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零章
重生醫院七大怪談:
其之一、不可開啟的第十二樓第十二扇窗。
其之二、吞噬食物的櫥櫃。
其之三、不祥的七人同桌。
其之四、希望之窗。
其之五、七樓的惡魔之門。
纖長姣好的雙眉緊緊鎖著,任真的兩隻眼睛幾乎貼到了其之五下方的大片空白處。
「這是什麼意思?」他終於放棄,把手上的紙張拋向對座。
范有為在他的對座,捧著一碗熱騰騰牛肉麵,喝了兩口湯,慢條斯理回他:「前幾天你不是看報紙上的鬼故事看得入神,我以為你會對這一類的事情感興趣。」
「我是有一點點興趣沒錯。」任真的眉頭沒有鬆開,依舊是苦苦思索的模樣。「重生醫院七大怪談……可是上面總共只有五條,第六跟第七呢?」
「不知道,我只是想找一份不知道被扔到哪兒的檔案,偶然就在角落裡發現這張奇怪的紙,覺得好玩,就順手帶過來讓你瞧瞧。」
任真翻到背面,空白的。再翻回正面,不大不小一張A4尺寸泛黃紙張,除了那六行不知所云的手寫字,其他什麼蛛絲馬跡一概從缺。
范有為盯著任真一本正經的臉,佩服道:「認真醫生果然做什麼事都一樣認真。你真的信這些怪誕傳聞嗎?該不會想實地去求證吧?」
「首先,我叫任真,不是認真。『任』這個字當姓氏用的時候,讀二聲,不是四聲。」
任真把紙張丟回桌面。「在科學能夠解釋所有的一切之前,我是寧可信其有。不過你放心,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精力可以放在這上頭。」
范有為用力點頭:「那樣最好,我們初來乍到,小心謹慎才是上策一點。」
「我當然明白。」任真端起紙杯,裡頭的即溶咖啡早已變成涼水,另一手拿著看到一半的醫學期刊。
怪談,只是一個小小的興趣;他的最愛,還是本行。
「我要去準備查房,回頭見。」
范有為隨便揮了揮手。那張七條缺了兩條的怪談孤單單飄在桌面一角,被清潔工一把抓起,無情地拽進了紙類回收桶。
第一章
任真從地下美食街爬階梯上到一樓,穿過大廳,走向東側的電梯。
重生醫院的一樓大廳,名符其實,是個大大的挑高空間。這裡銜接正門、販賣部門及東西兩翼,人潮匯聚,任真不得不收起期刊,專心看路。儘管如此,他還是差點被一個莽莽撞撞的小男孩撞了滿懷。
他即時拉住小男孩的手臂,小男孩的母親從後方急忙趕上,一迭聲向他致歉。
任真笑了笑,說聲不要緊,繼續往電梯方向移動,耳後傳來母親絮絮叨叨教訓兒子的短促聲音:「剛剛才叫你不要亂跑,這裡人很多,你怎麼都聽不懂?」
「我想趕快把我畫的圖畫送給黑傑克醫生嘛!媽咪,我們還要等多久才能看到黑傑克醫生?」
任真在心中暗暗搖頭。現在的小孩子真是糟糕,整天淨是看電視、看漫畫,把虛構的漫畫人物黑傑克醫生帶入現實生活,不免又要挨一頓訓了吧?
然而,母親的回答卻教任真大吃一驚。
「我不是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今天我們要先用一臺很大的機器做檢查,然後黑傑克醫生會幫你看檢查的結果,等到下次門診……」
因為距離拉長,聽不見後半段的對話,但已足夠讓任真滿頭霧水。
他站在電梯最裡側,看著慢慢往上增加的黃色數字,硬是記不起兒童醫學部裡的醫生都是哪些人?誰會是那個黑傑克?
