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紀英國最炙手可熱的劇作家.毛姆畢生代表作
全球熱銷千萬冊 改編電影、歌劇、影集
問世百年不朽經典
六便士代表平庸生活,月亮則是誘人發狂的夢想——
你願意摒棄一切人性道德,只為奮不顧身衝撞、追逐遠在天際的理想嗎?
就像一頭撞上高聳的冰山,令平庸的生活徹底解體。——吳爾芙
毛姆是影響我最多的現代作家。 ——喬治・歐威爾
在證券商工作的史崔蘭是妻子眼中的老實丈夫、兒女眼中的好父親,美滿生活沒有可抱怨之處。但一個毫無預兆的日子,史崔蘭在妻兒返家前留下字條,從此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他流離在巴黎骯髒的旅社,每天只是埋頭畫畫。他對金錢無動於衷、對聲譽視若無物,不在乎自己能否名留青史,甚至連完成的畫作都不多看一眼。過去與史崔蘭會面的人們說,他就只是個呆板、正直、平凡的好人。而在髒污小巷瞥見史崔蘭的人們則痛罵,他是殘酷、自私、野蠻而肉慾的男人。究竟,是如何崇高的理想、如何執著的熱情,能讓一個乍見平庸之人突然遁入魔鬼之道?
「我了解這種井然有序的幸福所在,
但血液裡有一股渴望正燒灼著我!」
毛姆以驚心動魄的筆法,描繪出一個常人成為狂人的歷程。史崔蘭僅懷著對創作的極度熱情,放棄一切來實現自己的夢想。一縷熾熱而飽受折磨的靈魂,立志達成被肉體束縛的人們無法想見的偉大目標。
作者簡介:
威廉.薩默塞特.毛姆William Somerset Maugham
一九三○年代全球最高版稅的作家
逾20部作品改編電影
創立毛姆文學獎,鼓勵英國35歲以下小說創作者
生於一八七四年,十歲之前都住在法國巴黎。曾就讀於坎特伯里(Canterbury)的國王學校(King''s School)及海德堡大學(Heidelberg University)。毛姆曾經想要從醫,並於聖托馬斯醫院(St. Thomas'' Hospital)服務,但他於一八九七年出版的小說處女作《蘭貝斯的麗莎》(Liza of Lambeth)成績斐然,因而棄醫從文。他第一本代表作《人性枷鎖》發表於一九一五年,隨後出版於一九一九年的《月亮和六便士》,更加鞏固他作為小說家的地位。他身為劇作家暨短篇小說作家的成就也同樣粲然可觀,不僅諸多劇作成功搬上舞台,更於一九二一年出版短篇小說集《一片葉子的顫動》(The Trembling of a Leaf),副標題為《南海島嶼的小故事》(Little Stories of the South Sea Islands),其後還陸續出版了七本集子。其他作品包括旅遊書、散文、評論,以及自傳性質的《總結》(Summing Up)與《作家筆記》(A Writer''s Notebook)。
相關著作:《尋歡作樂(《大英百科全書》評選毛姆四大經典之一)》《人性枷鎖(全新完整譯本百年紀念版)》《面紗(毛姆強烈自傳色彩之小說傑作)》《剃刀邊緣(全新中譯本)》《月亮與六便士》
譯者簡介:
陳逸軒
高雄人。接生過許多流離失所的文字。專長是成為陌生人。
聯絡信箱:yihsuanchen92@gmail.com
章節試閱
「你可曾想過,你妻子有多不快樂?」
「她會平復過來的。」
我無法形容他這樣回答時有多麻木無情。我感到倉皇失措,但盡量不顯露出來。
我端出自己當牧師的亨利叔叔會用的口氣,他每次要親戚捐獻助理牧師候選人協會(Additional Curates Society)時都會這樣說。
「你不介意我老實跟你說吧?」
他微笑著搖頭。
「她做了什麼讓你這樣對待她嗎?」
「沒有。」
「你對她有什麼怨言嗎?」
「沒有。」
「那麼這樣離開她豈不惡劣? 你們都十七年的夫妻了,她也毫無毛病可挑。」
「惡劣。」
