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三分武林。
只要是在江湖中行走的,除非是又聾又啞又瞎又傻,否則,沒有人能不知這三個第一。
天下第一莊,武聖莊!
天下第一府,神仙府!
天下第一教,無名教!
還有……天下第一人──無帝‧夜語昊。
無名教日君月后喬裝改扮嫁入王府,東西打探左右推敲,卻遇到各色怪人阻撓。
種種奇異荒誕不過是為了無名教與神仙府間的明爭暗鬥。
兩造主事者無帝夜語昊與奉天帝軒轅逸間的恩怨糾葛,足以掀起滔天大浪,引發天下大亂。
夜語昊武功盡失,而唯一能解救的千葉回天果又在死對頭軒轅逸手上!?
變幻莫測的江湖,變幻莫測的江湖人。
千結百扣的第一環才剛剛開始。
國士無雙:【史記卷九十二,淮陰候列傳第三十二】
上復罵曰:「諸將亡者以十數,公無所追﹔追信、詐也。」
何曰:「諸將易得耳。至如信者,國士無雙。」
章節試閱
序
清風明月,素影分輝,美麗的夜晚卻沒有與之相符的事情。
踢了踢腳下少年,一身血污,髒得不成樣,連臉都快看不清,錦衣少年劍眉得意飛揚,想了想,掩鼻蹲下身子。「喂,還行吧?」
少年動了下,長睫微顫,好不容易才睜開眼。一見到錦衣少年,目中頓時迸裂出極度的恨意,若要用話來形容,便是倒入五湖四海也填之不滿 。
「還活著啊。」有趣地笑笑,錦衣少年雙手托腮,卻碰到臉上的淤青,痛得立起身倒吸口氣,當下生氣地又踹了地上少年一腳。
「今次你輸我一著,不過我贏得也很辛苦……」
錦衣少年咬著唇笑了。
「難得有人跟得上我……」
少年閉上眼,不再看錦衣少年。他需要體力,在這極寒之地活下去的體力,不然就算這錦衣少年放過他,他也是活不下去的。
「喂,看著我!」拒絕忽視,粗魯地握住少年下巴,刻意將手指按上皮肉翻飛的傷處,摩娑著溫熱的血液,將他的臉再次轉回自己面前。
突然驚訝嘆道:「五官還不錯嘛……」
啐,真是該死的傢伙!少年猛地睜開眼,用眼神如是說。
「果然,需要留下一些證據呢……」錦衣少年笑了起來。撫著少年的臉,緩緩滑下,在少年不悅的目光中,收緊手,愉快地看著他因喘不過氣 而痛苦的臉,發白的唇……
第一回 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
武林戰事史 一千二百○九頁 評語:海晏河清
風吹過之前的數百頁,揚起一片血氣,每一頁翻過之處,盡是血淚凝成。
百年前正值前朝未期,群雄逐鹿,問鼎江山。在那兵凶馬亂,烽火連天的時代,英雄與能人輩出的時光,光芒耀熾人眼的豪傑不計其數,如流 星般劃過勳落的也不講其數。人才雄起,淡出,雄起,淡出,人事謝代,如潮漲潮落,不是一個一個計算,而是一批一批的計算。
無論曾經經歷這個熱血時代的人如何感概,綜觀歷史,也只不過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一個必然過程,必然地讓後人感受不出江山替代間人 物們的心情。所有成功的,失敗的,英雄,梟霸們的心情。
紛亂到了極點,所有的勢力都劃分完畢之後,巨大的統一過程便開始了。
從天下,到武林。強存弱亡,分化合併,漸漸的,小魚被吃光了,剩下便是世家門閥間的對峙。
……
再如何壯烈的往事,也都是百年前的一夢。
時,大德奉天七年。
◎
劉老先生曰: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山無名。
道德經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
無名!
山無名!
山無名。山非無名。只是自從百年前山上多了一群人之後,就再也沒人記得這座山的原名了。取而代之的,便是無名山。
無名山,山無名,無名教,教亦無名。
近百年來,江湖中雖小亂不斷,大亂卻沒有,保持了近百年的太平,紛紛傳傳中,據說並不是朝廷的安撫能力,而是因為武林中有一神秘幫派 ,該幫派一直隱姓埋名,所以稱為無名教。最早時的創建人在一場武林浩劫中力挽狂瀾,以驚人才藝妙手補天,為武林保留元氣,令黑白兩道 甘拜下風,想奉他為盟主。但他不喜接觸這類紅塵瑣事,謝絕了眾人的好意。眾人慕其才德,紛紛將門下弟子送到他的門下,望他指點一二。 後來,人數越來越多,他便創建了無名教,為日後江湖若有危機時能解救眾生。而他的門下弟子也遍及黑白兩道。每當幫派世代交替時,掌門 人都會選出門下最傑出的弟子加入無名教,因此,無名教雖默默無名,門下弟子卻遍及了天下各大門派。
又有一傳說,這無名教的始祖並非韜光養晦,不願出名,才在暗中默默行事。百年前前朝未期,群雄逐鹿,其間就有這始祖的一份,只是最後 聚鐵鑄錯,功虧一簣,為當今帝家所敗,不得已才退隱江湖。但雄心未息,一直在暗中作著準備……
無名,天地之始……
流言如春草,撥之不盡,掩盡了草下的一切真相。因此,眾人也只能傳說著,傳說著,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在五年前無名教終於正式在武林中露 面。無名教的最高統帥是無帝,無帝直屬的兩名手下是日君和月后。日屬白,日君掌控著白道;月屬暗,月后統率著黑道。黑白兩道都在無帝 掌握下,江湖才得以保持了近百年太平。
所以,只要是在江湖中行走的,除非你又聾又啞又瞎又傻,否則,沒有人能不知這三個第一。
天下第一莊,武聖莊!
天下第一府,神仙府!
天下第一教,無名教!
還有……
天下第一人──無帝‧夜語昊。
◎
「你說什麼,他要成親了?!」原本懶洋洋地攤在太師椅上的少年聽到這個消息,立時跳了起來,有如被火燒被針刺被蛇咬一般呱呱跳別別叫 。「這怎麼可以……這怎麼可以!」
又吼又叫了幾聲,突然驚覺有失形象,咳了聲,又坐下來,撫著頭煩惱地咬著大拇指。「這樣下去我會死得很難看對不對?」
「你的行動太拖拉了。」帶來消息的人坐在對面,淡淡地指出少年致命點。
「什麼我行動太拖拉?!我這是老謀深算,算無遺策,先知先覺先行的……」
「笨蛋!」打斷少年的話,下了結論,對座的人滿意地呷了口茶。
「放屁放屁放屁!」少年又跳了起來,「鄭重警告你,為了大家的名譽著想,不准你再胡說八道……總之,這件事情我一定會處理好的。你走 著瞧吧!」
「是──嗎?」那人低頭斜睨著他,拖長了聲音,十足十的不信。
「當然!也不想想我是誰?!我是威鎮武林氣吞萬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只不過遇人不淑的日君!有什麼辦不到的事?!」
「好!」乾脆俐落地放下茶杯,拍了拍手,為日君這段豪氣雲天的話意思意思的鼓了鼓掌,雪衣女子一揚腕上鈴鐺,脆聲直振,立時便八名青 衣女子抬著一頂富麗華美的月華轎出現在門口,另四名侍奉手執八寶宮燈在旁引路。
覆上蒙面紗巾,雪衣女子看著少年,很誠懇。「既然你這麼熱心,那我也不好意思與你爭。這婚事就由你來代勞吧。」
「月后!」少年第三次跳了起來。「你算計我!」
「別說那麼難聽,為了大家的名譽著想啊。」月后淡淡說著,坐進了轎內,垂下珠簾。「這本來就是你的任務,只不過你太拖拉,連累了我罷 了──我要回教,你三日之內最好也回來一趟。」
◎
總舵‧無名樓
靠在門口的無帝侍衛旭、劍兩人正與月后那八個小侍女們擠眉弄眼,挑拔逗弄,想融化冰霜。聽得一陣不緩不急的腳步聲,忙站直了身子。
「見過君座。」
白衣如雪,盤釦繁複,翻飛的袖擺領口之處卻繡著極為華麗的九曜圖案,腰間一道同色腰帶上,繫著塊玉佩,通體澄碧,隱隱透出龍鳳戲日的 圖案。斯文俊秀的容顏,白皙的膚色,微翹的唇角讓他看起來更是童叟無欺,乖巧內向,但無名教中沒有一人敢做此想,尤其是此刻,他那清 秀的容貌宛如處子般柔和稚嫩,更讓旭與劍看得兩腳發軟。
完了完了,到底是有什麼事情刺激到這位移動火山?居然擺出了這樣一副臉。誰不知道無名教這一代的首領們全都是一群表裡不一的人,無帝 月后不說,這個看來最可親,最友善的君座,可是一點就燃,屍骨無存的暴鬼。而且現在這般模樣,根本就在告訴旁人──我、很、不、爽!
日君看了兩人一眼,又掃過八名侍女,笑意嫣然,甜甜蜜蜜。「月后來得可真早。我可以進去了吧?」
冷若冰霜的侍女們看起來還是不動聲色,肩膀卻在無意識中蕭瑟地縮起繃緊,旭與劍更頭大了,火山對上海嘯……天啊,現在只有倚靠帝座的 威力了。
「帝座已久等了。」
哼了一聲,日君留下後面跟著的七八個侍從,推門而入。
入門聞到一股香氣,清而不鬱,淡而不膩,婷婷嫋嫋,正如豆蔻少女淡淡甜甜的笑靨,柔得足以融化人心,卻又不會特別令人感到在意。側目 過去,帝座前依然有著層層疊疊的簾幕,遮去了無帝的身形,頂多見到個翦影。一紅一紫兩少女薰香點爐,纖細素白的十指移來來動去,和著 青鼎絳香,極是賞心悅目。
廳內簡潔依舊,幾乎沒什麼裝飾,一切事物都是以實用為主,但瞧著那佈局,左右看看,卻又覺得華麗,就與這廳的主人給人的感覺一般。正 中排著數張酸枝鑲雲母椅,錦鍛上覆,一人坐於左首之座,雪衣雪膚,明月之姿,輕搖著白羽扇,一臉淡漠。見到他進來,微一點頭。
日君瞧著了她,便想瞪眼。此時卻有兩三聲絲弦拔動,清清泠泠。
「君座,帝座之前,不可失禮啊。」聲音飄飄忽忽,也不知從何傳來。
「暗羽!」日君微訝地低喚了聲,發覺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像中那麼簡單。不但無、日、月同聚一堂,連一向負責情報運轉,從不輕易離開的暗 羽也出現,看來月后故意找上門來也不是成心捉弄人。想到這,他清秀的臉龐差點垮下,心知被算計了。
「日,你可來了。」微帶沙啞的聲音自簾後傳出,正是有著武林第一人之稱的無帝夜語昊。「自你上任之後,似是不喜待在教中,本座三次召 你都不成……你可是有什麼不滿?」
「沒有不滿。」日君嘆了口氣。「只是還是無法習慣,生怕配合不了各位。」
無名教教規森嚴,下屬繁多,遍佈黑白兩道,因此教中事務之重,非比尋常。為了更好控制這龐大體系,日、月、暗都得是無帝的心腹,否則 一旦叛亂,無名教立時便會四分五裂。因此,無帝與日、月、暗都是同時傳承的,上一任首領在即位之後,就得開始決定培養下一任的無、日 、月、暗。讓他們共同成長,共同受教,培養處事的默契。每一任日、月、暗都只跟從一代無帝。當帝位傳承時,不論他們有多少權威,都得 讓位於下一任。
這一代的日君原本是垂虹山莊的寒驚鴻,但他在數年前死於神仙府大當家的手下,位置一時空了出來。無名教創立百年,從未發生過此事,因 此日君是無名教第一個半路插入這個首領團體的君座,這個稱謂一直令他覺得不甚自在,每每看到無帝與月后、暗有如一體般只要一個暗示就 能明瞭對方意思的處事方法,更是讓他自覺被排斥於外。
「原來你還在意著這種事啊……」無帝沈吟著。「那本座也不多說,你自個兒慢慢想罷。不過你名份上還是日君,本座派遣的事,你不會拒絕 吧。」
劍眉一挑,日君就待拒絕,那焚香的紅衣少女卻走了過來,奉著一隻天青流雲杯,笑得甜甜的,聲音也甜甜的。「君座,請用茶。」
不悅地看了她一眼,她卻笑咪咪地奉著茶,似是一點也不知道因為她的打岔已將日君蘊起的氣勢全數打散。
輕嘆一聲,他接過茶,又瞪了月后一眼。「雖是帝座命令,但也得給我一個心服口服的原因!為何月后之事變成由我代替!」
「不是由你代替,而是本來就是你的事啊。」月后淡淡說著。「要不是你一拖再拖,拖到人家成親了都沒找到合適的人選,我又何苦自己毛遂 自薦。現在只要你替我去幾天也就是了,偏又囉哩囉唆,不乾不脆之至!」
「放……少胡說了!」日君馬上哇哇大叫起來。還待再說,卻被無帝打斷。
「日,你對事情的嚴重程度想到了嗎?」
暗處一抹白光拋來,日君隨手接了下來。
「無名教、武聖莊、神仙府逐漸形成三家鼎立之勢,武聖莊的武聖是與上任無帝齊名的人物。本座雖被稱為天下第一人,對他亦是無可奈何。 不過武聖莊為在民間博得好名聲,處事必須光明磊落,雖給我們添了不少麻煩,卻也不是太嚴重。頭痛的是神仙府。」
天上神仙府,人間帝王家。神仙府,也是朝廷在武林中的一著暗棋。
「本教與朝廷勢成水火已是無法更改的事實。兩家的明爭暗鬥也是由來已久。互爭著對方的人材,已到了不擇手段的程度。上任月后嫁於了平 南王,雙雙歸隱,這事算是雙方不分勝負。接下來寒驚鴻娶了靖南王府的瑩無塵,逼走雲照影,本當是我方的勝利,最後卻反過來,死於瑩無 塵之手……令我方失利甚多。」
