忐忑

〈十一月〉

晏起
肌膚凝為新酪
乳白色，伏帖貼的沙丘
門縫裡有風
無雪的
一年轉眼將盡

那個人
只有見與不見
吻與齟齬，那擁抱
如鬚如霧如觸手
如電，我曾渴望。冷空氣
使肺葉張開

一生這樣這樣的長

〈忐忑〉

念珠深處的
玫瑰，我聽見，一種渴望

濡潤
研磨著手

萬事萬物彼此勾連
親吻著

像虛構的蜂巢
共振，幽閉，多聲部

像一次受難
不可名狀

告訴我。你的名字
然後你可以走開

這小江山，無詔
不得入

〈在貝加爾湖畔〉

流放至此的
銀狐，鹿，黑腹濱鷸
但有人先一步抵達
雪松之類
玄武岩之類

行於水面上
薩滿之歌，岬角小小
如鯁，傾向獨居
湖水自北冥攜來香檳
鈴鐺低吟登岸
化為白沫

海豹春睡
鮭魚卵
通過瀑布的咽喉

被逐──
坐擁天然的樂園

〈十一月〉

晏起
肌膚凝為新酪
乳白色，伏帖貼的沙丘
門縫裡有風
無雪的
一年轉眼將盡

那個人
只有見與不見
吻與齟齬，那擁抱
如鬚如霧如觸手
如電，我曾渴望。冷空氣
使肺葉張開

一生這樣這樣的長

〈忐忑〉

念珠深處的
玫瑰，我聽見，一種渴望

濡潤
研磨著手

萬事萬物彼此勾連
親吻著

像虛構的蜂巢
共振，幽閉，多聲部

像一次受難
不可名狀

告訴我。你的名字
然後你可以走開

這小江山，無詔
不得入

〈在貝加爾湖畔〉

流放至此的
銀狐，鹿，黑腹濱鷸
但有人先一步抵達
雪松之...

推薦序
〈物有微，聲有隱，詩有信〉
◎楊佳嫻

栩栩的詩捧出天地物象形色，微渺近乎消化的縫線縱橫，那是感情與覺識，穿織肉與骨之間，危危繫住。那些縫線，怎樣屏擋不讓世界崩潰，於心跳紊亂多拍下仍可以交融運作，可以說就是詩的技藝，或者也反射出詩人的情性與美學的信仰。

全書超過五十首詩，幾乎採取曲折隱藏的寫法，看似得益於古老詩教，溫柔少慍，但是，底下卻往往是虛空，否定；爆炸後的抑止與鎮靜，內裡仍簌簌有餘燼亂灰。詩題取為〈失途〉、〈失物〉、〈相失〉，「得／失」之際往往涉及許諾及其失效，人生最不忿又必然遭遇的難題。詩題且幾次向時間致意，〈十一月〉、〈剎那〉、〈度日〉、〈十年〉、〈隔世〉、〈半生〉，從最短一瞬到無可預計的長度，這也跟「得／失」緊密相連，幸福令人無懼也令人恐懼，都與能否留住此人此刻有關。我們都沒有把靈魂賣給魔鬼來換取特權，因此屢屢在雷電中看見自身的下墜──「如何十年之後／肝膽仍碾磨出／花蜜，你伸指蘸取／那韻致／那久違的饕餮／煙一樣散逸」（十年），「饕餮」和「煙」，完全相反，同樣頑固，前者頑固於食，後者頑固於死。

我喜歡那些壯闊的巧思，例如「湖水自北冥攜來香檳」（在貝加爾湖畔）、「昔時的懷抱／以千萬年計」（懷人）、「雨聲擦過干戈聲，昔年／就此下落不明的閃電」（分神），閃電落下，或許越過千萬年，化為眼前香檳浮沫。旅行裡壯懷敞開，風吹過仍感覺釘痕，新景中包裹著舊事，難免分神，難免不明。我也喜歡精細的情色，「這小江山，無詔／不得入」（忐忑）展示慾望的卷軸，小江山如微雨深宮，愛的權威，隱密的嬉戲，或「乳是鐘乳／吻是虎吻」（失物），「鐘乳」肖形，也指涉緩慢堆疊，無窮時間，「虎吻」如此危險，兇猛，豔麗。