我驚訝地瞟了他一眼。他對我說的每句話皆由衷贊同,這讓我站不住腳。我的立場因此變得很複雜,更別說可笑了。我本來準備好要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忠告、訓誡和規勸齊發,必要的話甚至可以謾罵、憤怒且譏諷;但罪人毫不猶疑地坦承罪過時,心靈導師能怎麼辦? 我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因為我自己總是習慣否認一切。
「然後呢?」史崔蘭問。
我嘴角試著裝出輕蔑之意。
「既然你都承認了,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想應該是沒了。」
我覺得自己此行任務執行得並不漂亮。我真的惱火了。
「去你的,你不能拋棄女人,讓她身無分文。」
「為什麼不行?」
「她要怎樣過活?」
「我已經養了她十七年,為何她就不該養活自己試試看?」
「她沒辦法的。」
「讓她試試。」
當然我有許多可以回應這句話的答案。我或許可以提起女性的經濟地位,男人締結婚姻時立下的契約、不論是默認或明定的,還有其他許多因素;但我覺得真正有意義的僅有一點。
「你不再愛她了嗎?」
「一點也不。」他這樣回答。
對所有人來說這件事極其嚴肅,但他回答的方式厚顏無恥到歡快的地步,我必須咬著嘴唇才不會笑出來。我提醒自己,他的行為可惡至極。我努力讓自己處於義憤填膺的狀態。
「真該死,你得想想你的孩子。他們不曾傷害過你。被生下來也不是他們自己的意願。你要是像這樣拋棄一切,他們會流落街頭。」
「他們已經養尊處優好幾年,遠超過大部分小孩子所擁有的一切。何況會有人照顧他們。說到這個,麥克安德魯夫婦會支付他們教育費。」
「可是你不喜歡他們嗎? 他們是很乖巧的小孩。你真的想說你不想再和他們有任何關聯?」
「他們還小的時候我的確喜歡他們,不過現在大了,我對他們沒特別的感覺。」
「你好無情。」
「我敢說是這樣。」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覺得羞愧。」
「的確不。」
我改變方針。
「大家都會覺得你是個畜生。」
「隨便他們。」
「知道別人厭惡鄙視你,你也沒差?」
「沒差。」
他簡短的回答極其輕蔑,我的問題相形之下,雖然再自然不過卻感覺荒謬。我思索了一會兒。
「我不曉得人要怎樣安心過日子,假如他心裡明白別人對他的非難? 你確定自己不會哪天開始擔憂了起來? 每個人多少都有點良心,遲早會找上門來的。假設你妻子死了,難道你不會悔恨當初?」
他沒回答,我等著他開口應聲。最後我還是自己來打破僵局。
「這你要怎麼說呢?」
「我只想說你蠢到家了。」
「無論如何,你都可能被迫必須扶養妻小。我想他們可以尋求法律保護。」我有點不悅地回嘴。
「法律能從石頭身上榨出血來嗎? 我沒有錢,身上只剩一百英鎊左右。」
我愈來愈摸不著頭緒。他住的旅舍的確顯示他的處境拮据。
「錢花光你打算怎麼辦?」
「再賺。」
他的態度十分冷靜,眼神中不脫嘲諷的笑意,讓我所說的一切相形之下都顯得愚蠢。
我安靜了一會兒,思索接下來該說什麼好。他倒是先開口了。
「艾美為什麼不改嫁? 她還算年輕,也不是沒有姿色。我可以推薦她的確是優秀的妻子。她想跟我離婚的話,我不介意提供必要的理由。」
這下輪到我竊喜了。他很精明,這顯然是他鎖定的目標。他不曉得為了什麼理由,隱瞞他和女子私奔的事實,他小心翼翼隱藏她的下落。我斷然回答:
「你妻子說,不管你怎麼做,她都不會跟你離婚。她已經鐵了心。這條路你可以不必再想了。」
他驚訝地看著我,那神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他收起嘴邊的笑意,很認真地說:
「可是朋友啊,我不在乎。不管離不離我半點都不在乎。」
我笑了出來。
「噢,拜託,你別以為我們都是笨蛋。我們恰巧就是知道你和女人私奔了。」
他楞了一下,接著驀地放聲爆笑,笑聲震耳欲聾,引得坐在附近的人回頭側目,有些也笑了起來。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好笑的。」
