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乘三部曲：覺性如何圓滿？

1998 年12 月13 日午後三點，我跟徐寶玲和郭孟寬兩位友人約好從臺北信義計畫區的華納威秀影城出發，薄暮中抵達了新竹縣五峰鄉大隘村的Pasta’ai（矮靈祭）祭場。我們參與了徹夜的Kisipapaosa（送
靈）歌舞儀式。第二天中午再回到繁華熱鬧的臺北，我搞不清楚的是：我整個人變了—人類學家和戲劇學者說的transformed（蛻變）？

那是非常美好的轉變，像是中了幾十億的大樂透一般，因此，也有其毀滅性的一面—我當時一無所知，只能就自己所能操作的研究工具，用波蘭劇場天才葛羅托斯基的術語「動即靜」（the movement which is repose）來加以標幟：我清楚地記得自己當時一直在唱歌跳舞，同時卻又安安靜靜、服服貼貼，一根針掉在地上也都清清楚楚。我好像醒著，卻又睡著了—總之，如何回到「動即靜」那個美好的境界／場域成了我的專業／業餘生活中唯一重要的事。

我廢寢忘食地投入了「回到動即靜」的研究工作，不計任何代價，終於在2009 年11 月29 日早上十一點鐘左右，當我在客廳往返經行（walking meditation）時，突然即輕鬆地回到了「動即靜」，而且︰屢試不爽！屈指一算，可整整花了十一年。

那時正巧接近聯合國教科文組織（UNESCO）頒訂的「葛羅托斯基年」（2009）的尾聲，教我不禁想起葛氏的遺囑：

一個人能傳什麼呢？如何傳？又傳給誰呢？自傳統中繼承了東西的每一個人，都會問他自己這些問題，因為，同時之間他繼承了某種責任：將他得到的東西傳下去。

我碰到的困難是：無論葛氏的「藝乘」或佛門三乘，一般都嚴禁行者公開談論自己的修行狀態，因此，我必須自己斟酌再三。非常湊巧的是當時答應了《長庚人文社會學報》的大力邀稿，幾次爽約不成，於
是就有了〈從「動即靜」的源頭出發回去：一個受葛羅托斯基啟發的「藝乘」研究〉這篇「結案報告」。如果我真的自傳統繼承了某種「回到動即靜」的法門，那我也必須排除萬難將我所得到的東西傳下去。

有了「回到動即靜」的能力之後，很自然地，你將看到學術研究或藝術創作上的某些根本或致命的問題。一般而言，我們將盡力避免涉入這種「戲論」的口舌之爭，但是，在2011 年春天，一邊陪著戲劇
研究所的高材生們讀書、寫作，一邊我就完成了〈這是種出神的技術：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葛羅托斯基的演員訓練之被遺忘的核心〉這篇論文：「出神」、「入化」是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葛羅托斯基朝思暮想
的核心問題，我們不應當把這兩位大師簡單化約成我們自己能夠消化、利用的東西而已。

言多果然必失：在傳承這些大師之作的時候，我也身不由己地被逼進了某些論述的死角，譬如：
「覺性」的定義是什麼？為什麼葛氏說的「動即靜」就是「覺性」？葛氏自己有完成嗎？

於是，在2012 春天我又被迫寫出了〈從精神性探索的角度看葛羅托斯基未完成的「藝乘」大業：覺性如何圓滿？〉—值得慶幸的是，不管將來我是否還會再寫一百篇論文，我很清楚知道：這就是我履約該
寫的最後一篇論文，而我很高興它在一個星期之內就完成了。

以上這三篇學術論文，連同相關的〈Pasibutbut 是個上達天聽的工具，一架頂天立地的雅各天梯：接著葛羅托斯基說「藝乘」〉和〈呼麥：泛音詠唱作為藝乘〉兩篇舊作，很有機地構成了《藝乘三部曲》這本
小書：
藝術是否可以成為自我修養的工具，像梵唄、辯經、經行、
打坐一樣？

這本小書所引述的往聖先賢們幾乎都肯定「藝乘」—藝術可以是渡我們到彼岸的舟楫，而且，對二十一世紀更是如此。「往聖先賢」不只是指葛氏、史氏、葛吉夫、奧修、隆波田、馬哈西、大君、六祖、
釋迦牟尼佛等等，而且包括住在臺灣中央山脈的布農人和浪居非洲熱帶雨林的匹美人。前者說：「Bisosilin（圓融的合聲）是天神最喜歡的聲音。」後者說：「那些不認識神靈的人，乃因為他們不知道如何唱歌。」

