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你勇敢，好嗎？

楔子


婚宴會場內充滿了粉色氛圍，我透過玻璃反射整理著自己的服裝儀容。
「思秧！」穿著米白色洋裝的李涵笑臉盈盈地朝我跑來。
我低下頭看了手腕上的錶說道：「妳真的很愛遲到耶！」
「對不起啦！還不是余佳穎那個白目一直拖。」李涵轉身過去大力地扯過躲在她身後的余佳穎。
「嗨！思秧，好久不見。」余佳穎兩顆眼珠轉啊轉的，不自在地抓了抓髮梢。
「好久不見。」微笑，我伸手牽起她與李涵的手。「走吧！我們三姊妹去鬧一下今天的男主角。」
「好耶！」李涵尖叫，拉著我們跑向舞台前。
「各位！我數到三，一起說新郎帥不帥！」
「一、二、三──」
「醜！死！了！」
按下快門的瞬間，大家都笑翻了。

※

青春，是一生中最爆裂的時期。
感謝那樣的轟轟烈烈，
造就了我們注定要不平凡的故事。

 
 
第一章


1

「嗨，又是同學了。」
坐在前面的女孩向我打招呼。
「嗨，那麼巧。」她叫做李涵，是我的國小同學，不算熟識的那種。
我對她比較有印象的，是她有一個總是膩在一起的跟屁蟲。在我的印象中，那個女生總是會帶著小點心，下課準時來我們班找李涵報到，她們長得很像，永遠的齊瀏海，無辜的大眼睛，還有我覺得很迷你的身高。
班上同學們三三兩兩的閒聊著，因為學區的關係，基本上同一間國小的學生，都有很大的機會可以在國中同班，就像我跟李涵這樣，沒記錯的話，我們班應該還會有一個我們的國小同學才對。
「欸！李涵！」安靜的氛圍被一個粗魯的聲音劃破！
「噓──」前面的女孩趴在桌面上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她的頭幾乎是要貼在桌面上了。
「李涵妳那麼矮，不要坐後面啦！」男孩以跑百米的速度來到女孩身旁，他真的很粗魯耶！
「走開啦，我不想讓大家知道我認識你。」李涵轉過頭來向我發出求救眼神。
「看我幹麼？」莫名其妙。
「對啊，妳看她幹麼，她是誰？」
男孩一邊說話一邊翻弄我放在桌上的講義。我非常討厭別人動我的東西，尤其是這種根本不認識的人。
「她是我國小的班長，叫徐思秧。」女孩像是看透我的心思一般，把講義從男孩手裡搶過來，拍一拍放回我桌上
「是喔！欸我覺得妳真的不要坐後面，老師會看不到妳。」他瞥了我一眼，把目光轉回李涵身上。「妳如果不坐到前面，那我就要坐到妳旁邊喔！」
「隨便你。」李涵看了他一眼，隨即趴在桌面上，靜靜看著窗外。
謝康昊，這麼好看的名字竟然繡在這個男孩的衣服上，真的很不配阿！