「可憐的艾美。」他咧嘴而笑。
然後他臉色變得鄙夷不屑。
「女人的頭腦真可悲! 愛。老都是愛。她們以為男人離開,只可能是移情別戀。你覺得我這麼做會是傻到因為一個女人嗎?」
「你意思是說,你並非為了別的女人而離開妻子?」
「當然不是。」
「你以人格擔保?」
我不曉得自己怎會這樣要求。我真是太過天真。
「我以人格擔保。」
「那麼,老天爺啊,你究竟為了什麼離開她?」
「我想畫畫。」
我細細端詳他良久。我不懂。我覺得他瘋了。別忘了當時我很年輕,在我眼裡他是中年男子。我只記得自己當下的訝異。
「可是你四十歲了。」
「正因如此我才認為是時候了。」
「你畫過畫嗎?」
「我小時候很想當畫家,但我父親逼我從商,因為他說搞藝術沒錢賺。我一年前開始嘗試畫。過去一年我晚上都去上課。」
「史崔蘭夫人以為你去俱樂部打橋牌時,你都是去上課?」
「沒錯。」
「你為什麼不告訴她?」
「我寧可保守祕密。」
「你會畫了嗎?」
「還不行。但我會成功的。所以我才來到這裡。我在倫敦無法達成目的。在這裡或許可以。」
「你覺得像你這樣的年紀才開始,會有任何成就嗎? 大部分的人都十八歲就開始畫了。」
「我可以比十八歲時學得更快。」
「你憑什麼覺得你有天分?」
他沒馬上回答,眼神佇留在路過的人群身上,但我並不覺得他真的在看他們。他的回答等於沒回答。
「我就是得畫。」
「你這豈不是冒著很大的風險?」
他注視著我,眼裡閃著異光,我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你多大年紀了? 二十三?」
我覺得他問這個岔題了。我會冒險是很自然的事,但他早已青春不在,他是個有身分地位的證券經紀人,家有賢妻和一雙子女。對我來說再自然不過的道路,以他而言卻荒誕不經。我也想持平而論。
「當然奇蹟有可能發生,你可能成為偉大的畫家,不過你也得承認這只有百萬分之一的機會。假如到頭來你必須承認自己搞得一團糟,那就難看了。」
「我就是得畫。」他又重複了一次。
「假如你頂多只能成為三流畫家,你覺得因此放棄一切值得嗎? 畢竟以其他任何行業來說,你不特別傑出也沒關係,你只要還過得去就能過得很舒適,不過藝術家就不一樣了。」
「你這該死的蠢蛋。」他說。
「我不懂你為何這樣說,除非把顯而易見的道理說出來也算是蠢事。」
「我就跟你說了我得畫。我也沒辦法克制自己。一個人掉進水裡的時候,他游得好或不好並不重要:他就是得游出來,不然就等著溺水。」
他的聲音中帶著真正的熱情,我不由自主受到感動。我彷彿感受到一股激昂的力量在他體內掙扎:感覺就好像他不情願地被某種十分強烈、壓倒性的東西給控制住了。我沒辦法理解。他似乎被魔鬼附身,我覺得他隨時都可能被撕成兩半。然而他看起來正常極了。
我眼睛好奇地盯著他看,他絲毫不以為意。他就穿著他那件舊的諾福克外套、頭戴著單面絨的圓頂禮帽坐在那兒,真不曉得陌生人會怎樣看他;他的褲子太過寬鬆,雙手也不乾淨;而他那張臉,下巴上長滿沒刮的紅色鬍碴、小小的眼睛和張揚的大鼻子,看起來粗魯鄙俗。他有張大嘴巴,嘴唇厚而肉感。不,我沒辦法幫他定位。
「你不會回你妻子身邊?」我終於這樣說道。
「絕對不會。」
「她願意忘記發生的一切從頭開始。她甚至完全不會責怪你。」
「叫她去死吧。」
「你不在乎別人覺得你是無恥之徒? 也不在乎她和你的孩子得乞討為生?」
「一點也不。」
我沉默了一會兒,醞釀開口說出下一句話的氣勢。我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吐了出來。
「你是個不折不扣的無賴。」
「這下你已經一吐為快了,咱們去吃晚餐吧。」
我讓他挑選餐館,不過在路上我買了份報紙。點完晚餐後,我將報紙攤開來看,報紙就靠在聖加米爾礦泉水的瓶子上。我們靜靜地用餐。我感覺到他不時朝我這邊看,不過我不以為意。我刻意要逼他開口交談。
「報紙上刊登了些什麼嗎?」這頓沉默的晚餐將近尾聲時,他開口說道。
