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像幽靈,忽隱忽現又捉摸不定,
讓人驚慌得想逃開,也誘人盲目的緊緊貼近!
瓊瑤突破寫作風格,最具懸疑氣氛的經典名作!
瓊瑤親自挑選
10大愛情代表作
失去愛以後,才知道能夠被愛有多麼幸運,
而這一生能有機會愛你,又是多麼值得珍惜……
一看到這棟房子,方絲縈就再也移不開視線。被大火燒毀的屋子吸引她靠近,而木牌上那四個字──「含煙山莊」,竟令她悲傷得想掉淚!
突然,牆角浮現一個身影,方絲縈嚇了一跳,但她立刻知道是柏霈文,她當家教的柏亭亭的父親。曾經,他是含煙山莊意氣風發的主人,如今卻是在回憶中失去雙眼的男人。
望著他無助的雙眸,方絲縈慌了,她放棄美國的優渥生活而留在台灣,真的只是為了亭亭,那個親生母親含煙早已化為鬼魂的女孩嗎?
她真不該和柏家有牽扯!她應該走得遠遠的!
然而,柏霈文眼中的懊悔和憂鬱拉住了她。她想知道,他那些無窮無盡的痛苦從何而來?為何每天夜裡,他都在這座愛情的廢墟裡徘徊……
作者簡介:
瓊瑤
本名陳喆,一九三八年生於四川。
瓊瑤從小即接受古典文學的洗禮,九歲便發表第一篇小說〈可憐的小青〉;十六歲時以「心如」為筆名,於《晨光》雜誌發表了小說〈雲影〉。
二十五歲時,瓊瑤在《皇冠》雜誌上發表她的正式出道作《窗外》。故事中的「師生戀」情節在當時雖充滿爭議性,卻成為暢銷超過百萬本的話題之作,而她浪漫華美的文風和高潮迭起的劇情,也從此風靡了整個華文世界無數男女!
瓊瑤已出版六十五部作品,部部膾炙人口!甚至有人盛讚:如果沒有瓊瑤,這世界上將只剩下現實的愛情!她的作品也創下被改編次數最多的紀錄,幾乎每一部作品都曾被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更捧紅了許多知名演員!瓊瑤也參與影視製作,不但主題曲都由她親自作詞,後期並嘗試編劇,其中《還珠格格》系列更在華人社會掀起了一股空前的「還珠熱」!
愛情是每個人生命中永遠不變的課題,在忙碌、疏離的現代社會中,瓊瑤的小說將帶給我們的不只是愛情的美麗藍圖,也是每一顆寂寞的心最渴望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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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方絲縈走上了那座橋。
站在橋欄杆旁邊,她默默的望著橋下的流水。橋下,河道並不太寬,但是,遍佈著石塊和小鵝卵石的河岸卻佔地頗廣。溪水潺潺的流著,許多高聳的岩石突出了水面,挺立在那兒,帶著股倨傲的神態。流水從岩石四周奔流下去,激起了無數小小的泡沫和洄漩。五月的陽光遍灑在河水上,閃耀著萬道光華。那流水琤琤淙淙的奔流聲,像一支輕輕柔柔的歌。
站在那兒,方絲縈佇立了好一會兒。那流水,那泡沫,那岩石,和那洄漩都令她眩惑,令她感動,令她沉迷。她撫摸著橋欄杆,她深呼吸著那郊外帶著松、竹、泥土混合氣息的空氣。然後,她慢慢的向橋的那一邊走去,橋的那一邊已遠離了市區,一條寬寬的泥土路向前平伸著,泥土路的左邊,是生長著松林、竹子的山坡。右邊,是遼闊的田野,以及疏疏落落分佈著的一些小農舍。
走過了橋,她回頭看了看,橋柱上刻著:
「松竹橋
民國四十四年重建」
