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瑞克繞著火走,泰亞茲跟在後面:慢慢地,他抽出鞭子,一如山貓玩弄旅鼠那般,玩弄他的獵物,托瑞克累極了,他再也撐不下去。
當托瑞克還是放逐者的時候,他是別人獵捕的對象,九個月後,他成了獵人,也就在這時,他立誓要為最好的朋友復仇。
在罪惡感與悲痛的煎熬中,他尾隨兇手進入森林深處,就在那裡,世界靈化身成頭長鹿角的高大男人,悄悄行走在隱祕的山谷之間,然而森林的心腐壞了,因為森林氏族一個個受制於食魂者的謊言。來到這裡,托瑞克勢必得面臨大火、戰爭,以及強大的邪惡。
《違誓者》是個關於承諾、復仇及其代價的故事,它將帶領你進入遠古時代,深入托瑞克繼《狼兄弟》、《心靈行者》、《食魂者》、《放逐者》之後再一次的冒險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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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有時候一點預警都沒有,完全沒有。
你的皮船宛若浪上的鸕鶿飛快閃過,你的槳逼得銀色毛鱗魚從海草中飛衝而出,一切都挺好的:瞬息萬變的海、你眼裡的陽光、你背上的冷風,然後一塊巨石從水中冒出,大得連鯨魚都比不上,而你朝它衝了過去,眼看你就要粉碎……
托瑞克身子歪向一邊,把槳用力一戳,皮船立刻傾倒──整個差點掀翻──接著他咻一聲飛過那塊巨石,只差一點就撞上。
他渾身溼透,咳出一堆海水,拚了命地想讓自己站穩。
「 你還好吧?」貝爾大聲問,打著圈繞了回來。
「 剛沒看到那塊巨石。」他喃喃自語,覺得自己很蠢。
貝爾露齒一笑。「 營區裡有幾個新手,你要不要加入他們?」
「 讓你先!」托瑞克不以為然地說,用力一划,濺得貝爾一身溼。「 來比賽,看誰先划過峭壁。」
海豹男孩大吼一聲,兩人立刻前衝:好冷、好溼、好開心。高高的天空裡,托瑞克發現兩個小黑點。他吹了聲口哨,瑞和蕊立即俯衝而下,一路跟在他身邊,翼尖幾乎和海水相接。托瑞克一個大轉,躲開濺起的海冰,兩隻渡鴉也跟他大轉,紫綠的陽光灑灑照在牠們黑亮的羽毛上。牠們領先在前緩緩飛著,托瑞克奮力跟上,他的肌肉熱得發燙,海鹽刺痛他的臉頰,他大聲狂笑,這感覺就跟在飛一樣的棒。
貝爾──大他兩個夏季、又是島上最強的皮船划手──超前領先了他,瞬間消失在前方被稱做「峭壁」的海岬暗影裡。大海在他們離開海灣後愈發狂烈,一個大浪迎頭打進托瑞克船裡,他差一點栽倒。
待他穩定下來,這才發現弄錯了方向。海豹灣在陽光下看起來真美,在那一瞬間,他壓根忘了比賽這回事。南邊那兒的瀑布水霧迷濛,海鷗繞著山崖盤旋飛行。海邊那裡,裊裊輕煙從海豹族圓丘狀的營帳升起,一排排醃了鹽的鱈魚發著冰霜般的亮光。他看見芬.肯丁,看見他暗紅色的頭髮在淡金髮色的海豹族人之中,宛若一座發光的燈塔;還有芮恩,她正在那邊教一群崇拜她的小朋友射箭。托瑞克張嘴笑了起來,用魚叉獵海豹應該會比用弓箭來得好,何況芮恩根本不是個有耐性的老師。
貝爾叫他快點跟上,他於是調過頭來,努力划槳。