雖然瑩無塵經過此事心灰意冷,不再為朝廷效力,退出神仙府大當家的位置,但培養出來的祈紅袖卻讓無名教傷透頭腦。
「本來是要你去接近祈紅袖的。只是還有一事比此事更重要。」
朝廷以靖南王府為首形成暗流,祈王府則是暗流中的筋骨,負責收集情報。
「據說祈王府從武林販子那裡買到關於無名山的資料!」這句話是暗羽說的。
暗羽與他的身份一點也不像。乍見他的人都會只當他是哪裡的王孫貴族,一身咄咄逼人的貴氣壓得人都不敢仰視,一點也不符合探子必須平庸 ,韜光養晦的原則。
「我得到這個消息,原當是朝廷那邊放的煙幕彈,後來親自去問那武林販子,才知此事竟有一半是真──賣出消息的是武聖莊,買消息的卻是 祈王府──雙方只是透過武林販子聯手對付本教。」
「咦!」日君聽得一怔,「無名山的資料是教中極秘,我也只知一部分,那武聖莊又是如何得手的?」
「武聖莊與本教有些關係,都是百年前爭霸中的一員。」月后淡淡說起。「因此武聖莊中留有當初最原始的部分資料,正如我們這裡也留有武 聖莊原始佈局圖。雖然百年來整修了許多地方,但整體機關佈置卻因規模過大而不易改變。」
「現在你明白了吧。」無帝再次開口。「祈王府選妃時,我們只是想打入對方核心才叫你準備對象,如今卻關係到無名教的存亡與勝負,已是 勢在必得了,但祈王府不論以他明暗的身份,都是防衛森嚴,內外九重,高手之多,連皇宮亦及之不上。我們曾想用別的方法潛入,三批潛入 之人最後都發現暴屍牆角,也是他們給我們的警告。而前些日子,暗羽又得到消息,因為我們的行動,他們確定了那份資料是真的,不久將呈 入皇宮!事到如今,我們只得讓月后用她本來的身份奪得妃位,伺機毀了那資料。但因紅袖與月后對陣過,識得她的武功底子,所以她不能親 自出手。可是在那種環境,能夠一擊必中,不可以再留下後症的,也只有你了。」
「那又怎樣?!我就一定可以?!我……」日君一臉不悅。
無帝說了半天,也有些不耐了。「你幹嘛不可以?給月后當個下人讓你這麼為難?!」
「下……下人?!」日君的下巴差點要掉下來了。瞪著月后:「你,你又騙我!」
月后冷笑著歪開頭,搖了搖白羽扇。「呆子,不這麼說你會來?也不想想你大大咧咧的樣子,一下轎就完蛋定了!」
「可是你當時說……」日君還待爭辯,月后刷地回過頭來。「你這麼想當新娘,我讓位也可以啊!」
抗議立時銷聲匿跡。
「好,看來諸位都達成協定了。」簾後人影立了起身。「月負責掩護,日,幫月毀了那份資料,以及看過這份資料的人。不過你倆可切記得─ ─」說到這,停頓了一下,日君月后都提起了精神專心聽著。「一定要在本座被教務壓垮之前趕回來啊,切記切記!好,你們可以出去了。」
紅衣紫衣少女恭身送客,甜甜純純的笑容忽然變得嫵媚多姿,眉眼含春。令人不由想到眾人離去之後這室內將起的旖旎風光,當下就有再多話 也不便久留。日君月后暗羽同時施了一禮,轉身退出。
見三人離去,無帝再次坐下,對著只有二女忙碌弄香的大廳,忽然開口。「暗羽,你回來幹嘛?」
「又被發現啦。」暗羽笑著自廳內現身,「昊,你的功力越來越深,我只當自己藏得好,結果沒有一次瞞得過你。天下第一果然不是白叫的。 」
無帝輕笑了聲。「多謝馬屁。暗羽,你不會只為了廢話而回來吧。」
暗羽聳聳肩。「不好嗎?我很希望跟你廢話的。」
無帝不置可否,等著他下文。
「好好,我不多說了。」被冷凝下來的氣氛凍著,暗羽止住嘻笑。「這次的事為何要讓日君去幹?」
「你不服?」
「是的,我不認為日君那毛燥的性子能幹得好此事,你不覺得太冒險了?」
「毛燥……」無帝夜語昊笑了起來。「只有毛燥的人是不可能當上掌控白道的日君。」
「我當然知道!」暗羽皺了起眉。「白道需要像他這種仁義熱情之人管理,這點誰也不能否認,但在這次的事上……」
「暗羽,不用爭了。坦白說,你們三人中,最難用的就是日君了,他是雙面刃,激烈的狂性隨時都會傷害著周圍的一切……」
「那不是更糟了?!」暗羽激動起來。
「如果用得好的話,那就沒問題了。」夜語昊的聲音很愉快。「他那性子,哪怕是天皇老子在前擋路他也會一腳踹開的……雖是難用的野馬, 但只要拉住他的韁繩,就是最好的良馬。」
「……」暗羽沈默下來。
「……我一直想不通一個問題。」
「嗯?」
「你為什麼這麼寵他?!」
「有嗎?」夜語昊吃吃地笑了起來。
暗羽瞪著帝座,卻什麼也看不見,只見得著隱約人影,當下跺跺腳,連告退也不說,閃身而去。
夜語昊啞然失笑,無聊地敲了敲桌子。「我不這麼逗你,你肯賣力?」
◎
日君與月后一同離去,不久就發現暗羽不見了,但他們也不放在心上。
月后覆上了面紗,卻不坐入月華轎,默默地走在日君身後,看著他笑咪咪地走著,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心下悶悶不樂。
「帝座很喜歡你!」
「嗯?」日君正順手摘了片樹葉,湊近鼻端,聞言手一僵,回過頭來,微笑。「有嗎?我不知道。」
月后瞪著他。「我與暗羽一直反對此事由你負責,帝座卻不肯答應!」
日君聞言大笑。「難怪你一直對我沒好氣,想趕我就直接說一聲嘛。」
「說了你肯走?」月后不屑地撇著嘴。
日君咬著樹葉,回頭看著月后,突然將她推到路邊的樹幹上,用手捏住她的下巴。靠得極近地看著她,鼻息隱隱可聞。
月后冷冷地回望著他。
「好無聊。」日君聳聳肩,放開她。「一點正常反應都沒有,難怪帝座不知道你喜歡他。」
「胡說什麼!」一直八風吹不動的月后忽然嗔怒起來,複又咬住下唇,連帶面紗也被咬入一角。「是的,我喜歡他,那又怎樣?」
「不怎麼樣。」日君一臉似笑非笑,氣死閒人。「只不過覺得你也很不幸。」
此時兩人已走出了無帝的無名樓,轉向千波院的水上回廊。一路上曲徑通幽,花木繁盛,回廊四處隨時可見奇花異草,香遠益清。
月后瞧了瞧早已遠遠墜後的侍女們,挑了挑眉。「記著了,我不會輸給你!」
「贏了我也沒意思呢。」日君看著她喃喃自語,嘆了口氣。「天妒英才,我真的很倒楣……」
翻翻白眼,月后真的有找錯人的感覺。無帝真的會喜歡這種沒厘頭的小子嗎?會不會是自己與暗羽會錯了意?
日君小心地拿眼瞄了她一眼。「真的很沒意思呢……」他悄悄地再嘆息了聲,暗藏於心。
◎
『劈哩叭啦劈哩叭啦──』一連串的鑼鼓震天響起,樂手們賣力地吹著打著敲著擂著,向世人們宣告,祈王府要娶媳婦了。
路上行人紛紛讓道,圍在一旁探頭探腦地看著排了十里都還沒走完的送嫁隊伍,議論紛紛,一擔又一擔,一車堆一車的嫁妝是他們一輩子也想 不到的華麗,四角飄揚繡著鷹羽的金黃旌旗,是世子新近得到當今的封號,金車玉輪,八駿飛揚,富麗逼人。
「……聽說這新嫁娘是九州威遠候的幼女,那個被京師第一美人月華郡主稱讚為華世無雙的美人!」口沫橫濺中有人談起了新娘子。
「是啊是啊,我也有聽說,威遠候極是寵愛這幼女,養在深閨從不讓人見到,小郡主也是賢德良淑,也從不抗議,就在深閨中學著女紅易牙之 術……」
「嘩,祈世子真是好運道,能夠娶到這樣一個色藝雙全的佳人……如果我也……」
「想得美啊你,下輩子再下輩子投胎還不見得有你的份,白日夢還是少作的好!」那個出言無忌說中大家心事的人立時成了過街老鼠。
「賢德良淑……月后,你好像挺有名的。」低聲笑著,少年耳尖地聽到了許多相似的對話,向轎中的新娘子調笑。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名,不然你當我怎麼混進祈王府!」轎內身著吉服的女子冷哼一聲,對這個有眼不識金鑲玉的夥伴真真一肚子氣。「還 有,不要再叫我月后了,小心被人聽到。」
「那,請問姑娘芳名。」
「水橫波。不過以你現在的身份,叫我小姐就可以了。」
「……是,小姐。」日君臭著一張臉,切切牙地叫了聲。
「乖,奴兒。」
「不用奴兒好不好?」日君馬上慘叫。
◎
新娘子已送入洞房了,日君尋了個時機溜出來,想先探探路。
祈王府的威勢在今晚的喜宴上可見一斑,不但滿朝文武來了大半,江湖中人也有不少,席筵一路擺下,不但正堂側堂全擺滿了,後來不斷增加 的,連花園中也圍了許多,幸喜滿園燈火通明,照著假山流水,倒也是不差。這還是指進得了府的,進不了府,在府外擺著流水席的,也是一 路十里長亭了。
日君隨意走著,回想暗羽交與自己的平面圖,以及重點勾出的幾個可能地點,與現在所走的路一一對照,眼睛不住地眨動,努力表現出一副好 奇的表情。
祈王府的戒備森嚴果然不是傳說呢。他嘆息著。雖是賓客滿堂,守衛們少了大半,但暗中窺視著的人卻是一點也不少,他看起來應該已經很乖 的樣子了,可是他們對他的注意還是一點都沒少,老是用刺探的眼光看著人……幸好他從不是省油的燈,這點小事都瞞不過人,他也不用混了 。
不過今天是第一天,不用做的太明顯比較好吧。
打定主意再轉一圈就回內府,日君溫柔清秀的臉上,笑容更是可人極了。
「哎,對不起,真是對不起!」一人走得跌跌撞撞,滿身酒氣的,日君雖是小心提防,卻沒防到這個看來沒有多少危險性的人,所以,當那人 手中的杯子傾洩而出,汙了他的衣襟時,他只有瞪著這個不住道歉的人,大翻白眼。
「只是破衣罷了,是小的沒長眼撞上公子,還請公子不用在意。」即是下人,就得有下人的口氣。
「這怎麼行!」那人撫著頭,似是醉得不輕,咬字都有點不清楚了。「我弄髒了你的衣服是事實,哪管得你什麼身份。來來來,我找件衣服給 你換一下。」
「不用了,公子,真的不用了!」日君叫苦連天,只想著該如何擺脫這熱心過度的傢伙。
「不行不行,一定要換。而且我也不是什麼公子,了不起不過是府中一西席罷了。莫非你嫌棄我衣衫破爛看不起人?好好,我知道了……」那 人說到這,忽然用手撫住唇,似要吐出來一般。日君只得扶住他,暗嘆自己家教良好,方有這諸多好心。
那人當他同意了,大是歡喜,跌跌撞撞地拉著他向內府走去。他即推拖不得,又不放心這傢伙,便一同跟了去。
不同於燈火通明的前院,後院靜悄悄的,幾乎什麼聲音都沒有,想來都是聚到前院去了。日君扶著那人,繞來繞去,已經繞得連自己都不知身 在何處之時,有人在黑暗中問話。
「誰敢來這?!」
「啊?」日君張大眼,突然發覺自己很蠢,居然就這麼跟這個自稱西席的傢伙亂跑,天才曉得這傢伙真的是西席嗎,要不是,那這亂闖不就犯 了大忌。
西席先生搖了搖頭,勉強立起身,看向黑暗。「嗟,什麼人在那?子不語怪力亂神,晚生相信一定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才說完,突然就倒 在日君身上。
「原來是先生啊。」一人笑吟吟地走了出來。紅色的衣服,日君越看越眼熟。「醉到這種程度,居然還跑到紅袖別院,該不會是心懷叵測。」
這裡就是紅袖別院,地圖上特別注明的地方嗎?日君立時注意了起來,同時也想到為什麼紅衣會覺得眼熟。「您,您該不會是祈世子?!」
一身吉服的祈世子聞言看了過來,上下打量片刻,立時笑了起來。「長得真不錯,哪來的?」
日君咧嘴傻笑,「小的奴兒,是水小姐的侍童,陪小姐嫁過來。」
「奴兒?很有趣的名字。不過你不陪在水姑娘身邊,跑到這來做甚?」「那個……小的,聽外面很熱鬧,出來瞧瞧……後來西席先生不小心將酒倒在小的身上,小的,被他拉到這邊,說是要找衣服給小的換。」
祈世子雙手環胸,看著日君──奴兒,揚揚眉,點了點頭。「來人!」
四道黑色人影無聲無息出現。
「送先生回房。」一人領命,過來接過先生,扶攜而去。日君心下微有些不安地看著祈世子。
「你隨我來。」
「幹什麼?」
祈世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水姑娘的侍童?當然是回新房了。」
他已走到光線之下,日君這才看清他的容貌,有若雕塑出來的五官,俊俏剛逸,劍眉星眸,挺鼻朱唇,比起自己,實在是剛強得多了,當下不 由嘆氣。
祈世子好奇地掃了他一眼。「好端端地,嘆什麼氣?」
日君再嘆了一聲。「小的只是想世子長得實在很有男人氣慨,小的怎麼都無法變成那樣。」
「你這樣也很好吧,至少我覺得很不錯。」祈世子笑了起來,好聽的話人人愛聽,所以他也難得地安慰人。
日君搖搖頭,不想再說下去。唉,要不是這張臉,自己早就不能叫少年了……他在心底重重地重嘆口氣。
◎
