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氣候讓人捉摸不定,原本晴朗的天氣,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廣闊的草原上矗立著一座氈帳,四名男人淋著雨,在外頭警戒、護衛。
帳裡的男子步步逼近女子,將她逼到了毫無退路的角落,伸長手臂,將她困住。
「朕要妳。」
「我不要!」
「朕要妳!」他攫住她的雙臂。
「我不……唔……」她的話語被強吻打斷。
一會兒,他離開她的唇瓣,沉著臉,堅決的開口,「到朕的身邊。」
她喘著氣,驚慌的看著眼前的他,這樣的他是她從來不曾見過的,他的眉宇間隱約流洩出掙扎,眼底卻又閃爍著灼熱的光芒,口吻透著一絲害怕……
眼看她沉默不語,他心生懼怕的搖動她,「回答!」
她多麼想相信他……她幾乎要相信他了,但是他當初的決定不似如今的渴求。
「不……」她搖頭,否決了他的說法。
他加大攫住她手臂的力道,額頭抵著她的,聲音裡充滿慾望的低喃,「朕要妳!朕日日夜夜想的都是妳,已經到了快要發瘋的地步。」
「你要的是王福娘,如今她不在了,便拿我當替身,我不是替身!」
「妳當然不是。」
「你在我與王福娘之間,選擇了她,如今只因為她薨逝了,你才想要我。」她苦笑一聲,「你已經是皇上了,不需要踩踏著別人來成就自己,這世間沒有人能在你之上。」
他看著她的眼睛閃過一抹痛楚,激動的咬了咬牙,嗓音低啞的說:「朕不需要利用妳,朕從來就不想利用妳來成就自己,只想妳陪伴身側。」
「皇上的後宮裡有許多妃嬪可以陪伴你,不差我一個。」
「就差妳一個!」
她一臉愕然,直瞅著他。
他乘勢輕啄了下她的唇,柔情的傾訴,「就差妳一個……只有妳,才是朕最想要的。」
「若真如你所說的……又為何選擇了王福娘?」她的心有些悸動,卻又存在著不信任。
他知道她的心底有個天大的疙瘩,他必須要拔除它,於是無助的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的愛撫她的臂膀。
「不管以往如何,現在才是開始。」
他此刻的身分是帝王,從古至今,不論是什麼原因,帝王的後宮裡從不缺女人,現在他能說只要自己一個,但是明天太陽升起之後呢?
他還能保有那顆只愛她的心嗎?
縱然她的心依然被他左右,佔滿了他的身影,但是她能與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的愛嗎?
「皇上……」
聽見她沉斂的嗓音,他的眉心不自覺的微蹙,俊顏一沉。
「兩個月後,民女便是平煜的媳婦,這是定好的親事。」
擱在她手臂上的五指發狠的握緊,緊得幾乎要掐進她的皮肉裡,他的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說:「別逼朕用這位置壓人。」
當心愛的人將要被人搶走時,初時的設身處地與多慮都會被拋到九霄雲外,一切都變得自私。
他傾身向前,俊美的臉龐離她好近,深邃的黑眸變得混濁。
「此生此世,妳只會是朕一個人的!」
※※※
「等等我啦!等我……」
嬌嫩的聲音在空曠的林子裡迴響,四周的景致一片雪白,地上積了厚厚一層白雪,腳踏下去會形成一個深及小腿肚的窟窿,很難再拔出來,行走起來格外困難。
前方幾名男孩在雪地上走走跳跳,嘻笑打鬧,朝樹枝光禿的林子前進,就是沒人想理會跟在後頭的女孩。
「不要走這麼快啦!等等我……我也要看兔子窩……等等我……」她嬌俏的臉蛋佈滿焦急,使出渾身的力氣想要追上他們,深怕自己跑得太慢,落了單。
大夥原本要在太液池裡滑冰,但是不知道誰突然提及在林子裡發現了兔子窩,當下冰嬉變成了抓兔子。
眼看所有的人都走上了湖岸,剩下她一個人還在湖中央跟雪堆奮戰,更加著急。
「哥哥,你等等我呀!等……等等嘛!好累……」
幹嘛都不等她?
