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了那男孩一整年的早餐

人生有很多煩惱，但是，每天早上第一個面臨的煩惱就是───早餐吃什麼？
豬排蛋餅、漢堡、鐵板麵、蘿蔔糕、貝果、大腸麵線、米粉湯、炒米粉等等等。
台灣的早餐堪稱是全世界最多選擇的，光一間美而美就可以打趴全世界了。更別說是還有魯肉飯配湯、永和豆漿、潛艇堡等風格迥異地選擇。
啊啊，身在台灣，真是幸福呀！
這就是我項微心每天早上第一個煩惱，以及第一個感謝的事情。
不過……
看著手中的五十塊，媽媽喔……五十塊真的太少了啦，現今社會早餐只給五十塊，是要餓死我喔！
「基本上，是妳自己吃太多了。」方琦然白眼看待我的煩惱，我是真的很苦惱耶，這是我人生苦惱前三名。
「哪有啊，我正在成長期耶，這樣子餓肚子會長不高！」我拍了自己剛吃飽卻依然扁平的肚皮。
「妳喔……」方琦然上下打量我，又看了一眼放在我桌上的小冰奶和鐵板麵，「妳身高已經沒救了，無底洞也沒救了。」
「好過分，就算妳是大美女我也不會原諒妳！」說完我就往她身上一跳，不過方大小姐俐落地往旁一閃，讓我撲空，好在伸手矯健才沒摔倒。
「不能閃呀妳。」我抱怨。
「有胖牛撲過來，為什麼不能閃？」方琦然說完還自己笑了起來，嘴角弧度勾勒成美麗笑容。
可惡，雖然不甘心，但是她真的好漂亮，連我這個號稱台灣小美女的人都會心動。
「項微心，妳還在吃啊！？」
「會越吃越胖喔。」
窗戶外傳來兩個一模一樣的聲音，花朵雙胞胎姊妹站在走廊朝我這喊著。
「做什麼？今天不是不用晨練嗎？」我皺起眉頭，看著百花和百合，班上的男生則小小騷動。
雖然我們班有方琦然這位絕世美女、本校校花，還有我這可愛的台灣小美女。
但是花朵姊妹也僅是遜色我們一點點的美女，穿上古裝配上她們那空靈的模樣，隨隨便便就是倩女幽魂。
「我不敢相信，妳是忘了嗎？」百花些些瞪大眼睛。
「身為貪吃鬼金牛座一員，妳居然會忘記這件事情？」百合些些翻白眼。
啊……
在我容量超級小的腦袋之中，隱隱約約浮現了上禮拜吉他社社長說的話。

「慶祝我小考終於及格，下禮拜三請大家吃早餐。」

我居然忘記這種大事情！！
二話不說，立刻起身往教室外跑去。
「胖牛，妳吃完的早餐不收嗎？」方琦然鄙夷指著我桌上那團。「真是杯盤羊藉呀。」
「親愛的，幫我收一下。」我回頭對她拋媚眼，「還有不是杯盤羊藉，是杯盤狼藉，妳最好多看一下國文課本。」
「妳……！」方琦然臉些些紅起，老是講錯成語大概是她唯一弱點了，不過這弱點看在其他男生眼中卻是最可愛的反差萌。
一走出教室，花朵姊妹左右兩邊分別勾搭上我的肩膀。
「猜猜社長會給我們吃什麼？」百花奸詐笑著。
「小氣鬼的他能有個三明治就不錯了。」百合搖頭。
「他明明是射手座，卻比我們三隻金牛還要小氣。」我抱怨。
「不，我們金牛可是很崇高的，那叫節儉，這是美德。」百花立刻接話。
「而且我們是懂得感恩的人，對方拿多少來，我們就回報多少，不是小氣，是飲水思源。」百合點頭。
「沒錯，金牛大概是十二星座裡最棒的了。」反正現場是我們三隻牛在，怎麼吹捧都不會得到反對聲浪。
於是一路我們就如此讚美金牛的偉大順便讚美自己，來到吉他社社辦。
吉他社社辦位在本校最偏僻的角落，成員約有三十五，但會出現的人不到五個。
打開辦公室的門，看見社長張元碩一臉慘澹坐在裡面，而除了他沒有別人。
