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花欲飛,春不許。
蓮足不安分地在杉木桌下前後晃動著,繡著淡淡粉紫碎花瓣的裙擺,如款款細浪,擾得那碎花瓣兒躍躍欲飛,想為這一身裙裳沾染些許窗外的春息。
蔥蔥十指也蠢蠢欲動了起來,先是緩緩地、再來有節奏地輕敲杉木桌面,俏皮地傳遞著催促的訊息,
水水潤潤的唇哼著不成調的曲兒,甜膩又輕快的嗓音,像是在期待什麼出現似的。
她抬起手,咚地一聲,俐落地將手肘頂在桌上,兩手撐著天工巧琢的下巴,捧在手心裡的標緻臉蛋白裡透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然有神,顧盼流轉之間,更加烘托出她樂觀開朗,又有點小小急躁的個性。
「怎麼這麼久啊……」微惱的語氣像是在撒嬌,她略偏頭,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一手支著俏麗臉龐,另一手五指輕快地連續來回敲點桌面。
輕輕點,聲聲催。
「早膳只准人家喝粥,什麼也不許吃,動作還這麼慢……」她邊嬌聲抱怨,邊做出淘氣的舉止,頑皮的上下空咬著貝齒,當作是打發時間。
突地,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坐直身子,眼睛微微斜睇,噘著嘴兒自語:「是你們動作太慢,餓著我了,所以不能怪我。」收回視線,嬌美的臉蛋有抹惡作劇後的釋然。
倏地,柔嫩的手心裡不知從哪兒憑空生出一方小小紙包,她輕輕掀開薄紙,清爽的茉莉花香迎面撲來,她皺了皺俏鼻,聞聞那香氣,粉臉旋即像朵花兒似的笑了開。
裡頭是茉莉涼糕。
蓮花柔指輕輕拿起涼糕,眼瞳底映著白膩透明的糕點。這茉莉涼糕又柔又軟,仔細一瞧,可見透明涼糕內凝著片片素白的花瓣,像是浮在水面上一般。
「乖乖,這全是真功夫哪。」她忍不住讚嘆:「不吃可惜了。」
櫻唇微張,涼糕正要送進嘴裡的同時,門應聲而開。
糟糕!心幾乎漏跳一拍。千萬別是阿爹啊……
進門的人理所當然瞧見她――
「家寶。」冷冷聲音阻止了佳人大啖美味的機會。「不許吃,收起來,別讓妳爹瞧見。」
進門的人正是歡喜堂名廚之一――玖師傅。
而她,常家寶,歡喜堂老闆常萊的獨生女是也。
呼,好險,好在是他。常家寶心想。
她吐了下小舌,乖乖將涼糕用紙包回,邊撒嬌說:「玖哥哥,改天你也去學學對面芙蓉軒的糕點,回來做份茉莉涼糕給我吃好不好?」
對方沒回應她的話,見她收起涼糕,安心的抿了下唇,才轉身朝門外的人說道:「拿進來。」
僕役端著托盤入內,後頭跟著七八名男子,成兩列一字排開。
常家寶知道他從不回答任何有關「糕點」的問題,她只當自個兒是隨口說說,也無心求得承諾,更何況,眼前的注意力全被托盤上那香噴噴的菜肴給吸引住了。
「嗯,好香喔。」她伸長粉頸,目光順著托盤來到眼前。之前因茉莉涼糕而綻放的笑顏,如今像是另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重現在肌膚如水漾般的瓜子臉上。
托盤上擺著十八碟小盤。
一般高級宴席的規格,稱為四六八,即四冷盤、六熱炒、八大菜。
托盤上這十八道菜是「樣品」,歡喜堂的規矩,每年春秋兩季更新菜單前,新菜色得通過饕家的「利嘴」,而常家寶從八歲開始,便擔負起這項評鑑任務。
然,一個八歲小女娃兒的嘴,如何能教人信服?