她微微顰眉,「松竹橋」,名字倒不錯,但是,為什麼不用木材建造呢?水泥的橋多煞風景!不過,這是實用的,她可以從橋這邊的泥地上看出車痕頻繁,這兒是台北市的外圍,許多有錢的人不喜歡台北市的繁囂,反而願意結廬於台北近郊,何況這兒是出名的風景區呢!她相信再走過去,一定可以發現不少的高級住宅,甚至樓台亭閣,畫棟雕樑。
她走過去了,幾步之外,路邊豎著一塊指路牌,上面寫著:
「松竹寺」
牌子上的箭頭指向山坡上的一條小徑,小徑兩邊都是挺直的松樹。松竹寺!這就是那座小有名氣的寺廟,很多信徒、很多遊客都常去的。她呢?也要去看看嗎?她在那小徑的入口處停頓了片刻,然後,她搖了搖頭,拋開了那條小徑,她仍然沿著那條寬闊的泥路向前走去。
午後的陽光明朗而炙熱,五月,已不再是涼爽的季節。方絲縈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腳步,慢得不能再慢,她的額上已沁出了汗珠,她站住,用小手帕拭去了額上的汗。前面,有著好幾棟白色的建築,很新,顯然是最近才造好的,造得很考究,很漂亮。她看著那些房子,然後,她輕輕的鎖了鎖眉頭,自己對自己說:
「妳要做什麼呢?妳想到哪兒去呢?」
她沒有給自己答案。但是,她又機械化的向前面走去了,走得好緩慢,走得好滯重。越過了這幾棟花園洋房,兩邊的田野就全是茶園了。茶園!她眩惑的看著那一株株的茶樹,該快到採茶的季節了吧!她模糊的想著。又繼續走了一大段,接著,她猛的站住了,她的視線被路邊一個建築物所吸引了。建築物?不,那只能說曾經是建築物而已──那是一堆殘磚敗瓦,一個火燒後的遺址。
她瞪視著那堆殘破的建築,從那遺剩的磚瓦和花園的鏤花鐵門上看起來,這兒一定原是棟豪華的住宅。從大路上有條石子路通向那鏤花的鐵門,門內還有棵高大的柳樹。現在,那門是半開著的,雜草在圍牆的牆腳下茂盛的生長著,那鏤花的門上已爬滿了不知名的藤蔓,垂著長長的捲鬚和綠色的枝葉。在那石子路邊,還豎著一塊木牌,由於雜草叢生,那木牌幾乎被野草所淹沒了。方絲縈身不由己的走了過去,拂開了那些雜草,她看到木牌上雕刻著的字跡:
「含煙山莊」
是這個雅致的名字感動了她嗎?是人類那份好奇的本性支配了她嗎?她無法解釋自己的情緒,只是,在一眼看到「含煙山莊」這四個字的時候,她就由心底湧上了一股奇異的情緒;含煙山莊,含煙山莊,這兒,曾經住過一些怎樣的人?曾發生過怎樣的故事?誰能告訴她?一場火,怎會有一場火?
她走向了那鏤花的鐵門,從開著的門口向內望去,她看到了一個被雜草所蹂躪了的花園,在遍地的雜草中,依舊有一兩株紅玫瑰在盛開著,好幾棵高大的榕樹,多年沒有經過修剪,垂著一條條的氣根,像幾個蒼老的老人飄拂的長髯。那些綠樹濃蔭,很給人一種「庭院深深深幾許」的感覺。榕樹後面,是那棟被燒毀的建築,牆倒了,屋頂塌了,窗子上的玻璃多已破碎。可是,仍可看出這棟屋子設計得十分精緻,那是棟兩層樓的建築,房間似乎很多,有彎曲的迴廊,有小巧的陽台,有雕花的欄杆,還有彩色的玻璃窗。可以想見,當初這兒是怎麼一番繁華景象,花園內,一定充滿了奇花異卉,房子裡……房子裡會住著一些怎樣的人呢?她出神的看著那棟屋子的空殼,那被煙燻黑了的外牆,那燒成黑炭似的門窗,那倒在地上的橫樑……野草任意的滋生著,帶著荊棘的藤蔓從窗子中由內而外、由外而內的攀爬著……啊!這房子!這堆廢墟!現在是沒有一個人了!她發出深深的嘆息,一切「廢墟」都會給人一種淒涼的感受,帶給人一份難以排遣的蕭索和落寞。她踏進了花園(如果那還能算是花園的話),走到了那兩株紅玫瑰的旁邊,五月,正是玫瑰盛開的季節,這兩株玫瑰也開得相當絢爛。只是,雜在這些野草和荊棘中,看來別有種楚楚可憐的味道。她俯身下去,摘下了兩朵玫瑰,握在手中,她凝視著那嬌柔鮮豔的花瓣,禁不住又發出了一聲嘆息。玫瑰的香味濃而馥郁,她拿著玫瑰花,走向那棟廢墟。
