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序
許多年後,當曲悅然再次回想起往事,他總是會苦笑著搖頭物是人非。
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個孩子吧!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因為生計不得不學會保護屬於自己的地盤,即使所謂的地盤只是一條依靠著死胡同搭的破木小窩,他依然豁出一切地去和對方廝打,無論是一個人、一群人,都無所謂。
這個地方屬於自己,證明自己並不是無處可去。
還記得那次的爭鬥,他不可避免地掛了彩。出氣了的小混混們揚長離去後,他掙扎著挪動幾乎麻木的身體靠著牆角緩緩地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忍住火辣辣的疼痛。在華燈初上的時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倚著牆坐在冰冷的地上,看著雪開始落下。他舔了舔滲血的嘴角,感覺到冰冷的雪片落在他發燙的臉頰上。那像是母親最後一次碰觸自己的手,叫人忍不住想哭泣。
可是不可以。
男孩子是不可以哭的。那是母親曾經說過的話,也是絕對的真理,所以他一直貫徹著沒有違背。即使母親早早離開去過另一種人生,父親酗酒死在回家的路上,他依然認為總有一天他會得到自己渴望的東西。
那個時候,我想要的究竟是什麼呢?當已是不惑之年的曲悅然在多年之後,帶著懷念的神情苦苦思索這個問題時才頹然發現,無論從過去還是現在,他依然無法從時光的迷宮中清醒過來。
一切都沒有歸路可循,或者說一切都是註定。
大雪紛飛的時候,他遇到了杜冽兄妹。那兩個命中註定改變他一生的人,沒有他們,或許曲悅然還是那個在暗巷打滾的小混混,走著他父親曾走過的道路。打架、酗酒、偷竊、賭博、吸毒,然後一個人淒慘死去。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會去娶一個如他母親一般悲慘的女人。所謂的一生,莫過於一個肥皂泡沫在陽光下無聲消逝的過程,或許還來不及見到陽光。
然而他們就這麼意外地遇見了。漂亮的女孩子蹲在他面前向他遞出手帕,但是曲悅然卻冰冷地拒絕對方的好意。
「別管我!」
「那麼就做我們的一份子吧。」女孩子依然很和氣地對他微笑,「你打架很厲害喲,雖然比我哥哥弱了一點點。」
「……」曲悅然飛快地抬頭,視線穿過女孩子柔弱的肩,注意到站在她背後那個表情淡然的少年。從對方的眼神裡,他屈辱的讀到憐憫……這讓他一時無法忍受。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朝地上吐了口帶血的唾沫:「那麼就試試看吧。」
對方也站了出來。
仔細回想起來,那一場架其實打得相當雜亂無章而且可笑。為了獲勝,他甚至動用了抓咬、踢下陰……等等之類極其野蠻下流的手段,不惜一切,但最後還是徹徹底底地輸了。
當兩個人精疲力盡地躺在雪地上,同樣喘著氣的少年望著飄雪的夜空,對他說:「喂,你輸了,別忘了我們的約定。記住了,我叫杜冽。」
對方長長的一口吐氣在夜的寒冷中形成一團緩緩散開的霧,朦朦朧朧,終於遮蔽了眼前。一時間原本的什麼東西被打亂了。
一份子。他愣了一下,然後無聲地笑起來。
那一次經歷改變了他生命的軌道,然而,他從未後悔過。
第一章
「條子來了!」
不知道誰一聲喝,原本打成一片的混混們四散而逃。
曲悅然停下手,飛快地掃了不遠處一臉驚訝的杜冽一眼。下一秒,他奔過去抓了他的胳膊往外跑。員警被遠遠地拋在後面,依然緊追不捨。趁人仰馬翻,杜冽拉了曲悅然一把,朝他使了個眼色。接下來警方也只有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人在岔道眾多的弄堂口拐個彎,不見了。
「追,趕緊追!」
「快!快!別讓他們跑了!」
員警們氣急敗壞地一路朝前追去,一時間沒人注意到隱藏在堆積雜物陰影中的小巷裡的兩個人。
周圍的嘈雜漸漸平靜之後,杜冽探出身小心地觀察著外面的情況。就像以往那樣,那群一無所獲的員警們早已罵罵咧咧收隊離開了。