祈王府的新婚之夜,熱鬧滾滾,
也不知哪裡跑來的女子,突然衝出來要祈世子負責,一哭二鬧三上吊,鬧得不可開交,新娘子聞聲出門,兩個女人一台戲也成的,當下又吵又 鬧,只差沒打上了,左一個狐狸精,又一個負心漢,幸好是在後院發生的,前院的賓客都不知情,饒是如此,也折騰得祈王爺頭焦額爛,到最 後,新娘子負氣而去,新婚之夜就給了新郎一個閉門羹。
看著眾人紛紛指責新郎的不是,還有氣得發抖的老王爺,死賴活賴不肯離去的女子,快要昏厥的王妃……日君很是同情大家──估量也沒幾人 知道,那女子正是月后身邊八衛中的一人。
只是他從不知道那些看來冷若冰霜的女子,撒起潑來也是這般驚心動魄……想來婦人的美德,的確是先天而來的。
「小姐,你這手段,不嫌太陰損了點了。」奴兒──日君實在很不甘願地承認了這個名字──在第二天侍女為其梳飾時如是說著。
慢慢地綰著七尺青絲,水橫波悠閒地看了他一眼。「少廢話。你那邊進展如何?」
他聳聳肩。「找到紅袖別院了。」
「這麼快?!」水橫波倒是驚訝起了。「我還只當那最難找。」
「的確難找。要叫我自個兒再去一趟,怕也是不成的。」日君盤膝坐下,「新婚之夜新郎還跑到那裡,看來資料在那邊倒是有幾分肯定了。」
插上一枝玉釵,她斜眼瞧了過去。「不怕是他們故弄疑陣。」
「所以要肯定一件事啊。」日君笑了起來,眉眼彎彎,「要肯定那個西席先生找上我不是故意的。」
「那你去肯定吧,我得去拜公婆了。」水橫波難得也有無力的時刻,「快滾吧!」
◎
「呵呵呵……沒想到他也下無名山了。」有人低聲笑著。
祈世子立於一旁,口氣微微激動!「真的是他嗎?」
錦衣一閃,那人再次笑起。「不用這麼激動,他已經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了。」
祈世子握緊了手,遙想那人昔日令天下側目之風采,發覺得自己的手在輕顫著。
第二回 江湖故人
祈王府占地數千坪,其地圍之廣,實難形容,光那院院樓樓亭閣榭廊的名字就足以讓日君頭大不已。當下雖說是要去找西席先生,卻還是坐在花園中,動也不動。
來來往往的侍從們都忙得很,忙著把昨日酒筵的善後事情處理個乾淨,誰都沒空去睬這個坐在一旁唉聲嘆氣的傢伙,他連找個人問都不成,只有瞪大眼,想著傳說中守株待兔的那個人最後有沒有餓死。
身後輕輕一響,他眼睛眨了眨,依然靜靜坐著。
「咦,小侍童,你在這兒幹嘛?」柔和的聲音響起,一位元青色長袍的青年探頭問了過來。
日君嚇了一跳似的,跳起身。「誰?!」然後轉過頭來,長吁口氣。「嚇死人了!」
「啊,真是對不起。」青年笑了起來。「我這是第二次跟你說對不起了。」
「第二次?」上下打量著。「你是誰?」
「我?」青年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是西席先生啊。」
「西席先生……」他拖長音,好半天才想到一般。「昨晚倒了我一身酒,拖著我到處亂闖的就是你了?!」
尷尬一笑,青年老實認錯。「對不起,昨晚失態了。後來酒醒一直想找你道歉的。」
「算了,早就說過不用了。」日君笑咪咪地,「不過你怎麼會認出我?」
「這個……」青年苦笑。「這裡只有你們陪嫁過來的是生人;而且……你衣服還沒換。」
他低頭一看,可不是,襟袖上酒跡依然。昨晚洞房鬧事折騰了一夜,幾乎沒睡,連換衣服一事都忘了,當下臉色立即紅起。
「昨晚的事我也聽說了,真是辛苦你們了。」青年識相地將他的尷尬一語帶過。
「哪裡哪裡……」飛快地擺擺手,他終於定睛仔細打量著青年,修長瘦削的身形,文弱的五官,膚色有點蒼白,一雙眸子亮若點漆,卻不是那種內功深厚的明亮,看來只是一個平常人,一個很平常的西席。
會被王府聘為西席,怎樣也該有些不凡吧。不過日君雖非草包,但對於詩詞賦典卻是沒有一樣不頭痛,當下也不想試探──一個下人,滿腹詩書才會嚇倒人。
青年看了看天色,抱歉地笑笑。「對不起,我該走了……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去。」
「等等,」日君忙喚出聲。「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我叫葉凡。樹葉的葉,平凡的凡。」葉凡微笑著,如是說。輕風吹動,他的髮絲飛揚起來,日君心下一動,忽然覺得有些熟悉。
「葉凡?你就只問了這些?」水橫波從公婆那邊回來,皺眉問著。
「來日方長嘛。」日君揮了揮手,不在意地說著,逕自抓起桌上的點心。「你那邊如何?」
「難纏唄。」水橫波嘆了口氣。「兩隻狐狸,一直在為兒子說好話,哄來哄去,我差點都被哄得答應了。」
「答應了也無妨,反正到時你還是會鬧出事來。」日君塞了滿嘴的點心,團團亂轉地找著茶水。
「什麼廢話,那兩隻老狐狸哪會讓人這麼輕鬆開溜!」水橫波狠狠瞪了他一眼。「所以你那邊快點搞定,別連累了我!」
灌了幾口茶,喘過氣來,日君托著下巴發呆。「月后,我有事想問你。」
這麼莊重的直喚稱呼,月后也只得一臉正色。「什麼事?」
「無帝最後一次出手是什麼時候?」
「帝座?」月后警惕地一揚手,讓侍女們到屋外四角守著。自己也倒了杯茶。「這麼一說,帝座的確很久沒有出手了……最後一次……好像是五年前吧?」
「五年前?」
「是的,就是寒驚鴻死後一年,神仙府與無名教之事越鬧越大,為了不讓武聖莊坐收漁利,無帝與武聖見面,訂下和約……隨手出手連敗祈紅袖、太史絕、慕容霽雲、除十八鐵衛,壓下神仙府。武聖見之亦嘆其少年時未得如此功力,於是風傳武林,天下人才稱帝座天下第一人。不過從那之後他就不再輕易出手了。」
「很厲害呢!」日君驚嘆。「紅袖添香暗銷魂,太史文章天下絕,慕容孤芳,霽雲斷夢。都是武榜上名列前十名的人物……那無帝就沒受傷?」
「當然有,不過好了就沒事了。」月后不悅地回答著。
「哦。」應了一聲,日君有些神思不屬。
「咦!」月后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驚呼出來,日君忙抬開看著她。「你想到什麼?」
「我想到……」月后遲疑著。「我好像還沒問過你的名字?」
日君差點摔倒。「這個不重要了。」
「不行不行。」月后放下茶杯。「這怎麼行,你是日君,看起來卻好像沒幾人知道你名字的樣子,不成的!」
「知道我是日君不就可以了嘛。」日君苦笑著,也不再貪點心,腳下一滑,先行開溜。「我去找葉凡打聽消息了。」
一路打聽而來,終於在內府角落處找到了葉凡的住處,他似是不喜與人相處,選了處最偏僻的,不過還好不是最破爛的。
從下人那打聽來的消息,以及暗羽給的資料中某一小片,日君可以肯定的是,葉凡當西席已有兩三年的時間了,原先是教三世子的,後來王爺見他才華甚高,常尋他琴棋書畫文雅一番,而紅袖郡主似也對此人青眼有加,有空回府時也會尋他閒陪,因此他在府中的身份倒也特殊。
不過葉凡此刻尚在教著三世子,還未回來,日君只得靠在門口,閒閒地集合著最近得來的資料。
據暗羽的估計,那份流失的資料不是在紅袖別院,就是在王爺的書房,或是世子的藏寶室。這三處正是府中三人常駐的地方,可能性最高,等自己將府內的巡衛時間及方位搞定之後,再去夜查。不過目前頭大的是,那些陰魂散佈於四周的暗探。他們不同於守衛,就算看到出事了不會出手,只會在暗中窺視著,幾乎與天地溶為一體,實在很難發現,要是一個不留神,說不定形蹤就會敗露。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呢?
不曾刻意偏又細不可聞的腳步聲傳來,日君提高了警惕,臉上卻閒閒散散,無聊之極。
「咦,小侍童,你怎麼會在這裡?」祈世子笑咪咪地,顯然很高興見到奴兒──日君。
這個問題我才想問你咧!日君當然只能在心底這麼說。「是葉先生叫小的有空時過來陪他聊聊,小的想想現在正有空,就過來了。」
「這樣啊,那不如不要陪他,陪我好了。」祈世子一手攬住他的肩,開心道:「他不在,我們先進去吧。」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日君暗下掙了掙,沒掙開,也不敢露跡,只得忍下。「你是世子……」
「莫說這種無聊話了。世子又怎樣。」祈世子長嘆息。「你家小姐到現在都還沒氣消嗎?」
日君眨了眨眼。「哎呀世子,小的只是下人,小姐的心事小的怎麼會知道。世子既然這麼喜歡小姐,不如自己去問問吧。」
「傻瓜,這種的話我怎麼好意思去問呢。」祈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過頭。
日君覺得他的手越收越緊,心下有點急,「世子,尊卑有別,你與小的這樣親近不太好吧。」
「我覺得很好啊。」祈世子看看幾乎是窩在自己懷中的日君,感覺很滿意。長笑著低下頭輕輕咬了咬他的耳朵。
日君只覺一陣毛骨悚然,當堂便想翻臉……
「世子,您怎麼會在晚生的住處呢?」柔和的問話聲解救了日君,葉凡抱著幾本破舊的書在門口探頭探腦,顯是對自家門戶大開有點擔心。
「先生你回來啦。」祈世子大笑著放開日君。「本來我是無聊才過來,不過現在實在覺得很有趣……有趣得不行了──嗯,所以本世子就不打擾你們了。」說著,長笑著離去。離去前還向日君送個秋波回禮。
看著祈世子遠去的背影,葉凡的臉色不太好。日君的臉色更差勁。
放下書籍,葉凡憐憫地看著日君。「世子是開玩笑的,奴兒不要太在意了。」
日君哼了哼,繃著臉一語不發,自覺倒楣透頂。想他以往,一呼百諾,哪人敢在他面前吭上一聲,何曾受過這等侮辱?!著實臉色慘青地便想要發作了:管他什麼任務,地圖丟了就丟了,機關被識破了就識破了,再加一些不就是了!為何要自己來受這等閒氣,低三下四地!想到這,心下更是怒極。
葉凡見日君的火氣一時半刻是消不了,轉身沏了壺毛尖,又洗好杯子,端了過來,坐下微笑。「奴兒似是非凡之人呢,生起氣來氣勢驚人。」
日君驚覺,勉強拉開一抹笑。「葉先生不要開玩笑了。為人下奴者,遇上這種事又能如何……」邊說邊微笑著接過葉凡遞過來的茶,他心下咬牙切齒──祈世子,你給我走著瞧,好膽不要落到本君手上,不然定當教你生死兩難!
葉凡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眉毛輕輕地揚了起來。
灌了三壺茶,終於覺得解氣了,日君才注視著葉凡,想找到那絲當時覺得熟悉的地方,但無論如何也找不出。「葉先生,聽大家說你才華很高,為何不求宦途,而甘處於此當西席呢?」「才華高?那是大家太過褒獎了,你不用當真。」葉凡淺淺一笑。
「可是王爺很賞識你啊,你為什麼不求王爺幫你找個差事。」
「西席不也是差事?我自覺當西席才是力所能及的地方,不覺得需要換別的事。」
日君狡黠地笑起。「是不是因為當西席可以見到紅袖郡主?」
葉凡臉色微紅。「哪敢做這等妄想。奴兒,你不陪在你家小姐身伴,老是待在我這,不太好吧。」
「不會不會,反正小姐的氣一時三刻是消不了了,在這之前我可不敢待在她身邊。」日君看著葉凡的手,忽然伸手握住,「書生的手果然跟我們當下人的手差很多。」借著一握之機,他已探得葉凡體內當真是一絲內力也沒有。
葉凡苦笑著收回手。「手無縛雞之力,有何可喜,我才羡慕你……」
◎
「見到了,覺得怎麼樣?」錦衣男子坐在椅上,把玩著玲瓏球,笑吟吟地問著。
「實在超出想像之外。」祈世子立於窗前。「與當年相比……」
「當然不能比啊……」錦衣男子長笑出聲。「或許不久就會有行動了,注意點哦,要用空餌釣魚,不小心是不行的。」
◎
「喂,要去了?」水橫波端坐床頭,再次以一副負氣樣趕走祈世子後,輕聲問著坐在牆角一身勁裝的日君。
「晚上就去。」
「選哪裡?」
「紅袖別院。有可能的話也會去藏寶室看看。」
「那還不快滾!」
「喂,你這是女人該說的話,不祝福我一下?」
「囉嗦的傢伙……」水橫波裙下玉腳一踹,直將日君踹到屋外的槐樹上。
黑鴉鴉的天空,星月全無,濃重的雲層看來明天也不是個什麼好天氣了。不過這對想要幹壞事的人,卻是最佳掩飾。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嗟,真是討厭的話!」日君揉揉鼻子,輕輕地罵出口。他可是有著偉大的事情要幹的,哪是殺人放火比得上?!他要殺人放火還用得著月黑風高?笑話,簡直是侮辱人!
