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於茫茫人海中訪我唯一之靈魂伴侶。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他是偵察連狙擊手出身。一個偵察兵,對人對事都有一種精準的認識和甄別能力。而一個狙擊手,一旦瞄準了一樣事物,所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立刻出擊。很不幸他佔全了這兩樣。
然後對於她,更不幸的是,他的目標是她。
她:彼此不熟悉,我們還不能結婚。
他:可以慢慢熟悉。
她:我們之間又沒有愛情。
他:那東西並不重要。
她:好吧,我說實話,我不願意嫁給一個軍人。
作者簡介:
蘇格蘭折耳貓
生於斯長於斯的北方姑娘,喜歡讀書,嚮往文中的愛情故事,卻過著最平淡的生活。深知愛情有萬象,若筆下的故事能引起讀者的共鳴,便已足矣。
代表作《你好,中校先生》曾獲2011晉江原創網年度十佳作品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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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厭倦了千篇一律狗血雷人的泡沫言情套路,渴望一本真正撫慰人心,讓你重新愛上愛情的都市言情,推薦你看《你的諾言,我的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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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言、滄海、軍婚、先婚後愛、細水長流的幸福、穩打穩紮實力派,這樣的關鍵詞,構成了《你的諾亞,我的滄海》作為都市言情的暢銷書氣質。蘇格蘭折耳貓無疑是晉江近年最具潛力的種子選手,如今提到軍旅題材,言必提《你的諾言,我的滄海》(原名《軍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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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原本已不敢奢望愛情的靈魂在閃婚中開始慢慢靠近,看兩個慢熱又不乏衝動,理性骨子裡又都流淌著浪漫血液的人談情,絕對是一件令人動心的事。
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他們約定不去觸碰“愛”這禁區,卻不約而同,沉淪在無常的際遇裡。
比《哪一年讓一生改變》更動人的都市情感篇章!
百万讀者收藏,心動閱讀指數:★★★★★
這世上至少還有兩件事是值得相信的:
一是女人的直覺,二是軍人的承諾。
你要我相信,縱使站在懸崖絕嶺,總有一雙寬厚的臂膀,可將我溫柔庇佑。
往事與宿命的狹路相逢,兩個受傷靈魂的顫栗情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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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楔 子
時值三月,林芝的雪卻越下越大了。
一片片簌簌降落的白雪遮住了剛剛綻放的桃花,又輕輕落在慌亂的人群當中,愈發使他們感到恐懼。
本是欣賞美景的時節,卻被這漂亮的雪花帶來的一場災難給毀了。雪崩,鋪天蓋地而來的白色,洶湧又危險。人們尖叫著、奔跑著,一時間場面有些混亂。
嚴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醒來的,灌滿耳朵的大雪讓她腦子裡只剩下一片嗡鳴聲。記不得她是如何在這裡,也想不起雪崩是如何發生的,只知道,她被雪卡住了,四肢動彈不得。
愣怔片刻,她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衣裡躲了躲。雪花融進身體裡,溫暖中摻進了一絲絲寒冷。聽著外面傳來的嘈雜之音,她竟一點也不緊張。
忽然有一道抽噎著的稚嫩女音問她:“你不覺得冷嗎?怎麼還笑呢?”
她費勁地低頭,發現自己的大衣下面竟然還護著一個小女孩。嚴真凝視著她,輕聲說道:“不冷。”
小女孩似是不解,看著她,眨了眨黑亮的大眼睛。
“因為啊,我想起了曾經有個人對我說過的話。他告訴我,一個擁有很多過去的人,陷入回憶之中便會感到久違的溫暖。”嚴真說著,思緒漸漸走遠。
他說,他在西藏當了幾年兵之後就進了特種兵大隊,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遇到危險的任務,九死一生的時刻也經歷過。
他說,他曾經為了一個目標潛伏在雪堆裡兩天,凍得手腳都失去了知覺,可還得端著槍。然後他的大隊長告訴他,別時刻都繃得跟一根弦似的,放輕鬆點,想想高興的事。他就尋思著,想什麼呢,於是就開始想,再後來,就忘記了冷。
現在,她被困在雪裡瑟瑟發抖,於是她也開始尋思,想點什麼好呢?
她閉上眼,開始回想。好多好多回憶。
那些過去的、美好的回憶,都有些什麼呢?
想著想著,她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第一章 不一樣的家長會
秋。
正是C市的多雨時節,陣陣冷風刮過,不消片刻密密匝匝的雨水就打濕了窗戶。坐在窗前的嚴真嘆了一口氣:又要冒雨回家了。
同辦公室的李老師走了進來:“嚴老師啊,下午沒課?”
嚴真微微一笑:“剛上完。”
“近來的天氣還真是詭異,這剛下完一場又是一場。嚴老師,你是騎車子上班吧?”
嚴真嗯了一聲,語氣風輕雲淡。
這位李老師上個月結婚,嫁了一位高乾子弟,這幾天上班都是車接車送,風頭正盛,此時說來不過是想讓她羨慕一下,可見她油鹽不進,也訕訕地退了回去,不再搭話。辦公室裡瞬間一陣冷清,直到門再次被推開,沉默才被打破。
“嚴老師!”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姑娘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嚴真認出這是她上星期剛剛任命的班長。
“怎麼了?”
小姑娘咽了口口水:“嚴老師,班裡有人打架,我、我勸不住!”
“哦?”她眉頭微皺,“你先回去吧,我馬上到班裡去。”
嚴真是一名小學教師,說起來工作也並不算清閒,因為她工作的學校高乾子弟的子女居多,又多是小孩,平常能不找事就不錯了。這不又惹事了——
全班三十六個人此刻分成了兩撥儿,分別站在為首的兩個男孩子身後。兩個男孩子顯然已經經過一番搏鬥,臉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掛彩。其中一個小男孩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擦,而另一個小男孩瞥了他一眼,腦袋揚得老高。
“顧珈銘,你把他打傷了,趕緊說對不起。”班長林小小說道。
腦袋揚得老高的小男孩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繼而不屑地扭過頭去。
“顧珈銘!”林小小急得直跺腳。
“不。”顧珈銘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地看著林小小,“你到底是哪撥儿的呀,你要是站我這邊就別勸我跟階級敵人投降,我爸說了,戰場上要寧死不屈!”
林小小噎住,視線一瞥,看見一道身影向他們走來。完了,老師來了——
嚴真走進教室,一眼就看清楚了對陣雙方的為首人物,顧珈銘和林梓,班上有名的搗蛋鬼,幹壞事準有這兩人。不過,兩人一般不交手,像今天這樣劍拔弩張對峙打架的事倒是第一次。
“怎麼回事?”
林梓哭得慘兮兮地指著顧珈銘:“嚴老師,我就說了這傢伙一句,他就把我揍了一頓,嗚嗚嗚嗚,嚴老師,你要為我做主!”
嚴真安撫似的拍了拍林梓的頭:“你說他什麼了?”
林梓吸吸鼻子,唯唯諾諾地說:“我、我就說他爸這次肯定又不來家長會了,結果,他、他就揍了我一頓。”
“揍你是活該。”顧珈銘像是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奓毛。
難怪——
嚴真將情緒激動的小朋友安撫了下來:“好了,沒事的先放學回家。”然後指著憤怒中的顧珈銘小朋友道:“顧珈銘,來我辦公室一趟。”
顧珈銘小朋友頓時眉毛一擰,揪起小書包,大義凜然地在眾人的注視下跟著老師走了出去。
雨已經停了,嚴真坐在辦公桌邊看著站在牆角的顧珈銘,招招手把他叫上前來:“不服氣?”
小朋友撅嘴,沒說話。
“是不是你先動手打的人?”
“是。”不情不願地承認,很快又辯解,“誰想到他那麼不經打,我就打了一下!”
嚴真失笑:“為什麼出手打林梓?”
“誰讓他說我爸不來開家長會的!”
嚴真哦了一聲:“那你爸爸是不是好幾次都沒來了?”