這說來可是件「血淚交織」的往事。
話說――常家寶八歲那年,跟著常萊到京師參加一場由頂尖廚師所舉辦的美食宴,宴席當中,有位以怪異著稱的廚師,做了道無人能嚐出其食材的怪菜。
怪怪廚師做怪菜,腦袋也怪怪。
他居然揚言,要是無人能說出他那道怪菜所用的材料,在座百來位廚師就得尊他為「天下無敵舉世無雙至聖大廚師」,每位廚師所屬食堂的灶房,必須張貼他老人家玉像一張,早晚誠心三炷香,外加鮮花素果供奉。
當然,這種囂張的話大可不必理會它,但說不出食材對廚師來說,可是件丟臉丟到家的事。可百來位廚師想破腦袋,就是想不出那道菜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見眾人愁眉不展,怪怪廚師狂笑三聲,以為自己今後將成為天下廚師的祖師爺之際,突然,有個小女孩說話了:
「阿爹,這道菜好好玩唷,把粉絲炸成螃蟹又烤鹹螺子,好有趣呢!您回去也做一份給寶兒嚐嚐好不好?我要蝴蝶兒還有花兒的。」常家寶邊吃邊朝她爹撒嬌。
粉絲?!就這樣?
是的,這就是答案。
原本滿懷希望,以為自己當定料理界至尊的怪怪廚師,頓時從喜樂雲端跌至悲慘谷底,一時氣急攻心,狂噴鮮血三升。
而在場百來位廚師則是淚流滿面、百感交集,一是喜不必張貼怪人肖像嚇自己,二是痛心自己學藝不精。
於是乎,這場美食宴遂交織成一幕幕充滿「血」與「淚」的畫面,並成為料理界這十年來廣為流傳的一樁怪談……不,美談。呵呵!
從那之後,每逢春秋兩季邀集各方饕家前來歡喜堂品嚐新菜的慣例取消了,直接由常家寶「榮膺」這項任務,十年下來,歡喜堂歷任的大廚,也只有玖師傅的手藝從來沒被她挑出毛病過。
常家寶拿起銀箸,看玖師傅一臉漠然,斜睇他一眼,事先言明:
「玖哥哥,別以為我會對自家人放水哦,你知道我阿爹對吃食有多堅持,入不了自己的口,絕不進客人的胃。」
對方仍是沒啥反應。
常家寶努努嘴,對他這樣子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嗯,你知道就好……」她自行為他的反應下註解。
「唉?」常家寶這才注意到站在門旁有兩排人,他們是玖師傅的……應該說是她爹逼他帶的徒弟。
「你們……這裡是歡喜堂,吃飯的地方,不是衙門耶,幹麼擺出一副準備要升堂的樣子啊?」好嚴肅哦。
沒人敢回應她。
「家寶,菜要趁熱吃,涼了味道會失真。」玖師傅開口,平平淡淡的語氣,重點還是放在食物上。
「好吧。」她輕嘆。知道這些學徒不敢在玖師傅面前放肆,只好隨便他們去了。「你們高興就好,只要別在我吃東西的時候喊『威武』就行了。」
語畢,開動囉!