小心地避開第四批巡衛,轉入樹下陰影,貼在樹幹邊閉目傾聽,在天地同寂的細微聲音中尋找不同的聲音。
三道細不可聞的呼吸終於被他聽到了,一道在南方,一道在東北方,還有一道在東南方。距離都不超過三丈。
閉目沈思片刻,劃出路線,避開暗衛,終於進入紅袖別院的範圍,偏是遠遠見著門口站著兩人,如木頭般一動也不動,只守著門,絕不向兩旁稍看,想來是引不開的。日君咬著拇指,右手取出兩粒小石子。
想了想,他收回石子,換成更細小的米粒,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讓風聲驚動那些暗探,又必須將力道控制好,只讓那兩人閉穴半刻鐘,如能控制在這時間之內,他們會只當是打了個盹,超過的話那兩人就會起懷疑,一旦上報與王爺或世子,則不利於自己和月后繼續潛伏。
掂了掂手中的米粒,瞇上眼,傾聽暗探的呼吸有無變化轉動,同時計算著力道方位。終於,一直看向這邊的那位暗探似也倦了,微微轉開頭。
兩粒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旋轉飛出,黏在兩人鎖骨間的天突穴,勁力吐出,那兩人身形微微一震,雙眸茫然合上。
機不可失,日君腳下一錯,掠至兩人身下陰影之處,再轉入門後,屏息等待。
四周靜悄悄的,顯然院內的暗探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存在。日君靠在牆壁上調整著自己的內息──接下來的難關可不小。
耳內聽得隱隱的呼吸之聲,一時竟辨不清方向,顯然因為此地的重要性,守在這裡的人全是高手。
不過,再高明的對手,也是及不上掌控白道的無名教日君。
雖然多費了些手腳,但日君還是成功潛到別院的廂房下。他此時才明白為何無帝定要他親自出手,這裡防衛森嚴,的確是大內也難比擬,天下有名的高手,至少有七位來到這裡,邪狐、斷心劍更是武榜前三十名的人物││而他們只是守院子的。
小心地呼吸著,不敢再輕視這次的行動。他伸出手,推了推窗戶。
門窗緊閉。
就算門窗沒閉也進不去,又不是蒼蠅,這麼大個人再怎麼小心也是沒辦法躲過眾人眼線的,日君想到那超出想像之外的諸多高手,只有暗自嘆氣,想著要不要殺了他們,裝作是外人侵入。
還沒等他想出個大概,一縷琴聲不知自何而來,飄飄嫋嫋,隱含內力,其聲直振而入,雖是清清泠泠,卻震得樹木直顫。那些暗探們全都朝著琴聲發出之處望去。
是暗羽!
他沒空去想暗羽為何會這麼及時地發出琴聲來,抓住這時機,飛快地震碎窗梗,閃身而入,再以更快的速度無聲地合上窗戶。
琴聲飄揚了約半刻鐘,在王府中人尚未找到其行蹤時,嘎然而止。
日君知道暗羽這琴聲雖幫了自己,但也驚動了整個王府,一會兒就會有人過來查看,自己得趁這極短的時間內看出個大概來。
選這間屋子的原因是盯著這的人最多,進來看卻不是紅袖的閨房,而是個大練武廳,十八般武器排成了四架,依類放著,中間是數坪的軟木墊,顯然是練習時保護用的。而牆的另一邊卻放著大堆的書籍,書桌上文房四寶還攤著,多寶格上放著一些小巧古玩及圍棋,旁邊用布蒙著架古箏,架上的牆壁上還掛著柄寶劍。
目光轉了轉,不像一般人一樣先去看書架或多寶格,日君掀開木軟墊,敲了敲地板。
◎
「早啊,奴兒。」
「早啊,葉先生。」日君快樂地打著招呼,看著葉凡抱著一堆書從三世子的院落走過來。
「咦,你今天心情很好。」葉凡乾脆停下腳步,等著日君從小道跑過來。
日君笑咪咪的。「小姐總算不生氣了,對我來說不是好消息嗎?」
「恭喜你了。」葉凡笑了笑。「找我有什麼事?」
「聽說紅袖郡主常找你,那你一定常上紅袖別院了?」
葉凡狐疑地看著他。「你問這個幹嘛?」
「哎,我想知道啦!聽說紅袖郡主是個大美人~~」日君覺得自己扮起色狼來也蠻像的。因為葉凡顯然是相信了。
「是個美人啊,不過脾氣有點怪而已。」
「哦,怎麼怪法?」
葉凡臉色有點窘,不太想說。「常說些讓人聽起來含含糊糊的話,不過她是郡主,那些話自然不能當真。」
日君不敢去問是什麼話,想也知道了,紅袖的風流在江湖上可是有名的。
「那你能不能帶我去紅袖別院看看?我只要在外面看看就可以了。」
葉凡有點為難地皺著眉。「可是紅袖郡主不在,我也不能去的……我說,你還是死心的好,像你這樣的人,郡主是不會看上的。」
「什麼意思?!」日君這下真的不爽了。
葉凡咳了咳,目光轉了幾轉,見日君還是死瞪著自己,只得斷斷續續的措詞。「那個,紅袖郡主……她……只怕對年紀小的……沒多大興趣。」
「!」日君險些破口大罵,髒話在喉間滾了七八十遍,千辛萬苦才吞了下去。
「呀,兩位在說什麼?」插話的又是祈世子,他近來似乎很閒似的,三不五時就會冒出頭來。
「沒什麼。」葉凡淡淡說著。「我們在講紅袖郡主會喜歡怎麼樣的人。」
「怎麼樣的。」祈世子笑了起來。「不就是先生這樣的人嘛,還有什麼好研究的。怎樣,考慮不考慮當王府的女婿?」
「多謝盛意,但齊大非偶,晚生高攀不上。」葉凡立時冷汗漣漣,神色微變的樣子,讓祈世子不爽起了。
「怎麼會呢,我那妹子眼高於頂,難得看上人。先生若覺配不上,教父王為你安個功名不就成了。」
葉凡拂然而怒。「世子將晚生看成怎樣的人,晚生若有此志,便不會一再推拒王爺的盛意了。還請世子莫要以此取笑。」
祈世子注視著他,半晌,方自一嘆。「實在惋惜啊。」說著,看向日君,眉眼一亮,又笑了起來。「小侍童,你也想女人啊。」
這個小字十足礙耳!日君皮笑肉不笑地回著。「世子,小的聽人說老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對不對?」
「對,對極了!」祈世子撫掌大笑。「好,就衝著你有說出這話的勇氣,我今天就帶你去見識女人。」
「啊?啊!」
◎
京師有三絕,一絕曰食,一絕曰色,一絕曰財。
驚雁閣的美食,醉夢小榭的美人,還有天元賭坊的豪博,若是沒聽過,那就算不曾到過京師,若是沒吃,沒看,沒玩過,卻是算不上有身份的人。所以,自認為有身份,有品味的人,總會沒日沒夜地將這三者擠得滿滿的,生意之好,讓師爺算昏了頭,掌櫃的笑不攏嘴。
坐在醉夢小榭中,日君一臉的不自在,別人見他下人衣飾,只當他沒見過世面,誰知他正在心中大罵。要找女人什麼時候不可以,偏在這時,誰不知道這醉夢小榭是神仙府的分支,這一進簡直是入了虎口!……要怎麼表現?熟練了不好,生澀了又丟臉……當下真是難為了日君。
「先生,你覺得哪個美人好呢?」左擁右抱的祈世子笑問著因為見者有份也被拉來的葉凡,目光詭異。
「唔……」被身邊數女強灌了幾口酒,葉凡嗆不過來,咳了出聲,好半天才止住,當下對美人避之若虎,往日君那裡移去。「世子,晚生一介草民,如何過得這種生活,世子就莫要相戲了。」
「哪是相戲,本世子是好心請客的。」祈世子說著突然省悟過來,「唔,看來這些庸脂俗粉是難入先生法眼了……紅衣,再找些美人過來。」
紅衣?色部七色雲霓中,紅衣脫盡芳心苦的紅衣?日君抬眼望了過去,一紅衣美人如紅雲般應聲飄然過來,身後還真帶了些鶯鶯燕燕。
「世子,紅衣都上了醉夢小榭最美的花兒了,世子還是這麼眼高於頂,不是叫紅衣難作嘛。」說著便偎過身來。
世子大笑著推開她。「是那位先生不滿啊,本世子有這三株媚相伴就足夠了,哪會眼高於頂。」
紅衣被推開,看了這邊,突然笑吟吟地偎到日君身畔。「是這位先生嗎?長得可真可愛,如果是你的話,那紅衣倒是甘心相侍了。」說著,手便撫上了日君的臉頰。
日君眉頭一動,葉凡要巧不巧地伸手按住了紅衣的手,也保住了她的手。「世子說的是晚生。」
「原來是這位先生啊……」不愧是在青樓笑慣了的人,紅衣馬上收住尷尬,媚笑出聲。「行,這位先生若有什麼要求,紅衣無不遵命。」說著,附贈個媚眼。
「世子……」葉凡頭大如鬥,「莫要再為難人了。晚生與奴兒都不是慣識風月之人,世子的好意心領……」
「正因為你們不識風月,本世子才帶你們來見識啊。」祈世子說著,突然正色下來。「你們這般推拖,該不會是……喜好男色?」
日君正被旁邊女子灌下一口酒,聞言當場噴出,天女散花,散得諸女紛紛驚叫回避。
葉凡的臉色難看程度也不用提了,重重地站起身。「世子,晚生失陪!」說完看了日君一眼。「奴兒,你呢?」
日君決無二議。「世子,不是小的不領情,小的,小的也失陪了……」
兩人正要走,『乒』地一聲,祈世子重重放下酒杯,沈下了臉。
隨著他的臉色大變,周圍所有的客人全都靜下來,空氣亦也為之凝息。首當其衝的日君多少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祈世子打量著兩人,臉色慢慢緩過來,他再次拿起酒杯,舔著唇狡黠笑著。「坐下來,再陪陪本世子吧。」
葉凡看了日君一眼,眉頭微皺,不發一語地坐下。日君也只好跟著坐下──在不知不覺中,他竟以葉凡的行動為準向。
「這才乖。」祈世子大笑地拍拍手,看向四周。「來,大家來點熱鬧的,別掃了興了!」
花廳中絲竹之聲再次響起,嘻鬧勸酒之聲也絡繹不絕。大家好像都忘了方才有那凝窒的一刻。美人越發殷勤地勸起酒來,日君氣悶地來一杯是一杯,也不拒絕。
葉凡卻是滴酒不沾,而且看來已經有幾分酒意,眉眼帶暈,可能是方才被灌的那幾下。
祈世子又喝了幾杯,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道:「我看兩位也悶壞了吧,不如各帶各的進房,也用不著顧忌本世子。本世子也要去醉臥美人膝了……哈哈……是不是啊,美人?」
日君不知自己是不是錯覺,祈世子問到最後時,眼光還是往著這邊瞧著的,著實怪異。
葉凡頭痛地撫著頭。「世子,晚生不勝酒力,受不住美人,世子找間屋子讓晚生休息可好?」
祈世子眼睛一亮。「好啊。紅衣,找間屋子讓先生休息!」
葉凡隨著紅衣離去,日君呆呆地坐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安,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葉凡。眼睛眨了下,隨手拉過一個美人。「那,小的也去休息了。」
祈世子得意地笑著,「去罷去罷,各自去罷。」
◎
點了那個名字都不清楚的美人的睡穴,日君悄悄溜出去,順著留在葉凡身上的千里香的味道一路尋過去。七轉八繞後,來到後院的雅閣。
輕鬆躍上屋頂,見左右沒人,倒掛金鉤,自窗口望入。
葉凡一人睡著床上,鼻息沈沈,祈世子果然也在這屋中,卻只是呆呆坐在一旁,根本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非禮舉止,不由啞然笑起自己的多心。
不過祈世子費了這麼多手腳,卻在一旁坐著幹嘛?日君想不通這一點。
想不通歸想不通,看見樓下有人來了,日君只好暫定葉凡沒有危險,自己一個閃身躍下樓,溜回那個不知名字的美人的房間。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日君被葉凡叫醒時,美人一副困惑的樣子,顯是搞不清昨晚到底有沒與人上過床──當然有了,不過是日君上街找的流浪漢。
葉凡看來倒很好,沒有什麼不正常之處,應是沒受到什麼災難吧。日君想著,放心多了。
祈世子就有點奇怪了,滿眼紅絲,似是一夜未眠。日君很想問他是不是在床前坐了一個晚上,不過這個問題終是不能問的,只得作算。
◎
「你昨晚死到哪了?」水橫波瞪人的時候比她冷著臉的時候可怕上了十倍,因此日君很快就老老實實地回答。「跟你相公上青樓了。」
「上青樓?」水橫波眼睛一亮,上下打量著他。「滋味如何?」
皮笑肉不笑地咧嘴。「好極了。」
水橫波無趣地坐下。「我昨晚去了王爺的書房,還有祈世子的藏寶室,不過都沒發現什麼,也沒什麼人在看守。」
「你是說是在紅袖別院?」
「嗯。」水橫波手托香腮。「還有一個消息。」
「什麼?」看著她的神情,日君有著不好的預感。
「祈紅袖為了祝賀兄長成親,也從塞外回來了,今天起我都不會再出手。事情你一手包了吧。」
◎
「祈,你真是蠢材!」錦衣男子不悅地說著,站起了身。
祈世子無言以對。
「不過,武功盡失還能制住你,確是我看中的人呢。」錦衣男子淺淺笑起,像在誇著自家的小貓小狗。「無帝夜語昊,果不愧是天下第一人。」
他旁邊站著一個美女,有著一雙紅袖的美女。
「紅袖。」錦衣男子寵愛地招招手。「你會帶給我驚喜嗎?」
紅袖柔若無骨地偎在他身畔,朱唇微啟。「只要是您的意思……」
第三回 星垂平野
祈紅袖的回來令府中上下驚騰,王爺王妃都喜上眉梢,把她又寵又疼又愛又親,捧上天了,而她也承歡膝下,極盡孝道,那副乖巧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聞名江湖的女魔頭。