顧珈銘小朋友噎了一下,沒話說了,過了一會兒小聲咕噥了句:“老師,敵我矛盾是沒法調和的。”
這小傢伙。嚴真想了一會兒:“這樣吧,把你爸爸的電話給我,我親自通知他來開會。”
顧珈銘小朋友睜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當然。”
顧珈銘立刻喜笑顏開,從包裡掏出一部手機:“老師,您用我的打吧,我爸看是我的號,準接!”
電話接通得很快,嚴真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听見那頭崩豆似的說了一大串:“哎喲,小祖宗欸,參謀長正忙著呢,您老人家又惹什麼麻煩事了?怎麼這個點兒打電話?”
嚴真靜了一下,才開口打斷那頭的滔滔不絕:“不好意思,我是顧珈銘的老師。”
那頭的人的嘴彷彿突然被關上了閘,過了一會兒才緩過勁兒來:“啊,哦哦,老師您好。顧珈銘的家長此刻正在開會,沒法接電話,我是他的通信員小馬,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這人無風也轉舵啊,嚴真抽抽嘴角:“沒什麼事,就是想通知顧珈銘的家長過幾天來學校開家長會。顧珈銘很希望他的父親到場,所以希望他能抽出時間來。”
“啊?”
“如果有什麼難題讓他再聯繫我吧,不過我想,如果把孩子的教育放在第一位,這應該不會有太大的難度吧?”
留下自己的號碼,嚴真掛了電話,摸了摸顧珈銘小朋友的頭:“顧珈銘,這次老師一定會讓你爸爸來的,所以,以後不能為了這種事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了。”
話畢,見顧珈銘沒有像想像中那樣期待地看著自己,而是撅嘴說道:“老師,你知道我爸爸是乾啥的嗎?”
“嗯?”她確實還不知道。
顧珈銘小朋友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爸爸是當兵的。”
竟然是當兵的? !嚴真看著手機無語半天。
晚上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嚴真鎖好車子後就信步向樓上走去。這棟樓有些老舊,踏上樓梯就有一層一層的灰撲面而來。掏出鑰匙開門,還沒轉動門便從裡面打開,從門內露出一張和藹的臉:“小真,回來了?”
“奶奶。”嚴真笑笑,將包放好,“餓了吧,我這就去做飯。”
老人家看她一身濕,忙說道:“不急,先去沖個澡換身衣服,瞧這濕的。”
匆匆洗了一個澡出來,嚴真穿戴好將頭髮紮起便去做飯。奶奶跟在她身後,問:“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晚?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麼事?”
“沒事,就是開了個會。”嚴真說,“奶奶,我們學校現在正在集資買房子,我想著咱們是不是也換套房子?”
“那得多少錢啊?”奶奶有些心疼。
“沒事的,我現在有些積蓄,應該可以付首付,剩下的房貸我有工資慢慢還。”
奶奶嘆氣,伸手捋了捋嚴真濕漉漉的頭髮:“那就太辛苦,還是算了吧,而且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房子,是你自己的事。”
嚴真不解:“我自己的事?什麼事?”
奶奶笑瞇瞇地說:“你都已經二十七了,你說還能有什麼事?”
嚴真頓悟,忙別過身去:“我不急。”
“你不急我急。”奶奶堅決道,“對門李嫂昨天還說要給你介紹對象呢,我就等你回來了約時間,怎麼樣?”
看來這次是動真格的了,嚴真無奈,只能點了點頭:“要是有的話就見見吧。”
奶奶滿意,忽而想起什麼,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不准敷衍!”
“知道了。”嚴真假意不耐,“奶奶先出去吧,我要炒菜了。”
終於清靜了,嚴真看著灶台,無奈地苦笑。
正炒著菜,奶奶忽然又推門而入,嚴真一邊翻菜一邊問道:“奶奶,您又怎麼了?”
“小真,電話。”奶奶笑瞇瞇地說,“是個男人。”
男人?嚴真一愣,將煤氣灶關好去接電話:“你好,我是嚴真。”
“嚴老師你好,我是顧珈銘的家長。”一道清朗的男聲。
“哦,你好。”
“今天下午一直在忙,所以很抱歉現在打擾老師,有什麼問題嗎?”那頭的語氣很淡定,彷彿接到老師電話已是常事。
“哦,沒什麼大問題,只是顧珈銘告訴我說你估計不能來開家長會,我想親自確認一下。”嚴真說。
原來是這樣,小崽子。顧淮越在心裡念叨一句,又問:“家長會什麼時候?”
“兩天以後。”
顧淮越笑笑:“那應該來得及,我會出席。”
“那就好。”嚴真鬆了一口氣,掛斷電話。
奶奶湊上前來:“小真,是誰呀?”
嚴真揉揉頭疼的額頭:“奶奶,您怎麼草木皆兵的,是我學生的家長。”
奶奶癟嘴道:“我還不是為你的終身大事著想,也不想想除了我之外誰還操你這份心。告訴你,我已經想好了,等你結了婚我就搬到鄉下你大哥那兒去,準不讓你嫌煩!”
嚴真是獨生女,奶奶說的大哥是嚴真大伯的長子。嚴真父親去世已有十幾年,她一直是受奶奶和大伯照顧長大的,近兩年找了工作便經常將奶奶接過來住一段時間。
越說越離譜了,嚴真搖頭,沒敢在老太太正賭氣的時候多嘴,而且為了讓老太太放心,隔天嚴真就去見了李嫂給她安排的人。
嚴真坐在咖啡廳,手中端著咖啡杯,認真地聆聽著對面男人的滔滔不絕。
“嚴小姐是做老師的?初中、高中還是大學呀?老師這份工作挺好,能做大學老師更好,待遇不錯還悠閒。”男人一頓,問道,“敢問嚴小姐月收入多少呀?”
嚴真輕輕一笑:“我是小學教師,工資也不算很高。”
“小學教師?”
“對,小學教師。”嚴真輕輕撥弄著咖啡勺,“現在教育都是從娃娃抓起,小學教師做起來也是很辛苦的。”
“也是。”男人訕訕地點頭,“那,嚴小姐應付小孩子應該很有一套吧?”
“還好吧。”嚴真勉強道,“我剛做老師,還需要歷練。”
男人問了半天,終於罷口。問到的東西他不滿意,深層的內容對面這位小姐也不願意透露,看來這場相親要泡湯了。
男人正惆悵著,嚴真看了看表:“抱歉,我下午還有一場會要開,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走了。”
“哦,可以可以。”男人擺擺手。
嚴真想了想,還是從錢包裡抽出錢來,遞給了服務員:“這是咖啡錢。”
其實嚴真有些反感相親這樣的場面,所以即便是對方對她頗有好感,她也是匆匆聊幾句就退場。並非是她沒有禮貌,她只是覺得,靠這樣的方式尋找到的愛情有些不靠譜。
出了咖啡店,嚴真就匆匆往學校趕去。
家長會安排在下午兩點,她提前來了一個小時,準備好資料之後便向教室走去。家長會每次都是老一套,也難為嚴真每次都準備得那麼認真。
教室裡已經坐了不少家長,還未走進教室,嚴真就發覺這次家長會有了些許不同。因為透過窗戶,她看到一個穿著軍裝的背影坐在教室的正中央。微微一想,嚴真明白了,這位應該就是顧珈銘的爸爸。
在台上站定,嚴真不經意地向男人投去一眼。男人微低著頭,肩上那對肩章是兩槓兩星。應該是中校軍銜,嚴真默默地想。正巧男人抬頭,四目相對,他禮貌地向她點了點頭,嚴真恢復鎮定,微微一笑,開始開會。
總體而言,嚴真帶的這個班的學習成績還算不錯,所以每次開家長會嚴真的主旋律是表揚學習優異的學生,對於那些調皮搗蛋的都是一提而過。今天嚴真也是稍稍提了一下這幾個人的大名,希望家長回去能多教育教育,讓孩子把心思用到學習上。一個小時的家長會很快就過去了,結束的時候嚴真已經習慣被家長簇擁著詢問這樣那樣的問題了,好不容易送走這些家長,嚴真籲了一口氣,一抬頭,意外地看見那名中校軍官還坐在座位上。
中校軍官起身,向講台走去,一米八幾的個子正好與站在講台上的嚴真平視。面對如此充滿壓迫氣勢的男人,嚴真努力平靜道:“你好,顧——”看著他那一身戎裝,她有些猶豫該如何稱呼。
男人禮貌一笑:“剛剛您點了顧珈銘的大名,所以我想跟您談談顧珈銘的教育問題。”
見嚴真點頭,男人便微一偏頭,對著門外喊:“顧珈銘,給我進來。”
片刻,就看見一個小人背著書包扒著門框向裡面望來:“首長,您找我?”
