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詹姆斯‧ 提普奇獎
2006年科克斯書評年度十大奇幻小說
2008年創神文學獎
2007年紐約圖書館青少年選書
「真是本驚人之作!瓦倫特無盡的創意和繽紛的神話令人屏息。她似乎跑去夜遊,無中生有地採擷了上百個遙遠文明,把他們的故事告訴我們。」 艾倫.庫許納,公共電臺節目「Sound & Spirit」主持人,《詩人湯瑪斯》(Thomas the Rhymer)作者
「瓦倫特在她的處女作中,編織了一層又一層的驚喜。若喜歡猜謎故事,和編故事的人神祕的語言,這將是場盛宴。」 卡蘿.柏格,《古人之女》(Daughter of Ancients)作者
「本書縫合各種顏色和質感,完美結合了許多小故事。不論是風格或體裁都很創新,讓人耳目一亮。《黑眼圈》會讓喜歡神話和民間傳說的人愛不釋手。」 茱麗葉‧馬俐兒,《七水三部曲》(Sevenwaters Trilogy)作者
「本書以一千零一夜這樣的傳統故事循環,編出讓人驚豔的故事。瓦倫特的散文想像力豐富,狡黠幽默,有如抒情詩,擁有不受拘束的靈魂。」 克絲汀‧畢夏,《蝕刻之城》作者
紋在女孩眼皮上的故事延續到海上,白熊化人追尋真愛,獸女加入海盜行列,命運穿越時空在大海怪的肚裡交會。
聖城裡十二座聖塔屹立不搖,十二種信仰各自枯榮。狗頭人奉女教皇之命刺殺邪惡的黯教皇,卻無意間牽動少女的命運。
狼將帶她走入歧途,來到海之濱,找到失落之城,
她的皮膚褪盡,怪獸一口吞下
少女、熊和灰女孩哪,
越過閃閃白浪花處,手牽手吹著口哨返家,
紅船浪跡天涯,狼會帶她們走入歧途。
直到少女被吞噬,海洋變成金色,聖徒乘著不是母鳥生出的鳥兒西行。
作者簡介:
凱瑟琳‧M‧瓦倫特 Catherynne M. Valente
1979年生於西雅圖,成長於北加州麥草連綿的天堂。15歲高中畢業後即進入加大聖地牙哥分校以及愛丁堡大學,學的是古希臘語言學,不過後來重返人世,於樟腦味瀰漫的日本荒野久居。
目前與親密愛侶、兩條狗以及一隻頑強的貓定居於緬因州海岸外的一個小島。平時寫詩與小說,後現代筆調融合瑰麗的文字以及超現實元素,後期則投入童話創作,並以《黑眼圈Ⅰ、Ⅱ》獲2006年「詹姆斯‧ 提普奇獎」(James Tiptree, Jr. Award),《黑眼圈》系列並獲2008年「創神文學獎」(Mythopoeic Award)。
瓦倫特不諱言因為長期接觸古希臘文學,古典文化中的神話以及原型已經深植於她的靈魂中。再加上從瓦倫特還是小女孩的時候開始,《一千零一夜》就是她生活的一部分了,也難怪瓦倫特會以《一千零一夜》的結構為基礎,寫下全新的神話:「我想要創造一個龐大的民間傳說集,同時還要觸及許許多多童話故事的核心:一個簡單的故事,關於一個迷失的小女孩。我們已經太久太久都沒有新的童話故事,而我們的時代就需要童話故事的滋潤。」
譯者簡介:
譯者 周沛郁
熱愛文學、音樂和電影,喜歡各種型式的語言、言外之意,以及不可思議之事。腳踏自然、人文兩艘船一路長大,拿到森林學碩士後才找到一生摯愛,投向翻譯的懷抱。譯有《王城闇影》、《靈魂護衛》、《戰龍無畏》、《在號子遇到凱因斯》系列等書。