若說料理講求色香味俱全,那麼,常家寶品嚐佳餚時的神情,無疑是將料理的美味傳達得淋漓盡致。
銀箸挑起一塊肥膩多汁的肉,緩緩送入口中,她深吸了口氣,好似那肉汁帶著某種神祕的香氣,氳得美眸漾出淺淺水光;檀口先含住肉塊一會兒,再細細咀嚼,溫潤的唇未出聲,卻好像會說話似的,清清楚楚地讓人感覺到這道紅燒蹄膀的爛熟程度。
瑩燦的眼微微瞇了下,菱唇微勾,淡淡粉紅的雙頰浮上一抹陶醉。
好吃。她的神情已將這兩個字表露無遺。
她細細品嚐每道菜,敏銳的舌尖試圖苛求挑剔,卻苦無發揮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滿臉洋溢的幸福,那是嚐到極致中的極致料理時,才會油然而生的風情。
對廚師來說,那也是莫大的褒揚。
玖師傅素來冷漠的薄唇噙著一絲滿足的笑,無關驕傲,而是那種看見人們因嚐到美食而露出幸福笑容時的滿足感。
常家寶放下銀箸,輕撫肚皮,心滿意足地吁口氣。
「真棒。」她由衷說道。
須臾,她突然想起――
「對了,我阿爹有沒有說他什麼時候回來?」
「我都進門了妳才想到我呀?」常萊進門時正好聽到女兒的詢問。
常家寶輕吐小舌,尷尬一笑。一整個早上,她一顆心只掛念著今天要品嚐新菜的事;她知道阿爹在天還沒亮時就出門採買,卻忘了問他什麼時候回來,食堂已經開始營業了,萬一有重要的事可怎麼辦?等嘴止了饞,才想起這事。
「妳這丫頭只要有得吃,天塌下來也無所謂!」常萊寵溺的口吻,一點也不像是在責備她。他有著不高不矮,略為壯碩的身材,四十開外的常萊總是滿臉堆笑,看來就像是三十多歲的青年人般。
倏地,瞧見門旁站得直挺挺的眾人,他粗眉抖了幾下,原本欲脫口而出的話硬是收住,乾笑一聲。
「大家高興就好、高興就好。」父女倆說的話一模一樣。
話一轉,他問道:「如何啊?丫頭。」是問新菜色。
「棒極了,跟上一季的比起來,更出色了呢!」
「是麼?」常萊朝玖師傅贊許的點點頭,清秀的臉龐卻依舊冷淡。常萊看習慣了,對他的冷漠也從不表示意見,各人有各人性子,強求不得。
「那麼,等辦完劉大人的春日宴,就把菜單換了吧。」
「是。老闆,沒問題我就下去忙了。」他說。
「嗯。」
眾人尾隨他離開。房內只剩常萊父女倆。
「阿玖這孩子……哎!」是心疼他的個性。常萊一邊嘆氣,一邊往常家寶身旁坐下,拿起銀箸夾了一口菜,邊吃邊叨念著。
「這麼有天分的一個人,想放他走,讓他出去見識、見識,我也捨不得,他居然……嗯?!」突地,一雙細長的眼霍然睜大。「這、這……」
「是薯泥。」常家寶說出她爹之所以驚詫的原因。
「天啊……這傢伙居然把薯泥嵌在蝦肉裡,整只蝦炸過之後,連殼都可以一起吃,這滋味真是……」他重重地吐了口氣:「好、吃、極、了!」
常家寶笑了笑,她明白那種嚐到美味的好心情。她順手替自己和她爹各倒了一杯茶。
「要是阿玖能做我的女婿,那不知道該有多好。」常萊仍沉浸在美食之中,滿臉散發著陶醉的光芒。
但,正聞著茶香的人卻頓了下,靈動的大眼從杯緣處抬起來,睨著她爹。
「阿爹您昏頭啦?全天下的男人都有可能做您的女婿,就惟獨玖哥哥不行。」
「我知道、我知道,發發牢騷嘛。」呵呵,他當然知道不行。
他啜口茶,再道:「我說丫頭啊……」
「要是看到喜歡的男人可要把握住啊!」常家寶像順口溜似的接下她爹的話,打從她滿十八歲那天開始,她爹就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照三餐講。
「有了嗎?」常萊一臉興奮。
「沒有。」常家寶語氣平平,對她爹失望的表情視若無睹,任性地輕挑了下細眉,便自顧自低頭喝茶,留常萊一人在旁長吁短嘆。
安靜片刻後,常家寶的鼻子隱隱約約聞到一股檀香味傳來。不妙,這該不會是……
常家寶抬起頭,果然不出她所料。
「阿爹,怎麼,又想跟娘告狀啊!」每次都這樣!