「報告！」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我舉起手想呼喚他到我旁邊。
「老師還沒到，不用報告。」
又是謝康昊，他對著剛進門的男孩甩甩手，男孩尷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不好意思地「哈哈」兩聲，笑著朝我走過來。
「妳也有上先修班阿！」男孩一坐下就看向我桌上的講義。
「嗯啊！我媽很怕我會跟不上。」我無奈地攤手，外加翻一個大白眼。
他從書包裡拿出一本比我講義厚大約十倍的書，上面寫著《國一數學大補帖》。我們相識一笑。
「對了！我叫宋家佑，你呢？」突然，他用力拍了坐前面的謝康昊。
「靠，很痛！」
謝康昊慘叫，摸著自己被拍打的背，緩緩地轉過身去瞪他。
「對不起。」宋家佑笑著輕拍謝康昊的手，我也笑了。
這時一個看起來非常年輕的女生走進教室。
「各位同學，不好意思剛剛跟家長說話耽擱了一下。」她該不會就是我們的班導吧？年輕的班導有著咖啡色齊耳的短髮，配上黑色粗框眼鏡，看起來非常嚴肅的樣子。她一邊說話一邊往講台走，腳步又快又急。「因為你們等等要去聽新生講座，我廢話不多說，先幫你們選了臨時股長，三個月後大家比較認識了，我們再重選一次。」
「那麼好，零食還有股長。」
魂不守舍的李涵倒是開口了。　
「白痴啊！是臨時有事不能出來，的那個臨時。」旁邊的謝康昊用力推了她的桌子。　
「好好玩，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舉例那麼長的。」宋家佑笑著跟我說。　
「我也是。」聳聳肩，雖然我不知道謝康昊和李涵什麼關係，但從他們的對話可以感覺得出來他們應該認識很久了。　
老師在黑板上寫上臨時幹部的名字。　
班長徐思秧，ＳＨＩＴ！　
「哇！妳又是班長了耶！李涵是學藝，那我是……」宋家佑拍拍我的肩膀。
「你什麼也不是。」李涵瞥了他一眼。
「是不是要去集合了？我看到外面有人往操場走了耶。」謝康昊站起來指向窗外。
老師看了看手腕的錶。「對！那思秧同學麻煩帶隊到操場，男生女生排成兩排，由高到矮排列。」　
我起身，正想拉李涵一起走時，老師叫住她：「李涵！妳來找老師一下。」我們四目相交，她用脣語跟我說了掰掰就往講台走去。　
走廊上的同學們亂成一團，似乎沒有要配合我整隊的意思，我懊惱地看了宋家佑一眼。
就在此時──　
「各位同學！麻煩配合一下好嗎？要聊天還有以後三年可以聊，先排隊吧！」出聲的是謝康昊，他先是對我挑了一下眉，便開始幫同學由高到矮排列。　
「不好意思我高你一點，要排在第一個喔！」排到最後剩下兩個男生，謝康昊笑著對宋家佑說。
「請。」宋家佑退到一邊讓他往前。
一直到謝康昊站在我面前，我才發現他很高，以我一六六的身高來看他高了我一個半的頭，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還有那超級犯規的雙眼皮，高挺的鼻子，深咖啡色的頭髮。
天啊！他竟然是帥哥，但可惜是一個沒水準的帥哥。
「班長！現在應該不是妳看帥哥的時候。」謝康昊瞇著眼，湊到我面前。　
「我哪有。」撇過頭，帶著大家往操場移動，餘光看見了謝康昊擔心地望著教室內正在跟老師說話的李涵。　
「她還好嗎？」雖然我跟她不熟，但看著謝康昊的表情，不得不擔心起李涵的狀況。　
「她暑假發生了一些事情。」許久，他緩緩地吐出這句話。　

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個跟屁蟲她叫程以築，在二○○七年我們升國中前的那個夏天，車禍過世了。

2

「我們不能去選擇自己最想要的片段，也不能避免去遇見生命中或輕或重的人，在成長的路上，我會路過一些風景，也會被一些風景路過。而他們，都在我的生命裡留下了痕跡，永遠永遠。」
我靜靜地看著李涵被張貼在學務處布告欄上的極短篇。
那天的我們，沒有去追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也許就像謝康昊說的「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出口」。
而我想，她是在寫作裡找到了出口。

明明才從國小畢業沒多久，卻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少，至少以前不懂的，現在懂了，我是說，關於喜歡這種情緒。
我喜歡李涵，喜歡謝康昊，還有喜歡每次升旗都坐在謝康昊後面廢話一堆的余佳穎，雖然她幾乎邊緣到我們常常遺忘她的存在。
然而，我好像，特別喜歡宋家佑。
認識他大概有四年了吧！宋家佑一直都是讓人感到很舒服自在的男生，他懂我，卻又不是看穿我；他對我好，卻又不求什麼。
喜歡他上課踴躍發問到老師叫他安靜、喜歡他下課就往操場狂奔、好幾次上課都差點回不來、喜歡他對我一個人特別溫柔、喜歡他不管何時何地都會尋找我的模樣、喜歡他的全部，包括那體育課結束後淡淡的汗味。
我還記得國小四年級時，我上課偷看漫畫被老師罰抄一到十課的課文，那時候同學都回家了，剩下我在安親班一邊哭邊寫，他很帥氣的把一疊稿紙丟在我桌上。「這裡是五到十課的課文，我上次被罰還有剩，給妳好了。」說完便匆匆地跑出教室。
但是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我看見了他的手上沾滿了鉛筆的碳粉，也太黑了吧！這個笨蛋！

※

上課中鐘聲響起，班導抱著一疊作文簿走進教室。
「今天的作文主題要來談初戀。」
班上同學們聽到主題不約而同地發出「啊～」的聲音。
老師輕推眼鏡，快速掃過全班同學。
「謝康昊人呢？」
「這裡啦！」姍姍來遲的他在教室外大喊著。
「你等一下下課過來找我。」
「老師我沒交過女朋友。」遲到還敢講話那麼大聲的，這世界就只有謝康昊一人。
「我是要你們幻想，幻想出自己初戀的人、事、時、地、物，想像力是你們寫作最重要的元素，除了色情的不可以寫，其他自由發揮。」提到色情，老師還對著謝康昊特別加重語氣。
「我最討厭寫作文。」謝康昊在一旁喃喃自語。
我偷偷望向身旁的宋家佑，看著他認真的側臉。
他的帥跟謝康昊不同，謝康昊是一眼帥哥，第一眼就會認為他很帥，而宋家佑是耐看型的，白白的皮膚、薄薄嘴脣、還有那笑起來幾乎瞇成一條線的單眼皮。
「你在寫什麼？」
我輕輕搖晃宋家佑的桌子，用脣語問他。
他伸出食指對我比了個噓的手勢。「祕……密。」
「哼！」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撥亂他桌面上的文具。
李涵被聲音驚動，轉過頭來，一臉疑惑問說：「妳幹麼？」。
「沒事！」
我再瞪宋家佑一眼！