章節試閱
羊人和海豹人的故事
我是我們那個叢林裡最受寵的女兒──雖然還有其他姊妹和長著刺鬍子的兄弟,父母還是最喜歡我。紫杉家是個興旺的大家族,我們填得飽肚子,還有很多酒可以開心暢飲。我們家的多產遠進馳名──我們就像松樹落下毬果一樣,生下一堆兒子、女兒。楊柳家和落葉松家都很嫉妒我們;冷杉家甚至很崇拜我們,他們一百年能有一個孩子就該慶幸了。
大森林的綠色陰影包圍著我們,羊人一族一直都這樣過著日子;追逐美麗的羊人,喝酒喝到在滿天星斗下咯咯笑。我們的生活很單純,三不五時還是會有羊人死去,不過與其說他死了,還不如說他把自己栽種進土裡。下葬的地方會長出一棵樹,我們仍愛著那棵樹,能和樹溝通,一如我們的叔伯或表親還與我們同在。所以各個羊人家族才會以樹種為名,從世界之初,大森林剛形成的時候就是這樣──最早的祖先長出高大漂亮,無與倫比的樹,樹枝像是彎曲的臂膀般擁抱草地和幽谷上;後代承襲這些樹中之神的名字,所以我才叫紫杉,我朋友才叫白樺,而她有個朋友叫松。
披著禿鷹皮的男人來到大森林那天,我就這麼坐在大紫杉茂密的枝條下。
我還太年輕,不能擁有伴侶,不過只差一點而已──公羊人像暴風雨後的蝸牛,已經開始在我們門前聚集。我和紫杉家其他女孩一樣,也像春天的樹苗一樣可愛,雙頰明亮的紅暈像天竺牡丹一樣耀眼,聲音則像草笛一樣清脆悅耳。羊人對美貌的女孩沒什麼自制力,所以父親總是把我帶在身邊。然而,就在那天,父親正在為砍下來當今晚柴火的木頭祈禱,我趁機溜去窩在紫杉祖父黑暗糾結的樹幹旁。
他哼著聲說,去年雨下得剛好,松鼠太多了,可是能怎麼辦呢?
我丟毬果趕跑幾隻啾啾叫的傢伙。
他又哼了哼,今年春天的陽光品質最好,像餅乾一樣可口。
我親暱地搔搔滿是樹汁的樹瘤後方的樹皮。
紫杉後面突然冒出一個聲音,說道:「妳要買張皮嗎?」我一時把這兩個聲音搞混了,像雜草和玫瑰一樣纏在一塊兒,不過接著就弄清楚了。那奇異的生物從我祖父背後探出身來。
他頭上蓋了一張獅子皮──皮磨損破爛,毛皮和鬃毛打結,垂到眼睛上,像沒整理的頭髮。瘦巴巴的腳掌鬆鬆地掛在他肩上,可憐的尾巴垂落他的腳踝間,他的黑色腳踝疤痕累累,還長了像鷲一樣的爪子。我看見獅皮下露出翼尖。他雙手拿了一只皮背包,鼓得像酒囊一樣。
「可愛的羊女,怎麼樣呢?」他笑了笑,年輕的寬臉有著尖下巴和濃密的眉毛。
「先生,你說買皮?」我就像所有年輕人一樣好奇。
「噢,是啊,親愛的。我是皮販子噶桑。我有各式各樣的皮!值一分錢的皮,值一頓飯的皮,拿來交易的皮和抵債的皮,各種場合需要的皮都有。我謙卑的肩上展示的是高貴的獅子皮,此外我個人還有許多好貨:魔夜梟皮和人頭獅身龍尾怪皮,人魚尾巴,鳥身女妖羽毛斗篷,魔牛之帽,幾件可愛的嗜血獸紅皮,很時髦的閃亮火蜥蜴皮,甚至稀有的鬼皮、人皮、羚羊怪皮,還有任何妳想得到的皮。」
「我身上的皮已經很好了,別的皮到底可以拿來幹嘛啊?」話雖這麼說,我的手卻已伸向他的背包。