男人挑眉:“稍息,立正,齊步走——”
小人癟嘴,但還是照做。男人摸摸小朋友的頭,看向老師:“嚴老師,請問顧珈銘這段時間在學校表現如何?”
嚴真看了兩人一眼,大人表情沉靜,很有耐心的模樣;小人則表情委屈,看著她的一雙黑色大眼睛也頗有些可憐。大人似乎看出了嚴真的為難:“沒事,老師您儘管說。”
嚴真笑了笑:“也沒什麼,顧珈銘同學確實需要一些管教,不過總體表現還是不錯的。”
男人明白了,彈了彈顧珈銘的腦袋:“行,謝謝老師了。”說完就拎著顧珈銘的胳肢窩。顧珈銘礙於老師在場不好意思哇哇大叫,只能用一雙黑亮的眼睛使勁瞪著他。
男人禮貌道別,牽著顧珈銘走出去了。
嚴真盯著這兩人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真是一對有趣的父子呢。
顧園門口,一輛車子剛剛停穩。
車門打開,男人率先走了下來,隨後又打開了副駕駛的門,這回下來的是顧珈銘。小人站定後背起雙手,再一次瞪了一眼面前這位笑吟吟地看著自己的大人之後,踏著大步離去。
中校軍官搖了搖頭,敲了敲司機的窗戶:“馮湛,等下你去機場接一個人,別問是誰,只管找最黑的穿軍裝的人就行了。”
“行。”馮湛樂呵呵地答應了。
屋子裡顧珈銘的小嬸樑和一看見風風火火進來的小朋友就立刻迎了上去:“怎麼跑這麼急?你爸爸跟你小叔呢?”
顧珈銘一哼:“別跟我提這兩個人。”小朋友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樑和揉了揉他的腦袋瓜子,哄他道:“好了,不生氣了。我聽你小叔說,你爸爸坐的飛機誤點了,本來是能趕上的。而且這不沒誤事麼,你小叔不是替你開了家長會?”
這才是最讓顧珈銘氣憤的地方。家長會開是開了,他的位置上也坐了一位穿軍裝的,不過那位是他的小叔,不是他的爸爸!他的爸爸現在還坐在飛機上優哉游哉地往回飛呢。
“那不一樣!”小朋友撅撅嘴,還是有些生氣。
樑和笑笑,揉揉小朋友的腦袋瓜:“好了,今晚有你最愛吃的奶油酥,快點去吃吧,晚會兒你爸爸就回來了。”
顧珈銘果然眼前一亮,書包撂給樑和就直接奔餐廳去了。樑和站在他身後,失笑地搖搖頭。瞧這小饞貓的樣兒,哪裡還有一點將門之後的樣子。
顧家的大家長顧長志算是從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老一輩革命家了,先是解放戰爭,然後又經歷了中越反擊戰的九死一生,20世紀80年代被授予了將軍銜。這位老將軍有三個兒子。大兒子顧淮清,在南方某省擔任省委書記一職。剩下的兩個兒子都在部隊當兵,其中二兒子顧淮越在B軍區某集團軍甲種A師任參謀長一職,小兒子顧淮寧則在該集團軍T師裝甲團當團長。按理說三個兒子都這麼有出息,顧老將軍兩口子應該高興才是,可偏巧這三個兒子都不在父母身邊,也夠讓這老兩口鬱悶的了,尤其是顧母李琬。
李琬是顧長志的第二任妻子,為他生育了兩個兒子。次子顧淮越是李琬的長子,小兒子顧淮寧。因顧淮清不是李琬親生的,便也不好多作要求,可是顧淮越和顧淮寧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拖家帶口的小兒子顧淮寧。自從小兒媳樑和生下一對雙胞胎之後,李琬是恨不得這一家天天留在C市,每逢過年過節必定打電話催他們回來。這一回不就是催回來的嗎?
樑和笑了笑,回想起上飛機前顧淮寧接的一個電話。那是在西北地區參加軍演的二哥打來的,她以為是什麼重要的大事,沒想到卻是交代家事——替小禍害開家長會。
顧淮寧笑:“你兒子的教育問題怎麼也拋給我了?”
那頭沉默了幾秒:“飛機晚點了,回去也準趕不上了。你去湊個數,老師這回都把電話打上門了,一定是這小崽子有什麼重大問題。”
顧淮寧輕笑著答應了,而樑和心裡卻想,小朋友這回又得傷心了。
其實,按照顧淮越的安排,他還是能準時趕上家長會的。不料飛機因天氣原因延誤了幾個小時,所以等顧淮越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車子在顧園門口停穩,顧淮越下車,走進院子時就看見大廳的燈還亮著,想必是家里人都在等他。他站在門外頭,整了整軍容,揉了揉眉間才跨步進門。
母親一見他就迎了上來,他忙笑道:“媽,我的排場都讓您給弄大了。”
李琬輕責:“還說呢,瞧瞧你這曬得。”每次他和弟弟顧淮寧回來,母親總是最能嘮叨的人,這點全家人都知道。
父親顧長志抖抖報紙,哼了一聲:“都當兵這麼些年了,也就一次常規對抗演習,能有什麼事?”
他剛說完李琬立馬就瞪了他一眼,其實顧老爺子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雖說這輩子真槍實彈的也經歷過,可人老了難免就有點膽怯,心裡也惦記,不過就是不讓人看出來罷了。這下兒子也回來了,老爺子就放下報紙上樓休息去了。
李琬一邊跟在老爺子身後一邊囑咐顧淮越:“你那胃肯定對付不了飛機餐,廚房裡留著晚飯,讓張嫂給你熱一下,務必吃晚飯。”
顧淮越笑了笑:“知道了,您快去休息吧。”
二老上樓,總算清淨了,餘下三人一對視皆是無奈一笑。樑和上樓照看寶寶,把空間留給他們哥倆。
顧淮越喝一口茶,搖了搖頭,聲音微沙地岔開了話題:“家長會怎麼樣?”
“你兒子不高興了。”
“哦?”他笑了笑,“意料之中,不過這回的確是我的不是,早答應他了卻又沒趕上。”
顧淮寧沉默了幾秒說:“二哥,我說一句你不願意聽的。”
顧淮越挑眉看他。
“得給珈銘找個媽媽了。”顧淮寧掂量著這句話的分量,緩慢地說著,“珈銘的媽媽去世了那麼久,你自己怎麼樣我不管,可孩子沒了母親總是不行。”他當了父親,更明白一個完整的家庭對孩子的意義。
顧淮越聞言低頭一笑,撥弄著茶蓋上的提珠,神情有些恍惚。也難為他這個平時不多說話的弟弟費盡心思這樣勸他。只是他的想法也全非他們所能懂,埋藏之深,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挖。
“或者,你等著媽給你安排?”
這倒是新鮮,顧淮越說:“怎麼,老太太又想了什麼奇招來對付我?”
“下週二是老爺子的生日,媽的意思是園子里安排一個聚會,把能請的人請來聚一聚,聽說這回重點邀請了總參的沈一鳴,他的小女兒你沒忘吧?”
顧淮越自然是記得:“知道了,我有準備。”
簡單地交談幾句之後顧淮越回到了二樓他的房間,兒子顧珈銘已經睡著,整個房間只留了一盞壁燈,昏黃的燈光照得室內一片柔和,床上的小人睡熟了,雙腿夾著被子,睡相亂七八糟。
他快走幾步替兒子整了整被角,卻不想這小人悠悠轉醒了,一雙黑幽幽的眼睛瞬間攫住了眼前這個人,滴溜溜地轉,末了輕哼了一聲又翻個身繼續睡覺,完全不理會他。
顧淮越失笑,和衣躺在他的身邊:“顧珈銘,還生爸爸氣呢?”
