,皇上也不起身,虛妄妄地瞇眼打量他,說:「你長得像你母親。」
「是。」蕭瀾道:「容貌是父母給的。」
皇上便哈哈大笑起來,笑出一身的汗,肚子上的肉也跟著打顫,這下似乎醒了些,半坐起來道:「皇伯今日叫你來,你大約也知曉是為何事了。」
蕭瀾單膝跪下去,「臣讓皇上為難,是臣的錯。」
皇上將他拽起,「朕沒有責你,你本沒什麼錯處,只是定遠伯這老東西,疼老三得緊,不然這幾年老三也不能給慣成這樣。這不是多大的事,但若不給他個交代,他定得一味蠻纏下去,鬧得朕頭疼。朕想的是你不若先避一避,等老三的病好起來,榮妃和定遠伯一家子的氣自然也就消得差不多了。只是朕不能給你指什麼好地方,可能還得罰食俸以安撫老三,阿瀾,你可埋怨朕?」
蕭瀾自然道不敢,皇帝又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說:「你的性子朕清楚,愛與自個兒鬧彆扭。朕有時也是如此,後來便好了,因朕發覺,這世間實有頗多樂趣,該盡歡時需盡歡。你放心,過個一年半載,朕便找由頭將你招回來,往後再不叫你受苦啦。」
蕭瀾謝恩。
皇上並未立即下明旨,念著他新婚,總得過完頭旬再說,因而延湄回門時,傅家只知當晚鬧了事,還不知女兒即將跟著蕭瀾離京。
一回來,傅夫人便把女兒拉到內室,上上下下地看,拉起衣袖,捲起褲腿,見沒什麼被虐的痕跡,這才鬆口氣。
延湄不知,在她成親當晚,傅家老兩口相對垂淚,傅濟勸說:「無事無事,再怎樣蕭瀾在寺裡待了幾年,待人必是寬善的。」
傅夫人抹淚,「可他之前去過烏孫,我聽二郎說起過,烏孫那邊都是狼人,他們吃人肉,女人都被吊起來打!」
於是,夫妻腦中同時出現了一幅女兒被吊打的畫面,真是無語凝噎,垂淚到天明。
現今發現沒有,實在是太好了。又聽到那晚鬧事,是為護著延湄,心裡慚愧之餘,傅夫人不由更覺女婿順眼。
傅家三個男人與蕭瀾吃了一頓好酒,這才發現他其實挺隨和,傅濟喝多了拉著人絮絮叨叨,蕭瀾也沒有不耐煩,一直認真地應著。
及至走時,延湄將桃枝推給傅夫人,說:「留下。」
傅夫人已聽桃枝說了那晚的事,有點愧,又不好直接同延湄說,只得道:「好湄湄,將那晚的事忘了,桃枝也不是有意,妳得帶著她,不然阿娘不放心啊。」
延湄搖頭,「不要。」
桃枝委屈地在一邊哭,要冤死了,可延湄卻絲毫不給轉圜,認定了什麼似的,就是不讓桃枝再跟著。
傅夫人勸了半晌無果,只得順著她,暫將桃枝留在家裡。
延湄在耳房裡坐著,頭髮不滴水了,她用手指敲二烏的蓋子,二烏不理她,腦袋縮在龜殼裡不出來。百無聊賴下,她有些睏了,決定回去睡覺。
桃枝離開的時間有點長,整理床鋪怎這麼慢?是啊,今日不是在家裡了,日後這裡就是她的家,方才那個屋子就是她要住的地方。那是她的屋子,她的床榻,她的矮桌,她的席子……她需要去親手摸一摸,以便快些和這個新家熟悉起來。
對了,她的床榻還要分別人一半,儘管心裡不大舒服,但今兒知道了那個「別人」是誰,想想當初的大桃子,還是可以忍受的。
於是,她抱起陶盆往東屋去。
外頭下起了雨,啪嗒啪...
目錄
第一章 賜婚
第二章 離京
第三章 金帳
第四章 守城
第五章 鐵礦
第六章 秋獵
第七章 被擄
第八章 獲救
第九章 坦誠
第十章 勸服
第一章 賜婚
第二章 離京
第三章 金帳
第四章 守城
第五章 鐵礦
第六章 秋獵
第七章 被擄
第八章 獲救
第九章 坦誠
第十章 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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