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藥
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音,鐵門打開了。從鞋跟踩地的聲音,可以判斷來者是個女人。
鍛冶光次面對門的方向,看到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身影。女人的實際年齡已超過四十五歲,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只有三十,最多也不過三十出頭而已。齊肩的黑色長髮,一張洋娃娃般標致的臉龐,清澈的雙眼凝視著房間深處。范倫鐵諾的黑色套裝服貼地穿在她身上,薄羊毛的材質,依然難掩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長裙下,露出一雙令人聯想到古董家具的纖細小腿。德國製的高跟鞋踩出了清脆的腳步聲。這個女人從沒穿過高跟鞋以外的鞋子。因為,鍛冶不允許。
鍛冶坐在椅子上,觀察著女人的腳掌。雖然女人距離他有一段距離,但仍然可以清楚看到她左右對稱的完美曲線。沒有腳趾外翻的跡象。即使她整天穿高跟鞋,依然可以維持得如此完美。一旦大肆宣傳這個事實,梅菲斯特顧問公司將可以從德國鞋商的客戶那裡收到一筆為數可觀的謝禮。日本鞋子的內襯太軟,一旦承受人的體重,就會凹下去,結果,導致體重都壓在腳掌的前半部。但德國的鞋子將軟木結合特殊的橡膠加工,天然皮革的表面吸汗後,不容易滑腳,使腳趾容易固定,最適合腳的健康。梅菲斯特漢堡分公司為了讓社會大眾接受這個觀念,在十年前就大聲疾呼腳趾外翻的危險性。同時,在世界各地廣為宣傳,只有德國某特定鞋商的鞋子,能夠免於腳趾外翻的危險。如今,距離成功只差臨門一腳了。只要某個經常在媒體露面的女人聲稱自己靠穿這家廠商的鞋子,才能保持一雙美足,這家廠商就能壟斷整個女鞋業界。那時候,梅菲斯特德國分公司才算是真正完成了客戶的要求。
然而,至今仍然無法宣告最後的成功。要找到夠格的代言人並不容易。德國分公司雖然使用催眠暗示,要求女模特兒採取避免對前腳掌造成負擔的走路姿勢,結果卻是徒勞無功。一般人很難持續維持這個姿勢,總會不自覺地把體重放在前腳掌上。
德國分公司的高層們如果看到眼前這個女人,不知道會露出怎樣的表情。鍛冶想像著,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他們一定會瞪大眼睛,詢問她維持美麗的秘訣。和他們分享這個秘密當然不是問題,但日本分公司也要分一杯羹。從廠商付給德國分公司的報酬裡分個幾成也不錯。
只可惜,不能直接用眼前這個女人做代言人。以前,她在日本國內,以及國際上備受矚目。身為天才的腦外科兼心理醫生,她曾是許多女人心目中的偶像。然而,今非昔比,雖然她的名號比以前更響,卻已是一名國際通緝犯了。
『友里佐知子,』鍛冶說:『早安。』
友里一雙美麗的大眼看著他,向他輕輕點頭示意,臉上卻沒有表情。
很好。鍛冶喃喃自語道。他向來欣賞友里的冷淡反應。沒有任何累贅,從不囉嗦。
友里的目光又集中到房間的深處。即使當她凝視那一點時,臉上也沒有任何變化。冷淡的視線。她的目光前方,是像家畜般渾身骯髒地趴在地上的另一個女人。
空盪盪的房間內,白色的牆壁上垂下兩條黑色的線。那是從天花板上垂下的兩條鎖鏈。鎖鏈畫出兩條緩和的弧度,延伸到趴在地上的女人雙手上。粗重的鐵鏈像蛇一樣纏繞著女人潔白的手腕。骯髒的T恤和牛仔褲,滿是吸收了大量汗液產生的黑色污漬。