「孩子,當然是拿來穿囉!幫迷人的屁股做件裙子,或是冬天寒風突然降臨時披在妳漂亮的肩頭──皮的用法多到說不清。有的皮很神奇,有的皮很普通,有的會改變妳,有的會在妳手中變化。皮就像一扇門──跨過去,就能看到另一邊是什麼。至於我呢,我喜歡女孩子的皮──別那麼驚訝。我只負責兜售,不負責找貨源。那些皮怎麼和它們的主人分開,可不關我的事。」
「喜歡別人的皮好奇怪喔。」
「哪比得上宮裡的貴婦怪,她們還愛用藍披肩,穿寶石和玻璃做的鞋子呢。其實我現在就穿了六、七件皮──展示商品好處多多。」
我探頭看著他的腿、他的翅膀,和他長長的銀髮,卻看不到之間的接縫。「那……你這些皮下面是什麼?」
噶桑像要吐露祕密一樣近近靠向我說:「誰知道呢。談我談夠了!妳不想來一件試試嗎?保證比上好的藍披肩還棒喔。」
我的臉紅了,紅得像織錦一樣鮮豔。「先生,我沒有錢。家父覺得年輕羊人在頭上長出漂亮的角之前,都該老老實實地靠橡實和葉子過活。」
「真遺憾啊。不過不管在什麼皮裡,人總是要顧肚子。」
皮販子轉身離開去找下一個顧客,其他顧客的爐柵上一定鑲了蛋白石和綠寶石,買得起他所有的皮,可憐的我一塊錢也沒有,只好沒皮了。我氣得發慌,想必輕輕叫了一聲,發出一點怨聲,於是他半轉身回來。
「我大概可以拿少少的代價,就讓妳擁有這塊皮吧。」他若有所思地從背包裡拉出一塊折了好幾折的怪皮。那塊皮有點橡膠狀,但是灰沉斑駁,看來做不了好披肩。
可是我不在乎,我想要那塊皮,就像松鼠渴望胡桃樹上最高那顆胡桃。「要我怎麼做,你才會把皮給我?」我不安地踏著蹄子。
「我想妳不會拿自己的皮交換吧,反正目前我收藏裡也不需要羊人的皮。不過我想拿一兩塊你這棵樹的皮。祖父母樹很罕見呢。」
紫杉喃喃說,才不要。不過噶桑什麼也沒聽到──血親對血親說話,樹液對樹液說話,但對森林中其餘的一切只有沉默。
「噢,爺爺,你才不會想念你的皮,」我安撫道,「而且保證不會痛。今年整個冬天,我都會幫你驅趕松鼠的。」我趕在他再開口抗議之前,就撕下兩塊長長的樹皮,交了出去。
撕下樹皮時,我努力不聽他的嗚咽聲。
噶桑遞給我那塊橡膠質的皮,鬍鬚稀疏的臉上露出一抹笑,「美麗的苗條女孩,很榮幸跟妳交易。別了──我想我們不會再見面的。」他收起樹皮,踏著溼草地離開。
我將皮貼著心口收妥,回家吃晚餐時,把皮藏在床下;進家門前,還聞了十幾次皮溼溼鹹鹹的味道。我那時多得意啊!躺下來睡覺時,還拿出皮放在胸前,感受著冷冷的重量貼著我的皮膚。
然後我聽到指節叩著玻璃,輕敲窗戶的聲音,回想起來,那聲音還真小聲。我驚訝得像麻雀似的,抬頭看到兩隻又大又灰的眼睛透過窗格看著我。眼睛的主人是個年輕男子,年紀不比我大,一頭黑髮,皮膚蒼白得像是似乎沒有血色。
他說:「拜託,讓我進來。」
「才不要。」我父親本來就對每個來敲門的追求者敲門聲都疑神疑鬼了,不能吵醒他。不過我拉起窗閂,打開小小一條縫。年輕人看著我懷裡的皮。
「小姐,妳恐怕有屬於我的東西。」
「是什麼啊?」
「那張皮。皮是我的。」
「可是你身上已經包了很多皮了。這是我的皮,我買的,就像一只金秤一樣貨真價實。」
年輕人難過地晃了晃一頭黑髮:「賣妳的人是禽獸,是賊。我是海豹人,這是我的皮,他趁我在崎嶇的岩石上做日光浴時偷的。」