常萊手持三炷香,站在愛妻牌位前,常家寶這才發現,她娘的牌位又換了新地方。常萊哽咽道:「阿桃,妳女兒今年都十八了,別說八字還沒一撇,就連個男人的鬼影子也沒看到。想當年咱們一見鍾情,相親相愛之後才拜堂成親,我就是希望她也能像咱們一樣,和真心喜歡的男人快快樂樂過一輩子,所以從來不逼她。可是妳女兒沒那個心哪!妳說說,再這樣下去還得了?要不,我找媒人幫忙,妳看怎樣?啊嗚嗚嗚……」常萊說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很戲劇化。
「阿爹不希望我待在歡喜堂嗎?」常家寶脫口問道。
「嗯?」常萊猛然轉頭,沒聽清楚她的話。不可思議的是,本該涕泗縱橫的臉龐,只剩眼角還閃著淚光。
「我說。」任性的口吻裡有一抹難掩的失望:「您是不是不希望我待在歡喜堂?」
淚光消失得無影無蹤,獨留為人父的慈愛,蘊含在細長的眼中。
「我希望我和阿桃的寶貝女兒得到幸福,這是我唯一的希望。」
「傻阿爹。」她笑嗤。
我的幸福在這裡耶!
歡喜堂以家常菜聞名,座落在城裡最主要的大街上,是一幢兩層樓的建築。樸實的外觀就和它的菜肴一樣。
即便和掛著「天下第一食軒」招牌的芙蓉軒對街而立,它的生意也一點不受影響,照樣日日高朋滿座。
大街上,兩名身形相若、年紀相仿的男子站在路中央,就杵在歡喜堂和芙蓉軒之間。
「賢弟難得來城裡一趟,這頓飯說好就由我做東。」這男子說話的聲音溫溫柔柔的,極為好聽;但有心人若仔細咀嚼,會發現那溫柔的聲音裡頭有抹無法理解的蒼涼。
「咱們兄弟一場,何必這麼客套?叫什麼鹹弟、甜弟,不都叫我豹子麼?我這人不挑的,吃什麼都行,有魚有肉當然好,就算只有白飯粗菜,我也照樣吃它個三大碗。」這名叫「豹子」的男子,聲音就豪爽多了。朗朗的聲音,給人一種不受拘束的感覺。豹子是他的外號,他真名叫屠烈。
溫柔男子輕勾嘴角,一雙鳳眼微瞇,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真性情。
「說得好。走吧。」語畢,往芙蓉軒走去。
「唉,雲九煥,我以為你打算去這家。」他指了指歡喜堂,那種樸實的店面正好對他的味,他以為好友會和他有相同的想法。
雲九煥輕瞥了眼歡喜堂的門面,搖首道:「我怎能請你去那種地方!這家芙蓉軒可是天下第一食軒、百年名店,一般人是進不去的。既然由我做東,理當請你來這種地方。」
什麼叫「那種地方」、「這種地方」?不都是人吃飯的地方麼?本想反駁,但屠烈瀟洒慣了,懶得為這種事多費唇舌。
「客隨主便,都依你。」他爽快應和。
兩人一同走向芙蓉軒。
芙蓉軒不僅外觀富麗堂皇,連內部的陳設裝潢亦是,來到這兒,彷彿身在皇宮大內似的,對許多人來說,能進一趟芙蓉軒,等於走了一趟御膳房。
方才雲九煥說一般人進不來芙蓉軒,倒不是說它有什麼特殊限制,而是其價位之高,一般人是吃不起的,所以來此的客人,多半是富商巨賈、達官貴人。
屠、雲二人選了二樓臨街靠窗的位子,坐定之後,夥計送上茶水。
點完菜,雲九煥整整衣衫,開了話匣:「豹子,你多久沒回屠家寨了?」
「三年。」屠烈手撫著滿腮未刮的短鬚,厚度適中的唇上漾著一抹不羈的笑容,簡單又俐落的回應雲九煥的問題。
短短的一句話,道出他豪放不羈的男兒個性。
「你娘不氣麼?」溫文的態度如常,悠然的談吐之聞,雲九煥垂眸啜了口茶。
「她氣死了,到處放話要宰掉我這個兒子!」
薄唇輕揚,雲九煥想像著屠夫人的行徑,她是出了名的辣椒脾氣。