岬美由紀陷入了沉睡。至少現在不是靠自我暗示的假睡。鍛冶對此深信不疑。經過數小時的大腦電波刺激拷問後,意識怎麼可能保持清醒。美由紀癱倒在地上前,臉上充滿極度的疲勞,心跳和血壓也極度虛弱。可以說,她已徘徊在生死邊緣。
友里緩緩走向美由紀。她俯視著美由紀,頓在原地好一陣子。終於,又緩緩抬頭看著鍛冶的方向。
『喔,』鍛冶說問道:『這樣不好說話吧?』
鍛冶把手伸向放在椅子上的遙控器。如果有助手就好了,但此刻黛和蘆屋都不在。可以稱之為鍛冶分身的那個男人也不在這裡。美由紀陷入沉睡時,所有人都分散行動,執行下一個步驟,只剩下鍛冶獨自留在這裡。
沒問題嗎?黛在離開之前如此問道。和岬美由紀單獨相處,簡直危險至極。從他的語氣中,完全聽不出一絲的擔心。這是他對上司表現的尊敬態度。這或許是他在擔任公安調查官這項檯面上的職務中養成的習慣。但在這家公司,卻完全派不上一點用場。任何違心之言,說了等於白說。這裡的每個人都有某種程度的深層心理學知識,只要一看表情,就知道是否出自真心。
一般人可以單手操控的遙控器,但對鍛冶來說,就像床頭櫃那麼大。光是按鈕,就像桌上的盤子那麼大。他不是用手指,而是用手心按下了按鍵。
一陣微微的顫動,天花板上傳來遲鈍的馬達聲。一陣刺耳的金屬合奏後,兩條鎖鏈慢慢向上捲起,美由紀被綁在鐵鏈上的雙手也漸漸舉了起來。
美由紀的身體被拉了起來。她垂著頭,凌亂的劉海遮住了她的臉。即使上半身拉直了,下半身仍然文風不動。她像傀儡一樣,被綁著的鐵鏈漸漸拉起,宛如一具屍體。
當美由紀無力的身體幾乎直立時,鐵鏈自動停止了。美由紀的雙腳並沒有支撐自己的身體,她渾身發軟,無力地懸著。
友里又走近幾步,站在伸手可觸及美由紀的位置,把臉湊了過去。
鍛冶知道友里將採取什麼行動。友里想確認美由紀的狀態,然後,才可以根據觀察的結果,決定下一步的行動。
友里的右手伸向美由紀的脖子。她托起美由紀的下巴,粗暴地抬了起來。透過劉海,可以看到美由紀的臉。
在流了好幾小時的淚水,和無數次汗水的洗禮後,美由紀的臉比想像中更加憔悴。即使經過了短暫的睡眠或是昏睡狀態,疲勞完全沒有消除。臉上早就脫妝了,但五官依然端正。緊閉的眼瞼不停地抽搐著,因下巴的重量而無力張開的嘴中,流出一滴一滴的口水。
鍛冶突然笑了起來。那是衝動的笑。這個令友里的恆星天球教陷入痛苦,為梅菲斯特集團帶來震撼的女人。鍛冶早就確信,總公司的擔心根本是杞人憂天,此刻正是最好的證明。此時此刻,這個女人就像被丟棄的抹布一樣,根本不必擔心她會對計畫造成任何危害。
友里用右手托著美由紀的臉,揮起左手,用力地甩了她一巴掌。
美由紀毫無反應。她已毫無知覺,臉上已經被蓋上了失敗者的烙印。友里毫不留情地反手用手背繼續把巴掌甩在美由紀的臉上。美由紀的臉被打得像沙袋一樣,維持著一定的節奏左搖右晃。
『差不多了。』鍛冶忍住笑,對友里說:『如果把臉打腫了,認不出是她,就失去意義了。必須讓人一眼就認出她是岬美由紀。』
友里揮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下來。她緩緩轉向鍛冶。鍛冶看到了友里冷漠的眼神。
鍛冶不禁倒抽了一口氣。無論多麼強勢的男人,看到如此冷漠的眼神,都會感到不安。她的態度和以前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我們到底能不能完全支配這個女人?鍛冶發現自己內心湧起這樣的質疑。太愚蠢了。如今,友里佐知子對組織的忠誠度不可能有任何動搖。鍛冶如此告訴自己,但仍然無法完全放心。以前,友里曾經充滿敵意的言行仍然鮮明地刻在他的記憶中。