回應他的是瓮聲瓮氣的一句:“睡著了。”
擺明了不聽哄,顧淮越撫額:“那你繼續睡吧,首長我明天下午的飛機……”
意料之中,小傢伙一翻身,怒目對上他一雙詭計得逞的眼。
顧淮越笑笑,把兒子抱到腿上,循循善誘道:“你們下次什麼時候開家長會?看我下次表現不行嗎?”
顧珈銘撅嘴:“下次不讓你去了,還讓我小叔去。”
“那可不行。”他頂頂兒子的頭,安撫道,“要不這幾天我抽個時間去見見你的老師,跟她解釋一下?”
“那我老師不就知道那天去的不是你了嗎?”
“沒關係,這事包在爸爸身上。”顧淮越信誓旦旦地保證。小傢伙這才不情不願地原諒了他,鑽進他懷裡,甜甜地睡了過去。看著小傢伙天真的睡顏,顧淮越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柔和了。
剛剛結束一節課,嚴真拍拍身上的粉筆末向辦公室走去。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燦爛,將纏綿幾日的霏霏細雨帶來的涼意輕鬆融化掉了。嚴真推開窗戶讓陽光照進來。整個辦公室的老師都在上課,鮮少的寂靜讓她覺得很舒服。忽然,放在抽屜裡的手機嗡嗡地響了起來。
嚴真拿出來一看,這組號碼看上去有點眼熟:“餵。”
“你好,我是顧珈銘的家長。”
“你好。”
“嚴老師最近有時間嗎,我想去學校拜訪一下。”這道低沉的聲音聽上去很舒服。
嚴真有些意外:“嗯,週一至週五我都會在的。有什麼事情嗎?”
那頭沉默幾秒才說:“上次開家長會,因為一些原因我未能到場,所以想找個時間與嚴老師談談。”
嚴真有些詫異:“上次那位,中校軍銜的,不是你嗎?”
“那是我弟弟。”
原來顧珈銘的父親還另有其人啊,還真是夠複雜的。嚴真沉默片刻,說:“可以的,今天已是周五,那就下週一吧。時間方便嗎?”
顧淮越很爽快地答應了,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不過顧珈銘小朋友依舊沒好臉:“說不定到時候你又有事了。”
“不會,我保證!”他摸著兒子的腦袋,向客廳走去。
母親李琬見了他免不了要多說一句:“你自己數數,珈銘上學開家長會你去過幾次,這次好不容易答應下來最後上去的還是個替補!”
顧淮越笑笑,沒搭腔。
細細一想,虧欠兒子的還真不少,所以這次可得好好表現一下。
週一。
嚴真的課排在早上第一節,不過因為鬧鐘罷工,她趕到學校時已經快到上課的時間了。
走進辦公室時對面的李老師正在補妝,視線掃到嚴真的時候竟然輕呼出聲:“嚴老師,你的臉色怎麼這麼差?”
“是嗎?”接過李老師的鏡子,嚴真仔細端詳了一下將鏡子遞還過去,“早上走急了,沒來得及化妝。”
李老師癟癟嘴:“這樣可不行,這女人若不好好珍惜和保養老得可很快呢。更何況我們這些當老師的天天進出都一身粉筆末,更得注意了。對了,嚴老師,這週末你有空嗎?我們一起去逛街如何?”
嚴真略一皺眉,又很快微笑:“不行,週末我還有工作。”
“咦?”李老師詫異,“什麼工作?”
“一份家教的工作。”嚴真言簡意賅,從抽屜裡拿出課本,“時間不早了,我先去上課了。”
李老師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忍不住嘀咕:“教語文的還能做什麼家教?”
嚴真確實是教語文,不過她在外做家教的時候卻是語數外都做的,而且一次還接了兩份,週末兩天被占得很滿。奶奶擔心她太辛苦會搞垮身體,幾度勸她不要再做了,房子不急著買。而嚴真只是微笑著應下來,隔天還是照去不誤。
教室里人都到齊了,氣氛也很活躍。小朋友們過了一個週末,回來之後都在興致勃勃地跟自己的朋友聊天。
嚴真特意看了一下顧珈銘,只見他坐在座位上,戴著一個歪歪的鴨舌帽,笑嘻嘻的樣子很討喜,而林梓則蔫蔫地坐在他後面。想必是這位顧小朋友已經把他爸爸回來的事廣而告之了,此刻正得意呢。
她不禁微揚唇角,孩子還小的時候父親就是他的一片天,他們可不知道家長會意味著什麼,只知道比誰的爸爸更神奇、更像個英雄。
嚴真還記得,顧珈銘在一篇作文裡寫過這樣一句話:“我的爸爸,是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來爸爸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也難怪他會因為那樣一句話便與林梓打起來。
上完課的時候嚴真接到了顧淮越的電話,他在電話那頭禮貌地詢問她是否方便見個面,得到肯定答案之後便約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掛了電話嚴真有些反應不過來。咖啡廳?見老師的話,在學校不是應該更合適一些嗎?看來這位家長確實不太見老師。這麼想著,嚴真微微揚起了嘴角。
按約定的時間,嚴真準時來到了咖啡廳。
因為知曉對方的身份,所以嚴真一進門就舉目環視了,不想結果讓她有些意外。在這麼些人中,她並沒有看到一個穿軍裝的。
正微微有些意外時,一個穿著便裝的男人迎著她的視線站起,英俊清減的模樣,瘦削修長的身形,走起路來凜凜生風。看著他,嚴真下意識裡斷定這位就是顧珈銘的父親,而男人的話也恰好證明了她的猜想。 “你好。”男人說。
嚴真微微一笑,伸出右手握住他的手:“你好。”
坐下後嚴真點了一杯咖啡,視線落在對面男人那裡,看到的卻是一杯冒著熱氣的茶。
顧淮越低頭喝了一口茶,原本澀澀發疼的胃好了一些。今天中午有一場飯局,他擋不住喝了一些酒,高濃度的酒讓他原本就有毛病的胃不舒服極了。他放下杯子,看向坐在對面的嚴真。年輕的女人,一身製服,表情很沉靜,似是在等他開口。
“抱歉了嚴老師,耽誤您的時間。”
嚴真搖頭:“沒關係的,接待家長來訪本來就是我們老師的工作。”
顧淮越也輕笑了下,渾身上下那股銳利的感覺彌散了許多。軍人出身的他很難輕易柔和下來,這一點他自己不知道,而坐在他對面的嚴真卻感受得清清楚楚,因為她此刻正感到有些坐立不安。
“珈銘從小就頑皮,想必給老師添了不少麻煩吧?”
“顧珈銘同學是有些頑皮,但也很聰明,很討人喜歡。”
顧淮越表面一笑,內心卻是哼了一聲。小崽子就是嘴甜,能把周圍的人都唬得一愣一愣的。又交談了一會兒,顧淮越對自家小子的表現也稍微有所了解,他雙手放在膝頭,維持著端正的坐姿,說:“我當兵在外,長年不在家,對兒子管教不到位,所以,要多麻煩老師了。”
“軍人戍邊衛國,這個我可以理解。”嚴真笑笑,話鋒卻一轉,“但是總讓孩子失望也不好,你沒有空,珈銘的媽媽也沒有時間嗎?”
顧淮越沉默了一下,給出答案:“很抱歉,但是珈銘的媽媽已經過世了。”
嚴真有些意外,她接手這個班時間也不短了,可對這一情況還真沒多去了解。正在她尷尬不已時,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看了顧淮越一眼,側過身接起了電話。
電話是對門李嫂打過來的,奶奶身體不好,她不在時就拜託李嫂多看顧。看到來電顯示的號碼時嚴真眼皮忽然跳了一下,而電話那頭李嫂的大嗓門也讓她的預感成為現實:“小真嗎?你奶奶高血壓又犯了,現在正在市直醫院,你趕緊過來吧!”
掛了電話,嚴真登時從座位上彈起,抓起一旁的包就準備向外走。還是那隻抓住她小臂的手提醒了她他的存在。
嚴真回頭望過去,視線只落在他的肩膀上,有掩不住的窘迫和慌張,她低聲說:“很抱歉,我奶奶出了些問題,我得去醫院。”
“我聽見了。”顧淮越沉聲說,而後見面前這個女子的神色更加尷尬,“我送你過去吧。”
“啊?”