過了峭壁,他們倆這才發現自己餓壞了。他們把船停進一座小海灣,跟著便在那裡用飄流木和海草將火喚醒。貝爾進食之前,先丟了一小片鱈魚乾進淺水灘,感謝海洋母親和他的氏族守護靈,但托瑞克沒有氏族守護靈,他於是刺起一塊麋鹿血腸放進杜松叢,當是獻給森林的祭品。這麼做感覺有點怪,因為現在森林遠在往東方划上一天皮船的距離,可他若不這麼做,那才真的很奇怪。
奉獻之後,貝爾和他一起分享剩下的鱈魚乾──甘甜、有嚼勁、而且出乎意外的是居然沒半點腥味──托瑞克跟著又從石上採了些珠蚌,兩人撬起半面蚌殼,刮出裡頭肥美滑嫩的橙紅色蚌肉直接生吃,後來貝爾還幫著把麋鹿血腸吃完。族裡其他人都已和他一樣,不再拘謹的區分森林和海洋,兩者融合一起,大家生活起來都更輕鬆愉快。
可他們還是覺得吃不飽,兩人於是決定燉點什麼來吃。托瑞克在皮鍋裡裝滿溪水,把鍋掛在火邊的樹枝上,然後放了些用灰燼燜熱的圓石到鍋裡。貝爾往鍋裡扔進一把又一把他在岩石區潮水潭採到的紫海草以及他從沙裡挖出的一堆蚯蚓螺,托瑞克放進一坨海甘藍,因為他希望有點綠的東西,能讓他聯想到森林。
在他們等待食物煮熟的時候,托瑞克蹲在火邊,讓火的灼熱把這感覺逼回體內。貝爾把半片蚌殼卡進甘藍菜梗,又從針線袋拿出一條海豹筋把蚌殼綁緊,做成一支湯匙。
「捕魚順利!」海上忽然傳來這麼一聲,嚇得他們身子一跳。
原來是個划著皮船的鸕鶿族漁夫,他的海象皮漁網裡滿是青魚。
「捕魚順利!」貝爾也用這句海洋氏族常用的問候回應他。
這個人把船划進淺水灘,不斷盯著托瑞克看,接下來就發現了他臉頰上黑色的細紋圖騰。「 你這位森林來的朋友是什麼人?」他問貝爾,「 那個圖騰是──狼族的嗎?」
托瑞克張口正要回答,貝爾卻搶在他前頭說,「 他是我親人,也是芬.肯丁的養子,他都和渡鴉族一起行獵。」
「還有,我並不是狼族的人。」托瑞克說,「我沒有氏族。」他的眼神告訴這人,他要怎麼想都隨他。
這人把手放到肩上的氏族動物毛皮那兒。「我聽說過你,你就是那個被放逐的人。」
托瑞克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他被放逐的圖騰就藏在那兒的頭帶下方。芬.肯丁雖曾幫他把放逐者的圖騰改成其他意義的圖案,但就算是渡鴉族的領袖,依舊無力改變這個曾有的事實。
「氏族早讓他回來了。」貝爾說。
「大家是這麼說沒錯。」這人說,「 那好,就……捕魚順利吧!」他這話只對貝爾說,並且疑慮地看了托瑞克一眼,然後才划著船離開。
「別理這個人。」貝爾安靜了一會兒之後開口說。
托瑞克沒答話。
「 拿去!」貝爾把湯匙丟給他,「 你把湯匙忘在營區了,來,開心點!他是鸕鶿族人,他們又知道多少?」
托瑞克噘了噘嘴。「 大概就跟海豹族一樣多吧!」
貝爾一把撲向他,兩人扭成一團,笑著在卵石地上打滾,直到托瑞克扣住貝爾的手腳、逼得他不得不求饒,這才打住。
他們安靜的吃著食物,吐出殘渣給瑞和蕊。然後托瑞克側躺著烤火,貝爾往火裡餵了些飄流木。海豹男孩沒發現瑞伸直了雙腳正打後邊朝他走來。貝爾那一頭串了藍色石板珠和毛鱗魚小魚骨的金色長髮,讓這兩隻渡鴉很是著迷。
瑞用他有力的鳥嘴叼起一枚魚骨用力一拉,貝爾大叫起來,瑞趕緊放開,半張著羽翅向後退縮:好一隻無辜被誣告的渡鴉。貝爾笑了,扔了塊蚯蚓螺肉給牠。
托瑞克微微一笑,能再見到貝爾真好。他就像個哥哥一樣,也可以說,就是托瑞克想像中哥哥的樣子。他們喜歡的事一樣,能讓他們發笑的笑話也一樣,可他們還是不一樣的人。貝爾快滿十七個夏季了,再不久,他就會找一個伴侶,建立自己的營帳。由於海豹族從不遷徙,這表示,除非為了買賣得進到森林,要不他將一輩子都待在海豹灣這片狹隘的海灘。
