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雲從小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
而將自己撿回去的少爺,就是他最愛的人。
可沒想到少爺竟和死對頭的兒子跑了,還丟下自己!?
不!他不甘心,他絕對不要就這麼失去少爺!
他要去把少爺追回來!
吉祥原本是棲鳳山上修煉多千年老鼠精,
要不是一群臭道士毀了牠千年的道行,
他也不必和個人類結下了血契保命,
好不容易食得千年老樹精的樹心,取回了功力,
卻因為血契的關係,不得不出手救這個差點被樹精吃了的人類……
「喂!喂!喂!臭小子,你竟敢拿石頭扔我!」
「你、你、你這隻老鼠,為什麼會說話?!」
唉,為了血契,他只能忍耐一點了……
章節試閱
楔子
傳說棲鳳山上生長著一種神奇的靈芝,它凝聚了千年天地之精華,不但能解百毒治百病,還能使人長生不老。
相傳,上山求靈芝的人無數,卻沒有人能活著下山。因為那棲鳳山是妖魔惡靈聚集之地,極其凶險。儘管如此,每年依然有許多人冒死上山求靈芝。
因為妻子和女兒雙雙患了重病,多年科考不中的文弱書生史言青只能砸鍋賣鐵,散盡家財,甚至把唯一的兒子也賣掉換錢,請了許多大夫用過很多草藥,卻還是只能看著她們的病情不斷惡化。被逼入絕境的史言青,聽到同僚裡有人說只要能上棲鳳山採到靈芝就可以救他的妻女,於是義無反顧地去了棲鳳山。
行在棲鳳山的路上,史言青碰上了幾個道士,那些道士見他長得文文弱弱便答應帶他一路同行。
路上確實險阻不斷,幸而都被那些道士一一化解。可好不容易終於踏入棲鳳山的地界時,那幾個道士卻將他丟下,不知去向。
只剩自己一個人在迷宮一樣的山上行走,史言青多少有些畏懼。當他正走在一片山林裡時,突然聽見林間響起了奇怪的呼救聲。
「救我……誰來救救我……」
史言青四處張望著,卻沒有見半個人影。
「什、什麼人?」
「我在你的腳邊。」那聲音顫抖著說道。
感覺聲音是從自己腳下傳來的,史言青趕緊低下頭,慌張地尋找人影,可除了滿地的枯葉外什麼也沒有。
「我在你的左手邊第二顆樹下,你撥開那些葉子就能看到我。」
好奇的史言青按著聲音的指示做了,然而在撥開那些樹葉之前,史言青就注意到葉子上滿是血跡。撥開葉子後,只見一隻灰白色的老鼠奄奄一息地喘著氣,縮成球形的身子緩緩地一起一伏,證明牠確實還活著。
「你、你……」史言青無措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救我。」
老鼠抬起頭,黑亮的眼睛直盯著史言青。史言青清楚地看見了這隻老鼠確實在對自己說話。
之前他就聽說過也親眼見過這棲鳳山上的各種妖怪,要說眼前的這隻老鼠是妖怪,會說話,史言青也不會感到太驚訝,可是……
「我要怎麼救你?」
「我被先前那幫道士用下有符咒的箭射中,傷了元神……血,我需要你的血。」
史言青看了看腳邊,確實發現有殘斷的木箭,史言青為難地皺起了眉頭。
「這……」
「只要你用你的血救我,我願意盡我的全力報答你。」
一個妖怪說的話,讓史言青猶豫。
「你不相信我嗎?我真的可以為你完成任何心願,絕不食言。」
「你能幫我採到棲鳳山上生長的靈芝嗎?」史言青開出了條件。
老鼠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
「不,憑我現在的法力無法穿過九頭蛇把守的死亡溫泉。」
「那麼你能幫我治好我的妻子和女兒的病嗎?」
老鼠還是搖頭。
「我不會治病。」
史言青覺得非常失望,不想再和老鼠說下去。
「請你再多說幾個心願,求你救救我。」
老鼠哀求著,史言青有些心軟,考慮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
「你能幫我找回我的兒子,好好守護他,讓他平平安安地過一輩子嗎?」
「我答應你,我會找到你的兒子,守護他一輩子。」
史言青有些吃驚,這一次老鼠很爽快地答應了。
「你要怎麼找他?」
「給我你的血,當我碰到他時自然就會認出他了。」
史言青左思右想了許久,終於撿起腳邊的斷箭,劃破自己的手腕……
第一章