其實,他要想得起來才是奇蹟。
重生醫院規模龐大,光是他所在的外科部門就有上百名醫護人員,他新來不到一個月,哪有心思去留意其他部門?尤其他的好奇心非常有限,每日忙於繁重的外科工作,就是再多給他兩個月、三個月,甚至半年一年,他也不可能推敲得出箇中緣故。
七樓到了,這一層大部分是外科病房。
一出電梯門,任真便看見張護理長沿著走廊朝自己走來。每次瞥見張護理長梳理齊整的灰色髮髻、緊閉的唇線、有如鋼鐵打造的筆直脊梁骨,他就聯想到學生時代作風嚴謹的老師,忍不住併起腳跟,乖乖立正原地站好。
「任醫生,沈主任請你去一趟他的辦公室。」沉穩的聲音也像極了老師。
任真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轉角處突然竄出一名陌生的年輕小護士,將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張護理長不悅地繃起臉皮,指責小護士:「妳有很緊急的事嗎?……不是?不是就別在走廊上亂跑,一點規矩也沒有。」
「對、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就……就……就……」小護士停下腳步,喘著氣說道:「我正在找人。」
護理長冷冷地道:「兒童醫學部在西棟,不是這一區,更不是這一層。」
「可是他不在西棟啊!你們有沒有看見呢?全身黑衣的醫生,還有大披風——」
「怪醫黑傑克?」任真衝口而出。
小護士雙眼一亮。「啊,你看見他了!他在哪裡?在哪裡?」
護理長嚴厲的視線、小護士熱切的期待,讓任真感到窘迫極了。
「不,我並沒有看見,我只是猜測。」是他瘋了還是別人都瘋了,醫院裡難道真的有一個黑傑克醫生?
小護士的失望很明顯,護理長卻一點也沒有同情她的意思,語氣冷漠依舊。
「依我看,他八成是睡過頭又遲到了。門診時間馬上就要開始,還這麼散散漫漫,不像話!」
「您誤會了,他今天沒有門診。但是晚一點的時候有討論會……我聽說,早上有人看到過他,而且他的車也沒開走,所以……所以……我真的覺得他人已經在醫院,只是到處遊蕩想逃避會議……我、我這次一定會找到他的!」小護士再次激動起來,連護理長方才的教訓都瞬間忘得乾乾淨淨,劈哩啪啦直衝往走廊的另一端。
「不、不要用跑的……唉!」護理長嚴厲的糾正在對方飛奔遠去的背影下轉為無奈的嘆息。
「請問,她在找誰?黑傑克醫生到底是指——」
護理長倏地回身,神色之凶狠,任真覺得自己的一根根汗毛都豎立了起來。
「任醫生,你很優秀,年紀輕輕就當上主治醫師,前程似錦,和某種自甘墮落、嘻皮笑臉、渾沒有半點規矩的人是不同的!為了愛惜自己,千萬不可以交壞朋友,知道嗎?」
「……知道。」
「好了,主任正等著你呢。」
護理長再度以挺直的背脊,展開她機械性單調的步伐。猶豫了幾步,任真也隨即跟上。
***
「到底誰是黑傑克醫生?」
「你說怪醫黑傑克?」范有為張大嘴,詫異地注視著問話的任真。
打從進入這家醫院服務開始,他們倆就走得近。其實,他們以前就曾是同一所醫學院的同學了,只不過在學期間沒有什麼往來,反倒是多年後偶然同時轉進重生醫院,才當起好朋友、好同事。
范有為從褲袋掏出車鑰匙,拿在手上轉了兩圈。他以車代步,每逢任真正好也要下班,便順道載這個同窗校友一程。
「黑傑克是一個漫畫人物,」他迅速瞥了任真一眼,帶著不確定的語氣:「你知道什麼是漫畫吧?」
「我知道什麼是漫畫。」任真略有受辱之感。他是不善玩樂,但多少還是有基本常識的。「我說的是一個——大概是一個真實的人。今天,就在我們院裡,我一連聽見好幾個人使用這個稱呼,搞不好是我瘋了。」
范有為愣了三秒,腦中浮現一個人,忍不住張口大笑,笑聲在地下停車場空盪的牆面四處碰撞,震得耳膜嗡嗡響。
「哈哈哈!我猜那個人是兒童醫學部的醫生?」
任真驚嘆不已:「你果然知道!」明明兩個人同時進這家醫院,為什麼只有范有為的消息這麼靈通?