神以及高處，似乎也會是栩栩極目之處。「神祇在雲深處端坐／試一個低音」（失途），神祇也必須「試」嗎，試音時反覆演奏，人間聽到的是什麼？莫非就是「來自陰影的召喚」？而「有人隱身於高處／手持金針／挑出虛構的舍利」（斗室），隱於高處者，可以是神，也可以是比較不在乎的那個人，手持金針，挑揀姿態，尤其顯示出掌握情感、命運與定義的權力；虛構的舍利是否意味著虛構的生？是否意味著「難道，你的記憶都不算數……」？

前述的「神」屬於象徵意味，並不與宗教有關，真正使用宗教典故，則主要來自聖經。「親愛的法利賽人／你是生來寡愛的嗎／你是生鐵還是木料／擘開了餅／擺上了筵席，你來／且讓我們用同一個身體」（親愛的法利賽人），無獨有偶，在〈新生〉中，分餅意象再度出現，在奶與蜜的浸潤中，「讓你和我／重新成為一體」，以餅（聖餐）與聖體的聯繫，「用同一個身體」是為了使多愛與寡愛者能同承苦痛、同領喜悅，「重新成為一體」則強調信仰帶來的深度結合。這裡頭的悲憫，竟不妨連繫向常玉畫作致敬的〈孤獨的象〉，「袈裟下／最小的祭物」，畫面上無邊濁金色荒野正如同一襲鋪地袈裟，承載那顛躓獨行而顯得幼小的象。詩，有時候能在最小最小範圍內給苦熱以冰，給傷凍以溫泉，堅實起來如餅，廣大起來如袈裟。

推薦序
〈物有微，聲有隱，詩有信〉
◎楊佳嫻

栩栩的詩捧出天地物象形色，微渺近乎消化的縫線縱橫，那是感情與覺識，穿織肉與骨之間，危危繫住。那些縫線，怎樣屏擋不讓世界崩潰，於心跳紊亂多拍下仍可以交融運作，可以說就是詩的技藝，或者也反射出詩人的情性與美學的信仰。

全書超過五十首詩，幾乎採取曲折隱藏的寫法，看似得益於古老詩教，溫柔少慍，但是，底下卻往往是虛空，否定；爆炸後的抑止與鎮靜，內裡仍簌簌有餘燼亂灰。詩題取為〈失途〉、〈失物〉、〈相失〉，「得／失」之際往往涉及許諾及其失效，人生最不忿又必然...

推薦短語
羅智成
張寶云
林餘佐
楊智傑
推薦序
〈物有微，聲有隱，詩有信〉──楊佳嫻
〈曾經的粉身碎骨──讀《忐忑》〉──郭哲佑

輯一 有人

有人
在橋上
在酒館
在貝加爾湖畔
守夜人
天文學家
地理學家

輯二　五色石

餘燼
失途
此來
斗室
靜物
煮海
替身

輯三　共振

懷人
懷人II
蜉蝣
曇花現
抵達
失物
水星
十一月
忐忑

輯四　魂兮歸來

孤獨的象──觀常玉〈孤獨的象〉
客居－－讀龍瑛宗〈パパイヤのある街〉而後作
北門－－過阿里山線
過天長地久橋
北投記
分神
玫瑰的名字
女工之歌
親愛的法利賽人
空城
再見

輯五　我們之間

無花果
即景
蜂蜜
黃雀
新生
造物
雪國──宿越後湯澤
我們之間

輯六　始終耿耿於懷

來訪
剎那
度日
十年
隔世
半生
相失
獨占
一切堅固的東西都煙消雲散了
夜聽郭德堡
夢中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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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餘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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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序
〈物有微，聲有隱，詩有信〉──楊佳嫻
〈曾經的粉身碎骨──讀《忐忑》〉──郭哲佑

輯一 有人

有人
在橋上
在酒館
在貝加爾湖畔
守夜人
天文學家
地理學家

輯二　五色石

餘燼
失途
此來
斗室
靜物
煮海
替身

輯三　共振

懷人
懷人II
蜉蝣
曇花現
抵達
失物
水星
十一月
忐忑

輯四　魂兮歸來

孤獨的象──觀常玉〈孤獨的象〉
客居－－讀龍瑛宗〈パパイヤのある街〉而後作
北門－－過阿里山線
過天長地久橋
北投記
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