不要把所謂的國家公僕想像得太過聖潔,員警也只是普通人,遵循了弱肉強食原則,他們其實也是另一個意義上的流氓,甚至更惡劣。想到這些某個人發瘋時說起的言論,他不置可否地聳肩,習慣性地從口袋裡掏出菸喀噠一聲點上。白色的煙霧悠悠地散開來,在空氣中形成詭異的形狀。
坐在地上的某個人看了他一眼。
「給我一支。」
杜冽把菸拋給他,等到他熟練地叼起菸的時候,自己湊過去。須臾,香菸點燃,那亮著一星紅色的點微弱地映襯著兩個人沉寂的眼睛,有著稍許顫動的錯覺。
曲悅然眨了眨眼。
杜冽離開他,對著他向後仰靠在牆上。
頭頂上是被工廠的濃煙薰染得失去原色的天空,即使晴天也一樣灰濛濛的。
想來,第一個學會抽菸的人是杜冽。跟身邊混雜的人流接觸多了,也就無可避免地習慣上手指間夾著一根柱體的感覺。後來的一天,他進門的時候意外看到曲悅然嘗試著將他遺忘在菸灰缸中的菸頭湊近嘴巴吮吸卻被嗆出眼淚的畫面,於是他知道該教教這小子了。
曲悅然不再是一個孩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不再喊自己哥哥,而是堅持叫他阿冽。做哥哥的抱怨著對方的固執,但畢竟是這麼大的人了,也不好說什麼,只能由他去。
一晃過去了多少年,從當年的街頭野孩子成長為俊朗的青年,雖然依舊還在打架,但好歹有了一個家。或許有一天他就能真真正正地安定下來,娶一個嫺淑的妻子,做一個父親。
杜冽對自己說,他必須幫他,因為這是作為兄長的責任。
暮色蒼茫,天色半明,大片大片的雲自頂上無聲地湧過去,他聽見類似烏鴉般淒楚的啼聲,夾了陣陣的風,掠過光禿禿的樹梢,吹得老遠。
杜冽猛地吸了最後一口菸,然後把它丟進一旁的垃圾桶。曲悅然抬起頭望了他一眼,也跟著站起來,把菸頭丟在地上踩熄。
「回家吧,小容在等著呢。」
幾年的賣命下來,他們現在有了點錢。
他們早就搬出了原先狹窄得要命的閣樓,換了一處正常的房子。一間客廳、一間廚房,客房給了杜容,剩下的主臥室被分割成兩半,中間立了道牆。牆的這邊是杜冽,另一邊是曲悅然。
體貼弟妹的哥哥說,這是為了個人的自由。
他們沒有對杜容說錢是哪裡來的,只是說多年積攢的,但其實她是知道的,卻沒辦法說出口。曲悅然曾經好幾次看到過他們受傷的時候,小容暗地裡躲著偷偷的哭,但這一點他從來不和杜冽講。
小容大一些之後開始去找工作,經過幾次激烈的爭執,疼愛妹妹的杜冽屈服了,唯一的條件是打工的場所必須經過兩位兄長的同意。小容現在工作的地點,就是自己以前當小偷時經常光顧的那家超市。每當曲悅然走進去找人,他就會下意識地想到所謂因果報應一點都沒有錯。
杜冽快步走在他前頭,行色很匆忙。前方那道門後面就是家,站在這裡已經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他們進門的時候杜容歡喜地迎了出來,先是一聲「哥哥」,然後抬頭望了望隨後進來的曲悅然,略帶羞澀地叫著「悅然哥」。
他對她笑著點點頭,杜冽在一旁寵溺而無可奈何的表情。這個被拋棄的哥哥聳聳肩,走進廚房大叫好餓。杜容急急忙忙地跑過去,從哥哥手中奪走盤子,喝令不許偷吃。高大的男人只好垂頭喪氣地從裡面走出來,癱坐在椅子上哀歎女大不中留。
曲悅然看著杜冽耍寶的樣子,抿著嘴笑。他不知道杜冽是否真的明白小容的心意,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吃完飯洗了碗又看了陣電視打發時間,轉眼已經深夜。杜冽洗了個澡,最後一個回臥室打算好好休息。不過衣服才脫了一半,手機忽然響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急促而慌張,背景嘈雜:「冽哥,不好了!喪神幫那群王八羔子又來鬧事了,人挺多還帶了傢伙,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杜冽臉色一沉:「我知道了,你們先撐著。」
他切斷電話,抓起衣服跳起來,衝出去踹開隔壁的門把被窩裡的曲悅然拖起來。
「悅然,起來。幫裡出事了!」
被他這麼一扯,曲悅然很快張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杜冽略顯焦躁的臉龐,他凝視了數秒,迅速翻身下床。
根據電話裡描述的情況看來,這次對方完全是有備而來。當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自己這邊已經明顯處於劣勢。
