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編輯室報告】
未完
執行主編.蔡俊傑
有時深夜自己待在辦公室,開著小燈看著桌面上印著各種文字的凌亂紙堆,一旁散落著習慣用的筆,微微抬頭,螢幕上開著的那些大大小小、不斷重疊交錯的文件夾和檔案,一樣一樣替換著處理,這邊卡住了,那邊眼花了,該怎麼轉換,該怎麼順利的藉由字詞的跨接抵達下一步?儘管時常緊湊忙亂,但這些極為瑣碎的事情累加上來,對於整件事情的安排和執行,還是有一種較為習慣的節奏感。
寫這篇時,正值書展開始,每年的這幾天都得轉換上班地點,往這城的另一個方向出發,到書展現場,從搬字的編輯,暫時變成不稱職的,搬書的書店店員。這其實滿有趣的,離開圍困著自己的桌面和稿件,抵達現場,像是一種被偷換掉的日常。特別是書展這種場合,我們堅守的文學,於其中只是一種類別,有時候我們以為的別無選擇,對更多人來說,可能也只是其中一種選擇,甚至從來都不是選擇。脫離原本習慣的讀者群和環境,想一想,或者應該說,不只是停留在想,當眼前看到更多人來來去去,好奇拿著那些我們投注時間精力編輯和創作出來的作品,或慎重翻讀,或隨意放下,或無視走過……。
有時作者和編輯都會猜想,什麼樣的書、怎麼樣的內容才會吸引讀者的目光?才會被注意到?大賣或暢銷,可以直接用數字量化的被看見。而那個看見是什麼?吸引人的到底是故事?還是說,除了故事之外,還有沒有更多的什麼,觸動著我們內心的感性與好奇?因為期待,總忍不住給予更多的想像,預設了許多的前提想要去召喚回應。始終還是又回到了自己,但其實都是自己,也總隔著自己。因為我們無法完全的去意會他人,唯有盡可能地揣測,依靠經驗,歸納推斷,甚至是期望,我(們,每個人)所遭遇的,所面臨的,都可能會有的類似感受和反應。
這期雜誌的製作時間,某種程度上來說,籌備時間拉得很長,因為二月恰逢春節和書展,編輯部從去年底便嚴陣以待,除了當期的內容須按時就定位完成,也不斷趁空趕上預定的進度。慌亂中,經過了一個春節假期,回家了一趟,明明一直是很緊湊的節奏,忽然放了空,因此,很多懸浮的思緒,以及這陣子更密集地閱讀著文字的感觸,也有了可以沉澱下來的時間和空間。
本期封面層疊如山巒海流,又彷彿潮浪漫踏,一步推著一步,而詩人凝望,懷想遠方,風塵僕僕,人影飄渺。陳義芝長詩〈遺民手記〉,敘寫父親當年跨越山河,橫渡洋海,凝聚著記憶存底滋養,故事的血肉從此不斷蔓生,循著詩句鋪成的路徑,回溯一趟迢遠曲折的,離去與歸來的旅程。
人真的是一種很有意思的,流動的生命。人對於情感的依賴和耽溺,進而留戀那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永遠錯身的)時間,衍伸成對於記憶根源的追索和再造。時間沒有邊際,但我們能去到的也都只是邊際,那些不捨得,又想要留下的,也只能在想望的淹漫中找到著力,再鑿成脈絡存證,盡可能趨近,並猜想可能的抵達。
有時候是這樣,事情如果抽開個別看,常常理不出個頭尾,直到連結在一起,才能漸漸圈出一個形貌,那為什麼我們需要那個形貌?因為唯有擁有一個固定不再變動的形貌,得以寄存時間和記憶,才足以成為往後的延續。而這就是那些日後,我們一再回頭看望的,關於往日,關於那些時間的記憶,曾經的殘骸,留給我們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