她也想看兔子窩,也想抱抱小兔子。
正當她停下腳步,雙掌撐在膝上,大口喘氣時,有人從林子裡走出來,下了岸,往她這兒走來,後頭還跟著一名下人。
她將埋在雪堆裡的腿拔出來,卻因為重心不穩,小身子直挺挺的倒向雪地,身上珍貴的狐裘沾了許多雪花,「哎喲!」
「妳怎麼這麼狼狽?」男孩蹲在她的身旁,伸出手,輕而易舉的抱起她,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
她看著對方,噘起瑩紅的小嘴,嘟囔道:「你和哥哥都不等我,我也想看小兔子啊!」
「誰教妳的動作這麼慢?」他背過身子,微微蹲下,「上來吧!我背妳。」
一旁的下人嚇壞了,重重的倒抽一口氣,急忙出聲,「主子,萬萬不可啊!」
「哪兒不可了?」他睞了下人一眼,稍嫌稚氣的俊顏不怒而威,那雙眼透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尊貴。
「太子爺是萬金之軀,將來要登基為帝的龍子,怎麼可以彎腰讓人騎在您的背上?」
男孩正是當今皇帝之子,樊天胤。
五歲時載入皇儲之列,從此當今皇帝開始以儲君之位教育樊天胤,他雖然仍有些稚氣,但是天資確實聰穎,只要稍微提點便能融會貫通,也深得皇帝的喜愛,對他的期待更高,私心的在他身邊安插能用且忠心的臣子。
「登基為帝?」男孩嗤之以鼻,「這可難說。」
「主子!」樊天胤被立為皇儲之後,內侍省派在他身邊專責伺候的太監惶恐不已,雙膝一軟,跪在地上,「主子,您這位置會坐得穩穩當當的。」
「哼。」他轉頭,朝女孩指了指背部,「還不上來?」
「可是……」女孩看見太監驚慌的表情,也有些遲疑。
「主子,讓奴才背蝶舞小姐吧!」
「多事!」樊天胤指著身後,催促道:「還不上來?再拖拖拉拉的,我可不管妳,自己去看兔子窩了。」
「別扔下我!」宋蝶舞急忙趴到他的背上。
他的手肘勾住她的膝後,站起身,「真是個麻煩精。」
背上多了個人的重量,讓樊天胤踩進雪地裡的步子陷得更深,走得有些吃力,更遑論這會兒天寒地凍的,吸進肺裡的空氣稀薄又冰冷,才走一段路便微微喘了起來,但是男人的自尊與驕傲不准他示弱,就算使出吃奶的力氣,怎麼都要走上岸。
趴在他的背上,她的胸膛很快便被他身體的溫度熨暖。
而他也感受到了背部傳來的熱度,她的身子軟綿綿又熱呼呼的,還有淡淡的香味,柔軟得像是剛出生的小兔子。
「哥哥都不管我了,你怎麼還回來找我?」她嬌嗔的開口。
他笑了,卻故作嚴肅的說:「我確實也不想理會妳,但一想到妳要是凍死在這太液池裡,往後每年在這兒舉行的冰嬉就得改到別的地方,又覺得不能不管。」
「為什麼要改到別的地方?」她天真的問,冰冷的小臉蛋在行進間有意無意的廝磨著他已有些男人輪廓的臉頰。
他感受到心房因為她而劇烈的震盪,「因為會聽見一個笨死了的小女鬼可憐兮兮的到處喊著:等等我啦!等等我啦!禁衛隊肯定會嚇死,箭一射偏,萬一射中父皇,驚動龍體,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宋蝶舞愣了下,羞紅了臉,掄起小拳頭,捶打樊天胤的肩膀,「你真討厭,笑我!」
「這個討厭鬼可是不顧身分的背妳。」他輕啐一聲,沒好氣的說:「好心沒好報。」
他走到岸邊,右腳使力的往地上踩踏,膝蓋一頂,身子一擺動,上了岸,然後將她放到地上,大大的吸了口氣。
「妳……」他皺起眉頭,指著她,半晌才又出聲,「這個胖娃兒,是不是又貪吃奶皮薄脆餅了?怎麼變得這麼重?」
她睞著他,咬著指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笑臉,怯怯的點頭,小聲的說:「嗯。」
「妳這丫頭還真吃不膩那張餅。」
「好吃嘛!」她露出甜蜜的笑容,伸手從懷裡拿出折疊好的絲絹,獻寶一般掀開,裡頭只剩半張的餅皮因為剛才讓他背著的關係而裂成好幾塊,她拿起一塊,遞到他的面前,「你要不要吃?奶娘特地為我烤的。」
一旁的太監看得心驚膽戰,雖然這女孩的身分也算嬌貴,但是與儲君相比,好像雲泥,怎麼能讓太子吃這種被壓爛的餅?
樊天胤有些詫異的盯著眼前的餅,再望向她。
「嗯?」宋蝶舞一臉認真又無辜的表情,眨動雙眼,期待他接過手裡那張變形又軟趴趴的餅皮。
她單純得像張白紙,在她的身上看不見宮裡為了爭權奪利所延伸出來的勾心鬥角,自己有什麼也想分享給別人,在她的世界裡,沒有地位、尊卑之分,好像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在她的身邊,很舒心,也能活得很坦率。
發現他沒有接過去的動作,以為他不想吃,她有些失望的垂下手,沒想到手腕卻被拉住,只見他低下頭,往她手中的餅咬了一口。
「好吃嗎?」她等著他的稱讚。
「嗯,還可以。」他微微點了下頭。
她看了,不禁樂開懷,「再給你一塊……」
「妳自己留著吃吧!」他阻止她,動手將餅包起來,「妳還要不要看兔子窩?動作再慢一些,兔子窩裡的小兔子被其他人抓走,我可不管。」
「不行!小兔子不可以離開娘。」她心急的說,往林子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