兄弟倆對視一眼。
該打的電話已經打了,至於上面會不會來,什麼時候來,這些完全不在掌握之中。這個世界多的是墊腳石,就算摸打滾爬了這些年,就算上面也挺賞識兄弟兩個,也不過是高級墊腳石而已,現在要做的只是撐下去。
對方揮舞著棍子就上來了。
杜冽朝曲悅然一點頭,兩人散開,其中一個揚起腳,準確無誤地踢中對方的腹部,趁對方彎下腰一把扯過,一記又快又狠的手刀落在脆弱的頸椎部位,短短的十秒鐘時間,所有動作乾脆俐落,毫不拖泥帶水,配合杜冽冰冷殘酷的眼神,這樣完全遮掩不住的銳利鋒芒吸引了眾人,彷彿修羅浴血重生般令人顫慄不敢仰望。在他的影響下,剩下幾個還站著的弟兄激起了更大的鬥志,甚至有些倒下的都企圖站起來豁出性命地還擊雪恨。
曲悅然瞬間有些失神。這樣的表情他見過無數次,然而每一次都控制不住心悸。有時候會忽然覺得對方太過遙遠,會忍不住恐慌。他想追上他,站在他身旁。
「曲悅然,你給我專心點!」
一聲大喝,驚醒過來的他愣了愣,對上杜冽憤怒的眼神,他自知理虧地轉過頭,開始專心對付不斷攻過來的敵人。
當初杜冽帶他加入黑龍幫的第一個條件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保證自身的安全,如果一旦受傷嚴重,他必須馬上離開。」這一點曲悅然不敢忘記。他知道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了的話,杜冽絕對會實現他的威脅,不想走就最好乖乖照他的話做。
解決了身邊幾個小嘍囉之後,又有一群舉著刀子衝了過來。曲悅然暗罵了一聲,趁隙朝地上一掃,身子一避,順手操起不知誰掉在地上的鐵棒擋掉迎過來的兇器。
金屬互擊的鈍響炸開,他在對手停下來的同時還以一記手肘,然後閃過身一腳踹開去迎接下一個混蛋。這幾年積累下來的格鬥經驗在這個時候派上了極大的用處,他身手靈活的在人群中穿梭著,漸漸站著的人越來越少。高級墊腳石與普通墊腳石最大的不同在於,高級墊腳石比普通的更有利用價值。
援手終於趕到,不過也已經接近尾聲了。
一片橫七豎八中,曲悅然轉過頭去看戰鬥中的杜冽,卻忽視了忽然從角落衝過來的黑影。
「小心!」
他驚覺地回過頭去,下意識地拿手臂去擋迎面而來的利刃,但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濺到他手臂上的腥紅液體還帶著人的體溫,下一秒,曲悅然猛然抓住因為衝擊半跌在他懷裡的人,一腳踢飛對手砍過來的刀,另一隻手憤怒地舉著鐵棒朝他的頭砸過去。
因為那個人的血液,他完全失去理智,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
但是手在半空中被強制抓住了。
「白痴,你清醒點!」
杜冽捂著受傷的小腹一邊瞪著眼狠狠的教訓他:「別惹事!你忘記答應過什麼嗎?」
曲悅然原本再次高高抬起的手一僵,隨即垂了下去。趁這個機會。杜冽忍著痛一腳把砍了他一刀的男人踢倒,用力朝他的肚子踩下去。對方撐不住直接就暈了過去。
「王八蛋!居然敢傷到我!」
男人罵了一聲,傷口還在嘩啦嘩啦地往下淌著血。然而他面不改色,頭也不回地問愣在身後的曲悅然:「有帶錢麼?我去門診看看。」
曲悅然低著頭看著他的傷口處被血染紅成一片:「……早關門了吧。我立刻陪你去醫院。」
「你回家去看小容好了,都不在她會擔心的。還有,不許告訴她我受傷的事。」
「去醫院!」曲悅然的嗓門因為急切而拔高了起來。他打斷杜冽的話,直視著對方絲毫不肯妥協。
粗神經的男人轉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
「也好。就一起去吧。」
杜冽最痛恨別人害他流血。
第一,這種傷得上醫院,他討厭醫院的消毒水味,更討厭大量的醫療費。對他來說,錢花在家用上才是正當的。第二,流血會讓人失去理智,就像曲悅然剛才差點忍不住要實現的報復。第三,也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如果住了院,他們就瞞不過小容了。
曲悅然知道,在杜冽的心中排第一的永遠是小容,其次才是自己。除了這兩個,阿冽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屑理會,是個生活在自己夢想中的男人。