不過祈紅袖的回來也讓事情難辦了,窩坐在大廳門口旁看著閤家歡的日君如是想著,清秀的臉在不知不覺中已皺得媲美苦瓜。一來月后不能出手,二來紅袖別院的主人回來,要進去可就難了。一念至此,不由後悔起那日發現機關在地下後就離去不曾細察,如果當時有進去就好了……
「奴兒,怎麼待在這裡?」溫和的聲音,從後面響起。日君雖早從腳步聽出是葉凡,還是裝出一副受驚的樣子。
「葉先生……別再嚇我了好不好!」
「你想得太入神了。」葉凡微微一笑,看了廳內一眼,拍拍他的頭,走進廳內。
紅袖見到他,眼神一亮,翩若紅雲般飄了過來,「葉先生許久不見,氣色甚好,該不是因為妾身不在的因素?」
「哪裡,正是因為小姐回來了,晚生的氣色才這麼好。」葉凡忙糾正紅袖錯誤的語法。
「真的?」紅袖喜上眉梢,偎了過去,「先生確知妾身的心意呢。」
日君瞧著瞧著便覺得礙眼,看了水橫波一眼。
水橫波明瞭且微帶不悅地朝他揚揚眉。回過頭來,一臉溫柔賢德的笑容。「小姑,聽說你是那江湖中人,能不能告訴妾身一些有趣的事情呢?」
「江湖中人……哎,誰敗壞了我的名聲?哥,是不是你?!」紅袖不依地扯住了祈世子大發嬌嗔,「我嫁不出去你賠來~~~」
祈世子苦笑。「紅袖莫鬧了,從新婚之夜我都沒機會與娘子相處,哪有機會敗壞你的名聲。」
「咦?真的嗎?」紅袖看向父母,「嫂子都不與哥哥同房,怎麼會有此事呢?」
水橫波聞言眉尖細細顰起,低下頭來,淒惋一笑,立時看得王妃心疼不已。「紅袖,不要再亂說了,這件事是你大哥的錯。在他還沒徹底反省之前,就算橫波答應,娘也不會同意的!對不對,王爺?」
王爺左右為難,他當然同情媳婦了,但他也想抱孫子,當下閉口不語,仿效葫蘆。
「這樣啊,哥哥……」紅袖眼波一橫,似笑非笑。「你的家務事我就不插手了。葉先生,能否陪妾身聊聊呢,許久不見,妾身有好多話想說。」
葉凡含笑點頭,見日君蹲於門口不住使著眼角,突然省起。「小姐,還有一人也想見你。」
「嗯?」甜甜地應了一聲,軟軟儂儂,教人魂銷色授,在場沒幾人消受得住。「誰啊?」
葉凡招招手,日君臭罵於心,只得裝出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扭扭捏捏地走了過來。「葉先生。」
「就是這位奴兒。他是少夫人的侍童,與我也算是幾次面的相交。在府中久聽得紅袖小姐美名,一直想與小姐見上一面。」葉凡介紹得很詳細。
美人與美人,尤其是絕色與絕色站在一起,自然會相互比拼起的,這一點有再多涵養也沒用。紅袖瞄了水橫波一眼,笑彎了眉眼。「哎,妾身這點薄名,怎及得上華世無雙的嫂子,葉先生就莫要取笑了。」
水橫波臉色一動,不好發作,只是死瞪著引起話題的日君。
日君十分體會到豬八戒照鏡子的感覺,實在是兩面不是人,心下怨起了葉凡,不會在沒人時再說這個。「那個……那個……府裡人都說紅袖小姐與小姐一般漂亮,小的,小的才……才……那個……所以……」結結巴巴,既不敢說完,又不敢不說完,一心只巴望著葉凡快來打岔。
葉凡眉頭一皺,看著日君那一頭汗,再看看紅袖及水橫波,終也發現不對勁,輕咳一聲。「紅袖小姐,你不是有話想與晚生說嗎?」
紅袖嬌嗔地瞧了他一眼。「就是啊,父王,母后,紅袖告退了。」
險死還生,自覺度過生平最大難關的日君急巴巴地跟在葉凡與紅袖身後,向紅袖別院走去。一路上聽得兩人天南地北地談著,看似洋洋灑灑卻又不著邊際,心下著實覺得很無趣,但一方面想先探探紅袖別院的環境,上次只顧著躲人,哪有空細察,另一方面,也是不放心葉凡跟紅袖在一起,誰不知道紅袖在江湖上最大的名聲就是與她那銷魂香同名的銷魂手段,葉凡如果真的上鉤,保證連根骨頭都不會剩的。難得有他看得順眼的人,就這麼掛也太無趣了,所以他還是一路緊跟著。
紅袖忽然停下腳步,轉身。「小侍童,人家有話想跟葉先生說,你跟來幹嘛?」
是啊,人家有話,我跟來幹嘛。日君無力地一嘆,努力裝出一副白癡的樣子,癡癡地看著紅袖,一句話也不說。
顯然這個表情很有效果,紅袖被他盯久了也不著惱,笑咪咪地轉回身繼續跟葉凡說話,隱約可聞『呆子一個罷了』之類的對話。
葉凡也笑得眉眼彎彎的,偶一回頭,看一下日君,目光隱隱有著調笑之意,看得日君大是不爽,卻又無奈。
於是接下來數日,哪裡有葉凡與紅袖,哪裡就會陰魂不散地跟上了日君,府中眾人都說這奴兒又是一個被紅袖郡主迷上的笨蛋,哪知日君那滿腹偉大的苦衷。
「紅袖,你到現在都還沒得手嗎?」祈世子一臉不悅地看著斜倚於貴妃椅上修飾指甲的妹妹,焦燥地走了幾步。
「我也沒辦法啊。」紅袖吹吹了指甲,左右端詳。「那個小鬼跟得太緊了,都沒機會。」說到這,放下小銀刀,抬起頭來。「哥,那小鬼該不會有問題?」
「應該沒有吧,他是水橫波的侍童,只是個性精怪了點,沒什麼特別之處。」祈世子想著那個時時都會氣紅了臉的傢伙,相信自己的判斷沒錯。
「那就好。」紅袖坐起身理了理蓬亂的雲鬢,對著鏡子嫵媚一笑。「不過不管有沒有問題,你將他給我帶得遠遠的就是了,不然……可就不好辦了!」
「葉先生,葉先生,等等我啦……」老遠看到葉凡走過來,日君忙追了上去。
「哎,等等,小侍童。」祈世子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手揪住日君衣領。「我有話想問你。」
日君眨眨眼,明白紅袖忍耐不住。只是連兄長都拉出來幫忙,她對葉凡有那麼勢在必得?不過重點不是這個,而是這樣下去葉凡一定會完蛋的~~
「啊!世子,太好了!小的想到一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家小姐終於不生氣了,而且還有想與世子爺和好的樣子,只是她太害羞了,說不出口來,才拜託小的跟世子爺說一下,她在新房中等著你。」日君出賣人時是不遺餘力的,全不管月后將會面臨著怎麼樣的場面。
「咦?!」祈世子信以為真,倒是為難了,瞧瞧前方妹子就要過來,想了想,微笑,葉凡在府中,不怕他飛了,妹妹要的機會隨時都會有的,而新娘子難得一見的好心要是飛了那才賠本。
「那我就去了。」笑咪咪地說著,祈世子放開日君的領子,不管紅袖直瞪眼的神情,開心地往自家房子跑去,千金之軀睡了好些天的書房,為人妹妹也該為他這兄長著著想啊。
葉凡似笑非笑地看著周圍眾人的勾心鬥角,長睫微垂。
◎
數日來跟在葉凡與紅袖身後也不是白搭的,至少日君就找出了三條最方便的,不會驚動暗探的路。所以,他決定今天晚上再去一次紅袖別院。
蹲在門口想了半天,他還是決定,不進房間了,水橫波的臉色是可想而知的。雖然他相信以她那妖怪一樣的個性是不可能吃虧的,可是她不吃虧是一回事,她發不發脾氣又是另一回事了。
「喂,你在門口幹嘛?!」一個杯子從閣樓上扔下來,準確無比地擊上他的腦袋。痛得他齜牙咧嘴。「月……小姐,你就不能溫柔一點?!」
「我的溫柔在下午全耗給我家相公了。」月后瞪眼時比冷著臉可怕十倍,可是當她微笑著的時候,簡直是可怕上了百倍!「好不容易才溫柔地哄走了他。所以我決定,只要你回來,我一定會很溫柔地對待你!」
「盛意心領,不要行不行?」日君慘叫,突然發現月后也是一身月白武士裝,實在與她現在的身份不合。「咦,你不是說你不出手了?」
「是很奇怪啊,不過雨娃今天外出時收到暗羽的傳訊,說今天是關鍵,要我們都去紅袖別院。」雨娃就是月后身邊八侍之一。「雨娃會易容成我待在這裡,我跟你一起去紅袖別院。」
◎
日君雖與月后齊名,但從未見識過月后的明月心法,心下存了一試的念頭,便將功力提升至十成,若流星般劃過院落。但月后竟也不慢,有如一道影子,輕飄飄地飄在他身後,不近不離,始終保持三尺的距離。若教不知情的人遠遠見了,怕是會當成王府鬧鬼了。
閒話休提,反正兩人很順利地混進了紅袖別院。用日君的話來說,就是,開什麼玩笑,如果連這點都辦不到,無名教乾脆散了算了,還爭什麼天下第一!
「喂,紅袖的銷魂香你找到辦法了嗎?」伏在牆角的樹叢中,日君用傳音入密問著月后。
月后的聲音也縮成細細的一道線。「我當你色迷心竅,已經忘了。」
日君回頭瞪眼,月后拋與他一粒細小的藥丸。
懷疑地看著,猜測會不會是毒藥,直到月后臉色不善地伸手想搶回藥丸,忙一咕碌地吞了下去。
廂房內燭光微暈,映得人影晃動,已是初更時分了,紅袖還未入寢,在那間大練武室舞著劍舞,身段優美之至,華麗無儔,卻沒用上多少心,招式散漫,沒表現出她應有的實力。
她在等人嗎?窩在牆角的兩人心頭都浮上這問題。
等誰呢?又是一個問題。
很快就有答案了。看著青衫書生走進別院,日君險些驚呼出來。
「紅袖小姐,這麼夜了,找晚生有何事?」葉凡敲了敲門,就停在門口,也不進去。
「當然是與夜色相配的事啊。」紅袖嬌笑著開門,白衣紅袖,襯得她身段曼妙卻又英姿勃發,一百個男人看到有九十九個會流口水。
幸好葉凡是那一百人中唯一的一個,日君又是第二百人中的另一個,月后不包括在內,因此小院沒有口水成災。
「與月色相配的事,小姐是要與晚生對月吟詩嗎?」葉凡皺眉有些為難。「可是男女授受不親,小姐雖是巾幗不讓鬚眉,但也防人言可畏。」
「葉先生,你就不要裝糊塗了。」紅袖嬌滴滴地說著,柔若無骨般偎了過去,雙手撫在葉凡的胸前,挑逗地撫弄著。「夜色跟月色,應該有差別啊……」
日君看得很礙眼,可是身邊的月后顯然更生氣,氣得身子都在發抖了。日君不解地戳了戳她。「你……是不是羊癲瘋?」
月后猛地轉頭,眼睛都快噴火了。用傳音入密大吼。「你這白癡,跟在他身邊那麼久了,居然沒發現他是誰!」
日君苦笑。「我幹嘛沒發現。我只是無法相信,被稱為天下第一人的無帝,居然功力盡失!」
「功……」月后身形一震,差點忘了用傳音入密。幸好日君及時撫住她的嘴。「功力盡失,怎麼可能?!」
「試過好幾次了,所以我才不敢相信。」日君看著雙手在背後打著暗號的葉凡,無帝夜語昊,喟然長嘆。「而且,是最糟糕的,再也不能復原的那種!」
月后說不出話來。聽著日君繼續道:「……他的經脈似為外力所消薄,就算能再次修練內功,那經脈也經不住強大的內力……」而結果一定是經脈寸斷而亡。這句話他沒說出口,月后也沒勇氣說出口。
「不過帝座到底想幹什麼?」日君因為早已猜出此事,受的刺激比較小,還能想這個問題。「該不會是他去勾引紅袖,我們去查資料。」說出自己也覺得可笑的推測,卻見月后臉色大變,就待衝出,慌忙一把拉住。「我開玩笑的!」
「葉先生,美人在懷,你為何還能不動情呢?」紅袖嬌喘細細,如美人蛇般纏著葉凡,雙手探入了他的衣襟。「是紅袖不美嗎?」
葉凡推開她,滿頭大汗。「紅袖小姐……請自重!」
「人家這麼輕,怎麼重得了?」呢喃著,紅袖再次傾入葉凡懷中,「不過如果葉先生肯摟著紅袖,紅袖一定會自重的……」
再次撥開簡直有七手八腳的紅袖,葉凡苦笑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紅袖像被針紮到一樣,忽然退開身。
「紅袖,不要太過份哦,昊可是我的。」錦衣男子笑咪咪地從院子中走進,連日君月后都沒發現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紅袖笑笑,退到一旁。「公子的人,妾身如何敢動。」
葉凡動也不動,臉色漸漸沈下來,周圍的氣息嚴厲凝迫,若有實體。
「沒用的。」錦衣男子長笑。「你的千里凝魄已經失去效果了。你沒發現嗎?」
葉凡眉眼一動,看著紅袖。紅袖嬌柔一笑。「葛衣子,嬌兒藤,而惜情草與斷崖花混合的味道與香桂的味道很像是吧。你這五年來出手雖少得可憐,但我們好歹還是找著了些痕跡。我一天一味藥,細細磨成胭脂,沾在我身上,沾在你身邊,到今天的最後一味貞女散,終於將你的千里凝魄藥效中和。」
「原來如此。」夜語昊沈吟著,聲音一變,微帶沙啞。「紅袖,你也躺下吧。」
紅袖一驚,當真應聲而倒。
錦衣男子還是很開心。「紅袖在你身上下藥,自己也難免沾上藥,她笨得把藥都說出來,你當然知道要用什麼藥能讓她倒下。不過我可什麼都沒沾上。你要怎麼對付我呢?」
夜語昊淡淡地看著他,皺眉。「我與你十歲開始,每年都得鬥上一次,實在覺得很煩。」說著,走到紅袖身邊。
錦衣男子也隨之轉身。「我倒不覺得麻煩,每次見到你失敗的臉,我都會心情很好啊。」說著,突然停住笑聲,苦笑。「不過人有失手,馬有失蹄,也是在所難免的。」
日君與月后從他身後走了出來,已分別點了他七八處穴道。
走到前來,兩人方才看清這錦衣男子的容貌,頓時驚為天人。修長的眉毛,明亮的星眸,挺鼻朱唇無一不是妙到極點。精緻而深刻的輪廓卻充滿陽剛之氣,毫無半絲柔和。舉手投足之間,威儀莊嚴,尊傲自信,眉宇間自有高華無比的氣質。此時雖是受制,卻保持一臉笑意,讓人不敢冒犯,猶如一個天生的王者。日月二人雖對無帝忠心耿耿,但見了他也不由心折不已,只覺得再也沒見過比他更俊美的男人,便是無帝,也失之剛毅。