「我們該不會是第一個吧？」我小聲問。
「終於！終於有人來了！」張元碩抬起頭來，眼角還有著淚水，忽然衝過來。
「不要靠我們太近，早餐在哪？」花朵姊妹同步地一個舉起左手、一個舉起右手，阻止張元碩的靠近。
「在那邊，一如往常的冷淡啊。」張元碩指了旁邊，看見我後微笑，「項微心在這邊呀，太嬌小了都沒看見呢。」
「謝謝社長的稱讚。」可惡，我等一下要吃多一點東西，吃死他。
不過當我們看見放在桌子邊緣上的一袋飲料，三隻牛兒都皺了眉頭。
「社長，這難道就是……」我發出疑慮之聲。
「就是請你們的早餐，一人一杯奶茶，還是大杯的，很慷慨吧。」張元碩得意洋洋。
我們三個面面相覷，各自拿了一杯飲料就準備離開。
「欸欸欸，不要走啊！為什麼每個人過來拿了飲料就走，社長想要跟你們多聊聊啊！」張元碩驚慌的大喊。
說要請我們吃早餐，可是卻只買了奶茶，還沾沾自喜說什麼大杯很大方一樣，難怪大家拿著就走。
「我們沒什麼好聊的。」花朵姊妹露出微笑，直接朝社辦外走。
等等我啦！哪有自己先──
我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已經被抓住了，喔天，我有不好的預感。
轉過頭，果然看見張元碩抓著我的手，一臉好可憐看著我。
「我知道只有項微心妳不會離開對不對？」
因為你抓住我的手啊！
「妳是我們社團最乖的一個。」
是最好使喚的一個吧！
「所以接下來我要說的，妳一定會答應。」
喔不，我不要聽！
「就是，校慶的時候，我們吉他社要上台表演。」
什麼！？
「可是社長，我們根本沒有在練習啊！」我終於吼出這句話。
好聽點說起來是晨練，講白就是大家聚在社辦吃東西打屁，吉他社嚴格說起來就是幽靈社團，大多數的社員都是幽靈社員，我連有哪些社員都不知道。
想當初剛入學時，在社團大舉招生的那天，我原本是要加入美食研究社，但就在一邊吃東西一邊張望有沒有更符合我理想的社團時，忽然就被張元碩叫住。
「可愛的學妹妳要不要加入吉他社啊？」他揹著一把大吉他，看起來頭髮凌亂，也可以硬說是音樂家的滄桑感，總之在那個當下我沒看出他真正的目的。
「我有想加入的社團了。」我看了旁邊的方琦然，她則用力拉住我的手往前走。
「別這麼說呀，我們吉他社也很有趣喔，妳想想台灣天團不都是高中練吉他，未來就出道當明星了嗎？」張元碩不死心追上來，還隨便彈了幾個音。
「我沒有想要當明星，我只想吃東西。」
現在想想我當時真的佛心，方琦然根本連理都不理對方，自顧自的一直往前走，我卻還會回答張元碩。
「妳喜歡吃東西嗎？」張元碩像是觸碰到開關一樣，眼睛亮起來，「來我們吉他社，每天都有東西可以吃喔！」
他的話讓我停下腳步，方琦然嘖了一聲。
「真的嗎？」我天真的問。
「當然是真的，那些美食社團都是騙人的，根本吃不到什麼好東西，在吉他社每天都有零食可以吃！我每天都會帶零食去，保證什麼都有！」他說完就開始彈吉他，一邊唱著『吉他社有好吃的食物』，一聽就是臨時的自創曲。
可是在那個當下，我就像是被下蠱一樣，天真相信在吉他社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東西，那個音樂聽起來就像是天籟一樣呀！
所以呢，單蠢如我、天真如我，就這樣加入了吉他社。