真想再度確認這個女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鍛冶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友里佐知子,』鍛冶說:『去舔岬美由紀的臉。』
友里聽到他的話,臉上似乎掠過一絲反抗和輕蔑。但鍛冶很快就發現,是自己多慮了。友里轉頭面向美由紀,把臉靠了過去,毫不猶豫地像貓一樣舔著她的臉。
鍛冶笑了起來。友里佐知子的動作就像動物一樣,岬美由紀卻毫無抵抗。眼前的一切太令人欣慰了。他聽到自己神經質的笑聲。當他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捧腹大笑。
鍛冶又把手伸向遙控器,他按下按鍵。鐵鏈鬆了,美由紀的身體再度倒在地上。友里也慌忙湊了過去,她趴在地上,繼續舔著美由紀的臉。
看到眼前的情景,鍛冶再也無法克制自己的笑聲。橫隔膜有一種緊繃的感覺,令他感到一陣疼痛。他有點喘不過氣,但就連這種感覺也令人感到愉快。
這兩匹悍馬也被我們馴服了,一切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計畫已經勝利在望。鍛冶對此深信不疑。
等他笑停了,終於恢復了平常心。鍛冶克制著內心湧起的笑意,對友里說:『可以了,妳出去吧。』
友里抬起頭。但身體沒有動,像四足動物一樣趴在地上,只把頭轉了過來。然後,才緩緩站起來。沒有多看一眼躺在地上慘不忍睹的美由紀,直接朝鍛冶走了過來。
即使從正面看,她的身材仍然無懈可擊。以前的友里,甚至不允許這個世上的任何一個男人正面看她。如今,即使鍛冶上下打量她,她也不會翻臉。
友里走到鍛冶坐著的椅子前,深深地一鞠躬。飄來一陣香水的味道。克麗斯汀.迪奧的『催眠』毒藥。很適合友里佐知子的味道,就連名字也很適合她。這個女人,就是適合這種撩人的香味。想到這裡,鍛冶想像著即將發生的事,不禁陷入了陶醉。
陶醉。鍛冶苦笑著。偶爾拋開煽動大眾、令大眾陶醉的傷神工作,讓自己陶醉一下也不錯。即使只是暫時的休息而已。
不出鍛冶所料,友里抬起臉,張開雙手。她的雙手伸向鍛冶的身體。毒藥的香味更強烈了。當鍛冶的臉碰觸到友里柔嫩的胸前,友里用雙手抱住了鍛冶。
昇天
嵯峨敏也抵達橫濱中華街時,東方的天空已經泛白。
面向山下公園的巨大玄武神的北門前方,那條色彩繽紛、有著古色古香中國風情的街道,正籠罩在一片異常的喧囂中。抱著大包小包的附近居民,擠滿了整條街道,不計其數的車子大排長龍,簡直就像是災難現場。人群湧向門外,每個人一邊跑,一邊氣憤地用中文說著什麼,也可以看到老人拉著小孩的身影。也有人漫無目的四處徘徊,或是蹲在路邊。充滿東方色彩的華僑街道,宛如在一夕之間,變成了戰場。
嵯峨看到眼前的異樣情景,忍不住停下腳步。沒有人看嵯峨一眼。人潮在嵯峨面前分開,又在他身後匯聚在一起。
他這才想起昨晚到處都聽到日中關係急速惡化,中國大陸反日情緒高漲的報導,甚至有傳聞說,中國真的打算向日本宣戰,同時,也做好了發射飛彈的準備之類聳動的消息。但事實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嵯峨為了尋找岬美由紀的下落,已經奔波了一整晚,根本無暇注意新聞報導。他只知道,日本政府已經否認了這些傳聞。事實上,嵯峨無論走到哪裡,人們的話題都圍繞著這些報導打轉,卻沒有人真的當一回事,沒有一個日本人認為有必要避難。然而,日本國內的中國人卻個個驚慌失措。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附近有一個年長的男人轉頭大聲地對身後的人叫著,別磨磨蹭蹭的。雖然有點口音,但他說的是日語。