她是相當累了,她在郊外幾乎走了一個下午,她從旅舍出來的時候是下午兩點鐘,現在,太陽都已經偏西了。她走上了幾級石階,然後,在一段已倒塌的石牆上坐了下來,握著玫瑰,托著下巴,她環視四周,被周圍那份荒蕪的景象深深的震懾住了。
她不知道她這樣坐了多久,但是,暮色已不知不覺的游來。落日在廢墟的殘垣上染上了一抹柔和的金黃,傍晚的風帶著幾絲涼意對她襲來。她用手抱住了裸露的胳膊,看著那聳立未倒的殘壁在地上投下的陰影越來越大,看著一條長尾巴的蜥蜴從那些藤蔓中穿過去,再看著那荒煙蔓草中的玫瑰,正在晚風的吹拂下顫動……她看著看著,不自禁的想起了以前唸過的兩個句子:
「原來是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於是,一股沒來由的熱浪衝進了她的眼眶,她的視線模糊了,她開始幻想起來,幻想這屋子中原有的喜悅,原有的笑語,和……原有的愛情。她幻想得那麼逼真,一段故事,一段湮沒了的故事……她幾乎相信了那故事的真實性,看到了那男女主角的愛情生活,當然,這裡面有痛苦,有掙扎,有眼淚,有誤會,有爆發……淚水滑下了她的面頰,她閉上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發出了一聲深長的嘆息。
忽然間,她被一陣窸窣的聲音所驚動了,張開眼睛,她對聲音的來源看去,不禁猛的大吃了一驚。在那兒,在一片斷牆與磚瓦的陰影中,有個男人正慢慢的站起身來……她是那樣吃驚,吃驚得幾乎破口尖叫,因為,她一直沒有發現,除了她之外,這兒還有另外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顯然比她更早就到了這兒了,卻不聲不響的蜷伏在那牆角裡,像個幽靈。她用手蒙住了嘴,阻止了自己的喊聲,瞪大了眼睛望著那男人,那男人從陰影中走出來了,他一隻手拿著一根手杖,另一隻手扶著牆,面對著她。她的心跳得強而猛烈,她知道自己沐浴在落日的光芒下,無所遁形,他看到了她,或者,早就看到她了,因為他一直蟄伏在那兒呵!可是,立即,她發現她錯了,那男人正緩慢的向前移動,一面用手杖敲擊著地面,一面用手摸索著周圍的牆壁,他的眼睛睜著,但是他視若無睹……他是個瞎子!
她吐出一口長氣,這才慢慢的把蒙在嘴上的手放了下來,卻又被另一種愴惻的感覺所抓住了。她仍然緊緊的盯著那男人,看著他在那些廢墟中困難的、顛躓的、蹌踉的移動。他不很年輕,大約已超過了四十歲,生活很明顯的在他臉上刻下了痕跡,他的面容在落日的餘暉中顯得非常的清晰,那是張憂鬱的面孔,是張飽經憂患的面孔,也是張生動而易感的面孔。而且,假如不是那對無神的眸子,他幾乎是漂亮的。他有對濃黑的眉毛,挺直而富有個性的鼻子,至於那緊閉著的嘴,卻很給人一種倔強和壞脾氣的感覺。他的服裝並不襤褸,相反的,卻十分考究和整潔,西裝穿得很好,領帶也打得整齊,他那根黑漆包著金頭的手杖也擦得雪亮。一切顯示出一件事實──他並不是個流浪漢,而是個上流社會的紳士,但是,他為什麼蜷縮在這廢墟之中?