而所謂的夢想就是杜容和曲悅然。
抓著杜冽進了醫院之後,那位已經很熟了的大叔黑了一張臉,把同樣黑臉的杜冽帶進病房強迫住院。轉身的時候,他對比較懂事的曲悅然說,這次雖然沒有傷到內臟,但是很可能會有感染,需要住院觀察一段時間比較安全。年輕人恢復力很快,過些日子就沒事了。
曲悅然這邊點頭,被死押在病床上的男人毫無病人模樣地活蹦亂跳。不知道什麼原因,杜冽跟醫生大叔總是不對盤。
「放我回去,老頭,這種傷我沒幾天就好了!靠,曲悅然你給我鬆手!」
當然,平日冷面大哥今日抓狂發脾氣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曲悅然的這位看上去男子氣概十足的兄長相當地討厭住院,尤其是強迫性質的。
白袍大叔虎了老臉,當場就不客氣地吼了回去:「有本事你好了再走!」
難得孩子氣的阿冽與頑童般的大叔一旦槓上,便是無歇止的虎嘯龍吟雞飛狗跳。看到這種場面,站在門口的曲悅然顯得非常頭疼。本來打算去給杜冽買點什麼吃的,卻猛然想起一件事。他走過去敲敲病床邊上的桌子,總算引起兩人的注意。
杜冽抬起頭:「什麼事?」
「是小容,我跟她說你受傷了,現在在醫院,不過已經沒事了。」
「你這個笨蛋!」杜冽頓時激動起來,掀被子掙扎著要下床。
曲悅然阻止了他。
「以後肯定也瞞不過,不如先想好藉口。我說是工地裡受的傷,現在包紮了也沒事了,明天才讓她過來。」
「……呼。」杜冽長籲了口氣,脫力地倒回床上:「嚇我一跳。」
「餓不餓?我去給你買點東西。想吃什麼?」
「不用,亂花這個錢做什麼。」
曲悅然置若罔聞。
「樓下應該有通宵供應皮蛋瘦肉粥吧,病人吃這個比較合適。你等一下,我馬上回來。」
沒等對方再說什麼,他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夜晚的走廊很靜,走了遠了依然能聽見白袍大叔在笑呵呵地調侃他的哥哥。
「悅然這孩子越來越優秀了,看不出他挺會照顧人的。」
「當然,他可是我的弟弟。」
杜冽的語氣中帶著驕傲,然而正是這種深刻蘊含來自兄長的自豪感的態度,讓已經走到走廊另一頭陰影處的曲悅然停下腳步。
他無言地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舌尖滿滿苦澀。
病房中,醫生大叔充滿同情地感慨:「這麼一個笨蛋……悅然也辛苦了。」
他的話讓正要推開大門的曲悅然僵硬了下,彷彿渾身的血液凍結成冰,站在黑暗中無法動彈。
什麼時候被發現了?已經……到了這麼明顯的地步了麼。
「死老頭子胡說什麼。」杜冽的聲音聽起來很不滿。
曲悅然鬆了口氣,他不敢去想兄長知道了之後會後如何的下場。只是,只要那個人不知道,他依然可以晚一天面對。甚至一輩子都在那個二分之一的空間裡想像著存在於另一個二分之一空間的人也無所謂,只要他讓自己留在他身邊就好。
只要這樣就好。
因為知道妹妹要來,第二天杜冽早早就醒了。在曲悅然去買早點的空檔,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腳步聲,然後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急急忙忙地跑了進來。
「哥,聽說你受傷了,你怎麼樣了?對了,悅然哥呢?悅然哥沒出事吧?」
杜冽望著妹妹慌亂得團團轉的樣子,不由得一笑。
「小容,妳看清楚,現在躺在床上的可是我啊,可不是妳的悅然哥。」
這麼一責備,杜容慢慢地鎮靜下來。她走過去坐在哥哥的床邊,低下頭去拉他的手:「對不起,哥。你好點了嗎?痛不痛?」
「沒事。」杜冽溫和地摸摸妹妹的頭。關心則亂,很久之前他就知道妹妹的心意了,只是不想過早點破。
「悅然去買早點了,一會兒就回來。」
「……嗯。」
知道自己剛才失禮的杜容愧疚地點點頭,乖乖地陪著哥哥。她本想削個蘋果給哥哥賠罪,但是在她之前似乎有人做了。
「哥,你千萬要好起來。」
「笨蛋,又不是什麼絕症,這種小傷過些日子就好得連痕跡都不見了。」
「說話要算話的,哥。」
「這種事情當然不會錯。」
兄妹倆聊得正歡的時候,曲悅然拎著大包小包出現在門口。杜冽不挑食,但是曲悅然還是堅持幾個品種各買了一份。這個時候哪怕杜冽說他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方設法把它弄過來。