我抓住皮的手握得更緊了。「可是我為了這張皮,還割了我祖父。我知道他的樹皮會長回來,可是我不該那麼做,要是我失去這張皮,他的皮不就白割了。這是唯一屬於我,而不是我父母或兄弟姊妹的東西。」
「這張皮不屬於妳父母或兄弟姊妹,它屬於我。可愛的羊人,拜託還給我,我想回家,妳不給我,我就回不去。」
我不想哭,淚水仍刺痛了眼睛──但我很聰明,曉得各式各樣的事。「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繫若得。」
「我是艾須可。你是海豹人,我又有你的皮,所以你必須成為我的情人,和我在一起,直到你拿回你的皮為止,對不對?」
繫若得的雙肩沉了下去。「對,的確是這樣。不過我跟其他海豹不一樣……」
皮的故事
我向來拿自己的皮很小心。其他海豹都隨地亂放──我們就是這樣,誰拿走我們的皮?我們會進誰的屋子,吃誰的沙丁魚和麵包,愛著誰呢?海豹人最重要的事,就是讓皮被偷。
可是我很小心。我熱愛海洋,喜歡海浪、碎浪和翻捲的白沫。我愛大海變化莫測,像妻子的眉毛一樣,可以湧起灰色浪濤,也可以平滑如鏡。我愛海水嚐起來的味道,而且想到關在房子裡的滋味,沒有風兒吹拂,海鷗鳴叫,就覺得害怕。
那時候我癱著銀白色的肚皮,正在淺灘的岩石上曬太陽,沐浴在紫浪反射的熱力中,呼吸著海草味的空氣,結果不小心睡著了。我才闔上眼睛一下子,他就像魚叉獵人一樣溜了過來,像撕破紙張一樣輕易地劃開我背上的皮膚。
我沒碰過這種事。他居然從我身上又撕又扯地剝下皮膚,從鰭狀的肢體中拔出我的手指,由尾巴拔出我的腳,由吻部拔出我的臉──我大喊著,但遠方的姊妹只看見有人偷走我的皮。她們沒看見他用刀,也沒聽見我在尖叫。她們在遠處突出海面的岩石上歡呼著。
他剝完皮,輕鬆涉水走回岸邊,把皮裝進一個飽滿的背包裡。我跟著他,因為不曾用過的人類肢體,只能笨拙地游在他身後。爬上沙灘之後,我躺著喘氣,空氣灼燒著我未曾使用過的肺。
「我們要到哪裡去?」我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那個男人聽了我的話,停下來轉身看著我。我後來才知道他叫作叫噶桑,那時候他像現在的習慣一樣,穿著女人皮,外表是名長髮糾結的老嫗。老嫗問:「不幸的年輕人,你是什麼意思?」
「你拿了我的皮。」
「是啊,沒錯。」
「那我就是你的了。你要帶我去哪間房子裡?餵我吃什麼魚和麵包?我該愛誰?」
「海豹啊,我才不管你要吃什麼,要愛誰。我只想拿那張皮來賣。而你只是副產品,像桃子核一樣。」
我顫抖地撐直陌生的腿爬起來。「可是我變成這樣了。我的皮被偷了,我必須屬於某個人。」
「你不屬於我,而我也不要你。」其實是噶桑的老婦輕蔑地說。
「你不要我,就把我的皮還給我。」
「我好不容易才割下來的,你很難搞耶。」
我沮喪極了。噶桑不想帶我住進封閉的房子裡,不想餵我也不想愛我。現在我不在海豹的身體裡,已經不怕這些事情了,反而變得需要房子,也需要有人愛我、餵我,極度需要,就像從前需要海一樣。我慌了,灰藍的天變得嚇人,深色的大海好恐怖。我不曉得該去哪兒;這個身體好像什麼都怕,很容易飢餓受凍。老嫗有我的皮,我就得跟著老嫗,我們海豹人就是這樣。