從不遷徙,光用想的,就足以讓托瑞克悶得喘不過氣來,更何況──還是這麼地確定。一輩子的生命就像張鞣開的海豹皮一樣一覽無遺,有時他會想,不知那會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貝爾發現他怪怪的,問他是不是在思念森林。
托瑞克聳了聳肩。
「那狼呢?」
「當然了。」狼當時斷然拒絕上船,他們只好留他在那裡。很快就回來,托瑞克曾用狼語跟他的狼群兄弟這麼說,但他不知道狼是不是有聽懂他在說什麼。
一想到狼,他的心就不安起來。「時候不早了,」他說,「 我們得在天黑前趕回峭壁那兒。」
這也正是他之所以會和芮恩、芬.肯丁一起來到這裡的原因。過冬之後,島上又再起了風波,他們懷疑這是食魂者在作亂,目的是要找出海豹族魔奇師死後至今始終下落不明的最後一片火燄蛋白石。這半個月來,他們輪流守備,今晚輪到托瑞克和貝爾。
貝爾一臉專注的拿著沙子擦洗皮鍋,他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接著又搖了搖頭,皺起了眉。
這般的遲疑一點都不像他,可見是件萬分重要的事。托瑞克搓著手裡的昆布,靜靜等著。
「等你回森林之後,」貝爾說,眼睛避開了托瑞克的目光,「我會問芮恩是否可以留下來,跟我在一起,我想知道,你怎麼看這件事?」
托瑞克呆住了。
「托瑞克?」
托瑞克把昆布放到火上,看著火焰把昆布燒成紫色。他覺得自己好像走到懸崖邊上卻絲毫不知情。「芮恩她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他終於說了這句話。
「可是你呢,你的看法呢?」
托瑞克一骨碌站起來,憤怒令他全身刺痛,一顆心在胸口橫衝直撞。他垂下目光盯著貝爾,盯著英俊、成熟、身為氏族一分子的他。他知道自己倘若留下來,他們就得對決,而且這一次,絕對是來真的。「 我要走了。」他說。
「回營區啊?」貝爾說,刻意的冷靜。
「不是。」
「那去哪兒?」
「走就是了。」
「那守備怎麼辦?」
「你守啊!」
「托瑞克,別──」
「我說了,你守!」
「好!好!」貝爾目不轉睛地盯著營火。
托瑞克一個轉身,跑向他的小船。
他沿著北岸往前走,離開了海豹灣。他不再憤怒,但冷靜之後仍止不住滿腔的混亂。他好想狼,可是狼離他那麼的遠。
他發現了個水灣,把船駛了進去。他扛著皮船,走進下坡稀疏的樹林。他需要樺樹和花楸的氣味,即便比起森林,這裡的樹又矮又飄著鹽巴的味道。他沒法回到海豹灣,今晚就是沒辦法,他要待在這裡。
他沒帶背包、也沒睡袋,但過去被放逐的經驗,使得他現在不論走到哪裡,身邊隨時都帶著必需品:斧頭、小刀、火種袋。他把小船倒放在岸邊的枝條上,又在船邊堆上樹枝和上個秋季的蕨叢,做了頂帳篷。然後他用飄流木把火喚醒,在火後面放一堆石頭讓熱氣回流。有好些乾燥的蕨叢和海草可以鋪床,而且他穿著馴鹿皮外套和綁腿應該足以保暖,萬一不行,那可慘了。
今晚很明亮,樺血之月就快結束了──海豹族的說法是鱈魚迴游之月──淺灘那兒傳來叮叮鏘鏘的聲音,是塊落單的小浮冰撞上了岩塊。越過營火,瑞和蕊縮成一團睡在一棵花楸樹的樹叉上,鳥喙舒服地藏在羽翅裡。