擔心了一晚的杜容看到他就撲了過去,抱住他的腰把臉埋進去。曲悅然舉著東西,在杜冽面前尷尬得拍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好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小容,怎麼了?有人欺負妳了?」
大概是壓抑了整夜的驚惶和擔心終於得到發洩,很快他就感覺到胸襟傳來溼潤的涼意。埋首於胸前的女孩子看不清表情,但是看顫動的身軀就知道很她在哭。
「我……擔心你和哥哥……」
「……」
這個家的男人們無言地對視了一眼,曲悅然試圖去拍她的背,讓她慢慢冷靜下來。
「沒事的。我和阿冽都沒事。小容乖,不哭。」
杜冽凝視著抱在一起的兩個人,良久轉過頭去。
眼前的場景有點點觸動。一個是他關心的弟弟,一個是他珍愛的妹妹,站在一起就像一對璧人,看上去那麼的般配和諧。明明……明明所有的家人都在一起,但為什麼還是覺得寂寞呢。
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翻來覆去想了許久,一直沒能明白。
沒到一個星期,杜冽就出院了。
白袍大叔狠狠地瞪著他,最終還是給他開了出院證明。離開的時候,大叔直接忽略患者,對一直陪伴在杜冽身邊的青年千叮嚀萬囑咐,說是起碼一個月不能讓水碰到傷口、繃帶多少時間更換一次云云。末了,大叔慈祥地拍拍青年擔負重任的肩:「悅然,得辛苦你了。」
曲悅然笑笑,倒沒說什麼。
杜冽的眉頭又皺起來。
「老頭,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就這個意思。你以為憑你能照顧得好自己?」敬業的醫生大叔瞥了他一眼,轉過去繼續對著曲悅然殷殷囑託,神情肅穆得如同臨死托孤:「悅然,千萬別讓他碰水。發炎了就危險了。」
杜冽不滿:「那我洗澡怎麼辦?」
「很簡單。」大叔一臉權威,手不容置疑地指向曲悅然,「你幫他洗。」
正笑著看兩人鬥嘴的青年一下子懵了,當他詢問的視線接觸到這位元極富醫者嚴謹專業精神的醫生大叔,在其義正詞嚴的神態之下發掘出不懷好意或者更接近於煽風點火的壞笑眼神,倏然紅到耳根。
杜冽的抗議最終被無視了。
不管他怎麼抗議醫生的專制,只是再怎麼大大咧咧的男人,澡還是要洗的。何況是杜冽這樣作風嚴謹到近乎機械的男人,長時間忍受不洗澡幾乎是不可能的。
不過要他主動要求曲悅然幫他擦身體,那也不可能。
所以曲悅然走進浴室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杜冽赤裸著上半身站在裡面,腰間層層纏繞著雪白的繃帶,上面隱隱地滲出一圈紅。因為動作幅度牽扯到傷口,杜冽的表情微微扭曲。
「醫生說要我幫你洗的,不想要傷口裂開就別亂動。」曲悅然不由蹙眉,一邊說一邊從對方手裡拿過毛巾,放在盛著溫水的臉盆裡清洗著。然後他走出去,拉了把凳子進去好讓傷者坐下來。
鏡子前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難得沒有異議。
溫熱柔軟的毛巾輕柔地落在每一寸肌理,因為長年格鬥的緣故,男人的軀體高大而勻稱,健壯卻不誇張。深麥色的肌膚均勻且極富男性誘惑,彷彿擁有吸附指尖的魔力。
站在他身後,隔著毛巾觸摸到男人的背部,總覺得手底下有什麼在劇烈脈動。那種節奏在不知不覺間傳導,從指尖影響到心跳。
再往下,是男人線條分明的腰。
他的眼睛像著了魔似的黏在裸露的肌膚上,呼吸艱澀,幾乎情難自禁。手下的動作也越來越輕,越來越遲疑。
站在前面的男人看不到背後那人的表情,等得頗為不耐。
曲悅然原先挽起的袖子忽然散了下來,他陡然驚醒,停下來,竭力鎮定地將它捲回去。杜冽轉過去瞥了一眼,說:「這麼麻煩幹什麼,乾脆把襯衫脫了吧。」
曲悅然一愣,很快知道了他所指的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他遲疑一下,又怕自己控制不住,於是笑了笑,還是繼續捲袖子。
兩人的身體貼近,在浴室這狹小的空間內,兩個大男人散發的熱度更顯得空氣稀薄。男性獨特的氣息混合沐浴乳淡淡的味道,煽情又滋生無限曖昧。
上半身擦洗結束時,曲悅然猶豫一下,俯下身去解對方的休閒褲,看上去似乎是想幫杜冽擦洗下半身。有點不自然的杜冽想阻止,不過對方鎮定地說:「都是男人,怕什麼。」雖是皺著眉,但也由了他。