“市直醫院在城東,離這裡很遠,開車過去比較快。”
很顯然,他看到了她騎車子過來的樣子,這讓她覺得有些難為情。可騎著車子過去確實比較耗費時間,嚴真咬咬唇,最終還是答應下來。
趕到醫院的時候李嫂正守在門外,看見嚴真急忙迎了上來。
嚴真抓住她的手問:“阿姨,我奶奶怎麼樣了?”
“好多了,剛醒。我剛才也是著急了。”
嚴真匆匆想要進門,李嫂忽然攬住了她,神色有些欲言又止:“我看你還是別急著進去了。”
“怎麼了?”
“還記不記得我上次給你介紹的那個相親對象?”
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了,嚴真忙答:“記得的。”
李嫂一合掌,說:“你奶奶就是為這件事著急上火,這一著急上火血壓就上去了。血壓一上去,這不就——”
嚴真有些著急:“到底是怎麼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嚴真將奶奶交給李嫂看顧,這兩人平常沒事了就愛坐在一起說一些家長里短。這天奶奶談起她的婚姻大事,就想起來上次跟她相親的那個對象了,一直沒聽嚴真說起她就有些好奇。因是李嫂介紹的,她就托李嫂給那人打了一個電話。
男人在電話那頭推託著:“這位小姐看上去結婚的心思不重,我與她根本就談不攏。”
又是這個樣子,之前多少人都讓她這樣推掉了。奶奶一聽火氣就上來了,再後來就進了醫院。
嚴真哭笑不得。想了想,她還是悄悄推門走了進去。
奶奶還在沉沉地睡著,嚴真送走了李嫂,在奶奶的床前坐下。奶奶今年已經六十八歲了,卻不似其他同齡的老人一般兩鬢斑白。細看,她還是有好多黑髮的,這是奶奶一直引以為傲的地方。可是這幾年來,為了她奶奶也沒少添白髮。想一想,嚴真就覺得愧對奶奶。
病房的窗戶沒關上,有陣陣涼風透過窗紗吹了進來,嚴真踱步到窗前去關窗戶,卻聽見躺在病床上的奶奶說:“別關,讓風給我降降火。”
嚴真無奈,但還是關了窗戶,掛上笑臉轉過身去:“奶奶,已經入秋了,您是想感冒呀?”
老太太哼了一聲:“早死早好,省得看著你們這些小的煩。”
“奶奶。”
到底還是刀子嘴豆腐心,不一會兒奶奶就握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勸她:“小真,奶奶曾經答應過你爸,定要順順利利地把你撫養成人,看著你結婚生子。可現在我都六十八歲了,你還不肯圓奶奶這個夢嗎?”
嚴真一時無言,病房裡瞬間陷入一陣沉默,門口處傳來的敲門聲也就格外清晰。嚴真偏過頭望去,訝異地發現來人竟是顧珈銘的家長——顧淮越。
一下子被兩雙眼睛盯住,顧淮越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可門半開著,他也只能這樣硬著頭皮上前了:“打擾了嚴老師,你的包落在我車上了。”
嚴真頓時大窘,忙從他的手中接過自己的包。奶奶看著他,混沌的兩眼微亮:“小真,這是?”
“這是我學生的家長,順道就送我過來了。”她知道奶奶想什麼,連忙解釋。
果然奶奶的眸色又暗淡了下去,這樣的眼神顧淮越也曾經在自家母親那裡看到過,熟悉得只消一眼便明白了,也明白時機不對不便久留。
“那我先回去了嚴老師,有事再聯繫。” 回頭,又看向病床上的老太太,“您也好好休息。”
“哎,哎!”老太太迭聲應道,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升起一絲惆悵,喃喃自語道,“怎麼我的小真就遇不上一個好男人呢?”
嚴真拎著包,聽著奶奶的話,默默地嘆了口氣。
完成兒子佈置下的任務,顧淮越就輕鬆多了,離開醫院後趁著時間正合適就順道接顧珈銘放學回家。
顧珈銘對老爸的這一舉動則是非常戒備:“爸爸,你今天這是怎麼了?”忽然對他這麼好,肯定是有什麼事要發生了。要知道,他可是很少享受老爸開車接送的待遇。
顧淮越哭笑不得地給他一個毛栗子:“有什麼問題?嗯?”
小朋友摀住腦袋,小臉頓時皺成了包子:“我們老師說過,一個人平常不怎麼愛搭理你,忽然回頭對你一笑,那肯定是有陰謀。”說著他爬起來,小手摀在首長的臉上:“你肯定是乾啥對不起我的事了,你說你是不是又打算把我丟下回B市了?”
顧淮越微微抽了抽嘴角,側過身去撫摸兒子的小腦袋:“這次爸爸會多待幾天,所以你不必擔心。”
顧珈銘癟癟嘴:“說話算話?”
顧淮越立馬保證:“給你立軍令狀。”
摸著兒子的小腦袋,顧淮越微微有些出神。看來他把兒子已經丟出陰影來了,也難為他長年不在家,兒子見了他還那麼親。
用母親的話說,珈銘這麼黏他是因為他沒有媽只有爸,有一個媽媽照顧他就會好些。母親的意思他當然懂,卻總是一笑置之。而如今母親總算是耐不住了,開始對他逼婚了,近在眼前的老爺子的壽宴就是他的鴻門宴。
該去哪兒找一個合適的對象來把老爺子的壽宴搪塞過去呢?這真是一個問題。
顧珈銘也頭疼,愁眉苦臉地蔫在座位上:“爸爸,今天我們語文老師佈置了一篇作文。”
“怎麼?任務完成有困難?”
“嗯。”顧珈銘沮喪地用一雙小胖手摀住自己的臉,從指縫間嘆出一口氣來。
這麼嚴重?他挑挑眉:“是什麼題目?”
“《我的媽媽》。”
顧淮越微怔:“你們語文老師是誰?”
“嚴老師。”小朋友脆生生地說,“就是我們班主任。”
嚴真。顧淮越下意識默念這個名字。
在醫院住了三天嚴真就把奶奶接回了家,老人家雖然氣未消,可拿孫女的固執也沒有辦法。奶奶這邊一放鬆,嚴真自然也就輕鬆了不少,閒下來的時候忽然想起顧淮越來。上次因為著急,一到醫院她就匆忙下車了,不僅忘了拿包,連謝謝都沒來得及說。
這於情於理都不太合適,躊躇了片刻,嚴真還是撥了顧淮越的電話,讓她意外的是電話沒人接。想必是不方便吧,嚴真只好掛了電話,看著堆在桌子上的一疊厚厚的作業本,靜下心開始工作。
嚴真教的是一年級,批改小朋友們的作業對她來說並不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相反,對於他們簡單童稚卻又會讓大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思維模式和犯的那些小錯誤,嚴真常常忍俊不禁。
就拿她手頭上改的這篇作文來說,一個個歪歪扭扭的漢字勉強被圈在田字格內,時不時還會有拼音代替漢字的情況,她細細地翻譯著這篇名為《我的媽媽》的作文:“老師,這篇作文讓我很為難。我媽媽很早很早之前就去世了。奶奶說她是變成小鳥飛走了,我才不信呢,小孩子也沒有那麼好騙。但是,首長說了,既然老師佈置了任務,我就要好好完成。所以說老師,您真的讓我很為難。”
看到最後,嚴真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她看著封面上那顯眼的“顧珈銘”三個大字,腦海裡回想著這個小傢伙搖頭晃腦又嘆氣地說“我爸爸是當兵的”時的情景,不由得笑了出來,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傢伙。
讓他這麼為難,她這個老師是不是也得表示點什麼?思索片刻,嚴真在下面圈了一朵小花。紅紅的顏色,像極了小朋友紅彤彤的臉頰。
顧珈銘小朋友也很興奮。
他的作文竟然拿到了一朵小紅花? !這完全不在小朋友的意料之中,於是小朋友更激動了,放學回家剛進家門就開始嚷嚷。
奶奶李琬和小嬸樑和都笑瞇瞇地誇著他,唯有顧淮越拿過他手中的本子看了幾眼,回頭又看看小朋友得意洋洋的小臉,這小傢伙哪還能看出一點為難的模樣。他彈了彈小傢伙的腦門:“下次不准這樣敷衍老師了,要照我的標准你就該不及格。”
小朋友嘟嘟嘴:“嚴老師才沒那麼壞呢。”
正逢張嫂做好了奶油酥,小朋友一扭屁股,奔吃的去了。顧淮越笑笑,向樓上走去。
他今天出去了一天,師裡有個兵在特種部隊選拔賽中出了事故,就近送往了C市市直醫院,他代表師裡過去探望了一番。
手機正巧落在了家裡,拿起來一看竟有三個未接來電,其中一個就是嚴真。
顧淮越眉頭無意識地皺了下,反撥了過去。那頭接電話很快,甚至在他還沒想好開場白的時候她淡淡的一聲“餵”就已經傳了過來。
“嚴老師你好,我是珈銘的爸爸。”
聽到電話里傳來的這低沉的聲音,嚴真微微怔了一下。她接電話很急,沒來得及看來電顯示。 “哦,你好。”她局促地與他打著招呼,他應該是看到了她的未接來電才給她打電話的吧,“我今天上午給你打了一個電話,沒別的事,就是想謝謝你。”
顧淮越聞言淡淡一笑:“沒事,老人家身體還好吧?”