我彷彿在他聲音中聽到一點惱怒的語氣。
「我一直很喜歡讀副刊的戲劇評論。」我說。
我摺起報紙放在身旁。
「晚餐我吃得很開心。」他說。
「我們就在這兒喝咖啡吧,你說呢?」
「好。」
我們點燃雪茄。我不發一語地抽著。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時不時停留在我身上,嘴邊帶著一絲覺得好玩的笑意。我很有耐心地等著。
「上次見面後你都做了些什麼?」他終於問道。
我可說的不多。我訴說的不外乎乏善可陳的辛勤工作,各種面向的嘗試,還有對書本和人類所累積的知識,諸如此類的紀錄。我小心地不問起史崔蘭自己都在做些什麼。我展露出對他毫無興趣的態度,這招最後終於奏效。他開始談起自己的事情。不過由於他可悲的表達能力,他說出來的不過是自己經歷的浮光掠影,我還得靠自己的想像力來填補空
白。我對這號人物深感興趣,而對他所知頂多是些蛛絲馬跡,這樣實在太誘人了。這彷彿就像閱讀一份殘缺的手稿。我接收到的印象是,他過著勉力對抗各種困境的生活;但我領悟到一件事,大部分人無法忍受的惡劣境況,對他來說一點影響都沒有。史崔蘭與大部分英國人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對生活的舒適與否漠不關心;一直住在破舊的房間裡也不嫌厭煩;他身邊不需要圍繞著美麗的事物。我不覺得他曾留意過,我初次造訪時,他那個房間的壁紙有多骯髒。他不想要躺在扶手椅上,坐餐桌椅他其實更自在。他吃飯胃口很好,但吃什麼他並不在乎;對他來說,那不過是他吞嚥下肚來止飢的食物;沒食物的時候他似乎不吃不喝也行。我後來知道他曾有六個月的時間,每天吃一條麵包喝一瓶牛奶過活。他是個肉慾的男人,卻對感官的事物無感。他不以窮困匱乏為苦,僅靠著精神的力量過活,的確令人感到佩服。
當他身上從倫敦帶來的那筆小錢用光後,他也不以為意。他沒賣出畫過,我也不覺得他曾努力賣畫,他於是開始找法子賺點錢。他獰笑著告訴我,他曾充當導遊帶倫敦佬去見識巴黎的夜生活;這份工作正合他那性好譏諷的脾氣,而且不知怎地,他和這座城市裡較
不光彩的區域有著廣泛的交遊。他告訴我,他在瑪德蓮大道上來回好幾小時尋找英國佬,最好是喝了酒的那種,他們會想見識法律明文禁止的東西。走運的話他能賺點小錢;但最後他襤褸的衣衫終於嚇壞了觀光客,他再也找不著膽敢把自己交到他手上的人了。之後他恰巧碰上翻譯專利藥品廣告的工作,這些廣告會再傳播回英國的醫學界。某次罷工中他甚至被雇來油漆房屋。
與此同時他不曾停止磨練自己的技藝,但很快的他便厭倦了畫室,開始獨自一人作畫。他不曾窮到買不起畫布和顏料的地步,而且他其實不需要其他東西。據我的了解,他畫得很辛苦,而他又不喜歡接受別人的幫助,因此花了許多時間摸索前人早已一一解決的技巧問題。他有所目標,我不曉得他瞄準了什麼,或許他自己也不知道,我比之前更強烈地感覺到他好像著了魔似的。他看起來神志並不清明。我覺得他不願意讓人看畫,似乎是因為他其實對那些畫並不感興趣。他活在夢裡面,現實對他來說不具意義。我感覺他在畫布上全力揮灑他猛烈的個性,為了畫出他心目中所看到的景象,他忘卻了一切;完成了之後,或許他完成的不是畫,因為我覺得他甚少完成任何作品,他的激情消耗殆盡,他便變得毫不在乎。他對自己畫的從來不曾感到滿意;與縈繞他腦海的景象相較之下,那彷彿無關緊要。
「你為什麼不送自己的作品去參展? 我還以為你會想知道別人的看法。」我問道。
「你會嗎?」
我難以言喻他加在這幾個字裡頭的無比輕蔑。
「你不想成名嗎? 大部分的藝術家都看重這件事。」
「幼稚。要是你都不在乎個人的意見了,怎會去在乎群眾的評價?」
「並非人人都明事理的啊。」我笑了出來。
「名聲是誰創造出來的? 評論家、作家、證券經紀人、女人。」
「想到有你不認識、不曾謀面的人們,從你手中畫出的作品裡接收到微妙而熱切的情感,難道你不會覺得開心嗎? 所有人都喜歡握有力量。我想不到比觸動人們的靈魂使他們感到悲憫或驚懼更美妙的力量了。」