托瑞克躺下來,望著營火。距離他被放逐,都已經過了九個月,但像這樣躺在空曠的地方,昇著營火,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他應該回去才對。
可是他實在沒辦法面對貝爾以及芬.肯丁,還有芮恩。
他弓身縮進大衣裡,身側有個東西刺了他一下,是貝爾的湯匙,他那時一定是把湯匙塞進了腰帶,就這麼帶著離開。他把湯匙放在指間把玩,這湯匙做得很精緻,綁得非常緊實,綁線的末端還工整地收在裡面。
他吐出一口長氣,等明兒一早他就回去,跟他道歉。貝爾會諒解的,他向來這個好脾氣,從不鬧性子。
托瑞克睡得很不安穩,他在夢裡聽見一隻貓頭鷹叫,芮恩不斷跟他說著他聽不懂的話。
過半夜不久,他醒了過來,這時月色正暗,因為天熊把月吃了,只剩些微星光在平靜的海面上搖搖晃晃。他是該走了:把船駛進海豹灣,爬上峭壁,去找貝爾。
他覺得暈暈的,心很亂,於是拆了帳篷,澆了水讓火睡著。瑞和蕊百般不願地張開翅膀,搖著頭抖開羽毛,表示牠們很不喜歡這麼早出發,然而當托瑞克扛著小船走到淺灘時,他卻聽到渡鴉一聲聲持續有力的拍翅聲。
東方那兒,大海和天空之間,太陽像一道鮮紅色的裂口,就只海豹灣那兒仍暗影幢幢,整座峭壁依著星光若隱若現。海鷗休息了,一座座海豹皮營帳靜無聲息,但瀑布劃破了這片寂靜,還有悄悄拍著浪的大海,以及曬在架上不時吱嘎發響的鱈魚。
托瑞克在海灣北端靠岸,貝殼在他的靴子底下吱嘎作響,空氣中都是營火封住之後特有的氣味,曬架上,鱈魚張著結了層鹽的死眼盯著他看。
蕊顯得十分急切──牠一定是發現了腐肉──兩隻渡鴉一起下飛到峭壁底部的岩石那兒。
天實在太黑,托瑞克看不見牠們發現的是什麼,可是不知怎地,他忽然起了一身疙瘩。
無論那是什麼,瑞和蕊都不敢輕意靠近,渡鴉向來如此,牠們一蹦一跳地靠近之後,然後就飛走了。
托瑞克對自己說,那到底是什麼,各種可能都有,但是他不停地跑,跌跌撞撞地穿過一堆又一堆腐爛的海草,當他愈靠愈近,他聞到那種獨一無二的腥甜氣味,整個人跪倒在地。
不!不!
他八成是大叫了一聲,因為渡鴉一邊往下飛一邊嘎嘎地表示擔心。
不!
他爬得更靠近些,手指摸到溼溼的東西,沾上紅紅的顏色。他看見碎裂的白骨和一些糊糊的灰泥,看見黑暗從那一頭串了藍色石板珠和毛鱗魚小魚骨的金色長髮中流洩出來,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龐空茫地望向天空。
有時候一點預警都沒有,完全沒有。
第一章有時候一點預警都沒有,完全沒有。你的皮船宛若浪上的鸕鶿飛快閃過,你的槳逼得銀色毛鱗魚從海草中飛衝而出,一切都挺好的:瞬息萬變的海、你眼裡的陽光、你背上的冷風,然後一塊巨石從水中冒出,大得連鯨魚都比不上,而你朝它衝了過去,眼看你就要粉碎……托瑞克身子歪向一邊,把槳用力一戳,皮船立刻傾倒──整個差點掀翻──接著他咻一聲飛過那塊巨石,只差一點就撞上。他渾身溼透,咳出一堆海水,拚了命地想讓自己站穩。「 你還好吧?」貝爾大聲問,打著圈繞了回來。「 剛沒看到那塊巨石。」他喃喃自語,覺得自己很蠢。貝爾露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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