“嗯,恢復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
客套話說完了,兩邊沉默了下來。正待嚴真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忽然聽見從電話里傳來小朋友興奮的叫聲:“爸爸,爺爺回來了,下來吃飯!”
嚴真聞言笑了笑:“沒事了,那我就先掛了。”
“好。”顧淮越倉促地應道,可轉身看見樓下輕輕抱起顧珈銘小朋友的顧老爺子他又忽然想起了什麼,飛快地叫住了那頭即將掛斷電話的嚴真,“等一下。”
“嗯?”嚴真被他這突來的一聲嚇了一跳。
剛剛那一聲幾乎是無意識喊出的,顧淮越自己也有些意外。他撫了撫額,頓了一下才緩緩地開口:“我想,請嚴老師幫個忙。”
第二章 突如其來的求婚
顧長志的七十大壽安排在了周五。
本來是要在外面飯店辦的,可是老爺子不樂意。老將軍的原話說:“又不是檢閱部隊,擺那麼大的場子乾什麼,就是老戰友敘敘舊,在家裡吧。”
能辦這個壽宴已經是老頭子最大的妥協了,李琬自然不會要求更多。更何況顧園夠大,安排一場宴會也沒有問題。
過壽這天顧園的人都起了個大早開始準備,顧淮越跑完步回來的時候院子裡的桌子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他想幫忙,但被張嫂給攔住了。
“我來就行。”張嫂笑著說,“我聽你媽說,今晚有漂亮姑娘來,你可得把握住機會。”
“有我什麼事?”顧淮越笑著在張嫂搬桌子的時候搭了把手。
“怎麼沒有啊?抓住機會找個老婆啊!”張嫂說,“這事可得抓緊。”
顧淮越失笑,連張嫂都開始催了,看來情況已經不容樂觀了。
宴會安排在晚上,下午四點的時候客人陸陸續續地到了。都是老爺子的一些老戰友,坐在一起也沒有多少客套話,聊起舊事俱是開懷一笑,看得出老爺子心情不錯。
比老爺子更高興的是顧老太太,看見有適齡的女孩子陪著客人一起來了就會多看幾眼,態度之急切讓在一旁的顧淮越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找了個藉口走了出去,還順便從馮湛那裡拿走了一把車鑰匙。
在宴會開始之前,他還得去接一個人。
顧淮越開了一輛獵豹車,慢悠悠地駛入了一片老城區。
路邊的建築有些破舊,路燈也是隔幾個才亮一個,道路很窄,獵豹寬大的車身在這裡有些施展不開。顧淮越把車子開得很慢,從兩旁住宅樓裡透出的暗淡的光將獵豹車燈射出來的光芒映襯得很亮。這亮光也刺痛了站在路的盡頭向他看來的那人的眼,那人不禁抬起胳膊遮住了眼睛。
顧淮越立刻關掉車燈,在路旁停了車,下車快走了幾步,在那人的面前站定。
“你好,嚴老師。”
他要接的人,正是嚴真。
嚴真揉了揉眼睛才看清眼前的人,昏暗的燈光中,那一身橄欖綠與夜色融為了一體,唯有那肩章上的星星偶爾反射一點光芒。兩槓三星,上校軍銜。
她回神,顯得有些拘謹:“你好。”
顧淮越簡單地打量了一下她,忽然有種眼前一亮的感覺。束腰長裙,及腰的長發簡單地挽了一個髻。儘管沒有太多裝飾品,可看上去依舊簡約大方。嚴真不知他所想,倒是在他的注視下愈發顯得緊張:“我這樣,行嗎?”
顧淮越輕輕一笑:“不錯。”
嚴真隨他上了車,車子慢慢地開出了舊城區,向顧園開去。車子開得四平八穩,可嚴真的心卻七上八下。她瞥了他一眼,不由得想起那天的那個電話。他請她幫一個忙,她不免有些詫異,細問之下才知道他是想邀請她去參加顧老爺子的壽宴——以他朋友的身份。
嚴真自然被他嚇了一跳,一時既不知道答應的理由,又找不到拒絕的藉口。
電話那頭,顧淮越聲音很平靜地說:“其實我跟嚴老師有一樣的煩惱,所以才有了這場鴻門宴。”
嚴真沉默半晌:“你是想要我假扮你的……來應付家裡?”到底是臉皮薄,說不出女朋友三個字,嚴真索性跳過。
“不會那麼麻煩,朋友就行。”
顧淮越也是第一次以這種奇特的理由有求於人,話鋒自然不能太過尖銳,要處處留有餘地。更何況,他單身這麼多年,母親早就急壞了,從今天下午她的態度他就能看出來。所以就算他身邊只有一個女性朋友,也能讓母親開心開心。
“可以問一下,為什麼要請我幫忙嗎?”
顧淮越也毫不避諱原因:“因為你是最合適的一個。”也是他回來之後,唯一接觸過的適齡女性。
嚴真聞言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答應了下來。雖然她隱隱約約覺得這有些荒唐,可念及不久前他才幫過自己一次忙,她也只好寬慰自己是還人情了。
顧家的房子坐落在C市最古老的一條街。身為C市人,嚴真從來都只是從這座大院的門前走過,當時所見之景就是兩個哨兵一左一右站著,猶如門神一般。這一次,她進來了。
顧淮越剛進門就看見等在門口的馮湛,那小子正站在原地急得打轉呢,一看見就趕緊迎過來:“我說參謀長,您可回來了。”
顧淮越把車鑰匙塞給他:“我還不急,你急什麼,立正,稍息,向後轉,齊步走。”
馮湛苦著一張皺成包子的臉轉過身向屋裡走去,還沒走幾步,忽然恍然大悟過來,扭過頭來,有點不可置信:“參謀長,這、這是?”
他的手指指著嚴真,嚴真被他弄得腳步一頓。
顧淮越瞥過去一眼,順手給了他一個毛栗子:“繼續執行命令。”
嚴真微微一笑:“這人還挺有趣。”
“他是老爺子身邊的活寶。”
顧淮越帶著嚴真還沒走到大廳,就被眼尖的李琬給看見了。不是她眼神太好,是她著實有些難以相信,她的大兒子竟然帶回來一個女人?
一看到這幅場景她立刻就淡定不了了,放下茶杯就走了出去,眼角掛著一絲訝異:“淮越,這是?”
顧淮越輕描淡寫地解釋:“這是我的朋友,嚴真。”
嚴真倒是有些局促,雙手無意識地揪住裙縫,聽著顧淮越的介紹,微彎唇角,說:“您好,伯母。”
李琬上下端詳一番,還未開口說話,一個脆生生的童音就從客廳傳了過來:“嚴老師?”