那人打量了日君月后,再次苦笑。
「原來是無名教的日君月后,好個夜語昊,竟用自己來當餌。難怪我會上釣。」
夜語昊冷笑。「你會用神仙府與武聖莊合作這個空餌來釣我,我就得呆呆上當?!」
「哦,發現了。」錦衣男子笑笑。「你何時發現的。」
夜語昊冷笑不語。
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只是想利用這個時機。因為他內力流失,狀態越來越嚴重。知道有朝一日自己會成廢人,而那時無名教下一代的尚未成熟,這男子又手段激烈,到時無名教只怕真的會被殲滅。因此他以此事為藉口,將日君月后全派到祈王府來,然後自己也假冒葉凡的身份進來。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易容都會被這男子看穿,卻當做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識破,將這男子還有祈世子,紅袖的注意都集中到自己身上,而忽略了日君月后,才導致最後一擊成功。
這些話他並沒有說,錦衣男子日後思量時也會想通,雙方你虞我詐,螳螂黃雀,各誑心機,最後顯是夜語昊棋高一著了。
「好,我不問你了,你制住我,又想幹什麼呢?」錦衣男子見夜語昊臉色不好,也不再問,直接轉入正題。
「我說過,我已厭倦了與你的纏鬥。反正事到如今,就算無名教勝了,天下也是你們家的。」夜語昊冷冷看著他。「所以,今次我不殺你,只要你一個承諾。」
「承諾?我的承諾一天一個,你會相信?」錦衣男子還是笑得很開心,看得夜語昊無名火起,一手扇了過去。
『啪』地一聲脆響,錦衣男子白玉般的臉上浮起五道紅痕。日君月后都驚訝地看著無帝,不知他為何會這麼容易動怒。
「記住,現在你是受制於我,不要太得意忘形!你當我真不敢殺了你?!」夜語昊冷冷咬牙,沈穩在這男子面前是完全沒必要的。
錦衣男子還是笑著,眼中卻是一片火光,亮得刺眼。夜語昊撇開頭。「我是不相信你的承諾,但你縱能失信天下,也斷不能失信於我!」
「這麼有自信?」錦衣男子又笑了起來,目中火光淡去,換上詭異。
「因為我們的對立是從百年前就延續下來的,你背上有著百年的歷史,我背上也有著百年的負擔,注定我們不可輕侮彼此的約定!你,不會為你的祖上抹黑吧,奉天帝軒轅逸!」
日君月后沒想到這男子竟是當今天子,而且聽無帝的話,兩人暗中亦曾鬥過多次,而身為無帝心腹的他們竟不知,心下頓時不是滋味。
軒轅逸點了點頭。「百年負擔還真是重呢,不過除了我,還有武聖莊,你能用相同的手法?」
「武聖莊之事不勞你費心了。」夜語昊淡淡掃開。「該告訴我你的承諾了。」
軒轅逸目中亮芒一閃。「你要娶柳依依?」
「說過不關你的事!」夜語昊有點惱羞成怒。「回答我!」
「反正你又不殺我……」軒轅逸笑得很無賴。「我幹嘛要答應?」
夜語昊沈下氣來。瞇起眼,正想說什麼,忽然眉頭皺起。左袖微動,朝日君月后作了個手勢。
那是撤退的手勢,而且無帝還亮出掛在右手的代表最高權威的無名令。日君月后雖不知為什麼,但無名令下,不敢輕違,當下身形有若脫兔般往外閃去。
聽得外面一連串闖關打鬥之聲,夜語昊的手無力地垂下。
軒轅逸保持著不動的姿勢,微笑地看著他。「昊,每次你都與我勢均力敵,可是每次到最後你都會輸我的。」
紅袖已站起身,目光呆滯。
「我當然知道你的狡詐不下於我,為防萬一,我在她身上下了傀儡香,只要你不殺了她,我心念動間,她就是我的木偶了。」軒轅逸笑得很開心,在紅袖幫他解開穴道後,笑得更開心了。「昊,你輸我,只因為你從來都下不了狠心!如果是我抓到你……」他上前抱起他瘦削的身子。「我可不會只逼著你下個承諾就算的。」
單手扣上夜語昊的手臂,用力一擰,清脆的聲音中,他的雙手脫臼。
冷汗自額際冒出,夜語昊咬著牙,一聲也不吭。
「紅袖銷魂香的作用我從不輕瞧,可是我更不敢輕瞧你的狡猾。我猜你手心中正準備著那些亂七八糟的迷藥毒藥什麼的吧。」掰開他的手,空空如也。「……看來你比以前聰明多了,知道沒用的事就不會再幹。」有些失望地說著,軒轅低下頭想吻住那蒼紅色的唇。
夜語昊嘴辰閉得緊緊的,任軒轅如何誘哄硬上都不肯鬆開。
軒轅也不著惱,騰出左手用力探入唇瓣,想分開雙唇,昊咬緊牙關,大有除非全部弄碎,否則決不鬆口的樣子。軒轅右手在他腰下一戳,他臉色一變,突然鬆口。
「你還是那麼怕癢啊。」軒轅大笑,突然覺得要吻隨時都可以,沒必要在這種沒情調的地方,當下順手點了他的玉堂穴。
◎
自迷香中昏昏沈沈醒來,雙手已經接上了。夜語昊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到軒轅,第二眼就看到自己衣服全被除下了,連頭髮也被鬆開,披洩了一床,想來面具也是被除下了,而玉堂穴被點,全身盡都酸軟無力,想掙扎也是白費勁。
軒轅笑咪咪的任他打量周圍。「這裡是我的行宮。不過你身上的東西還真不少呢,六張面具,十七瓶性質不同的毒藥,五瓶迷藥,連袖子上也有不少粉粉未未,衣領中還有二十幾根金針……我還在你頭上找到一枝,插在髮鬢中。」搖了搖頭。「真是危險的人物呢。」
夜語昊瞇著眼端詳他,思量著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軒轅但笑不語,輕輕撫上他光裸的身子。「真是美麗呢,百看不厭。」
白皙結實的身體並不光滑,上面有許多劍傷,刀傷,鞭痕,還有暗器留下的痕跡,雖已淡去,白痕卻留了下來。最顯眼的是頸間的牙印,紅紅的,小小的,也不知是怎麼弄上,在眾多傷痕消褪的時候,還能保持著鮮艷的色彩。
夜語昊撇開頭,拒絕答理他這種調戲性的話。
「你也真善良呢。我在你身上留下這麼多的痕跡,又廢了你的武功,你抓住我時居然不想報復,害得我好像也有點良心不安了。」
啐,從不相信魔鬼也會有良心的。每次要不是迫於形勢,早就該把你剁上千百萬刀!
「所以我今次不會再這樣對你了。畢竟我們也有近十年的交情了,雖然五年不見,不過一見面就動手不太好吧。」
昊警惕地看著軒轅。軒轅若像以往一般傷害著他,他倒還忍得住,最怕的是軒轅那一肚子的壞水。五年不見,也不知多了多少亂七八糟的念頭。
軒轅的眼睛亮了起來。
「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
昊不知為何覺得寒意從背樑處冒起。
「你太驕傲了,比身為天子的我還驕傲,從不將人放入眼內,偏偏你有驕傲的本錢……你也很聰明,當年才十五歲就讓武聖讚你,無帝甘願讓位,我只有用方法廢了你的武功,不然總有一天你會超過我的……你還很有魄力,見到你的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你的身邊,讓我流失了不少手下!最討厭的是,我好像也希望待在你的身邊」。軒轅笑嘻嘻地說著。「所以,我一定要打擊你!因為我喜歡你,最喜歡看到你無能為力的表情。」
昊看著他,冷冷吐出兩個字。「蠢材!」
「我的確是蠢材呢。我以前從來沒想過,要打擊你那過度高傲的自尊,只需要一個方法。」冰冷的手撫上了昊清俊的臉,帶著病態的蒼白,美麗清秀得不像是男人該有的五官。「真是遺憾當時沒有發現。」
昊不解其故,閉目沈思,突然他的臉色紅了起來,越來越紅……「軒轅逸!你這混蛋!」他第一次失聲大罵。
「發作了?」軒轅托著腮坐在一旁微笑地看著白皙的身體漸漸鍍上一層淡粉,幾乎要半透明了一般。「我想的果然沒錯,你雖是百毒不侵,可春藥卻不是毒啊。」
「你到底想幹什麼?!」昊咬著牙狠狠瞪著他。
「等你求我啊……」軒轅笑得非常非常開心。「我很期待的!」
◎
滴漏聲中,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點著的香也換了三次,夜語昊抓緊床單不住顫慄著,弓身喘息,汗流浹背,不知該如何處置這不聽使喚的身子。全身上下到處都有火在燒,燙得讓他無力思索。那春藥的確不是毒,只是引發出一直被他控制得很好的本能欲望,可是欲望卻比任何毒都厲害!
穴道軒轅已經解開了,他卻也無力掙扎,光是克制著自己不要蠢動就已經非常辛苦了。軒轅也是看穿這一點,才一副看好戲一般坐在旁。看著曾是天下第一,風光無限的無帝在自己眼前暴露出醜陋的欲望。
真的是醜陋嗎?軒轅自己也很懷疑這一點。他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克制下不要上前的欲望了。昊的聲音有幾分故意的沙啞,那是因為他本來的聲音總會帶給人一種情欲的感覺。自己第一次與他見面,提到這一點之後,昊就開始改變著自己的聲音,不願讓人聽到他原本的聲線。不過現在他自顧不暇,根本就沒空去改變聲線,那一聲一聲苦苦克制的喘息,比紅袖那柔媚入骨的呻吟更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不過。軒轅雖承認自己非常想要佔有眼前這個美麗的身體,但他更想看到昊崩潰的表情。他的冷靜加上擔任無帝時逼出的沈穩,讓他一直支援到現在,如果現在自己先動了他,他日後能找藉口,歸咎於自己的引誘。所以,他不會動,他會一直看著他,看著這個最驕傲,從不將人放在眼底的傢伙,失敗在自己的欲望之下。
到時,就是可口的美食了。
軒轅微笑地瞇起眼,掩飾住眼中的情欲。
昊再次喘息,唇邊嘗到了血腥之味。兩手都已被咬得紅腫不堪,可這痛還是無法敵過那欲望之痛。
汗盈於睫,迷濛了視線。
「軒……軒轅……」輕聲喚著,昊終於低頭。他還有身為無帝的身份,不能死在這裡,他不想為了自己一個人而讓無名教毀滅。「過來……」
「你想求我了?」軒轅靠過來。
「我……我……」昊伸手抱住他,臉埋在他懷中,不安地扭動著,摩擦著,撕扯著他完整的衣物,完全被欲望操縱著。「求求你……」
軒轅滿意地笑了起來,低頭強硬地吻住被咬得一片血色的薄唇,唇舌交纏。昊毫不抗拒,柔順地配合著他。
手往下探,用力揉捏著扁平的乳頭,換到昊更尖銳的喘息之聲,雙手幾乎是酸軟地垂在了床沿,又緊緊抓住被單。
用力咬住白皙的頸項,圍著當年留下的印記細細舔吻,昊身子微微顫動,掙扎著想扯破軒轅的衣物。
軒轅低沈笑著,沒想到昊也會如此熱情,欲望竟會一發不可收拾,當下如他所願,衣物一件一件地往下拋,漸漸地,兩人都裸裎相對。
再次對上眼,情欲的眸子對上情欲的眸子,昊濕潤的眼神似在傾訴著什麼,深不可測,幾乎讓軒轅一頭栽倒。
「是你說不要小瞧我的。」昊喘息著,微笑地給了他一記耳光。
軒轅坐在床邊挫敗地看著他,只覺一腔欲火無處發洩。「下次我會記得先脫光一下再過來。」他的背後風府穴上,插著一根針,一根細不可察的針——正因為太小了,所以昊到底是什麼時候別在他衣服上的他也都沒有發現,他搜盡了昊的一切武器,卻沒防著昊為防萬一而布下的棋子。
「你還敢說?!」昊冷笑著將旁邊盤子上二十多根金針取了過來,東一根西一根,橫豎將他插成了刺蝟才罷休。他用了九幽索魂的手法,不需內力也可使用,當下便痛得軒轅冷汗直流。「你倒是提醒了我該好好回報你……不過今次先放過……」再次喘息著,昊發現自己快控制不住滿腔欲火,急急收拾好衣物,瞪了眼軒轅,又覺不甘心,手上拿了五六個瓶子,藥全倒進軒轅嘴裡。
這些藥到最後是難不倒軒轅的,不過這苦頭可不小。想到這,昊心情總算好了點。
輕鬆地以軒轅身上搜來的權杖逃出宮門,昊撫著臉,實在燙得要命,便往八大胡同走去。
才走進胡同口,有人拍拍他的肩。「這不是無帝嗎?」
第四回 京師三絕
千里凝魄者,半毒半蠱,無色無味,其半毒制人於無形,縱百毒不侵之人亦無法承受,半蠱是為活體,散於空氣之間,任意變動都逃不開蠱主 的感應,是無名教供奉藥師獨孤離塵的得意之作,只供無帝夜語昊驅使。
夜語昊身邊隨時都散佈著千里凝魄,讓他將周圍的環境收於心靈。他是以此才能得知周圍諸人的行動,成功掩飾功力被廢一事,上次亦能在軒 轅包圍未成時便喝令日君月后破圍而出。只是今日竟是教人碰上肩膀了才發現有人……心下微動,想到一人,笑吟吟地轉過身來。
「柳兄的殘夢心法更上一層樓了,連本座都發覺不出,實是可喜可賀。」
背後那人也是笑吟吟的,容貌英俊儒雅,氣質敦厚誠懇,看起來老老實實,笑起來老老實實,所以說起謊來也是老老實實的樣子。不過江湖中 再也沒有人敢認為殘夢公子柳殘夢是個老實人──他可以一本正經地去嫖妓,德高望重地去豪賭,再慈悲為懷地把你的骨頭折成十七八塊。
乍看來與當年的寒驚鴻甚為相似,但他與寒驚鴻最大的不同就是,寒驚鴻是少年運厄,後天養成那一副俠義外表,冷酷心腸的樣子,而柳殘夢 則不知是怎麼生的,天生就是這樣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忠厚外表,就算有聽過他的名聲,江湖人還是會被他騙得昏頭轉向。夜語昊與他相識時 ,便知他內心狠辣,是自己未來對手之一,因此在這種時候見到,難免有點頭痛──或許不是有點,而是非常。