將他下身的長褲剝落,曲悅然視而不見,低著頭專心致志地擦拭。一路往上,到達內褲邊緣的時候,杜冽好歹有點尷尬,忽然一把抓住對方繼續的手:「夠了,這裡我自己來。」
那一瞬間,曲悅然以為被發現了,一直在竭力控制的心臟幾乎要從胸口爆裂而出。即使在發現只是錯覺之後,曲悅然依然不敢抬頭看他。他裝作無所謂的樣子點了點頭,站起來走出去。拉上門的時候,他停了停,說:「那你洗快點,洗完出來換衣服吧。裡面我來收拾,等一下順便洗個澡。」
裡面的人模模糊糊地應了聲。
他把男人的換洗衣物擺在浴室門口的凳子上,然後靠著牆等裡面的人出來。
經過十幾分鐘漫長的煎熬,男人終於走了出來,拿了衣服往房間裡走。
在他的背後,曲悅然慢慢走進浴室,轉身猛然撲過去鎖上門。再也抑制不住的慾望,如同地底醞釀多年的火山,轟然爆發了。
這樣的煎熬在之後又重複了多次,以至去醫院幫杜冽拿藥的時候,那位造福於民的醫生大叔笑瞇瞇地盯著曲悅然,笑得很是無恥。
被洞穿心思的青年扭過頭,無心逗留落荒而逃,連詢問什麼時候能完全康復的話都沒能說出口。
但實際上就像醫生大叔所說,年輕人結實、恢復力快,加上杜冽變態的康復能力,僅僅半個月後,傷口縫和結下的痕跡已經逐漸結疤了。
換句話說,杜冽已經不需要人來幫他洗澡了。
這其實對曲悅然來說是件好事。如果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杜冽會知道他所信賴的弟弟對他懷著怎樣不可告人的情慾。
而那一天,他不敢想像。
***
巡視到最後一個場子的時候,站在前面的杜冽表情很臭。
曲悅然一時閃躲不及,只有好脾氣地對見面就撲上來的女人笑笑,無奈地試圖把對方從身上扒下來,一面打著招呼: 「莉莎姐,好久不見了。」
扯開的女人八爪魚一般繼續黏了上來,濃郁的香水味直撲而來,水蛇腰一陣扭動:「你也知道好久不見?要不是最近忙得很,姐姐我早跑去看你了。沒良心的,也不知道早點過來。」
旁邊一群跟著去巡場的小弟們都咧著嘴擠眉弄眼,有眼睛的人誰看不出來莉莎姐對悅然哥有意思,每次來都主動投懷送抱的。莉莎姐可是幫裡第一大美女呢,手裡又有實權,底下追求的人多了,偏偏悅然哥這木頭人不動心,到手的美食還往外拱,要是自己也能長得像悅然哥那模樣,早撲上去了。
在眾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中,曲悅然的笑容有點尷尬。
不知道為什麼,杜冽對眼前的這一幕有點不爽。他拉長了臉走過去,把如膠似漆的兩人分開,以一種保護的姿態將曲悅然半掩在身後,然後才面無表情地問這家店的女掌櫃:「莉莎姐,最近的帳盤得怎麼樣?」
「差不多了,過幾天就會跟上面交待。」女人一面漫不經心地回答,一面企圖繞過擋在前面的高大男人。不過不管怎麼努力卻因為對方巧妙的側身始終不能再接觸到曲悅然了,只得恨恨地罷手。
杜冽裝作不知覺地點頭:「行,那就交給妳了。妳忙,我們先走了。」他朝周圍的弟兄看了看,「大家散了各自回去吧。悅然,我們走,莉莎姐還有很多事要忙哩。」
女人被最後一句很理所當然的語氣弄得有點鬱悶,再看曲悅然真地跟著杜冽一步步走向門口就更不滿了。忍了一會兒,就在對方即將邁出大門的前一刻,她忽然高聲叫其中一個。
「悅然,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杜冽的臉色已經黑了一片,曲悅然遲疑了會,還是順從地走過去。莉莎姐得意地朝杜冽一笑,很是嫵媚地勾上了曲悅然的脖子,一身低胸的緊身上衣讓她原本豐滿的胸部更加呼之欲出:「這個月月底,這裡要舉辦一次慶祝派對。到時候美女很多哦,你來不來?」
沒等曲悅然回答,杜冽已經在門口催了,聽得出口氣很差:「悅然,你們完了沒?該回去了。」他說完就甩手走了。
來不及研究對方為什麼心情惡劣,曲悅然點著頭應著:「我知道了。」他好說歹說終於擺脫了莉莎姐的糾纏,快步跟了上去。
對方走得很快,原本就落後了的曲悅然追了半天還是落下了一大截,忍不住喊了他一聲,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曲悅然走到杜冽身邊的時候,正好聽見杜冽開口問:「跟那種女人摟摟抱抱你很喜歡麼?」
曲悅然沒聽明白,抬起頭「啊」了一聲。