我說,求求你,愛我,不然就把皮還我。別再傷害我了。
對方會回答:我才不要你。
我會說,求求妳,我可以做事,我會燉菜,會泡茶。試試看,你會喜歡我的。不然就還我皮。別再折磨我了。
對方會回答:我不喜歡你,也不要你。
我會說,求求你,我會刷洗房子牆壁,修籬笆,造搖籃,撢毯子。讓我照海豹人的方式活,不然就還我皮。別再殘害我了。
對方會回答:我才不管呢。
對話就這樣繼續下去,可是我停不住。我發現他跟本不是老婦人,而他僅有的房子在遙遠的島上,他絕對不會帶我去。即使如此,我也停不下來。我的皮就像船索一樣栓住我的肚子,噶桑拉著繩子,愈想躲開我,結就繫得愈緊,而我也追他追得更拼命。
我沒了皮,卻不屬於任何人。我不是海豹,也不是人。皮呼喚著我,我卻無法回應。
我會說,求求你,別再殘害我了。
羊人和海豹人的故事(續)
「他拿皮和妳交易,只是為了擺脫我。我糾纏他三年了,他都不讓我碰我的皮,卻拿來跟妳換了兩片樹皮。樹皮對妳來說一定很珍貴,可是對他而言什麼都不值,只是皮的碎片,不是皮。他只想讓我知道,我的皮有多不值錢。我累了,艾須可,求求妳。」
我透過鬈髮對他笑了,我的聲音溫柔如蹄下的松針。「海豹人,藏東西我很拿手。你可以屬於我。我會把你藏在屋子裡,餵你吃沙丁魚和黑麵包,在高大的樹下疼愛你。知道嗎,羊人的好色可不是浪得虛名。父親說我太年輕,還不能有情人,可是你好帥喔,而且我一點也不會厭。」
我倏地靠向窗外,吻上海豹男孩蒼白的脣。我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做,不過月色好亮,而他突然比那張皮還可愛了。我們的脣在窗臺上方相觸,他的脣好冷,而且像海一樣鹹鹹甜甜,我的脣就像太陽溫暖退潮水窪一樣,溫暖了他。吻著吻著我笑了起來,他就像羊人一樣,銀白的手溫柔地捧住我的臉。我挪了挪背後的皮。
我們分開時,他紅著臉,喘不過氣來。「噢,艾須可,或許我能在這裡留下來吧。」
繫若得留在我這兒七年又七天。父親早上發現我們,看到海色眼睛男孩雙臂摟著他女兒柔軟的頸子,怒氣激昂得連橡樹大樹枝都能徒手劈斷,不過事情也過去了。繫若得比低潮還溫柔恬靜,而且一如潮水,讓人無法抗拒他慢調斯理的存在。我們怎麼吻也不滿足──水愛著綠色大地,綠色大地愛著水;我們也一樣,有如河床上的藤蔓一樣湊成一對,他說我嚐起來像紅莓和長草上的陽光,我說他嚐起來像蛤殼、海草和潮溼的風。我教他種葡萄藤,他教我徒手捉魚。後來我長大了,不再那麼傻,不過仍然急性子,仍然很開朗。之後當然有過其他的交易,不過最珍愛的還是那張斑駁的灰皮。
那些年像灑上了金粉一樣,其中唯一難過的是紫杉祖父的事。自從我拿走他的樹皮之後,他再也沒跟我說過話,即使樹皮老早就長回來了,他也不願開口。
一天晚上,在我們房子裡,繫若得坐在我身邊,他拾起我的手,「艾須可,我心愛的甜心,請妳把我的皮還給我。」
我笑了。我們不時會玩這個遊戲。「親愛的,那是我的皮啊,我很愛那張皮呢。」
他小心翼翼,緩緩地說:「我不是在逗妳,不是開玩笑的。愛我,就把皮還給我吧。」