他在滿地的殘磚敗瓦和荊棘中摸索前進,他幾度顛躓,又掙扎著站穩,落日把他的影子長長的投射在荒草之中,那影子瘦長而孤獨。那份摸索和掙扎看起來是淒涼的,無助的,近乎絕望的。淚水重新濕潤了方絲縈的眼眶,怎樣的悲劇!人生還有比殘廢更大的悲哀嗎?眼看他直向一堆殘磚撞上去,方絲縈不禁跳了起來,沒有經過思索,她衝上前去,剛好在他被磚瓦絆倒之前扶住了他,她喘息著喊:
「哦!小心!」
那男人猛的一驚,他站住,怔在那兒,接著,他徒勞的用那對無神的眸子望向方絲縈,用警覺而有力的聲音說:
「是誰?是誰?」
一時間,方絲縈沒有答話,她只是楞楞的看著自己面前那張男性的面孔,她活了三十年,這還是第一次,她看到一個男人的臉上,有這樣深刻的痛苦和急切的期盼。由於沒有得到答案,他又大聲說:
「是誰?剛剛是誰?」
方絲縈回過神來了,吸了一口氣,她用穩定的聲音說:
「是我,先生。」
「妳!」那人壞脾氣的說:「但是,『妳』是誰?」
「我姓方,方絲縈。」方絲縈無奈的介紹著自己,心底卻有份荒謬的感覺。介紹自己!她為什麼向他介紹自己?「你不認得我,」她語氣淡漠的說:「我只是路過這兒,看到這棟火後的遺址,一時好奇,走進來看看而已。」
「哦,」他很專心的傾聽著她。「那麼,我剛剛聽到的嘆息不是幻覺了?那麼,這兒有一個活著的人,並不是什麼幽靈了?」他悶悶的說,像是說給他自己聽。
「幽靈?」方絲縈皺皺眉頭,深思的看著他。「你在等待一個幽靈嗎?」她衝口而出的說。因為,他的臉上明顯的有著失望的痕跡。
「什麼?」他的聲音中帶著點惱怒。「妳說什麼?」
「哦,沒什麼。」方絲縈答著,研究的看著面前這張臉,這是個易怒的人呵!「我只是奇怪,你為什麼坐在一堆廢墟裡?」
「那麼妳呢?妳為什麼到這堆廢墟裡來?」
「我說過,我好奇。」她說:「我本來是到松竹寺去玩的。」
「一個人?」
「是的,我在台灣沒什麼朋友,我是個華僑,到台灣來度假的,我在美國住了十幾年了。」
「哦。」他看來對她的身世絲毫不感興趣,但他仍然仔細的傾聽她,用一種屬於盲人的專注。「可是,妳的國語說得很好。」
「是嗎?」她嘴角飄過了一抹隱約的微笑。她知道,她的國語說得並不好,有五、六年的時間,她住在完全沒有中國人的地方,不說一句國語,以至如今,她的國語中多少帶點外國腔調。
「是的,很好。」他出神的說,嘆了口氣。「妳身上戴了朵玫瑰花嗎?我聞到了花香。」
「有兩朵玫瑰,我在花園裡摘的。」
「花園──」他楞了楞。「那兒還有花嗎?」
「是的,有兩株玫瑰,長在一堆荒草裡。」
「荒草──」他的眉心中刻上了許多直線條的紋路。「這裡到處都是荒草了吧?」
「是的,荒草和廢墟。」
「荒草和廢墟!」他的聲音蒼涼而空洞,低低的說:「這裡曾經是花木扶疏的。」
「我可以想像。」方絲縈有些感動,這男人的神色撼動了她。「你一定很熟悉這個地方。」
「熟悉?!豈止熟悉?這是我的地方!我的房子,我的花園,我的家。」
「哦!」方絲縈瞪視著他。「那麼,你失去了很多的東西了?」
「一個世界。」他低聲的說,幾乎只有他自己聽得到。
「怎樣失火的?」方絲縈掩飾不住自己的好奇和關切。不等回答,她又急切的問:「有人葬身火窟嗎?」
「不,沒有。」
「那還好。」她吐出一口氣來。「花園和房屋是可以重建的。」
「重建!」他打鼻子裡哼了一聲。「沒有人能重建含煙山莊,再也沒有人了!除非……」他嚥住了,把頭轉向天空,突然醒悟似的說:「天色不早了,是嗎?」
「是的,太陽都已經下山了。」
「那──我得走了。」他匆忙的說,探索的用手杖去碰觸那遍是雜草碎石的地面,這份無助深深的引起了方絲縈的憐憫,她本能的扶住了他。
「你住在什麼地方?」她問。
「就在附近,幾步路而已。」
「那麼,我送你回去,反正我沒事。」
「不!」他很快的說,幾乎是惱怒的。「我可以自己走,我對這兒熟悉得像自己的手指!而且,我還不要回去呢!我要去接我的女兒。」
「女兒!」方絲縈頓了頓,緊緊的盯著面前這個男人。「你有個女兒嗎?多大了?她在什麼地方?你要到哪裡去接她?」
那男人的眉峰很快的鎖在一起。
「這關妳什麼事嗎?」他率直的說:「妳倒是很喜歡管閒事的呵!」
方絲縈的臉驀的脹紅了。她掉頭望向天際,太陽已經沉落了,最後的一抹彩霞還掛在遠山的頂端,留下一筆淡淡的嫣紅。
「我只是隨便問問,」她輕輕的說。「我說過,我在這兒沒有朋友,所以,我……」
她沒有講完她的話,但是,那男人顯然已經瞭解了她那份孤寂,因為,他眉峰的結放開了,一個近乎溫柔的表情浮上了他的嘴角,這表情緩和了他面部僵直的肌肉,使他看起來和煦而慈祥。