「那位醫生大名鼎鼎,全醫院恐怕只有你不知道他。」
「……果然是個醫生。」任真在心中嘀咕著,接著聽范有為又說:「你問的黑傑克,應該是小古醫師,副院長的兒子。」
「古醫師?你是說、古副院長?」任真不願一再地露出震驚的蠢樣,可是他管不住自己。古副院長的兒子,同時也是這所醫院的副院長,人品醫德兼具,向來是他很崇敬的名醫啊!
「不是『古』醫師,是『小古』醫師,比較小的那一個。」
看著任真的表情從震驚轉為迷惘,范有為更覺得好笑,全醫院真的只有這傢伙不知道院長有兩位醫生兒子。
「你真的什麼都沒打聽清楚。重生醫院有三個古醫師:院長和他的兩個兒子,通常都被依序稱為古院長、古醫師、小古醫師。」
「我們現在說的這個小古醫師是兒童醫學部一般兒科的主治醫師,評價兩極化的爭議人物,他要是扮成黑傑克的模樣看診,我一點也不覺得驚訝,畢竟黑傑克也是醫生,不算太離譜。」
「不算太離譜?」那要怎樣才離譜?
「我親眼看過小古醫師以全套忍者裝扮出現在診療室,那可比黑傑克要精彩太多了。」
「扮成忍者看門診!他、他在想什麼?」
「想著小患者驚喜的臉蛋吧?雖然同時還有異樣的眼光、摔落地面的下巴以及前輩們暴露的青筋。但他的背後有萬能的院長老爸、能幹的副院長哥哥縱容他,又受病童愛戴,就算花樣百出,旁人罵得再凶,也拿他無可奈何。」
范有為說得也算有理,任真理解地點了點頭。
然而,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對這句古諺,他一向深深讚同,心中的疑惑一經釐清,對黑傑克的注意力全面渙散,心思一下子飛到明天的手術,一項非常複雜,耗時費力的手術。為求慎重,他想趕快回到家,再把所有步驟好好溫習一遍。
「喂喂!別人在說八卦是非的時候要專心聽,不要辜負我的一番苦心。」
任真舉起雙手,做出揮趕雜念的動作:「不想聽了,我對那種扮小丑的奇怪醫生沒有興趣。」
「別說得那麼絕嘛!」
「我不打算更改我的觀點。那些某某院長的寶貝公子們,我們見識得已經太多。沒有幾個真正成材,更多的是只愛玩樂,敗家一流的花花公子,在學期間把唸書當玩耍,勉強求畢業,踏入社會之後也從不努力,導致程度差、軟弱無能,這些醫師對我而言是另一個世界的人,我沒興趣瞭解……」
任真滔滔不絕的偏激發言尚未結束,范有為忽然不動了。
他一臉吃驚,瞪視著左前方,水泥柱後方的半截銀灰色車身。然後是引擎啟動,四輪劃出一聲刺耳摩擦,轉瞬飆出停車場。
范有為抬起手臂,顫著指尖,遙對停車場出口處微揚的細塵,叫道:「小古醫生的車子!他、他、他聽見你剛剛說的話啦!」先前隔著大水泥柱,他根本沒料想到周遭竟然還有他人。
伙伴的惶恐,任真不以為意:「我沒說錯什麼話,你何必緊張。」
「不中聽的實話更糟糕!小古醫師畢竟是院長公子,是我們的同事!」范有為激動跳腳。任真的沒神經實在令人頭疼,他可不願剛來就樹敵,還樹這麼大一個。
「我總是告誡你,要經常留意身邊的八卦流言!重生醫院這麼大一間,員工眾多,人際關係尤其重要,何況你、你、你……你倒是聽人把話說完啊!」
任真照例恍神,一句話都沒聽進耳裡。
***
步出手術室,任真覺得自己一身的精力都被抽乾殆盡。