杜冽扭了頭沒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說:「算了,回家。」
派對當然沒去。
日子風平浪靜,平靜得幾乎忘記了這件事,直到某一日的晚飯後,依照這個家的家務輪流制,照理應該杜冽去洗碗,不過這個男人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腳對面坐的曲悅然,氣焰囂張地拿兄長的架子壓人:「喂,今天你去。」
做妹妹的毫不留情地踢了大哥一腳:「哥,不許耍賴。昨天悅然哥已經洗過了,今天是你才對。」
「過一會兒有球賽直播,明天我代替他不就行了,反正都一樣。」
「不行就是不行!說好了不許耍賴的。」
兄妹倆吹鬍子瞪眼,誰都不肯讓。曲悅然倒是無所謂,從現在的局勢看來,他還是作壁上觀比較合適。果然不一會兒,阿冽放棄地掉轉頭,沉著臉收拾碗筷進廚房去了。
小容朝曲悅然笑笑,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她站起來,咚咚地跑進自己的房間裡去,幾分鐘之後換了身出門的衣服出來,走到廚房門口向哥哥打招呼:「哥,我上班去了。」
男人叼了根菸,捋了襯衫袖子漫不經心地洗碗。
「噢,什麼時候下班?」
「大概明天早上八點,不用來接我了。」
「知道了。」他轉回頭看了客廳方向一眼,拿下巴點點,示意正好閒著沒事走過來的曲悅然過去,「悅然,你送她過去,她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不安全。外面冷,你的外套在衣架上記得穿上。小容,記得圍上圍巾,別感冒了。」
「是是,我知道了,哥哥要乖乖洗碗喲。」
「……妳這傢伙。」
兄妹倆的笑鬧中,曲悅然逕自過去取了外套和帽子一一穿戴好,留意到架子上還掛著小容的圍巾,他隨手拿了下來,過去給小容圍上。
不管怎麼說,小容也是他唯一的妹妹。
杜冽瞇著眼睛打量著因為曲悅然突如其來的溫柔而低頭的妹妹那羞澀模樣,無可奈何地聳聳肩。還是那句話,女大不中留。他背過身去,甩著手趕門口那兩個:「快走快走,再不去就要遲到了。」
經這一提醒,杜容慌慌張張地抬起頭來看看掛在牆上的時鐘,一下子跳起來抓了皮包就往外跑。
「糟糕,要遲到了!」
曲悅然笑了笑,他轉頭了眼廚房裡專心洗碗的男人的背影,也跟著走了出去。
啪啦啪啦的腳步聲結束之後,一切又恢復夜晚的寧靜,只剩下一個人了。
杜冽抬起頭,百無聊賴地朝窗外看,總覺得一個人特別安靜。他咬著菸,雙手因為浸在洗碗水裡,所以乾脆讓燃盡的長菸灰一段段啪噠啪噠往地上掉,摔裂開來。
反正等一下再掃起來就好。他無所謂地想著,繼續抽得更凶。
窗外是這個季節的雲和樹,映著昏暗的路燈,沒有月亮和行星,天黑了就看不出白天的陰沉了。風夾了什麼在外面奔跑,如同曠野裡受了傷的野獸在撕心裂肺地咆哮。樓上的鐵皮棚頂大概是因為不牢固的緣故,被吹得嘩啦嘩啦地響,或許不久之後就會被吹翻在地上。
呵一口氣化成白煙。
路上已經沒有多少行人的影子了。
他一面記掛著出去的那兩個人,一面漫無目的地思索著,為三個人的未來做點打算。
說實話,悅然太過出色了。他知道這個傢伙如果不是出生在這種地方,大概會是真正的白馬王子。正因為如此,每一次去夜總會總會有數不清的女人撲上來找曲悅然,而每一次,站在他旁邊看著他溫香軟玉滿懷抱都會忍不住煩躁,那種壓抑不住的衝動,就像發現自己最重要的東西就要被奪走了一樣無法忍耐。
他一面對自己說這些女人配不上悅然,一面又心裡莫名其妙地自我厭惡。他狠狠地吸了口菸,將菸頭按熄在水槽裡,清理地面菸灰的時候,原本掛在牆上的圍裙掉了下來。他撿了起來,看著上面熟悉的針線圖案,腦海裡奇妙地浮現小容仔仔細細縫補的樣子,心裡頭忽然有種有女初長成的滿足感。
他想起妹妹對待曲悅然與對待自己迥然不同的態度,作為兄長,他一直看著這兩個人長大,他瞭解小容也瞭解曲悅然。他想,如果是曲悅然的話,他就可以安心地將妹妹交給他。或許,這樣也同時滿足了他小小的私心。
他不希望他們離開他太遠,如果可以,他希望三個人一直像一家人一樣在一起。不要多,也不要少,什麼都不要改變。只可惜這些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幻想罷了,他們的生命中本能地需要另外一半,終究會脫離他獨立,而他必須要盡到一個做兄長的義務。