回頭,是嘴巴張成○形的顧珈銘小朋友,手裡拿著組裝了一半的玩具眨巴眨巴眼睛站在那裡。愣了一會兒,扔下玩具,跑過來抓住顧淮越的褲腿,問:“我們嚴老師來家訪的?”問完又低頭嘀咕:“我這陣子表現可好啦。”
三個大人相視一笑。讓小傢伙這麼一攪和,李琬算是明白了嚴真的另一層身份,原來是珈銘的老師。工作雖然普通了點,但是長相漂亮,看在眼裡舒服,第一印像還算可以。
李琬笑:“我們珈銘是個搗蛋鬼,平時定是給老師添了不少麻煩。”
嚴真搖搖頭:“沒有,我很喜歡他。”
兩個大人都是淺笑一下,小朋友倒先不樂意了:“奶奶,我可是您的親孫子。”
顧淮越揉了揉兒子的腦袋,看向母親:“媽,您先帶嚴真去客廳休息一會兒吧,我去二樓看看老爺子準備好沒。”
“哎,行。”李琬大方地把嚴真拉到身邊,帶著她向沙發走去。
嚴真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轉頭去看顧淮越,他只是微微一笑,向她點了點頭。
嚴真剛坐下,一杯熱茶就放在了她的面前,她忙低聲說謝謝,捧起來輕輕啜了一口,有淡淡的香氣。
李琬站在她面前,凝視了她一會兒,心情有些複雜。兒子很少帶女人來家裡,這點她是知道的,如今帶了一位,且不說是不是存了敷衍她的心思,總歸是讓她見著人了。能見著人她已經很意外了,其他的慢慢再說。
老爺子的壽宴晚上七點半正式開始。
嚴真揣著一顆因為緊張而怦怦跳個不停的心,在顧淮越的介紹下見了顧老爺子和顧淮越的哥哥、弟弟。顧老爺子今晚喝了一些酒,平日里凌厲的氣勢少了一半,視線在顧淮越和嚴真之間逡巡一番,淡淡地笑了。他囑咐顧淮越要好好地招待嚴真,然後就繼續跟老戰友敘舊去了,態度之淡然讓嚴真不得不懷疑老爺子已經看出來顧淮越帶她來的意思了。不過她也不擔心,反正只此一次。見到的人讓她感到不輕鬆,這個家庭即使她想再深入交往,恐怕也有難度。
見完了人,嚴真終於鬆了一口氣。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扭頭,入目的是一張團著柔和笑意的臉:“累不?要不跟我上樓休息一會兒?”
她笑:“好。”
顧園的二樓有一個小露台,嚴真跟樑和趁著人多躲在這裡。樑和一坐下就忙不迭地脫了自己腳上的高跟鞋,皺著眉揉小腿,瞥見她,還不忘問:“站那麼久腿不酸嗎?脫下來歇一會兒吧。”
嚴真搖了搖頭。
樑和咯咯一笑:“沒事,這裡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
嚴真猶豫一會兒,還是坐下來,將雙腳從鞋中稍稍拖了出來,放鬆一下小腿。
“你是珈銘的老師?”
“我是他的班主任。”
樑和點點頭,低頭嘀咕:“難怪今天晚上他這麼乖。”
嚴真笑了笑。一陣沉默瀰漫在兩人之間,嚴真本就不善多言,只轉頭靜靜地看著外面。夜幕早已低垂,可是顧園裡卻是燈火輝煌,來得人也不算少,氣氛卻並不嘈雜。這些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若是要她一個個見過,恐怕腿都要軟幾分。
“嗯,今晚的重頭戲來了。”樑和忽然一笑,下巴朝下面抬了抬。
嚴真有些不解,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在一片燈光凝聚的地方,她看見了幾個人。
“他們是?”
樑和眼睛轉了轉:“是總政副主任沈一鳴和夫人,還有他們的小女兒——沈孟嬌。”
哦?她又望過去幾眼,隱約可以看見一位穿著白色禮服的女孩,依偎在一個中年女人身邊,親暱無比。
她轉過頭,不再看著樓下,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地啜了一口,澀澀的苦味縈繞在舌尖久不散去。茶是好茶,可嘗在她嘴裡的卻只是苦澀。或許,她真的不適合這裡。
過了一會兒,嚴真打算起身,卻不想一下子踩歪了高跟鞋,將腳踝崴了一下。她頓時疼得皺了皺眉,俯下身輕揉了腳踝幾下。
樑和一把扶住她,關切地問:“沒事吧?”
“沒事。”嚴真試圖微笑,可樑和卻顯得比她還著急,一邊安撫她一邊說:“你等等,我去叫二哥來。”
“唉,真不用——”嚴真無力地補充,可哪兒還見樑和的身影。
她只好扶著椅子坐下,等了不一會兒,就听見匆匆的上樓聲。嚴真扭頭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樑和這姑娘不僅叫來了顧淮越,還把顧母和顧淮寧叫了上來。
嚴真立刻站了起來,李琬伸出手扶她,俯身看了一眼,見傷勢不太重便鬆了一口氣。她轉身拍了樑和肩膀一下:“看你火急火燎的樣子,還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呢。”
樑和張了張嘴巴,沒說話。顧淮寧勾了勾唇角,攬住老婆的腰小小安慰了她一下。
“嚴老師沒事吧,不行就先讓淮越送你回去?”顧老太太這話雖是對她說,目光卻是看著顧淮越。
“能走嗎?”顧淮越走上前,右手微微向前伸。
她眨眨眼:“能走的,不是很嚴重。”
“那就好。”他笑了下,“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扶著她上了車,回去這一路把車也開得很慢,少了些許顛簸。嚴真將車子窗戶半降下來,有涼涼的風吹進來,頓時覺得舒服了許多。太拘謹又太嚴肅了,她這樣端了一晚上,幾乎就要不適應了。
她的一舉一動顧淮越都看在眼裡,聽著她淡淡地呼出一口氣,顧淮越微微勾了勾唇角。
車依舊停在她的小區門口。嚴真打開門,準備下車,忽然聽見顧淮越喊:“嚴真。”
“嗯?”她詫異地回望。
“謝謝你了。”
“沒關係的。”嚴真微笑,“不過這種辦法只能用一次,下次估計就不靈了。”
顧淮越也淡淡一笑,目送著她離去。直到她頎長的身影消失在小區門口,他才開車離開。
已是晚上十點半,顧園的燈卻還亮著。顧淮越稍一思忖,也不著急進門,抓住正在園子裡打掃衛生的馮湛問:“還有誰沒走?”
馮湛揪著掃把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該不該說。顧淮越也不消他說了,只這一神情他就明白了。
“要我說您也別著急,老太太把這沈主任一家留下來也有她的用意,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他低沉了聲音問。
頂著來自顧淮越的巨大壓力,馮湛心一橫,說:“用團長的話說,老太太這是普遍撒網,重點培養,爭取在短時間內解決參謀長您的個人問題。”
顧淮越沉默幾秒,閃身進門。
大廳裡,沈一鳴的夫人蔣怡和他的女兒沈孟嬌正坐在沙發上陪著李琬說話。母親看見他了,忙招呼他過來。
“送回去了?”母親笑瞇瞇地問。
“嗯。”他整了整衣服的釦子,向蔣怡和沈孟嬌問好。
李琬順水推舟道:“蔣怡,這是我的大兒子,你還記得吧?”
沈一鳴他們一家搬到B市也有好些年了,就算在C市待了兩三年,也不常見到顧淮越,因為那時他早已當兵走了。說起來李琬和蔣怡也不算熟悉,全是因自家男人這邊的關係才有了來往。
蔣怡放下茶杯,和藹地笑了笑,精心保養的一張臉看不出多少歲月的痕跡:“我是記不太清了,記得清的可另有別人。”說著推了推沈孟嬌道: “我記得嬌嬌還小的時候帶她來過一次,那時候就是淮越帶著她玩兒,回家好久了,嬌嬌還念叨她淮越哥哥呢。”
兩人相視,笑了起來。而被說笑的兩個當事人,一個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一個卻嬌羞地低下了頭。
李琬凝視沈孟嬌幾秒:“轉眼一看嬌嬌都長這麼大了,在哪裡上學呀?”