「武聖莊一別,竟已是五載寒暑了,帝座一向不輕下無名山,今日竟會在此相逢……」柳殘夢搖頭長嘆著,大有唏噓不已的感概。
「真沒想到帝座也會來這種地方,殘夢剛看到時,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不成,像帝座這般身畔美女如雲的人都會需要上胡同找女人,那我們這 些人還有什麼好混的了。」
夜語昊小心地不讓柳殘夢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同時朗聲大笑。「美女如雲只是看的,哪及得上柳兄的左擁右抱,風流天下知。」
柳殘夢有趣地打量了夜語昊幾眼,笑得意味深長。「帝座,你看來好像憋得不小,不管再怎麼說,男人,有時不是不要忍耐比較好……」
夜語昊的臉色微變,也隨之笑笑。「既是如此,那咱們各找各的,不然湊在一起也是無趣。」
「不不不,難得見了,殘夢自得盡地主之誼,帝座可莫要推辭……再說,我們以後還可能成為親戚的,不是嗎?」柳殘夢笑得非常誠懇樸實, 全不管夜語昊神色大變。
「柳兄還是不要開玩笑了。」微皺著眉。「依依小姐的名聲可不能亂破壞的。」
「那丫頭除了潑辣還有什麼名聲可言。」柳殘夢誠實地說出事實。「來來,我們先上驚雁閣好了。」
袖內左手微動,夜語昊言笑如一。「不了,相逢雖是有緣,但本座還有事,不便多留,柳兄的好意還是心領。」說罷,微笑離去,柳殘夢竟也 不敢相攔──他不知夜語昊已功力盡失,見他在袖內擺出蒼海一磐的手勢,顯是不想受自己的干擾,而自己準備未妥,也不想馬上與無名教 撕破臉,當下便任之而去。
「公子,那人是誰?」因見柳殘夢與人談話而識相避開的美人圍了過來,鶯聲燕語,擾亂了他的視線。柳殘夢笑笑不答。「覺得他長得如何?」
眾美人你推著我我推著你,都紅著臉不肯作答。柳殘夢微笑著下了斷語。「若他是女兒身,依依的名號可得易位了。」
柳依依,正是世所公認的天下第一美人。
「易位?」幾位美人互看著,都不覺得那人有什麼娘娘腔的樣子,可是認真一想,不得不承認,一旦收去那超越容貌的強悍氣勢,他的容顏的 確當得此稱謂。「公子,你莫又在動什麼歪念頭了。」
「哪有?」柳殘夢笑得很誠實無辜。轉念想了想。「哎,我也有事,要先走了。再見了,我的美人們。」
沒想到柳殘夢會在此出現,夜語昊只得避開八大胡同,一邊想著柳殘夢在此時來到京師意欲為何,另一邊也在想著接下來要到哪裡去。
他自幼被上任無帝任命為繼任人之後,便專注於文武兩途以及帝王之學。到後來繼任無帝,教務繁重,根本就不可能上什麼花街柳巷,所以對 天下形勢之熟,天下莫有過他之人,但要叫他在京師找個窯子屋,除了八大胡同,他還真不知要上哪去找。
身體真是越來越難過了。靠在牆邊,抹了把額上的汗,感覺臉色燙得著緊,整個人都要燒起來,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沈吟著正想找個人來問, 發覺背後有人接近,而且是個熟人。
「……日,你怎麼來了?」
日君停下腳步,盯著他的背影,過了會兒,終是上前扶住他。「我猜你可能會在這一帶。」
「暗羽也太過失職,居然被你先找著我。」夜語昊輕嘆一聲,忽然不再堅持,偎入日君的懷抱。「先帶我回天元賭坊吧。」
天元賭坊是無名教在京師的分舵。之前夜語昊多少要顧及他身為無帝的面子,不願讓教中之人見著他中了春藥的樣子,所以才想上妓院。如今 既然被日君發現行蹤,由他掩護倒是可省下不少麻煩,便不想再去妓院了。
日君摟著他沈默片刻,似有推拒之意,夜語昊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
「……煌,你不願幫我嗎?」
「不要叫我煌!」日君極力想學夜語昊輕描淡寫的語氣,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心下沮喪。
「我會幫你的!因為你是無帝,我是日君,你的命令我不會違逆!」
夜語昊狀似欣慰地笑了起來,漆黑的眸子清明地一無所有……
他是無帝!
無帝,是不會有私人感情的!
◎
京師有三絕,醉夢小榭是神仙府的分舵,驚雁閣是武聖莊的分舵,而無名教的天元賭坊正處於驚雁閣右方,與醉夢小榭成犄角之勢。也不知當 初是誰的主意,說這樣安排生意最好,吃完之後,左嫖右賭,豈不美滿之至,定能掏空敗家子們的口袋,取得最大獲利。於是,勢成水火的三 家在京師的重地就變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狀態了,一環扣一環,一節連一節,誰也動不得誰,哪邊有個動靜,另兩家就一定知道,倒形成了啼 笑皆非的局面。
驚雁閣的老闆姓多,多嘴的多,所以他一向很多嘴,東家長西家短,沒有一家會少了他的份。這天一大早,他就搬了張凳子坐在門口,也不知 是想找誰多嘴了。驚雁閣的美食雖然是京師有名,但見著多老闆這副架勢,便再沒一個熟客敢上門──誰不知多老闆身邊放著的那一水壺茶可 不是用來待客,而是用來補充口水的。一被他『榮幸』看中,他就會拉著你講到壺乾杯盡方才罷休,那時只怕月亮都已經升起來了。店裡的夥計們見自家老闆這般嚇客,也有心上前相勸。不過自從三年前最初──也是唯一一個勇者被多老闆看上,一直講到他耳鳴眼花,整整 作了三個月惡夢,夢中儘是多老闆那張張合不停的紅口白牙之後,已沒人再自願當犧牲品了。
「哎,風老闆,聽說你那昨天來了兩個嬌客~」好,犧牲者終於出現,客人也敢上門了,夥計開始忙活起來。
此犧牲者姓風,正是天元賭坊的老闆。哪想到自己一大家出門就楣星高耀,被這多嘴的傢伙纏上,當下肚子裡罵他個一百二十六遍,才用力地 擠出很豪爽的大笑。「哪裡哪裡,不過小客罷了,哪及得上多老闆家那尊菩薩尊貴。」
「客氣客氣,咱家的菩薩又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哪及得上你家那難得一見的嬌客,哈哈……」
「呵呵,說到貴客,誰又貴得過秋老闆家那個前所未有的……「」
「姓風的,姓多的,你們不惹出老娘不開心是嗎?」醉夢小榭面街的樓上窗戶突然推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自稱老娘,探出頭來破口大罵。「 也不想想老娘每天幾點才睡,一大早就聽你們這個哼哼那個哈哈,有那麼多屁幹嘛不回家放,偏在大街上放?!」老娘果然夠威力,一通臭罵下來,多嘴的不敢姓多了,姓風的也一溜風地各自散開。再不識相點,等老娘出來潑婦罵街,那才是麻辣辣地有趣 加難看了。反正大家該知道的,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
──無帝與日君到了天元賭坊,柳殘夢進了驚雁閣,而醉夢小榭也多了個藉口出訪的皇帝老子。
◎
人多好辦事,幾味藥合在一起,解決了春藥的苦惱後,夜語昊就一直留在天元賭坊後院的廂房中。而賭坊也因為無帝親自來臨,驚起所有在京 師中的下屬,紛紛來拜,自然一切都以最好的來招待。廂房內雲母屏開,珠泊迤邐,柔軟的地氈又松又厚,絢爛華美,桌幾椅櫃佈局奇勝,一 杯一盞莫不匠心獨具,極盡巧思,卻奪不走室主人的半厘風采。
紅衣少女隨情與紫衣少女文書隨侍在則,一人研墨,一人薰香。兩人都是蘭心蕙質,解語生香的妙人兒,何時開口何時閉口都自有分寸,因此 夜語昊此次下山便將二女帶在身畔,而將旭、劍那兩個呱噪無比的侍衛留在山上。
沾了沾墨汁,試試濃度,示意隨情繼續墨下,夜語昊提著筆皺眉沈思。
柳殘夢,即將接任武聖一名的人,為何會這麼湊巧地出現在京師?
為何又那麼湊巧地在八大胡同與自己相遇?
他能如此成功地潛入京師而暗羽一直都沒發現,是他們以前一直隱瞞著實力?
又或是與神仙府聯手?
……
不管是哪一點,都是非常讓人頭痛的。夜語昊低頭在宣紙上塗抹著,始終想不出個兩全的方法──的確太難了!以一已之力,是對抗不了兩方 的,要聯合的話,那兩方也全都是信不得的。
三方不論哪一方有所動靜都會讓另一方坐收漁利,想要聯合另一方又信不過對方。結果就是數度聯盟又數度背棄,每方都與另兩方合作過,但 也都因心機太深,信不過對方,而在最後作罷。
似乎與百年前的狀態一樣呢。他開始苦笑了。百年前,無名教握有江湖所有的力量,武聖莊掌控了天下的民心,可是最後,江山卻落入了當今 帝家軒轅氏。
都已經百年了,還不能停止干戈嗎?嘆息著,他收起了最後一筆,端詳自己所寫。
「瑤草一何碧,春入武陵溪。溪上桃花無數,花上有黃鸝。
我欲穿花尋路,直入白雲深處,浩氣展虹霓。
只恐花深裡,紅露濕人衣。
坐玉石,依玉枕,拂金徽。謫仙何處?無人伴我白螺杯。
我為靈芝仙草,石為朱唇丹臉,長嘯亦為何。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歸。」
一闕水調歌頭吟到此,心下不由有幾分癡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隨後門便被推開。
進來的自然是日君。只是他的臉色不怎麼好。
「帝座,暗羽來報,柳殘夢已在上月正式接下武聖一名,只是至今尚未對外宣佈,表面上武聖莊還是老莊主主事。」
瞄著他的臉色,夜語昊揚揚眉。「還有嗎?」
「有,靖南王爺退出暗流首領之職,專心政務。因他後繼無人,此職轉向祈世子。」
夜語昊聞言失笑,難怪日君的臉色這般難看,祈王府中他可真是受了不少氣,看來無名教與神仙府就算沒有百年恩怨,這另類的樑子也是會結 下的。「日,著月不用再潛伏下去了了,找個籍口休夫或被休都可以,不必因為世子身份轉變而想繼續留下。雖然世子一直未與你們對上,尚 不知你們身份,但軒轅帝可不得輕忽。」
日君聞言唇角一動,有話想問,但見著二侍女在旁巧笑倩兮,話動唇邊還是轉了個話題。「軒轅帝今日早朝後便微服入醉夢小榭。」
「醉夢小榭?」夜語昊示意隨情將桌面的字收起,重鋪了一張宣紙,淡淡一笑。「看來今天會很熱鬧了。」
醉夢小榭今日確實熱鬧,先是方方掌燈時分來了一位姓宣的大客人,包下了二樓的雅廳,將小榭中的紅牌幾乎都攬去了,草草估計,醉夢小榭 今日的收入就已損失數千兩銀子了,而那個十七八歲的被人稱為指天椒的小姑娘居然悶不吭聲,一點也不抗議,甚至連自己都去陪客了。於是 所有的新熟客人都只有灰溜溜地摸摸鼻子,按捺下想看好戲的心情。當然也有不少人不識相想上前找碴,不過那宣大公子帶的保鏢實在不少, 個個精氣神充足,高頭大馬地胳膊一插站成一排,沒多少人想自己找扁。
接著是花柳界中名氣大過武林中名氣的殘夢公子也上了醉夢小榭。那些等看熱鬧等得已經失望了的客人們再次提起精神張大眼睛,想看看這兩 個都一樣大牌的客人架上的情景。偏偏柳大少爺與宣大公子竟是一見如故的樣子,說不了三兩句,你拍拍我,哈哈哈,我拍拍你,呵呵呵,一 副感情好得不得了的樣子,再次讓大家失望透了。不過那些識貨的人可就看得心驚膽顫了──被殘夢公子的般若手拍了那麼多下還能笑得出, 這宣大公子定非常人,而柳大少爺在帝王絕學下沒有齜牙咧嘴,那更是難得了。
所以,當第三個走進來時,客人已經跑了大半了,第三個客人也沒什麼出奇,白衣繡旭日,碧佩腰間飾,一張清秀溫文的臉上,童叟無欺的乖 巧。他也沒幹什麼事,只不過一進來就碰壞了五扇門,七張桌,不小心踢斷了上樓的梯子,不過人家是不小心的,所以也掌櫃的也沒怎麼樣, 只是帳房先生臉色慘了點,心疼地望著裝修門面用的,特別從雪山一處叫迷夢谷那裡運來的黑杉樹的殘骸,心下算盤打得劈叭響。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老夫子這話,當浮一大白!」穿著寶藍色蘇繡長衫的柳大少爺見著日君便哈哈大笑,一彈指,手上的白玉杯就 拋了出去,偏又速度極慢,似是有隱身人奉在手中款款送上似的,一格一格地挪,看呆了剩下看熱鬧的客人。
日君知那杯子速度越慢勁道越強,且玉質脆弱,力道用個不好碎裂開來,丟臉的就是自己了。當下也不敢怠慢,張開修長白皙的左手,微微一 招,玉杯速度突然加快,到了他手上時,卻成了旋繞,一圈又一圈,宛如耍雜的在頂碟子一般。柳殘夢加在玉杯上的力道是至剛的,若日君以 同樣至剛的手法迎上,定是杯破酒濺的結局,但他以至柔之力,避開正面交鋒,將杯子控制在手心中,等柳殘夢所附之勁消失時,杯子自會完 好地落在他掌心。