────

看窗外的藍天發呆，時光彷彿是坐上了時光機。
前方有一個坐在操場邊大哭的男孩，膝蓋上還有一道怵目驚心的傷痕。
「你不要哭了，這樣很像女生。」我砰的一聲，坐到他旁邊，遞上自己的手帕。
「如果我沒有跌倒，我們班就不會輸了，妳也就不用追的那麼辛苦了。」男孩一邊哭泣，一邊使勁地擦拭著淚珠，他哭是因為自責，自己竟然在運動會大隊接力時摔倒了
「沒有任何一個同學怪你啊！而且你很勇敢，即使跌到受傷了，還堅持要站起來繼續跑，我覺得你很厲害喔！」我拍拍他的肩膀，對他比了一個讚的手勢。
「我很勇敢？」他看著我。
「嗯！」我用力的點點頭。
「那女生會喜歡勇敢的男生嗎？」不知道他哪來的想法會問這個問題。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可能會。」
「妳這樣算不算是喜歡我？」
他不再哭泣，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愛心的發亮眼神。
「我為什麼要喜歡你？」我滿腦子的問號。
「因為只有妳安慰我。」他一臉認真的樣子，好可怕。
「宋家佑，你是不是太臭美了！真可愛！可憐的沒人愛！」我朝他吐了舌頭，起身跑掉。
「欸徐思秧！褲子髒掉了啦！」他對著我大叫。
「要！你！管！」
隔天他把洗乾淨的手帕還給我，還附上一張紙條寫著：「現在還不可以喜歡妳，我們還太小了，等我長大再把妳娶回家，因為妳真的好漂亮！」
說不出我那時候的心情是驚喜還是驚恐，不過我偷偷的把紙條黏在我的筆記本裡，一直到現在，都好好地躺在那裡。
他算是我的初戀嗎？那他的初戀是我嗎？

────

鐘聲響起，用力的敲一敲腦袋，把自己拉回現實，我竟然把那些片段全寫進了作文裡。
「寫完的同學可以交給我，沒寫完的就當今天回家功課；然後這次段考是你們國中的第一次重要考試，請大家盡全力應試。」班導面無表情叮嚀著。
李涵是第一個交出作文簿的人。
「妳寫什麼？」余佳穎好奇地跟上她。
她冷冷看了余佳穎一眼。
「就隨便掰一個學長出來阿。」
「那謝康昊怎麼辦？」對！我也很想問這個問題。
「「關我屁事？」」
剛睡醒的謝康昊跟李涵幾乎是同時說出口的。
「你們不是男女朋友嗎？」余佳穎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們兩個。
「靠！」這是謝康昊。
「啊？」這是李涵。
搞什麼！我故事說到這裡了，才知道他們根本不是男女朋友。「那至少是曖昧對象吧？」我追問。
「嗯……也不是。」謝康昊故意拉長音釣我們胃口。
「那你們到底什麼關係？」余佳穎崩潰大喊。
「青梅竹馬。」謝康昊得意地回答。
「三小啊！」對不起！我真的想罵髒話，青梅竹馬這個詞，從謝康昊口中說出來真的太噁爛了。
「嗯，青梅竹馬。」李涵笑著點點頭。
我們在嘰嘰喳喳的同時，宋家佑賊頭賊腦的把作文簿也交給了老師。

楔子


婚宴會場內充滿了粉色氛圍，我透過玻璃反射整理著自己的服裝儀容。
「思秧！」穿著米白色洋裝的李涵笑臉盈盈地朝我跑來。
我低下頭看了手腕上的錶說道：「妳真的很愛遲到耶！」
「對不起啦！還不是余佳穎那個白目一直拖。」李涵轉身過去大力地扯過躲在她身後的余佳穎。
「嗨！思秧，好久不見。」余佳穎兩顆眼珠轉啊轉的，不自在地抓了抓髮梢。
「好久不見。」微笑，我伸手牽起她與李涵的手。「走吧！我們三姊妹去鬧一下今天的男主角。」
「好耶！」李涵尖叫，拉著我們跑向舞台前。
「各位！我數到三，一起說新郎帥不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