「繫若得,為什麼?我們不是很快樂嗎?我嚐起來不像紅莓和長草上的陽光了嗎?」
「是超乎想像的溫暖陽光、甜蜜紅莓。但我是海豹人。再怎麼許願,也不能將我變成羊人。海豹人只會待到他們想離開的時候,離去的本能非常強烈,甚至遠勝於對大海的渴望。還有什麼呼喚比潮水的呼喚還要強烈,更勢不可擋?我終於明白了。呼喚我們回去的不是海。我的確渴望海洋,我總是很渴,皮膚老是很乾,我也懷念撲落又湧起的黑色浪潮;不過更重要的是,我渴望離開。我煩躁不安,準備就緒,而離開的本能在夜裡對我低語。它說空氣瀰漫著霧,天上飛滿海鷗,待在故事的開端而非結尾,我的呼吸就會輕鬆了。」
淚水淌下我臉頰,我低語:「不要,我不要把皮給你。」
「艾須可,我七年來都沒有找我的皮,根本沒那種念頭。我沒有掀開屋頂的茅草,也沒有拉起地板;我沒有檢查晾起的衣物裡有沒有灰色的皮。但離開的本能不會讓我這樣下去,我得回應它的呼喚。我不想這樣。」繫若得握緊拳頭,第一次他蒼白的臉有了血色,上面寫滿痛苦。「我不想這樣子。我想和妳待在一起,吃栗子,用手指纏捲妳的皮毛。但海豹的本能比人類本能強,而離去的本能又比海豹本能強。」他無助地攤開手,「我的本性就是這樣。」
「不想走,就不要走啊!我是羊人,可是我根本不會吹笛子──我們不用受肉體控制的。」
「我最親愛的,沒用的。妳不給我的話,我會自己找到,某天妳醒來,我就已經不在了。我找了七天沒找到,但妳藏東西的技巧沒那麼高竿,我總有一天會找著。求求妳,別傷害我。」
我緩緩鬆開上衣和腰帶,伸手進衣褶中拉出灰皮。灰皮靠著我的肌膚,十分溫暖。
「親愛的海男孩,我都把皮藏在這裡,每天都穿著它。」
繫若得從桌子那端伸手過來拿走它,我只反抗了一下下。他驚訝地拿著皮,彷彿皮是由光編織而成,上面有星辰的釘飾。「艾須可,我不再疲倦了。」他的聲音沉靜如河流。
「噢。」我嘆了口氣,「我真為你高興。不過我可像彎了腰的山楊樹一樣累了。」
隔天早上,他已經走了。我在微光與露水中走去看紫杉祖父。我靠在他根旁,摸著他的根,趕走幾隻松鼠。我受不了臉頰碰到水,所以沒有哭。
紫杉嗡嗡地說,我滿喜歡他的。我想過了──樹皮的事沒關係了。
羊人和海豹人的故事我是我們那個叢林裡最受寵的女兒──雖然還有其他姊妹和長著刺鬍子的兄弟,父母還是最喜歡我。紫杉家是個興旺的大家族,我們填得飽肚子,還有很多酒可以開心暢飲。我們家的多產遠進馳名──我們就像松樹落下毬果一樣,生下一堆兒子、女兒。楊柳家和落葉松家都很嫉妒我們;冷杉家甚至很崇拜我們,他們一百年能有一個孩子就該慶幸了。大森林的綠色陰影包圍著我們,羊人一族一直都這樣過著日子;追逐美麗的羊人,喝酒喝到在滿天星斗下咯咯笑。我們的生活很單純,三不五時還是會有羊人死去,不過與其說他死了,還不如說他把...
商品資料
出版社:馥林文化出版日期:2009-08-31ISBN/ISSN:9789866535321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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