沈孟嬌不好意思地低頭,攏了攏頭髮:“我上學早,又跳了幾級,剛剛大學畢業。今年也剛滿二十歲。”
聲音輕柔,卻並不嬌氣。
李琬忍不住驚呼一下,看向沈孟嬌的眼神又多了幾分喜愛。
顧淮越已經身經百戰,知道母親在樓下擺這茶話宴的用意:“我先上樓了,去見見沈伯伯。”
說完轉身離去,留三個女人在樓下家長里短。可是沒想到,他上樓的同時一個人影靜悄悄地跟了上去,他快她也快,他慢她也慢,等到他停下了腳步,身後那個人才敢怯怯地喊他一聲:“淮越哥。”
是沈孟嬌。他腳步頓了頓,偏過頭去,目光淡然地看著她:“有事?”
沈孟嬌咬了咬唇:“你還記得我嗎?”
似乎有一點印象,他點了點頭,牽出一絲笑來:“好好玩兒,今晚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見他要走,沈孟嬌忙又喊了一聲,待他偏過頭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唇下都要咬出印子來了才憋出來一句:“沒事,你去吧。”
應付了一整個晚上,顧淮越覺得累極了。不是說他體力不及以前了,只是這人情世故仗可比世界大戰都難打,想到這裡,他乾脆回到自己的房間,上床休息。
房間裡有些亂。他一直在外地當兵,這個從小住到大的房間如今已變成了兒子的房間,滿屋子的玩具簡直讓他無處下腳,可見這爺爺奶奶有多寵他。
小崽子。他哼一聲,給睡夢中的顧珈銘小朋友理了理被子,又替他把組裝了一半的槍組裝好了擱在床邊。
這可是小傢伙的寶貝。這是珈銘過四歲生日時他買給兒子的生日禮物,那算是他陪兒子過的唯一一次生日,連帶著生日禮物也寶貝得可以。曾經荷槍實彈上過陣地的他當然瞧不上這個,假把式,可是兒子喜歡,兒子最大,還得買。
“等我長大了,我也要扛真槍!”稚嫩軟糯的聲音彷彿還是昨天,轉眼,小傢伙都長這麼大了。雖然他長年在外,可是別人不知道他自己清楚,兒子就是他的一個軟肋,這話是他的老首長席司令說的,他深以為然。
當然老首長是這麼說的:“誰要是跟你有仇,綁了你兒子,縱使有十八般武藝你也不敢輕易使,哪兒還有戰場上殺敵的氣勢。”可過後他又意味深長起來:“不過男人還只是男人,不是什麼都替代得了的,有些事,還得女人來做。”
他當時只當是席司令受了母親所託來勸他的,一笑而過而已,如今兒子慢慢長大,在完全懂事之前,他是不是不能再讓兒子這麼孤單了?
這是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週一。
嚴真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七點一刻了。她愣了一會兒才恍然想起今天還要上班,趕緊下床洗漱。到廚房一看,奶奶已經將粥煮好了,正放在桌子上涼著呢。
奶奶一看見她,便忙催促她吃飯:“我看你睡得那麼熟,就想著等會兒再叫你,不晚吧?”
嚴真搖了搖頭,低下頭去吃飯。
她昨晚很早就躺在床上,可是卻久久未能入睡,這種情況對她而言是很反常的。她在小學教書,雖說課不多,可要應付小孩子,一天工作做下來也夠累的,更不要提她週末還要多做兩份家教的工作。每天回到家,沾枕頭就能睡著。
而昨晚,她竟然失眠了。
嚴真搖搖頭讓自己清醒過來,跟往常一樣去上班。
辦公室裡,李老師還在對著隨身攜帶的小鏡子化妝。這是她到校後必做的一件事,嚴真已經見怪不怪,淡淡地問聲好就走到辦公桌前坐下,還未拉開抽屜就听李老師在對面說了一句:“嚴老師,說實話,跟你在一起工作挺好的。”
拿東西的手頓了頓,嚴真抬頭:“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李老師放下鏡子,深看她一眼,嫵媚一笑:“沒什麼。對了,萬主任說讓你早上來了去她辦公室一趟。”
萬主任?嚴真輕皺了眉頭,起身向年級主任萬蕊的辦公室走去。
萬主任年近六十了,是被學校返聘回來當年級主任的,一頭白髮下是一張經常帶著和善笑容的慈眉善目的臉,她對嚴真一直都很照顧,嚴真對她也是萬分感激,可是此刻萬蕊的臉上全是歉意:“也不知道怎麼了,校長忽然提到了你,要調看你的簡歷。小真你自己的情況你也清楚,非師範大學畢業,又沒有教師證,雖說你正在考,可是畢竟現在校長要證你拿不出來。”
嚴真抿緊唇,沒有說話。當初畢業的時候她急著找工作,網投了許多簡歷,面試了很多公司,得到的答复都是回去等消息。可是眼看著手裡的積蓄沒剩多少了,工作也沒著落,嚴真急得嘴上起了好幾個燎泡。就在此時,學姐帶給她一個好消息,說是有個小學教師的工作,問她做不做。這位學姐本來是要到這個學校來教書的,可是臨時決定要跟著男朋友一起出國,就介紹她來上班了。
她確實什麼證都沒有,能進來也是藉了學姐的人脈網,本以為沒事,卻不料……
萬蕊也很著急,嚴真算是她一手帶出來的,是她最喜歡的一個晚輩:“現在還能不能聯繫到你的學姐,或許讓她找找人看看?”
嚴真搖了搖頭:“學姐去了國外,我沒她聯繫方式。”
“唉。”萬蕊嘆了一口氣,“要是找不到人的話,按校長的意思,下一周你這個課就要讓別人帶了。”
一時間辦公室陷入尷尬當中,須臾,萬蕊拍了拍嚴真的肩膀,寬慰她道:“不過你放心,工作還是有的。”
似是意料之外,嚴真抬起頭,有些喑啞地開口:“哦?”
面對她詫異又略帶期盼的目光,萬蕊有些難以啟齒:“校長說圖書館剛進了一批低年級的書,要你去打理。”嚴真漂亮的眸子微微一閃,萬蕊忙說:“我知道讓你去有些屈才,可是你的編制還在,工資還是原水平……”
楔 子
時值三月,林芝的雪卻越下越大了。
一片片簌簌降落的白雪遮住了剛剛綻放的桃花,又輕輕落在慌亂的人群當中,愈發使他們感到恐懼。
本是欣賞美景的時節,卻被這漂亮的雪花帶來的一場災難給毀了。雪崩,鋪天蓋地而來的白色,洶湧又危險。人們尖叫著、奔跑著,一時間場面有些混亂。
嚴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醒來的,灌滿耳朵的大雪讓她腦子裡只剩下一片嗡鳴聲。記不得她是如何在這裡,也想不起雪崩是如何發生的,只知道,她被雪卡住了,四肢動彈不得。
愣怔片刻,她往身上那件厚厚的大衣裡躲了躲。雪花融進身體裡,溫暖中摻進了...
目錄
楔子
第一章:不一樣的家長會
第二章:突如其來的求婚
第三章:嫁給一個軍人
第四章:帶我去找爸爸
第五章:草原之夜
第六章:陪你去西藏
第七章:高原之巔的溫暖
第八章:不能忘記的人
第九章:到部隊過年
第十章:狹路相逢的舊人
第十一章:最高的敬意
第十二章:我想忘記你
第十三章:他是我丈夫的兒子
第十四章:溫柔鄉與英雄塚
第十五章:男兒應是重危行
第十六章:頑固型病號
第十七章:埋藏已久的身世
第十八章:協同作戰的愛情
第十九章:許你一生的承諾
楔子
第一章:不一樣的家長會
第二章:突如其來的求婚
第三章:嫁給一個軍人
第四章:帶我去找爸爸
第五章:草原之夜
第六章:陪你去西藏
第七章:高原之巔的溫暖
第八章:不能忘記的人
第九章:到部隊過年
第十章:狹路相逢的舊人
第十一章:最高的敬意
第十二章:我想忘記你
第十三章:他是我丈夫的兒子
第十四章:溫柔鄉與英雄塚
第十五章:男兒應是重危行
第十六章:頑固型病號
第十七章:埋藏已久的身世
第十八章:協同作戰的愛情
第十九章:許你一生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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