完美的手術,疲倦感和成就感一樣巨大,他實在很想隨便就近找張空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大睡一覺再說。
「任醫師,要一起吃晚飯嗎?」幾名已經下班的女性同僚結伴經過,詢問的聲音非常甜美。
「已經是晚餐時間?」任真詫異地轉頭望向窗外。
黑漆漆一片,搞不好晚餐時間都已過了,肚子終於記起飢餓的感覺,咕嚕嚕叫。
餓是很餓,想起明天早上的外科病理討論會,辦公桌上尚餘一半資料沒看完,任真頓時食慾全消。他客氣回絕了邀約,同事們看來雖有些失望,卻不怎麼意外,依舊笑著向他道再見。
任真目送她們的背影遠去,伴隨著不時飄盪過來的清脆笑語聲,一般正常人或許有如聆仙樂之感,任真沉重的腦袋卻開始往左右搖晃。他慶幸自己所做的決定,畢竟他從來就沒有興趣,也不懂得如何與女性相處。
回到辦公室,桌上除了沉重的文件堆,還有他早上多買的兩個麵包。任真咬了一口不夠新鮮的麵包,走到茶水間,那裡空無一人,連咖啡罐都空空如也。
「真的全部喝光了?」
彎下腰,在櫥櫃裡四處翻找,只找到滿坑滿谷各式茶包。平常他也不是那麼挑剔的人,可是現在不一樣,他睏鈍的腦袋需要強烈的咖啡因來解救。
沒辦法,他走出茶水間,改而求助於自動販賣機的罐裝咖啡。
記得樓上有一整排,還是樓上的樓上?他記不真確,選擇了偏僻的樓梯爬了幾層,失望了幾回。
當他終於找到自動販賣機,喝下一口雖不滿意也只得認命接受的冰咖啡,一時竟不確定身在何處。
長廊上一個人影也不見,明明不超過九點鐘,卻有深更半夜的氣氛。好靜,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呼吸聲了嗎?
任真頭頂正上方的日光燈管閃爍了兩下,最遠的一盞像接到了暗號,啪地應聲熄滅。遠處的微暗,讓一路延伸的窗玻璃看來彷彿無窮無盡。
他偏偏在這時想起那五條看似荒謬的怪談,其中的第一條,不正是關於高樓與窗戶的傳說?理智越認為不應該,越控制不住心思,開始一扇一扇數,一扇窗、兩扇窗……第七扇、第八扇、第九……忽然一陣風吹來,夾帶的寒意使他縮了縮頸子。
怪了,這是棟密閉大樓,不該有風,可這股冷進骨子裡的冰寒,萬萬不是幻覺。
心中有異,莫名毛骨悚然時,不可以回頭——這樣的告誡不止一次兩次聽說,他依舊禁不住好奇,緩緩回身,望向寒風來處。
真的,有……某種東西在那兒。
一名單看相貌不超過三十歲的青年,穿著簡單的純白T恤、淡藍泛白的牛仔褲,推開了窗玻璃,大膽高踞於離地十二樓的窗臺上。青年微屈的左腳踩著窗沿,另一腳懸空盪著,髮絲在夜風中飛揚,搶眼、卻不太真實。
他是誰?沒有白袍,也沒穿病患的衣服。任真遲疑地杵著,上方的照明燈倏忽又閃了兩閃,他看不清楚對方的臉。
青年背倚窗緣,戶外強風一陣陣吹動他的白色衣衫,廊下燈影閃爍,反射在青年周身像一段接續不良的膠卷影片。
任真甚至無法確定,自己看見的是不是個幻影?直到青年慢慢、慢慢地,抬起右手,食指抵在唇上,吐氣發聲:「噓,你沒有看見我。」
「什麼?」
「我不應該在這裡,請你別說出去好嗎?我不希望被人發現。」
「你是病患家屬嗎?」這個時間為什麼不待在病房裡頭?