「我抱歉。」他匆促的說。「我的脾氣一直很壞。」為了彌補他剛才的失禮,他又自動的答覆了方絲縈的問題。「我女兒今年十歲,就在這兒的國民小學讀書,平常她都自己走回家,今天我既然出來了,就不妨去接接她。」
「我送你去,好嗎?」方絲縈熱切的說。「我沒有事,一點事都沒有。」
「如果妳高興。」那男人說,聲調卻是淡漠的,不太熱中的。
方絲縈看了他一眼,她知道,他一定以為碰到了個最無聊的人,一個無所事事而又愛管閒事的人!但,她並不在乎他的看法。望著他,她說:
「注意,你前面有一堆石頭,你最好從這邊走!」她攙扶了他一下。「我攙你走,好嗎?」
「不用!」他大聲說。
方絲縈不再說話了,他們繞出了那堆廢墟。一經走到花園裡,沒有那些絆腳的木頭和石塊,那男人的腳步就快了起來。方絲縈發現他確實對這兒很熟悉,而且,她這時才發現她剛才忽略了的地方,這花園中間有條水泥路,卻並沒有被雜草所盤據,顯然是因為常有人走的關係。那麼,他是真的常到這廢墟中來了?一個失明的男人,經常到一堆廢墟裡來做什麼?是憑弔過去?還是找尋過去?她不禁悄悄的,也是深深的,研究著旁邊這個男人的臉譜。現在,那男人專注的走著路,似乎根本忘記了她的存在,那張臉是憂鬱、冷漠、嚴肅,而莫測高深的。
沿著那條大路,他們走了沒有多遠,方絲縈就看到路邊有棟相當豪華的花園洋房,兩扇大大的紅門,高高的圍牆,修剪得像一個個小亭子似的榕樹從圍牆頂端露了出來。圍牆裡有棟兩層樓的建築,外壁上貼著講究的花磚,有美麗的壁燈,和別致的圓形窗子。那圍牆的紅門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的牌子,是:
「柏宅」
方絲縈再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這路邊的大房子是你的家嗎?柏先生?」她問。
那男人驚跳了一下。
「妳怎麼知道我姓柏?」他迅速的問。
「這很簡單,你說你的家就在附近,這棟房子是附近唯一考究的建築,從你的服飾看來,你應該是棟考究住宅的主人。而這房子的大門上,掛著『柏宅』的牌子。」
「唔,」那人放鬆了面部的肌肉。「妳的聯想力倒很豐富。妳做什麼的?一個作家?」
「沒那份才華,卻很有寫作的興趣。」她說,凝視著他。「我在美國學的是教育,當了五年的小學老師。」
「妳可以改行學寫作,妳彷彿在搜尋故事!妳探訪一座廢墟,妳發現了一個瞎子,妳希望從他身上找出故事,然後去寫一本《簡愛》、《咆哮山莊》,或是《蝴蝶夢》。」他冷冷的說,聲音裡帶點諷刺味道。
「哼!」方絲縈不由自主的哼了一聲。「你錯了,柏先生,我對你的故事不感興趣。」
「是嗎?」
方絲縈不再說話了,他們沉默的走了一大段路。然後,方絲縈看到了那所小學校,成群的孩子正三三兩兩的從校門口湧出來。這所學校位於一個小鎮市的頂端,門口的牌子是:
「正心國民小學」
顯然,他們來晚了,孩子們已經放學了,大部份的孩子都往鎮裡面跑,也有一兩個是往他們來的方向走的。他們站住了,方絲縈仔細看著那些孩子,穿著白襯衫、藍短褲或藍裙子,這些孩子們嘁嘁喳喳的像一群小鳥,彼此追逐著,嬉戲著,打打鬧鬧……這是多麼活潑而喜悅的一群!
方絲縈走上了那座橋。
站在橋欄杆旁邊,她默默的望著橋下的流水。橋下,河道並不太寬,但是,遍佈著石塊和小鵝卵石的河岸卻佔地頗廣。溪水潺潺的流著,許多高聳的岩石突出了水面,挺立在那兒,帶著股倨傲的神態。流水從岩石四周奔流下去,激起了無數小小的泡沫和洄漩。五月的陽光遍灑在河水上,閃耀著萬道光華。那流水琤琤淙淙的奔流聲,像一支輕輕柔柔的歌。
站在那兒,方絲縈佇立了好一會兒。那流水,那泡沫,那岩石,和那洄漩都令她眩惑,令她感動,令她沉迷。她撫摸著橋欄杆,她深呼吸著那郊外帶著松、竹、泥土混合氣息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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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11-06-20ISBN/ISSN:9789573328179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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