「少爺,您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啊!」
依雲跟在自己侍奉多年的少爺的馬車後面一路追趕,晶瑩的淚如斷了線的珍珠般不斷地從他黑亮的大眼睛裡流了出來,那白皙動人的小臉上掛著兩行清淚,看起來楚楚可憐。
「依雲,你快回去吧,我真的沒辦法帶著你上路。以後你可以一直待在孟府,就算是做下人,爹也一定不會為難你的,如果你有其他想做的事也可以離開孟府,儘管去過你想要的生活吧。」從馬車裡探出半邊身子的孟成筠說道。
不一會兒,馬車裡探出了另一個男子的身影,口氣不善地催促道:「成筠,我們要快點趕路了。」
「依雲,你快回去吧。」
孟成筠話音才落,身旁的男子就抓住他的手將他拉進了馬車裡。
依雲依然不懈地追在越行越快的馬車後面奔跑,可是不一會兒馬車就消失在綠樹如蔭的城郊小道上。一個不穩,依雲跌坐在鋪滿碎石的小道上,碎石劃破了他的衣服,也劃傷了他白皙纖細的手臂。
依雲淚流得更凶了,他坐在地上不時地用衣袖粗暴地擦著自己的臉。
直到太陽西斜,淚彷彿流乾了般,他才終於神情呆滯地從地上站起來,迎著餘熱不減的夕陽慢慢走上回城的小路。
依雲從小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從懂事開始他就過著四處漂泊的日子,到處被人轉賣。五歲時,他被賣到了一家酒樓,平日裡只做些端茶倒水打掃院落的活,每個月的月錢也少得可憐。
酒樓裡有個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闆娘,她的手下還有一群身姿婀娜豐盈,生得是花容月貌的漂亮姑娘們。她們每天靠在酒樓的欄杆旁,對著街道上來往的路人揮舞著彩色的絲絹,一有客人進入酒樓,她們便爭相著一簇而上。客人總會從中挑上兩個姑娘,左擁右抱著走進後院準備好的客房。
剛開始依雲並不知道那些姑娘們的熱情是怎麼回事,直到有一次,他被一個擁著姑娘走向後院的客人調戲,他才知道這家酒樓其實是間妓院。
他的姿色不落於這間妓院裡任何一位姑娘的依雲隨著年齡的增長,被客人看上的次數越來越多,於是老闆娘便開始逼迫依雲像那些姑娘一樣去伺候前來尋歡的男人。
誓死不從的依雲經常受到老闆娘的毒打和辱罵,甚至每晚都被關在滿是霉味的柴房裡。與他為伴的只有一條看院的大狼狗,可是那條狗一見他就會狂吠,被咬傷的次數更是多不勝數。
在那間妓院裡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甚至連看門狗都不把他當人看。
就在依雲妥協之後不久,終於遇上了一位願意幫助他的客人。那人讓他偷偷地躲在馬車底部逃離妓院,代價則是一整夜殘酷的折磨。
帶著一身傷痛,依雲在馬車下足足支撐了兩天兩夜。下車時,他發現自己竟到了有名的揚州城。
揚州城比他想像的更繁華美麗,隨處可見亭臺水榭與垂楊煙柳相映成趣的美景。可是這裡的人卻也比他想像的還要冷漠,沒有人會多看一眼穿得像個乞丐的他。那些和他一樣,穿著破爛邋遢,頂著蓬頭垢面沿街乞討的人還不少,可來往的路人大多都會小心地繞過這些人。
看到一家香噴噴的包子鋪時,早就餓得飢腸轆轆的依雲跑到店門前站了許久,他期待老闆能施捨個包子給他。可是因為他身材矮小擋不了客人的道,所以老闆連看都沒多看他一眼。站了半天無果之後,依雲只能放棄離開。
雖然已經是早春了,可是天氣卻一點也沒有轉暖的跡象,天空還是常常飄起細雨。本來就衣著破爛的依雲根本沒有東西能禦寒,再加上多日的飢餓與下體的裂傷,他很快就染上了風寒,意識模糊地倒在路中間。
依雲想到自己會就這樣死去,寂寞地死去,沒有人會為他傷心,甚至連他自己也不會。從小他就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被父母丟棄的孤兒,從來就沒有人關心他、疼愛他,甚至沒有人把他當人看。或許就這樣死去比較好,說不定還能在地府找到一個安身之處。
明明不傷心,可依雲不知道眼淚為什麼會不聽話地跑出來。一定是下雨了吧?他才不會哭,不會為這樣沒用的自己哭!一定是雨打溼了他的臉,可是為什麼,他卻能感受到臉上流過兩道滾滾的熱流呢?
