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巴特，旅行的開始

雪梨（ Sydney）是個大城，因此交織著錯綜複雜的文化；雪梨是個大城，因此有著此起彼落的聲色。荷巴特（ Hobart）便不然，小巧的十二多萬人口，反映了單純，有著比雪梨友善的氛圍；沒有太多的異國情調；那裡的亞洲人幾乎都是旅人；雖然也有車水馬龍，但比起雪梨，卻有著暢旺的單車環境。

荷巴特看似現代，卻是全澳洲第二古老的城市、也是最南方的大城。保有殖民時代的風情，街道旁的古老喬治式建築說明了英倫的血統。對於澳洲而言，荷巴特古老卻又展現出一種蓬勃的朝氣，在夏天有許多膾炙人口的嘉年華。許多澳洲人相信荷巴特是全澳洲最休閒的城市，而這裡所謂的城市指的是大城而言。

萬年的歷史

猶如澳洲其他地方的歷史一般，首先出現在荷巴特並非是白人殖民者，而是一支被稱為 Mouheneer的原住民部落。塔島原住民的命運與澳洲本土原住民如出一轍，白人登陸之後，原住民被隔離、軟禁、歧視，並且飽經折磨，最後僅在歷史的邊陲裡找到一絲微弱光芒。現在的他們總算被平反了，白人也大徹大悟地反省。

澳洲總理發表正式的道歉，許多澳洲人在凝聽道歉聲明時不禁潸然淚下，因為在澳洲曾有一個世代被稱為「失竊的世代」（stolengeneration），當年澳洲政府強迫將原住民的小孩送進白人的家庭長大，認為以西方的教化便能使其融入白人的社會。這個世代的孩子們無法理解白人的民族文化，他們被迫成為白人，而當年的孩子們如今都已為人父母了，這是澳洲歷史上頗為黑暗的一頁。

白人入侵

原來塔島上的原住民在白人入侵之前，已經度過了一萬年的悠揚歲月。歷史上的塔島是從萬年之前的冰河時期與澳洲大陸脫離，他們在塔島上繁衍萬年。萬年以前的他們於冰河時期與澳洲本土的同族兄弟分離，是塔島萬年來唯一的靈長類動物、高智慧生物。

他們悠哉地度過了一萬年，但悲哀的是最後竟然無法抵禦幾年內歐洲人的欺凌；一萬年來的演化比不上幾年的變遷；萬年以來對於風、火、水、土的理解，比不上白人對於毀滅的體會。在塔島的他們，衍生出異於同族兄弟的文化，並且延續自己的香火，但是登陸之後的白人占據了肥沃的土地，原來的森林成為耕地，傳統的獵場逐一被白人所霸占。

於是就像紐西蘭的毛利人，他們起身反抗白人，只是不出所料也以失敗告終。

一八二八年白人正式將塔島的原住民隔離；一八二九～一八三四年間，全部的原住民均被集中在一座名為 Flinders的島上。 Flinders島位於塔島的東北角，白人施以基督教式的教化，但他們最終死於極度憂鬱、疾病及貧乏的飲食，一百三十五名的原住民最後僅存四十七名，這四十七名的倖存者又經遷徙至蠔灣（ Oyster Cove），最後在三十二年內，塔島真正的原住民無一倖免。現在塔島雖然有幾千名帶著原住民血液的居民，但他們再也不是當年原住民的後裔了。

棕綠色的光芒

歐洲殖民者首次踏上荷巴特是在一八○三年，之後發展成為一個人口只有二百六十二人的小型村落，但這二百六十二人中卻有一百七十八人是流放的犯人。流犯在澳洲早期的移民史中始終是主流，不管是在澳洲本土或塔島的歷史上皆然。雪梨最初的一萬五千名居民其實絕大多數都是流犯，也因為如此，墨爾本（ Melbourne）人對雪梨人總存在著輕蔑的態度，因為墨爾本是自由人（freeman）所建立的城市。