嵯峨抓住了男人的手,『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男人一臉錯愕,看看嵯峨抓住他的手,又看看嵯峨的臉,『你是日本人?』
『對。』嵯峨回答。
『你在這裡工作?還是住在這裡?』
『不是。』
男人立刻沉下臉,轉身準備離開。
『等一下。』嵯峨更用力抓住他,『大家都準備逃去哪裡?你們該不會真的相信開戰的謠言……』
『謠言?』男人瞪大了眼睛,甩開了嵯峨的手,『開什麼玩笑,那才不是謠言。』
『但是……』
『別碰我。我告訴你,如果你敢危害我們的生命財產,我可不會放過你。聽懂了沒有!閃開!』
男人的態度充滿敵意。嵯峨可以感受到劍拔弩張的氣氛。
『請你聽我說,』嵯峨沒有退縮,『我一整晚都在外面跑,不太清楚眼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是來這裡打聽我朋友的下落,剛好遇到眼前的狀況。』
男人用懷疑的眼神審視著他,『真的嗎?』
『對。』嵯峨直視著男人。
喔。男人猶豫地移開視線,似乎在思考什麼,但隨即用嚴肅的眼神看著嵯峨,『你找的朋友,是中國人嗎?』
嵯峨搖了搖頭。
男人嘆了口氣,『那我就沒辦法幫你了。我勸你最好趕快離開這裡,這裡的人個個義憤填膺。』
嵯峨喃喃地問:『為什麼會這樣……』
『你還在問為什麼?』男人的臉上充滿憤怒,『不必管其中的理由,反正,就是很火大。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切都被毀了。』
嵯峨有種奇特的感覺。
這個男人說,他內心不斷湧起陣陣怒火,卻不想仔細了解其中的理由。這種精神狀態太奇怪了。雖然乍看之下,不覺得有任何異常,似乎屬於正常感情的範疇內,但他無法條理清晰地解釋自己憤怒的原因,顯然有問題。
男人看了一下手錶,『這裡不宜久留,要儘可能遠離城市。』
『城市?』
『對,飛彈不會攻擊農村。登陸部隊一旦控制了這個國家,就會來援救我們。』
『登陸部隊?是中國的嗎?』
『你真囉嗦。我不是告訴你,就是這麼回事嗎?你聽好了,要趕快逃到鄉下去,只要躲進山裡,就不用怕了。』
嵯峨更加疑惑了。這個男人理所當然地勸嵯峨也去避難。雖然他知道嵯峨是日本人,雖然他露出敵意,卻也努力維持著人和人之間正常的對話。太不可思議了。這個男人極其理性,卻對這種集體性的瘋狂行為毫不存疑。
有一點十分明顯,就是這個男人沒有說謊。無論從他的視線,或是表情肌,都可以清楚地判斷這一點。如今,這個男人滿腦子都想著自己和同胞,他是發自內心感到不安和恐懼。所以,和昨天那個賣章魚燒的完全不同。
嵯峨沒有說話,男人心煩意亂地說了聲,『那,拜拜啦!』
『請問,』嵯峨慌忙問男人,『有一家名叫「昇天」的麻將館在哪裡?』
『你朋友在那裡嗎?』
『對。』
『就在關帝廟附近,店門口刻了一條紅色的龍。』男人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男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嵯峨仍然佇立在人群中。
自己所經歷的事,和發生在這些中國人身上的事,都是由同一股力量在運作。
他強烈地感受到,這種無形而強大的力量,一定是由集團操控的。就在昨天,自己還像籠中鳥一樣,受到這股力量隨意的擺佈。
嵯峨從來不曾去過華語圈的國家,眼前掛滿金色和紅色中文招牌的空間,和他在電視上看到的上海或是香港街景如出一轍。當然,這裡是日本國內的觀光地,所以在設計上刻意誇張地強調中國色彩,真正的中國應該不太一樣吧。
他看到位於中心那座絢麗豪華的寺廟。關帝廟的琉璃瓦屋頂綻放著金色的光芒,正面樓梯精細地雕著一條飛舞的龍。