最後，我想針對學者或研究生們補充三件事情：首先，我已經盡可能地旁徵博引，但是，礙於「精神性探索」的一些時代、專業或本質上的限制，必然有一些理性思辯難以圓滿之處，只好敬祈海內外方家海涵和不吝指正是幸了。其次，這本小書所包含的五篇論文都曾經在不同的場合或刊物發表過。我盡可能保持原來的意旨、措詞、語境，只稍微調整了印行格式而已。因此，有些引用的葛氏話語可能重複出
現三五次，同時我也盡可能註出自己的著述以供查考或以示負責，這些過度也請讀者見諒。第三，「藝乘」或「正念」將如何實際應用到排練場或舞台上？—這是實踐的問題，葛氏說︰你必須自己去做。
此外，也有不少人擔心葛氏的「藝乘」多係針對表演者而發，對讀書、思考、寫作的人是否也一體適用？

絕對適用—這是我親身試驗後的答案。葛氏說： 因為你是「人」（Czlowiek，波蘭文，指二分之前的「真人」），「藝乘」就是要引領你回到那個「真正的自己」！那麼，我該如何做呢？

對牆唱歌，門會聽到。

這是蘇菲聖人的回答—你聽，這本小書中的往聖先賢們都在同意呢。

1998 年12 月13 日午後三點，我跟徐寶玲和郭孟寬兩位友人約好從臺北信義計畫區的華納威秀影城出發，薄暮中抵達了新竹縣五峰鄉大隘村的Pasta’ai（矮靈祭）祭場。我們參與了徹夜的Kisipapaosa（送
靈）歌舞儀式。第二天中午再回到繁華熱鬧的臺北，我搞不清楚的是：我整個人變了—人類學家和戲劇學者說的transformed（蛻變）？

那是非常美好的轉變，像是中了幾十億的大樂透一般，因此，也有其毀滅性的一面—我當時一無所知，只能就自己所能操作的研究工具，用波蘭劇場天才葛羅托斯基的術語「動即靜」（the movement which is repose）來...

自序 對牆唱歌，門會聽到
誌謝 你我相遇是種恩寵
圖錄
表錄

第一部曲 從「動即靜」的源頭出發回去：一個受葛羅托斯基啟發的「藝乘」研究
一、矮靈祭中的「不動之動」體驗
二、每一首祭歌都是回家的道路
三、 終於回到了「動即靜」：弔詭的是，必須「動靜分明」
四、結論：要注意，總要儆醒

第二部曲 這是種出神的技術︰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葛羅托斯基的演員訓練之被遺忘的核心
一、這是種「出神」（trance）的技術
二、史氏的「體系」也讓演員出神？
三、 被壓抑的瑜珈元素和難以定義的「活角色的生」
四、站在正念的高崗上

第三部曲 從精神性探索的角度看葛羅托斯基未完成的「藝乘」大業：覺性如何圓滿？
一、對葛羅托斯基而言，知識是一種做
二、葛氏一生的探索都是精神性的
三、 葛氏的開悟經驗：這種覺（ㄐㄧㄠˋ）醒就是覺（ㄐㄩㄝˊ）醒
四、 葛羅托斯基找到了：我與我（I-I）與覺性圓滿
五、不熄的尾聲：正念作為藝乘

附錄A Pasibutbut是個上達天聽的工具，一架頂天立地的雅各天梯：接著葛羅托斯基說「藝乘」
一、「藝乘」像一個昇降籃
二、Pasibutbut原是個上達天聽的儀式中的聖歌
三、 Pasibutbut作為一個傳統祭歌的演唱方式和主要特色
四、Pasibutbut作為一個藝乘工具
五、Bisosilin，圓融的合聲和動即靜

附錄B 呼麥：泛音詠唱作為藝乘
一、人人皆有泛音
二、呼麥‧西奇‧卡基拉
三、唱出「另一種真實」之光

引用書目
跋 從不得不寫到自動書寫︰「論文寫作」作為一種「身體行動方法」

自序 對牆唱歌，門會聽到
誌謝 你我相遇是種恩寵
圖錄
表錄

第一部曲 從「動即靜」的源頭出發回去：一個受葛羅托斯基啟發的「藝乘」研究
一、矮靈祭中的「不動之動」體驗
二、每一首祭歌都是回家的道路
三、 終於回到了「動即靜」：弔詭的是，必須「動靜分明」
四、結論：要注意，總要儆醒

第二部曲 這是種出神的技術︰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和葛羅托斯基的演員訓練之被遺忘的核心
一、這是種「出神」（trance）的技術
二、史氏的「體系」也讓演員出神？
三、 被壓抑的瑜珈元素和難以定義的「活角色的生」
四、站在正念的高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