依雲不顧自己正倒在路中間,將身子蜷成小小的一團。他心想,如果有車子路過剛好碾中他,說不定他就不用像現在這麼痛苦、就可以早點下地府了。這樣想著的時候,朦朧中,依雲依稀看到了一輛馬車向自己駛來。
「是哪家的小孩在此擋道?快走開!」有人粗暴地怒吼著。
依雲不理,蜷著身子靜靜地躺在路中間。
「好像是個小叫花子,是想討錢嗎?快滾!」
那人話音剛落,依雲就感到自己的肚子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腳。
「忠貴,你在做什麼呢?」
一個清亮的童聲響起,依雲聞聲努力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只見一個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男孩,身上披著飾有絨毛邊的白色長袍正站在他的面前。
那男孩生得俊秀無比,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凝神地注視著他。男孩的聲音也很好聽、很溫柔。從白色外袍裡露出的錦緞華服可以看出男孩的身分非富即貴。
男孩好奇地看著依雲,然後慢慢地蹲下身子,伸出溫暖的小手摸上了他的臉。依雲朦朧的意識一下子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那一刻,他的眼裡除了那個男孩就什麼也看不見了。
「這個孩子好可憐,他一定遇到過很多不幸的事吧?」
男孩的話像一股暖流悄然流進了依雲的心中,感到無比安心的依雲很快就暈了過去。
這就是他和少爺--孟成筠的初遇。
孟成筠將依雲帶回孟府後,依雲才知道原來這個男孩是揚州四大鹽商之一孟祥貴的小兒子,從小就倍受家人疼愛。孟成筠不但將他撿回孟府,還給他取了現在的名字,留他在身邊做侍童。
雖然孟成筠沒有少欺負過依雲,可每次把他弄哭之後,孟成筠總會輕輕地撫摸他的頭,溫柔地安慰他,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別人的關心,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活得像一個人。於是他暗暗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好好服侍少爺一輩子。
那麼多年來依雲一直形影不離地待在少爺身邊,細心慇勤地伺候著,他對少爺的感情早已不是下人對主子的忠心那麼簡單了。他喜歡那個愛鬧脾氣愛欺負他卻又溫柔單純的少爺,可是他看得出來,少爺對他的感情並非和自己一樣,所以他不能不會也不願做出任何逾矩的事。
所幸跟在少爺身邊十年,也沒見少爺對任何人動過心,感到安心的同時,依雲心裡也清楚少爺遲早有一天一定會娶一個漂亮的姑娘,與她共度今生的。
因此,他一直努力克制著對少爺不該有的妄想,只要能待在少爺身邊就好,就算少爺會娶妻生子,但只要少爺能感到幸福,那他也就能幸福了。
可就在兩年前,孟成筠看上了一位姑娘,說是為了要娶那位姑娘必須出一趟遠門。那時依雲是真心為少爺高興,他希望少爺能娶個溫柔賢慧的女子,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
然而半個月之後,少爺回來,卻和對門的死對頭季家的小兒子季文謙私定了終身!