關帝廟裡空無一人。這幢建築物曾經因為地震倒塌,也曾經慘遭祝融肆虐,聽說前前後後已經建了四次。關帝廟的嶄新程度,也象徵著橫濱中華街曾經有多少次歷經慘痛的災難。然而,如今他們甚至認為必須遠離家園。
這不可能是謠言引起的混亂。嵯峨逆向而行地走在人群中,不禁如此思考著。
終於,他停下了腳步。在關帝廟的斜對面,飛舞著一條紅色的龍。看板上也寫著『昇天』。龍和朱雀的圖案交織在一起。雖然沒有掛『營業中』的牌子,但正面對開的大門開著一條縫。
嵯峨站著觀察了一下麻將館。路上逃難的人沒有看那家店一眼。麻將館所有的窗戶都拉下了百葉窗,裡面似乎沒有開燈。
嵯峨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麼辦。自己只是區區心理醫生,可以就這樣走進一個陌生的地方嗎?即使自己找的『朋友』是國家公務員,應該也不允許有這種無視法律的行為吧。
不。嵯峨改變了心意。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自己在猶豫的這段時間,那些來路不明、懂得巧妙運用心理盲點做為武器的集團,可能就在這附近蠢蠢欲動。毫無疑問,岬美由紀已經身陷危險。沒時間猶豫了。
他正準備舉步走向店裡。這時,落荒而逃的群眾中,出現了一個背道而馳的男人身影。
男人看起來三十到四十歲左右,個子並不高。穿在縐巴巴的灰色西裝外面的米色大衣,以及在領口鬆開的領帶,看起來都不昂貴。但男人削瘦緊實的身體似乎是經常鍛鍊的成果,他的腳步也像豹子一樣敏捷。往後梳的頭髮和黝黑瘦長的臉龐感覺像猴子,但他環顧四周的敏銳眼神宛如瞄準獵物的肉食動物般充滿殺氣。
男人在『昇天』門口停下腳步,他的視線朝這裡看來。嵯峨趕緊轉過頭。
他是誰?嵯峨在緊張中思考著。無法分辨他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當然,也無法判斷他是敵是友。不,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很明確,在這種地方,對方是盟友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對嵯峨來說,能夠稱為盟友的,只有前上司倉石勝正、入繪由香、須田知美和她母親,還有岬美由紀,唯有這五個人而已。其他的熟人,甚至家人,都可能被捲入了某個來路不明組織的計謀。
他小心翼翼地將視線移回去,剛好看到男人走進店裡的背影。
他走進了『昇天』。這個事實就足夠了。這個男人一定知道些什麼,這個機率急速上升。嵯峨邁開腳步,快步穿梭在人潮的縫隙中,好幾次差一點撞到逃難的居民。
他走近那家店,在店門前停下腳步,觀察著四周。幸好,沒有人看嵯峨一眼。他毫不猶豫地推開門,閃了進去。
毒藥隨著一陣沉悶的聲音,鐵門打開了。從鞋跟踩地的聲音,可以判斷來者是個女人。鍛冶光次面對門的方向,看到一個身材勻稱的女人身影。女人的實際年齡已超過四十五歲,但無論怎麼看,都覺得只有三十,最多也不過三十出頭而已。齊肩的黑色長髮,一張洋娃娃般標致的臉龐,清澈的雙眼凝視著房間深處。范倫鐵諾的黑色套裝服貼地穿在她身上,薄羊毛的材質,依然難掩她玲瓏有致的身材。長裙下,露出一雙令人聯想到古董家具的纖細小腿。德國製的高跟鞋踩出了清脆的腳步聲。這個女人從沒穿過高跟鞋以外的鞋子。因為,鍛冶不允許。鍛冶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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