張元碩當然也問了在一旁的方琦然，她這大美女如冰山一樣冷聲說：「我要加入熱舞社。」
「熱舞社～不有趣～吉他社～比較有趣～」白痴的張元碩如法炮製又自彈自唱起來，沒想到方琦然全然不吃這套，直接轉頭就走，徒留一地尷尬。
而後我就加入了吉他社，還意思意思買了把二手吉他，放在社辦裡面從來沒拿起來過。
同時也發現真相是殘酷的，張元碩小氣得要命根本沒有『主動』帶過零食，每次都要我說想要離開社團才會趕緊帶個一兩包零食過來。
吉他社說穿了，就是名存實亡的社團，廣大的幽靈人口，無能卻不願讓吉他社斷送在他手中，只好招集許多幽靈社員，反正只要人數到了就不會被廢社。
於是乎就這樣惡性循環，吉他社的社員對吉他都沒興趣。
所以現在忽然說要上台表演，鬼才會勒，我連吉他要怎麼拿都不知道。
「恕難從命，社長。」所以此刻的我拒絕。
張元碩又用那種好可憐的表情看我，他真的很會擺這種臉，不過我已經不是天真的孩子，所以用力搖頭。
「沒用的，社長，我連Do、Re、Mi在哪都不知道。」我打算兩手一攤，不過一隻手還被他抓著，所以只能聳肩。
「基本上吉他是分G、D、F等音名。沒關係，我可以從頭教妳。」張元碩又再說漂亮話。
「可是，可是上台表演不可能只要一個人啊！」
「還有我啊，還有雙胞胎姊妹也很會彈，或是小獻阿奎他們。」
「那你找他們就好了啊。」我用力甩卻甩不開張元碩的手。
「問題就是雙胞胎姊妹不好控制，小獻和阿奎又沒答應我……」張元碩沮喪說著。
所以就把壞主意打到我頭上嗎？意思就是說，我很好控制？
我對吉他又沒興趣，這一次我一定要嚴正表示自己不要，所以我深吸一口氣，開口說：「社長，我愛莫能助，因為……」
「這一次保證在妳練習的時候，每天有早餐吃。」張元碩掛的保證就跟政客的話一樣不能信。
我可不是當時剛入學的傻妞，才不信，「社長，我真的……」
「只要一天沒早餐，妳就可以不用練習，如何？」
喔？
這句話讓我眼睛一亮，「……保證？」
「發誓。」張元碩此刻以從賊頭賊腦的騙子變成天使，這種保證我答應了也沒損失。
畢竟早餐只有五十塊實在心寒，我正值成長期，早餐永遠吃不夠，每天十點就餓。
「那，我就來練一下吉他吧。」輕易就被食物收買的我，未來真是光明一片。
「項微心果然是最好控……不對，是最棒的孩子！」張元碩開心到都講出真心話，不過無所謂，反正食物才是最重要的。

「妳是白痴嗎？」
如我預料，這件事情讓方琦然知道只換來白眼與辱罵，對，是辱罵，白痴只是剛開始。
「我從沒見過腦袋這麼蠢的人，為了食物進去一個沒興趣的社團、為了食物要開始練習不喜歡的東西，妳這貪吃的矮胖子，再來是不是要為了食物把自己賣掉，或是有人每天送妳早餐吃妳就跟人交往？」
「大人啊，臣妾惶恐，請不要再罵了～拜託！古云『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呀，也許臣妾上輩子就是一隻鳥，這輩子才愛吃呀！」我雙手學著韓劇道歉手勢，合掌不斷來回搓著。
「然後又屬金牛，固執、貪吃又貪財。」方琦然再次白眼。
「貪財乃人之天性，女人要有獨立經濟能力才不用看人臉色呀。」我嘿嘿笑著，明明說的話如此正面具有教育意義，但是表情活像古代奸臣一般。
「如果妳答應了，就不要半途而廢，還要上台表演，真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難道熱舞社不用上台嗎？妳明明也被選為上台跳舞一員不是。」