青年笑著搖頭:「錯了,你不妨靠近一點,再做結論。」
任真依言走近,青年的臉龐、五官,在眼瞳中漸漸清晰,眉目端正清俊,左眼下一點黑痣,一張笑臉相當好看,可惜腦海中全無印象,是初見面的陌生人。
「你是誰?」
「……我是誰?」青年似乎有些錯愕,彷彿這句話問得奇特,值得玩味再三。最後他悠然一笑:「我誰也不是。」
任真眉頭猛皺,還要追問。青年阻止他道:「拜託別問,等你知道我是誰,你就不會想要理會我了。」
「這句話毫無根據。」
任真本來想走,聽他說得這麼篤定,反而打消念頭。他踱到牆邊,面對半開的窗戶,繼續吃手上的晚餐。他無法昧著良心否認,自己已經被這個故弄玄虛的陌生青年挑起了好奇心。
「我自然有根據。」
「說來聽聽?」
青年沒有照辦,他看著任真的手裡,一塊賣相不佳、看起來就不美味的麵包,以及剛從機器取出的罐裝咖啡,全醫院公認最難喝的一種。
「任醫師,你到這裡來做什麼?這層樓的員工老早就下班,通常不會再有人造訪。」
他知道自己的姓氏?驚訝在任真的臉上一瞬閃過,旋即想起胸口的姓名標示,不禁讚佩對方的眼力好。
「我沿著樓梯一層一層找咖啡,沒注意走到哪層樓。」
「那該不會是你的晚餐吧?」
任真點點頭,咬了一口麵包。
「任醫師下了班不回家,寧可留在醫院隨便吃,難道你家裡有關心過剩的嘮叨老媽?」
「不是,我一個人住。」
「一個人的家太寂寞,所以不喜歡回去?」
「也不是,我是怕自己現在回到家會累得倒頭就睡,沒辦法準備明天早上的病理討論會。」
「啊,討論會!」青年倒抽一口氣,像聽見什麼可怕的毒蛇猛獸。
對,討論會!任真終於想起,此時此刻,他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我不該跟你扯這麼多,我留在醫院是為了讀資料……」低頭看看腕錶,已經浪費了不少時間。
「你留在這裡,是因為你感到好奇。」青年揚起一抹神祕微笑:「你很好奇,我是誰?」
「對,你是誰?」
「我?……我誰也不是。」
「……」這樣問題不是又兜回來了嘛!
腕錶整點報時,滴滴響了兩聲。任真搖搖右手,咖啡罐空了,腦袋清醒了,時間卻越來越是少了。他沒有空繼續跟這名奇怪的青年做無謂的迴圈問答。
「我得回辦公室了。」
「任醫師,請等一等!」
任真停下往樓梯間的步伐,這次回過身不再冷得難受,白色衣衫的青年,溫柔的眼瞳在微暗中隱隱發亮。
「我常待在這裡,只要你不說出去,以後也歡迎你……」他突然打住,輕歪著嘴角,左手伸到頭頂抓了幾下。「算了,當我沒提,任醫師大概不會再願意和我見面。」
「怎麼說?」
青年接著的一句話,不知為什麼,叫任真感到有些熟悉:「我想你很快就會發現,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
「除了醫院的員工、病患和家屬,還有什麼人會三更半夜在醫院裡徘徊?」
一早,轎車裡,往醫院的路途上,昨晚的奇遇三不五時冒出頭,終於逼得任真放下書本,向駕駛席的同窗求助。
「人,恐怕沒有;鬼,倒是很多吧!哈哈!」范有為乾笑兩聲,隨口回答。
他手握方向盤,眼觀四面,左拐右彎,一路加速超車,問題是聽進了,認真程度則是零。
「怎麼,難道你遇見鬼了?」
任真全身一震。「遇見鬼?」范有為的話有如一道雷霆霹靂,直接擊中腦袋。昨天遇見的,那是……鬼?!
你很快會發現,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同世界,他想了半天想破腦袋也搞不明白的一句話,原來是這個意思?聽來真的有道理,一切確實能說得通。
原來,原來他是遇見了一個鬼!
第零章
重生醫院七大怪談:
其之一、不可開啟的第十二樓第十二扇窗。
其之二、吞噬食物的櫥櫃。
其之三、不祥的七人同桌。
其之四、希望之窗。
其之五、七樓的惡魔之門。
纖長姣好的雙眉緊緊鎖著,任真的兩隻眼睛幾乎貼到了其之五下方的大片空白處。
「這是什麼意思?」他終於放棄,把手上的紙張拋向對座。
范有為在他的對座,捧著一碗熱騰騰牛肉麵,喝了兩口湯,慢條斯理回他:「前幾天你不是看報紙上的鬼故事看得入神,我以為你會對這一類的事情感興趣。」
「我是有一點點興趣沒錯。」任真的眉頭沒有鬆開,依舊是苦苦思索的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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