現在的荷巴特已經不同於過往，流犯早也已經灰飛煙滅於歷史裡，但依舊維持著小巧的輪廓。我們步出機場之後便理解荷巴特的小巧，荷巴特的機場並不大，規模應該猶如一座小城，而小城多半與悠閒相關。當巴士經過跨海大橋時，我們才真正意識到荷巴特悠閒的一面。巴士上的司機滔滔不絕地講著天氣與交通，似乎以這種方式來打發工作上的無聊。

車行不久之後便進入海港的範圍，海港的兩岸山丘上一幢幢積木般的房子矗立著。人口不算多的荷巴特也擁有廣大的腹地，迤邐的一幢幢住宅井然有序地在陽光下映著各式的顏色，我想起了冰島，冰島的房子也是這樣。那日的陽光晴朗，緯度更南的塔島似乎也擁有更藍的穹蒼；附近的威靈頓山（ Mt Wellington）在陽光的照拂下有著棕綠色的光芒，似乎就是塔島的正色，此後我們的旅途便一直與這種棕綠色的光芒為伍。

小城大調

我們比毓琦及明琦早一天抵達塔島，這次是我首次與朋友一道旅行，對我而言也是全新的一堂課。我們早到一天，那一天就順著城市的大小巷弄四處閒逛。荷巴特雖然不算大，但是真正環繞起來卻也不容易，例如植物園距離市區頗為遙遠。海邊的植物園有著異國與英倫的混血，占地廣大，應該是荷巴特的肺臟。早在一八一八年成立的植物園有著六千多種本國及外國的植物，吞吐清新的空氣，引領海風灌入荷巴特的街道。

鍾情單車

環海的荷巴特的確不大，但滿溢著海洋的氣息，港口邊 Salamanca廣場附近的咖啡座、藝廊與餐廳是最負盛名的地方。 Salamanca廣場原是一排石頭砌成的倉庫，在一八三○年代的捕鯨歲月裡，曾經是繁忙的卸貨區，一幢幢的倉庫浮現著濃厚的殖民地風情，但是歷史的演繹最終塑造成今日典雅的風貌。藝術中心標誌著荷巴特的新生、海港旁的炸魚與薯條（fishandchips）遠近馳名、港口附近帶些微腥味的空氣、碼頭上的木棧還有一大群生蠔附生著，這似乎就鋪陳出荷巴特的海洋地圖。在那地圖上儘管汽車四處遊蕩，但是單車也占有一席之地，那些市民在下班之後換上單車服裝，然後跟著一路清涼的海風跨過大橋回到自己的家。

我從未見過如此健康的城市，在荷巴特不僅男士鍾情於單車，女人與小孩也風靡；年輕人喜愛單車，年幼與年老的也一樣喜歡。那個午後，我們信步走向植物園時，從身旁經過的單車竟有近百輛之多！我從未見過這般的盛況，既非競賽，也非閒暇時的運動，單車對於某些荷巴特市民而言，已經是一種身體的延伸。

荷巴特博物館

荷巴特博物館是另一個不容錯過的地方，詳實記載塔島的歷史，舉凡生態、物種、歷史、藝術等都在這裡展示著。荷巴特博物館是博物館與美術館的結合，介紹塔島生物的展館有塔斯馬尼亞老虎珍貴的影片。塔斯馬尼亞老虎並非是老虎，只因為身上有著美麗的條紋，故世人因此稱為塔斯馬尼亞之虎。牠是一種犬科的生物，許多人也以袋狼稱呼。塔斯馬尼亞之虎是塔島的特有種生物，屬於有袋類的動物，從前被人類視為家畜的天敵，因此予以無情的濫殺。最後塔斯馬尼亞虎的命運，也與塔島的原住民一樣，終至完全的滅絕。

