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繽紛的童稚風景 / 徐照華教授

玉姑囑咐我為他兩位兒子的詩畫集《繽紛》寫序。

這本《繽紛》詩畫集所收輯的是他的寶貝兒子黃家兄弟的作品；童詩部分，大半是弟弟黃詣所撰寫的，哥哥詣典當然也寫了一些；至於繪圖部分則全是哥哥詣典所畫的。兄弟合作無間，詩與畫相應互衍；彩繪了他們豐富人生中的童稚風景。

兄弟兩人的作品風格其實是不同的。哥哥詣典的詩中，流露的是新鮮活潑的意象與情趣：如〈夢〉中的世界：「我在玩溜滑梯／……突然出口有個轉彎處／我飛了起來／掉進食人花的嘴巴／／我夢見／得到許多聖誕禮物／每個禮物打開／都爆出彈跳娃娃／／我夢見／……前方一隻手／交了一封信給我／我接了過來／姊姊突然叫道／你搶我棉被幹嘛／／我夢醒」，從夢境到夢醒，不但切換自然，轉接流利，一如精敏的動畫；而動態情境的生動摹寫，想像羽翼的活潑瑰奇，直似宮崎駿筆下的神秘幻境。再如〈PARTY〉寫食物在廚房開PARTY：「先是三色椒五彩繽紛的跳躍／肉片跟隨三色椒飛舞起來／水果整整齊齊的在盤子上休息／甜點由冰箱出來伸展身材」短短一首小詩，意象卻如此豐富，容量如此之大，由動而靜，彼此互映成趣：而廚房炒菜的的畫面，又是跳躍、又是飛舞，尤其生動傳神。

弟弟黃詣的詩則呈現著另一種長處，雖然詩中的形象也一樣豐富生動，但他卻善於抽象的思維，幾近於哲理的冥思。如〈空白〉一詩：「空白是有創意的／它可以被彩虹捲過／也可能在黑白領域飛翔／做漫畫的背景／也可以寫字／空白」，儼然是《老子》「有生於無」萬物發生論的體會。如〈水〉這首詩：「靜止不動／像得道的高僧／逆來順受／不管如何分裂／都會再度結合／總是接受任何事物／並與它／合而為一／／水是生命的起源／默默的犧牲／創造一切……」，寫水之善利至柔，也是《老子》「上善若水」深刻哲思。

而《火》的描述也是頂精彩的，看他如何寫火的利弊：「煮熟食物／燒燬物品／引起火災／燃起爆炸」（注意他的動詞變化），再看他如何寫火苗竄燒，火勢蔓延：「是一個神秘的舞者／跳著神奇的舞蹈」、「又喜歡增加舞伴／偶而／也會自己跳支獨舞／有時／容易控制脾氣／常常／不易掌控／幾乎所有的來賓／對他提出邀請／她都來者不拒」，最後看火如何止於水：「但是／她永遠只拒絕一個人／那就是隨處可見的水」。小詩人的觀察不但面面俱到，他的意象又且豐富多變。詩的創作主要是以感官的直覺為主，感官的直覺又以觀察為基礎，透過觀察，且是生活的觀察，方能激發其想像力，進而表現其創作力；感覺形象是隨時在與意識交融互涉的，換個角度說，精神意義也隨時都在尋找適合它的感性對象，並附麗在那感性形象中。黃詣的詩雖以抽象細密的概念思考為特色，卻都能化為具體情境的描寫。讀詩，不僅探求其精神意義、概念思維的內涵，最重要的是要品賞其感性形象如何表達。

而最令人激賞的是這「拉麵的榮耀」了：我一出生／就在許多兄弟姊妹的身旁／有一個比較聰明的麵團／告訴我／身為拉麵的榮耀就在／被人們吃進口中的那一剎那／天天看了許多兄弟姊妹／被拿去煮／但／我還是不懂／終於／一天／輪我上場／被吃進口中的那一剎那／我終於明白／拉麵的榮耀是什麼了（〈拉麵〉）這種身份自證的體驗，有著海明威《老人與海》老漁夫的影子，卻又出以動畫繪本似的生動活潑的情節、戲劇性的畫面，所以一種深奧的人生問題就那麼明白易解的呈現，且充滿了鮮活可愛的童趣，確實是篇晶瑩奪目的佳作。

讀了這些詩歌，也看到他們繽紛的童年風景，這讓我想起了歷史上「二陸初來俱年少」的陸氏兄弟及「有筆頭千字，胸中萬卷」蘇家昆仲，我們也虔誠祝福黃家兄弟倆，希望以他們的彩筆，繼續傳譯出深邃動人的人生密碼，譜寫出跌宕、奔放的絢麗歌章。< 節錄原文 >

2011.01.15 台中市

──刊載於 2011年四月號《明道文藝》

2010‧新竹市 陳玉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