「既然來找我,不如趁這個機會回去一趟,屠夫人很掛念你。」從這兒到屠家寨,約莫三五天的路程,不算遠。
「我娘派人來找過你?」
他點頭。「她限我在一個月之內把你交出來。」
屠烈劍眉微挑,俊朗的唇畔扯出一抹譏笑:「我什麼時候落在你手上了?」
雲九煥也笑了,他這拜把兄弟難道還不瞭解他娘的脾氣嗎?只要屠夫人認定的事,就是事實。
「夫人為了要你回去,各種方法都試過了,最後只好從我這兒下手。不過是回去一趟,有那麼困難嗎?」
「是不困難。只不過,我娘不是掛念我這個不孝子,她是念念不忘和劉家的恩怨。」
「劉家?」他記得屠烈跟他提過這事。「難怪你娘急著要你回去。」
這話語焉不詳,屠烈略收下顎,朗目盯著雲九煥,等著他說下去。
「聽說,劉家老爺又升官了。而且,今年劉府辦的春日宴比往年都來得盛大,光是帖子就發了將近一千張。」
屠烈哼笑了聲,也說了句:「難怪。」看到劉家人春風得意的樣子,他娘絕對是恨得牙癢癢。
屠、劉兩家的恩怨,說來真是件又臭又長的往事。兩家本來沒什麼血海深仇,前三代還比鄰而居,卻為了一場義氣之約而結下梁子。
話說――二十年前,屠老爺和劉老爺都還只是年輕小夥子,屠烈也不過才三歲大。年輕氣盛的兩人一心一意想要成就一番大事業。
劉老爺認為,要做就做大。放眼天下,除皇帝老兒最大外,就屬黑白兩道的老大最大。然,人生短短數十寒暑,光是稱霸一道恐怕就得花上大半輩子,等到成為黑白兩道霸主的那一天,一隻腳差不多也進了棺材,等著另一隻腳踏進來,所以哥倆好決定,各自選擇一條路發展,待功成名就之日,兩造利益結合,屠、劉兩家勢必從此名揚天下。
這時,問題來了。誰走白道,誰往黑道?
猜拳決定。
這也就是屠家寨的由來,梁子也就從那時結下。
屠老爺為人四海,一言九鼎。自約定後,他就帶領著一幫兄弟認真打拚,幾年下來,屠家寨的黑麒麟旗掃遍大江南北,雖說屠老爺子專做黑買賣,但盜亦有盜,屠家寨從不欺壓善良百姓。反之,舉凡貪官汙吏、強盜暴匪,無不受其「照顧」。也因此,才能為今日統領五嶽黑幫的屠家寨打下好根基。
劉老爺就沒屠老爺這麼苦幹實幹且順利了。
當年赴京趕考,往仕途發展的劉老爺,不幸名落孫山。生命有限、時間寶貴,他當機立斷,放棄赴考之路,轉而從商。但身無一技之長的他,只能從小吃攤做起,做了三天,又發覺沒天分,再度放棄。
劉老爺左思右想,決定走捷徑捐官,也就是花錢買官位。他想,先從小官做起,若能有一番作為,也許從此平步青雲也說不定。於是,他向當時已小有成績的屠老爺借了筆錢,向朝廷捐了個官兒。
下一步,劉老爺開始計畫,要如何才能夠平步青雲呢?他想到最快的方式――剿匪,因為眼前就有現成的「匪」。
第一章
花欲飛,春不許。
蓮足不安分地在杉木桌下前後晃動著,繡著淡淡粉紫碎花瓣的裙擺,如款款細浪,擾得那碎花瓣兒躍躍欲飛,想為這一身裙裳沾染些許窗外的春息。
蔥蔥十指也蠢蠢欲動了起來,先是緩緩地、再來有節奏地輕敲杉木桌面,俏皮地傳遞著催促的訊息,
水水潤潤的唇哼著不成調的曲兒,甜膩又輕快的嗓音,像是在期待什麼出現似的。
她抬起手,咚地一聲,俐落地將手肘頂在桌上,兩手撐著天工巧琢的下巴,捧在手心裡的標緻臉蛋白裡透紅,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盈然有神,顧盼流轉之間,更加烘托出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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