荷巴特博物館所展示的影片，是最後一隻塔斯馬尼亞虎在動物園裡的身影。影片中的牠顯得有些歇斯底里，其悲愴與黑白影片不斷的閃爍相仿，兩者同時成為一種紀念過往的哀傷。雖然學術上已經定義塔斯馬尼亞虎是一種絕種的動物，如同台灣的雲豹，但幾十年來不斷有目擊者在野外發現，甚至拍下蹤影。

儘管有些人樂觀相信塔斯馬尼亞虎並未真的滅絕，因為塔島的自然生態保持的相當完整、許多森林幾乎人煙未至，但依舊無法斷定仍存在著。因為即使還有存活，單憑絕少量的個體也無法提供繁衍一個族群所必要的基因。塔斯馬尼亞虎在官方的紀錄中已經滅絕，白人為了表示紀念，於塔島的汽車牌照、許多官方的識別系統以牠為主角，但是這一切早就嫌晚了，歷史上曾經雄霸一方的塔斯馬尼亞虎，早就已經灰飛煙滅了。

荷巴特博物館內同時介紹澳洲的南極探險，荷巴特港是澳洲南極探險隊的補給港口，並由荷巴特港出發，博物館內對於澳洲歷來的南極探勘活動也有詳細的介紹。巧合的是，我們在參觀博物館的同時，偶遇一群北歐來的訪客，從轎車上的國旗看來應該是丹麥皇室的成員蒞臨參觀。塔島的緯度與丹麥相隔天涯，一個靠近北極，另一個卻靠近南極，不過再遠的距離也無法阻止一種亙古以來的魔力－－愛情。丹麥的王子妃正是塔島人，因為如此，塔島的國際能見度似乎又多了一些。畢竟世人皆愛王子公主般的童話故事，這種傾向即使在今日也是一樣。

晚餐與黑綿羊

打工度假

毓琦及明琦準時抵達相約的地方，我們投宿市區的一家便宜旅館，住在這裡的全都是背包客（backpacker），我猜人數約幾十人，有幾個台灣年輕人，聽他們的聊天內容知道是持打工度假的簽證到澳洲，與毓琦及明琦相同。澳洲幾年前對台灣提供無限額的打工度假簽證（ Working Holiday Visa），許多未滿三十歲的年輕人對於簽證的申請趨之若鶩，甚至還會申請第二次。

大體而言，打工度假似乎是一種很美好的經驗，畢竟一邊旅行一邊工作何樂而不為？但是我也聽過許多不愉快的經驗，例如遭到澳洲人的苛待、住在條件差的便宜旅館遭受跳蚤的叮咬、辛苦工作之後所賺的錢尚不足以支付旅費等等。打工度假的確是人生體驗，但對澳洲而言，恐怕是一種變相的廉價勞工，因為澳洲本地人不願意頂著大太陽在乾燥的大地上幹活，寧願躲在家中玩線上遊戲，然後領著政府的失業補助。澳洲的福利政策的確有其過人之處，但培養出什麼樣的公民就令人玩味了。打工度假的方式提供澳洲短缺的勞工，而詭異的是這種你情我願的交易方式。不過若從體會人生的角度出發，打工度假所學習到的經驗當然無價。

好客的 Doug與 Glenda

毓琦及明琦與我們會合的當晚，有個晚餐聚會，受邀到 Doug的家中作客。 Doug是我澳洲好友 Peter的弟弟，在塔島之前我們未曾謀面。我因為到澳洲攻讀博士的關係而認識 Peter， Peter原是某大學的院長，退休之後則成為澳洲與亞洲各國的教育諮詢顧問。我在澳洲的朋友並不算多， Peter對我而言像是一位忘年之交。