杯子勁力終於完全消融,日君拿下杯子,低頭一看,嘆道:「好一杯美酒!」便仰頭飲下,實則借袖子遮掩,暗自將酒傾入袖中的暗囊。一般 人若在這種狀態,會以為接下酒杯就是勝了而飲下美酒。但日君自知面對的是武林中最奸詐的三隻狐狸之二,處事便更謹慎上數倍。
輕輕一彈,酒杯又飄回柳殘夢手中,日君笑得很乖巧。「武聖親手斟的佳釀果是美味,但本君不勝酒力,還請武聖手下留情。」
柳殘夢被點破身份也不著惱,接回杯子一笑,手上再倒一杯。「非是在下對君座不敬,不過在下這杯可代替這位宣兄代罰的,罰君座讓我們久 等之罪。」說著,酒杯自手心中猛彈而出,攻勢如箭,卻在接近時變得緩慢又沈重。
日君暗自眉頭直皺。這次是剛柔並濟,若再用上次的方法,兩種力道互起作用,酒杯就會一直旋轉而不肯落下。當下在杯子墜於眼前進,伸出 兩手微合住杯子,使出不同勁力,以左手的陰柔抵消杯上的陽剛,右手的陽剛抵消杯上的陰柔,不一會兒,杯上力道逐漸融為一體,他左手扶 住杯沿,右手捏住杯身,安穩接下。「本君確是不勝酒力,武聖就莫再為難了。」
柳殘夢笑吟吟地。「無三不成禮,這第三杯,君座還是請笑納吧。」邊說邊斟上了第三杯,隨手一拋,似是毫不費勁,那杯子越歪歪斜斜,不 成直線地向日君飛去。
這下日君可是滿腹怨氣說不出了,瞧那來勢全無重心,顯是混合了數種隱晦不明的勁道,而且杯子上隱帶細痕,也不知是柳殘夢故意的還是無 意造成的,就算自己成功接下,那杯子還是會破裂開,當真有點傷腦筋了。想起夜語昊臨走前的交待,雙手交錯,凝氣成團,輕揮向杯子先護 住杯身,接著十指連彈,各發出不同勁道,有的更向,有的消勁,有的護杯……這次花了更久的時間才成功讓杯子完美降下,日君極快地『飲 』完酒,將破杯拋回柳殘夢,笑笑一語。「武聖好意,本君心領。」
柳殘夢自知若接下來,就得一直運勁護著這個自作自受的杯子,不然破了難看的就是他。不過他既然是老狐狸,自也有他的辦法,接下杯子後 誠懇一笑,便將杯子擲於地上,摔個粉碎。「君座尊貴,用過後東西豈容他人來染指,還是別留下的好。」
杏色長袍攀龍附鳳,手搖描金彩扇的宣大公子直到此時才合扇讚了聲好。「能在日君身上見識到無帝的陰陽乾坤手,今日真是大開眼界了。沒 想到日君與無帝的交情竟是這般好,連武學都能私下相授。」含笑說完後又打開扇子扇了幾扇,目光之中大有古怪。
柳殘夢揚揚眉。「原來這便是陰陽乾坤手,在下當年曾見過帝座施展此法降服太史絕的『蓬萊第一』手法,難怪有如此神通奧妙了。君座不愧 是帝座的第一心腹,呵呵……」
「武學一事,殊途同歸也是不什麼奇異之事。」日君聽得他們明諷暗刺,著實不悅,乾脆罵他們少見多怪。「兩位話說完了,酒也敬完了,是 否該容本座說說了。」
「小兄弟,年紀小小說話別這麼衝,我們可沒限制你說話啊。」──只不過讓你忙得沒空說話而已──軒轅逸說完這句話也覺得自己好像不能 說得這麼理直氣壯。
決定了,一定要討厭這個笑得亂七八糟的傢伙!竟敢直接點到他的痛處!!日君心下發誓。「抱歉,那是本座會錯意了,誤將兩位的好心看成 驢肺。不過本座今日前來,卻是為帝座送帖子的。兩位身份尊貴,帝座亦不敢輕侮,特命本座親手送來,面子該夠大了吧。」沒好氣地念完外 交辭令,還是忍不住加上了最後一句,日君手下一動,兩張帖子如弱柳隨風般輕飄飄地滿空亂舞了過去。
柳殘夢與軒轅逸同時伸手一招,招過寫有自己名字的帖子,又同時苦笑。
「帝座還真是有幽默感啊。」
說完,相看一眼,自知對方那張帖子與自己的相差不大。
日君倒是沒見著那帖子的內容,聞言探眼過去,大紅泥金帖中除了封面的名諱之外,內裡只有一張畫,一個小人頂著個比他還大的骼子。雖只 是草草數筆,但那小兒一個笑得老實敦厚,一個笑得神采風流,與接帖之人不說形似,神似總有七八分。
軒轅搖搖扇子,放下金帖,自有人從旁接下。「帝座欲擺賭局,我們自是無不從命了,但不知這天下一賭,可有與之相配的賭注?」
「有,帝座希望兩位能拋開自己的地位名頭,輸者以私人身份聽令贏者一月的命令,不牽涉各人所屬地位。」
軒轅眼睛一亮,笑了起來。「這可有趣了,不知柳兄意下如何?」
柳殘夢目光一轉。「有何不可,不過如是在下贏了,可不敢令宣兄為僕。對宣兄的賭注,倒想換一個。」
軒轅與日君沒想到柳殘夢會放棄這個機會,都望了過去。「柳兄想換什麼賭注?」
「用宣兄的千葉回天果賭上一賭。」柳殘夢看起來還是老老實實,笑起來也是老老實實,卻聽得軒轅『啪』地一聲收起紙扇。日君劍眉軒動, 瞪了過去。
千葉回天果,千葉一果,是傳說中洪荒時期的異種。不易長成,即要有烈陽日日照射,又要有寒泉陰柔之輔,每年長一葉,百葉時結果。果實 初生,充滿奇毒,非夢魂冰霧中和不得解其毒。那夢魂冰霧性質極陰,不可能出現在烈日之下。但若無夢魂冰霧,這千葉回天果也只是廢草一 株。中和之後,果實便會發生變化,毒性淡去,藥性漸濃。卻到千葉之後,果實中毒性才完全消失,成為起死回生的千葉回天果。
天地異寶,雖是難得,但令軒轅與日君變色的原因卻是──那千葉回天果正是天地間唯一能令夜語昊恢復武功的奇寶。
更重要的是,柳殘夢說出此話,顯是已知道夜語昊武功盡失一事。
「如何?宣兄?」柳殘夢似不知自己說了什麼,只是『誠懇』地看著軒轅逸。
軒轅微一低眉,再次笑著搖了搖扇子。「柳兄執意如此,也無甚不可。只是真沒想到柳兄竟是如此有趣之人。」
柳殘夢神色如常,看不出有什麼變化。日君聽得他們話中似有玄機,糊裡糊塗,也不好細問。
◎
「柳殘夢換了賭注?」夜語昊聽到此事也神色微變,抿著唇沈吟不語。顯在想著柳殘夢有什麼心思。
日君倚在窗前,看著醉夢小榭。月后端坐椅子,品嘗香茗,暗羽不住地打量著夜語昊,大約還是無法接受他失去功力一事。隨情與文書在旁靜 立,人員齊集,與數月前無名山上那一幕相似,只是換了個地方而已。
暗羽悶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開口。「帝座,我們是你的心腹,這是歷代的規定吧。」
夜語昊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走過去,像拍小孩子一樣拍拍他的腦袋。「安靜點,別吵我。反正你們都來了,我今天一定會跟你們說個清楚。現在 讓我好好想想。」
「等你想好了我們還能聽到什麼實話?!」這下連日君都要抗議起來了。
「本座這麼沒信用?」夜語昊有點不爽,在見到三人同時點頭時,化為苦笑。「真的這麼沒信用?」
三人再次用力點頭。
「帝座下山前說得那麼鄭重其事,到頭來我們還是被蒙在鼓裡玩……這種信用,不要也罷。」月后淡淡說著,放下茶盞。
「至少你該告訴我們你與軒轅氏之間的鬥爭還有你是怎麼失去功力的,這些是為人下屬最該知道的事吧。」暗羽與日君一人半句,輪流逼供。
夜語昊早知這三人同時到來,是不會放過自己。繞了幾句,證明自己法眼無差後,也就不再作無謂的掙扎。
「其實也沒有什麼。無名教與帝家恩怨已久,明爭暗鬥,自是尋常。師傅也在暗中與帝家每年一次暗中相約。然後有一年,九王爺──上一任 的軒轅帝雖才高智絕,卻體弱多病,不是習武的料子,代替他與師傅應約的是九王爺──提議說雙方下代都已長成,需要磨練,於是師傅帶著 我,九王爺帶著軒轅逸一同應約,上一代的打上一代的,我與軒轅也開始長期對抗的起點。」
「那帝座的功力是怎麼消失的呢?」三人最關心這一點。
「五年前……」夜語昊瞇起了眼。
五年前,他接任無帝之位,第一次出現在世人面前,武聖莊技壓四座,連敗武榜之人,平息神仙府與無名教之爭,博得天下第一的稱號。但那 一戰他也負傷甚重,只是強忍下去而已,斷續休養兩月未見好轉,以至後來那一年一度的相約一敗塗地,再次受侮。也就是在那次,軒轅察覺 此事,傷了他奇經八脈,以陰損手法廢了他的武功。
事過境遷,他也不想細說此事。只粗略提起。日、月、暗三人聽得自是大為不滿。但瞧夜語昊的神情,想起此事顯是讓他甚為不快,也不多問 ,目光都轉向暗羽,想著明查不可得,讓暗羽暗下探尋一番也成的。
夜語昊豈會瞧不出他們的心思,但想此事知道的人不多,量他們也打聽不出什麼來,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不管了。心下不甚愉快地因眾人的追問 而想起了當年的情景……
一個十歲,一個十二歲,都是才冠天下的天之驕子,未遇上挫折,百年的恩怨,對他們來說也不是那麼明確的事,只是知道,從那一刻開始, 那個與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人就是自己終生的對手了,一定要打倒他們為止……
小小的年紀,就會笑裡藏刀,笑咪咪地接近自己,不理他冷著臉的樣子,開心地與他談著師傅與九王爺之間的招勢如何,這一招用得如何之好 ,那一招用得如何之巧,聽得他快失去了防備之心──是第一次有人用平等的語氣跟他說話的,日月暗只能用下屬的語氣,師傅卻是高高在上 還稚嫩的他,不知道百年的沈重,以為可以相互成為欣賞的敵人……這也是第一次的愚蠢行為,結果是讓他背後多了長長的一道傷,從左肩直 到右腰!
第二年,那人很誠懇地向他道歉,賠罪,他也學會笑吟吟地對著他……第三年……第四年……
每一年,都是一堆憤恨的回憶!屈辱的印記!或許在第一年輸了之後他就在心裡有了妨礙。每次可以勝時,總因不及他之狠毒而功虧一簣。到 五年之前,更因受傷之故給了他有機可乘……那之後,他就再也不曾應約了……
但是,今次他是不會再輸了。夜語昊端起茶杯微微笑起。
賭上命的人,是不會輸的……賭局只是第一步!
「賭局,只是第一步……」醉夢小榭中,杏袍人搖了搖扇子,自顧自地笑了。
「第一步……」驚雁閣中,藍衫人仰頭望月,低嘆出聲。
◎
天元賭坊天下第一賭的消息由當日在場的客人們傳了出去,轟動武林。天下豪傑齊齊往京師趕來,就怕慢了一步趕不上這天下盛會。據官家與 私坊不完全統計,五日之內,武林中八十七對正要架上的冤家同時罷手,或握手言和或改日再戰,十七對新人新婚之夜在馬上渡過,五位壽星 帶著門人一同上了馬車。官道上跑死了六百九十五匹馬,地薄三寸。京師一帶房價上漲,連民房亦租出甚多,五日內,物價狂飆直至官府出面 干預……
武林逸聞史稱,這是自百年前軒轅稱帝,無名教始祖南下苗疆與當時南面稱尊的邪教血欲門門主決戰十八峒之後最大的新聞。蓋因現在天下便 操之於此三子手中,喝令一聲,天下俱動。然三家恩怨牽纏百年,勢成水火,不得並容,只是無論哪一方先動,都會讓第三家漁翁得利,聯手 又是互信不過,數度背叛。現三家第一次齊聚,或許天下大勢在這一賭之後便將天翻地覆!到底是盛世的到來還是亂世的起因,卻是無人能料 得中……
九月十七 庚午日 成
天元賭坊,醉夢小榭,驚雁閣──閉門謝客,歇業一日。
尚有不知情的遊客上門,見歇業大是不滿,但見著門外三丈密密麻麻地圍滿了神色不善的世家公子,綠林大豪,武林耆老,大內御衛……等等 等等一大批人之後,只有乖乖等著看熱鬧。
真正能進得天元賭坊的人,實在不多。或有不識相,自認為有名而想闖入的人,在見到連天下第一莊武聖莊主,紅袖添香暗銷魂以及無名教月 后也都在門外等著的時候,若天下還有人想要闖進去,那無帝天下第一人的稱號就該轉給他了。
武林戰事史 卷十二 賭戰史 三百七十二頁
時:大德奉天三年九月十七日至二十日
對戰方: 無帝夜語昊 武聖柳殘夢 奉天帝軒轅逸
評語:天下皆驚
以下:空白(拒登)
備註:太過複雜,以見證人離塵老人說法,三日之內,此三人完遍了天下賭法,其間勾心鬥角,每一步之下的玄機,若要詳細寫出,非五百頁 不可得。且此局只是一個起因,局在戰外,三方真正比拼的地方是在賭坊之外的天下!在日後的數年,才見識到這一場賭博的意義!
結局:另看武林戰事史二千三百六十五頁
天元賭坊閉門三日,群豪在外等了三日,直到第三日……
序
清風明月,素影分輝,美麗的夜晚卻沒有與之相符的事情。
踢了踢腳下少年,一身血污,髒得不成樣,連臉都快看不清,錦衣少年劍眉得意飛揚,想了想,掩鼻蹲下身子。「喂,還行吧?」
少年動了下,長睫微顫,好不容易才睜開眼。一見到錦衣少年,目中頓時迸裂出極度的恨意,若要用話來形容,便是倒入五湖四海也填之不滿 。
「還活著啊。」有趣地笑笑,錦衣少年雙手托腮,卻碰到臉上的淤青,痛得立起身倒吸口氣,當下生氣地又踹了地上少年一腳。
「今次你輸我一著,不過我贏得也很辛苦……」
錦衣少年咬著唇笑了。
「難得有人跟得上我……」...
商品資料
出版社:威向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03-08-05ISBN/ISSN:9867709128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