方琦然還沒露出嫌惡表情，教室走廊已經站著一個捧著鮮花的男學生。
老天，一點也不誇張，真的就是鮮花，居然有人會帶著鮮花來學校送方琦然。
「白痴真是一堆。」方琦然碎念，但還是禮貌性地出去應付對方，沒幾分鐘那男的便垂頭喪氣拿著花離開。
班上男生發出嘲笑的聲音，同時也散發著絕望的悲哀，畢竟冰山方琦然是個不可攻破的高牆，什麼都打動不了她，更別說要進入她的內心。
不只男生，連女生都一樣，不論愛情或是友情，方琦然似乎都不在乎。
不過還是要為方琦然平反一下，冰山不是一日造成，漂亮又聰明能幹外加嘴巴不留情的女生，如果沒被排擠反而有些不可思議，方琦然只有說過一次：「象妳這樣只愛吃的女生最適合我了。」
所以我猜，她以前一定也經歷過被友情背叛的風霜過往，如今才會寧願孤獨一匹狼也不與他人深交，我大概是她唯一最要好的女性朋友了，想到這不免讓我沾沾自喜，畢竟我是一個如此優秀的金牛座。
「妳在傻笑什麼？」她皺著眉頭回到座位邊。
「沒呀，我覺得妳能遇到我真是修了好幾輩子福氣。」
「妳一定又在亂想些有的沒的。」她再次翻白眼，美女翻白眼也是很美，所以就不跟她計較了。
於是上了兩堂課後來到十點，我的肚子實在餓得受不了，跟方琦然借了十塊，對，我就是連十塊都要用借的可憐窮鬼。
總之我借十塊想去合作社買麵包，怎麼求方琦然都不陪我去，只好自己拖著飢餓的腳步來到合作社，買個了無新意卻物超所值的蘋果麵包。
「蘋果麵包十五塊喔。」
就在我把十塊和麵包放到櫃檯時，阿姨說出了這句晴天霹靂的話。
「阿姨！昨天才十塊，今天怎麼就十五塊了，通貨膨脹得也太快了吧！」我身上可是連一毛都擠不出來啦。
阿姨比了牆壁上貼的公告，「今天起開始漲價，那公告已經貼了一個月，妳每天來合作社都沒有看到嗎？」
我順著阿姨的手指看過去，還真的有個公告，且用POP寫得十分漂亮，吼，可是人家的眼睛只會看食物，而且貼那麼高，根本歧視我這個矮子，哪看得到啦。
「那阿姨，讓我欠著，明天再來補五塊可以嗎？」我眨著眼睛。
阿姨微笑，然後搖頭。
喔不，是要餓死我啊！
「五塊而已，我幫妳付吧。」結果排在我後面的男生如佛祖釋放的蜘蛛絲一般，放了五塊到桌面上。
「喔！太感謝你了，我一定會還你！」我淚光閃閃，轉過去只看見他襯衫口袋上縫製兩條代表二年級的線，眼睛順著往上，他對我扯了微笑。
「沒關係，五塊而已。」那男孩露出陽光笑容，閃耀無比。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真心話是在我忘記以前都會記得。

人生有很多煩惱，但是，每天早上第一個面臨的煩惱就是───早餐吃什麼？
豬排蛋餅、漢堡、鐵板麵、蘿蔔糕、貝果、大腸麵線、米粉湯、炒米粉等等等。
台灣的早餐堪稱是全世界最多選擇的，光一間美而美就可以打趴全世界了。更別說是還有魯肉飯配湯、永和豆漿、潛艇堡等風格迥異地選擇。
啊啊，身在台灣，真是幸福呀！
這就是我項微心每天早上第一個煩惱，以及第一個感謝的事情。
不過……
看著手中的五十塊，媽媽喔……五十塊真的太少了啦，現今社會早餐只給五十塊，是要餓死我喔！
「基本上，是妳自己吃太多了。」方琦然白眼看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