杜冽自嘲地笑笑。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不管是對小容還是悅然。他們需要的是平平靜靜的生活,而不是整日的打打殺殺提心吊膽。如果他們真的在一起,正好可以擺脫這一切。
也好,等悅然回來就和他說。打定這樣的主意,他繼續低下頭去刷他的碗。
大概過了一刻鍾,當杜冽把碗筷放進櫃子正要順手整理桌面的時候,門開了,一陣冷風跟著另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悅然。」
曲悅然脫下笨重的外套經過廚房,聽見阿冽在裡面叫他。他走進去,看著男人叼著快到頭的菸,在裡面俐落地擦著桌子。
杜冽背對著他,態度有些漫不經心。
「你覺得小容好不好?」
「……」
「說啊,幹嘛吞吞吐吐的。」
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讓曲悅然有點發愣。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點點頭,「她一直是個好女孩。」
「那就好。」
男人的菸終於燒到了盡頭,他把它丟進垃圾桶裡,又從口袋裡隨手掏出一支不耐煩地點上,大大地吐了個形狀優美的煙圈。曲悅然默不作聲地盯著他的背影,等待能讓他理解意思的下一句話。
「你不要再混下去了。」
「什麼?」
「總不能混一輩子的幫派,也該是你和小容好好過日子的時候了。明天我就去和龍哥說你不幹了,有我在,他們會同意的。」
曲悅然面無表情地聽著男人自作主張地規劃著自己的將來,一言不發。
「我都替你們計畫好了,我這裡還有十一萬的存款,算作做哥哥的給你們的禮物。如果不想三個人擠在一塊,你們就找近一點的地方找間房子安頓了,我也好去看你們……」
男人慢慢地想像著未來的生活,平淡的話語中有著不易察覺的愉悅,但是曲悅然的內心卻越來越焦躁不安,完全聽不進對方在講什麼。
他就這樣把自己推開了嗎?儘管什麼都不曾索取,但僅僅是停留在他身邊的資格也要被剝奪了嗎?
說完自己的打算,桌子也整理得差不多了。杜冽把抹布丟開,打算去看看現在是不是還有比賽的殘餘。但擦肩而過的瞬間,曲悅然猛然抓住了他的手臂,拉近他面對自己。
杜冽吃了一驚,驚訝地看向那用力抓著自己的手。
那是曲悅然的手,弟弟的手,重要親人的手。
「那你呢?」曲悅然急切地說著,「我不能讓你一個人……」
言語的後半消失在杜冽的目光直視下,曲悅然這才發現自己顯然逾矩了,只好沉默著放開他的手。但是還是認真地盯著他的眼睛不肯放棄。
「……阿冽,你呢?你怎麼辦?」
男人看了他一眼,轉身走開。
「你只要照顧好小容就行了,別的不用多心。」
「……」
那一瞬間,曲悅然聽到有什麼東西發出碎裂的聲音,似乎在某一個世界,某些沉寂了很久的東西在悄悄地變質,萌生出的無可挽回的荊棘蔓延開去,把所有的所有都纏繞得無法呼吸,連真正想要的都掩埋了上去。那種沉重讓他的世界坍塌成廢墟,天空被遮蔽,伸手不見的黑暗中,他無法呼吸。
那次對話結束後,曲悅然沒有死心,然而日子一天天過去,他看著那兄妹談話後小容羞澀的表情,看著杜冽告訴他幫裡已經不再追究他離開時那張明顯鬆了一口氣的臉,看著杜冽翻著報紙熱心替他們尋找新房的畫面……最後一絲希望終於無情地變成了死灰。
杜冽是他的天,雖然他無法反抗,卻還有逃避的權力。
所以他逃跑了。
序
許多年後,當曲悅然再次回想起往事,他總是會苦笑著搖頭物是人非。
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個孩子吧!明明什麼都不懂,卻因為生計不得不學會保護屬於自己的地盤,即使所謂的地盤只是一條依靠著死胡同搭的破木小窩,他依然豁出一切地去和對方廝打,無論是一個人、一群人,都無所謂。
這個地方屬於自己,證明自己並不是無處可去。
還記得那次的爭鬥,他不可避免地掛了彩。出氣了的小混混們揚長離去後,他掙扎著挪動幾乎麻木的身體靠著牆角緩緩地坐下來,大口大口的喘氣,忍住火辣辣的疼痛。在華燈初上的時分,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倚著牆坐在冰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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