Doug原先也住在雪梨市，二十多年前因為工作的關係舉家遷往荷巴特，他的工作頗有趣，是塔島氣象局的副局長。塔島在地理位置上實為澳洲本土的前哨站，因此關於澳洲的氣象觀測，塔島提供的資訊就舉足輕重。後來我與 Doug的交談中有一大部分與氣象有關，當時他一邊開車，一邊分析最近的氣候，「因為最近塔島氣候乾燥，因此原野的顏色有些焦黃，不然往年的此時是油綠色的。」他說。我們當時約在市中心見面，原先以為 Doug與妻子 Glenda住的地方是在荷巴特近郊，後來才知道是在鄉間，難怪 Peter老是說他弟弟住在天堂般的美麗地方。

Doug與 Glenda非常好客，他們家就座落在森林裡，除了前後花園外，還有許多果樹環繞著。不遠處的鄰居甚至擁有一座馬場，馬場裡有許多名駒正在接受訓練，我們偶爾還聽得見馬的嘶鳴。 Doug與 Glenda原來有養幾匹綿羊，還有一隻驢，不過驢子已經賣掉了，原因是太常在半夜引吭高歌，而綿羊則在更遠的地方吃草。

特異分子

Doug的家怎麼看都有一種童話般的錯覺，花園裡的玫瑰花正恣意盛開，難以想像森林中有一座花園住宅矗立，遠方的威靈頓山正旖旎著，流轉的雲將山巔掩映，從繁花盛開的陽台望向另外一邊則能見到海。

「在這裡可以觀察從海面吹向陸地的風，雨往往在風吹向威靈頓山時降下。」 Doug常以專家的看法為我們免費上了有關氣象的課。 Doug的家既典雅又舒適，精細的木工裝潢讓人見識到塔島木材工業高水準的一面。為 Doug裝潢的是塔島著名的木工師傅，精準的接縫與亮麗的表面讓整個客廳跳動起來。

晚餐席間，聊了許多我與 Peter之間的故事，「這麼說來，你與 Peter都是 Black Sheep（黑綿羊）了！」 Glenda開懷地笑著說。 Glenda的性情開朗，似乎一笑，旁人就會被感染。 Peter早年負笈到義大利學習指揮，是音樂家，也是藝術家，但在家族中算是特異分子。他年輕時是一位中學教師，不斷進修精進，最後成為大學的院長。在六○年代裡執著於音樂研究的澳洲人並不多，英文中的黑綿羊一詞指的就是這樣的特異分子。他們與我聊過之後，也覺得我是一隻黑綿羊，或許是因為年輕時讀的是電影，也曾不顧一切想當導演。不過後來他們聽毓琦講述十八歲到西班牙求學的經歷、小高負笈到台大讀書時其實不諳國語、明琦讀的是森林碩士時，「原來在座的全是黑綿羊！」他們笑著說。

閃爍的星光

我們一邊吃著 Glenda精心烹調的義大利美食，一邊聊著彼此的故事。 Doug與 Glenda已經結婚三十七年了，有個美滿的家庭。幾年前他們彼此從工作單位退休，退休之後的生活似乎更為繁忙。 Glenda每天幾乎都有參加課程，橋牌、音樂、刺繡……等等。 Glenda在餐後便將最近完成的刺繡傑作展示給我們看，那的確是難得的經驗，原來 Glenda不但精於廚藝，連刺繡也非常擅長。

當晚我們一直聊到星辰已經高掛了還意猶未盡， Doug與 Glenda的家在夜晚更像是童話中的森林小屋，林中的天際縫隙裡微星正閃爍著。我們最後乘坐 Doug的車回到荷巴特，那時市容也像是繁星點綴的銀河，似乎在荷巴特裡閃爍的星光遠遠超過十二萬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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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鎮與聖克萊爾湖
「是啊！要是這樣，我看我們再走幾步也能看見鴨嘴獸了！」我答，但這玩笑話竟然應允了。
費爾德山國家公園
於是我們一路在瀑布邊搜尋鴨嘴獸的蹤跡。
尾聲
新諾福克
附錄
旅行、美食資訊
澳洲本來也是個奇幻之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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