「濫情。」
「那你為何在乎自己畫得好或不好?」
「我不在乎。我只想畫自己看到的東西。」
「我真不曉得自己能否在荒島上寫作,心裡明白除了自己的眼睛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看到我寫的東西。」
史崔蘭久久沒開口說話,但他眼裡閃著異光,彷彿見著了點燃自己靈魂、使其出神忘我的什麼東西一樣。
「有時候我曾想過在淼茫大海中的一座島嶼,我可以住在島上某座隱蔽的山谷裡,靜靜地藏身奇花異草中。我覺得自己可以在那裡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他其實並未確切地說出這些話來。他運用手勢而非形容詞來表達,而且說得結結巴巴。我用自己的話解讀他想說的意含。
「回頭看過去那五年的歲月,你覺得這樣值得嗎?」我問他。
他盯著我看,我曉得他不懂我的意思。我解釋道:
「你放棄了舒適的家,以及平凡但幸福的生活,經濟上堪稱富裕,而你在巴黎似乎過得很糟。假如重來一次,你還是會一樣嗎?」
「我寧願如此。」
「你知道你都還沒問到妻子和小孩的事嗎? 你沒想過他們嗎?」
「沒想過。」
「真希望你沒這麼惜字如金。你絲毫不曾後悔對他們所造成的不幸嗎?」
他咧嘴一笑,搖搖頭。
「我會想你有時候是否會不禁想起過往。我不是說七、八年前的事,而是還要更早之前,當你初識妻子,愛上她,與她成親的時候。你都不記得第一次擁她入懷的喜悅了嗎?」
「我不想過去,唯一重要的是永恆的現在。」
我思索他的答覆好一會兒。這回答或許有點費解,但我覺得自己隱約懂得他的意思。
「你快樂嗎?」我問。
「快樂。」
我沉默不語。我細細地注視著他。他堅定不移地回應我的凝視,眼裡閃爍著促狹的神情。
「恐怕你也並不贊同我吧?」
「胡說。」我立即回答:「我並不會對一條巨蚺表示不贊同;相反地,我對他的精神狀態感到有趣。」
「你對我感到興趣純粹出於專業考量?」
「純粹如此。」
「你並不對我感到不贊同也只是剛好而已。畢竟你的性格可鄙。」
「或許那就是你與我相處自在的原因。」我回嘴道。
他哂笑著卻沒說話。我真希望自己能形容他的笑容。我不曉得他的笑是否迷人,但他的臉為之一亮,讓平常一向陰鬱的表情變了個樣,給了他一種不帶敵意的惡毒感。他的笑樂得彷彿上了天堂。然後突然間,你再也受不了了,你發現雙腳其實一直踩在泥濘中。你想徹頭徹尾地弄髒自己。於是你找了個粗野、低俗、下流的女子,她淫亂放蕩,對性事毫不避諱,你像頭野獸般占有了她。你喝到自己被狂怒蒙蔽了心靈。」
他幾乎一動也不動地盯著我看。我瞪了回去,徐徐地說下去:
「我告訴你最奇怪的是什麼,是當一切結束時,你居然感覺到自己無比純淨。你覺得自己彷彿是脫離軀幹、沒有實體的靈魂;你似乎伸手就能觸摸到美;你的心靈能與微風、開枝散葉的樹木,以及波光瀲灩的河流親暱交流。你覺得自己彷彿就是上帝。這一切你能向我解釋嗎?」
他雙眼始終盯著我的眼睛,一直到我把話說完,這才別過眼去。他臉上浮現奇怪的神情,我想一個人若是遭刑求致死應該也是這種表情。他默不作聲。我知道我們的交談結束了。
「你可曾想過,你妻子有多不快樂?」
「她會平復過來的。」
我無法形容他這樣回答時有多麻木無情。我感到倉皇失措,但盡量不顯露出來。
我端出自己當牧師的亨利叔叔會用的口氣,他每次要親戚捐獻助理牧師候選人協會(Additional Curates Society)時都會這樣說。
「你不介意我老實跟你說吧?」
他微笑著搖頭。
「她做了什麼讓你這樣對待她嗎?」
「沒有。」
「你對她有什麼怨言嗎?」
「沒有。」
「那麼這樣離開她豈不惡劣? 你們都十七年的夫妻了,她也毫無毛病可挑。」
「惡劣。」
我驚訝地瞟了他一眼。他對我說的每句話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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