如果男人可以,那麼伺候少爺那麼多年的自己為什麼會比不過那個死對頭家的兒子呢?如果早一點大膽誘惑少爺的話,是不是自己也有機會呢?每每這樣想總是讓依雲很懊悔。
因為季孟兩家是多年的死對頭,彼此的小兒子們又有了私情,使得隔街而居的兩家人鬧矛盾的次數也越來越多,甚至還發生過流血事件,驚動了官府。為了兩家人的太平,不得已之下,孟成筠和季文謙最後選擇了離開這塊是非之地,一起私奔到京城去。
他們要離開的事,當然沒有告訴任何人,可是敏感的依雲早已有所察覺,於是今日當孟成筠正打算和季文謙一起悄然離去之時,依雲一路追著他的馬車,追到城郊。
然而他還是沒能留下自己最愛的少爺,他又被丟下了,從此再也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依雲流著淚回到了孟府。
早已對兒子們的心思有所掌握的孟家老爺和季家老爺,不但沒有因為兩個兒子相攜私奔而鬧起來,反而奇蹟般地放下多年恩怨握手言和。最後兩人竟還像多年摯友一般對飲,互相吐苦水,大罵起兒子們的不孝來。
兩家老爺這一反常態的做法,著實讓下人們都大吃了一驚。看著兩位老爺之間詭異的氣氛,下人們各個手足無措,亂成了一團。
唯獨依雲對此一點也不關心,他只是整日把自己關在少爺的房間裡。此刻他只想著少爺不要他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
依雲拿著抹布不斷地在孟成筠最愛的案几上反覆擦拭著,桌面早被他擦得發亮,可依雲依舊呆看著某處重複著擦拭的動作。
好不甘心!為什麼少爺要丟下自己?
他絕對不要就這麼失去少爺!他不可以就這麼失去少爺!少爺不要他了,為什麼他不能自己去找少爺呢?對!他怎麼就沒想到,既然少爺不願意帶著他,那他追過去不就好了嗎?就算少爺無論如何都不會多看自己一眼也無所謂,他只是想永遠待在少爺身邊而已。
想到這裡,依雲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翌日,依雲收拾好自己不多的衣服和十年來在孟家攢下的月錢,悄悄地離開了孟府。
因為身上盤纏不多,雇不起馬車的依雲只能步行。行了數日路經一個小鎮時,在一位老者的指引下,依雲放棄上京的官道,選擇了老者口中的近路。
離開官道之後路就變得越來越難走,越來越荒涼。步行了兩日,依雲走進了一片林子。林子裡滿是參天的大樹遮天蔽日,陽光只能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投下零星的光斑,陰暗潮溼的沼澤地裡還不時迴響著青蛙的叫聲。
走在即使白天也顯得有些陰森的林子裡,依雲心裡多少有些害怕,可一想到能夠再見到少爺,他就可以立刻鼓起勁往前走,什麼也不去想。依雲只管順著灌木叢裡開闢出的小道向前走,可走了沒多久他就發現前方沒了路,只剩一片泥濘的沼澤地。依雲四處張望了一會,發現有艘破舊的小木船停靠在岸邊,像是刻意準備好給人過沼澤用的。
依雲猶豫了一會兒,卻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過沼澤,於是他跳上了船,撐起破舊的木漿艱難地划動了木船。荒涼的沼澤地裡只有船划過的黏膩水聲和青蛙的叫聲,四周寂靜得有些詭異。依雲吞了吞口水,心裡害怕的直打鼓,這時周圍突然發出了怪異的聲響,嚇得依雲身子猛地抖了一下。
船依然緩緩向前行駛著,詭異的聲音響起的次數也越來越頻繁,仔細一聽倒還真像是煮沸水時所發出的聲音。依雲加快了手上划船的頻率,船終於靠岸時,他趕緊跳下船。
下了船的依雲環顧四周,只見到了一片開闊的空地,空地上看不到一點雜草,只有一顆古樹靜靜地矗立在中央。
那巨大古樹的枝葉足以覆蓋住整片空地,像把巨大的傘;長長的根系爬上了枝幹向地面垂著,像一條條掛在枝頭的黑繩,還會隨著風過不時地擺動,樹幹的粗壯就算是十個人也環抱不過來。
最詭異的還是從下了船之後就一直聞到的一股異香,而且越向那古樹靠近,香味也愈發濃烈,樹身甚至還不時地泛出奇異的藍光。
依雲有些害怕,不敢再靠近那顆古樹,正想往後退時,一股力量環住了他的腰,隨即他的身子也迅速騰空而起,升到了半空中。依雲這才注意到四周原本垂著的樹根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晃動了起來,而纏住他的正是其中一根。
依雲驚慌地踢蹬著雙腿試圖掙扎,忙亂間包袱還落到了地上,可纏在腰上的樹根一動也不動,樹幹發出的藍光也愈發地耀眼起來,讓依雲的視線一片模糊,這時他終於意識到自己遇上怪物了。他不會就這樣被吃掉吧?他不會再也見不到少爺了吧?不!他要活著,他一定要見到少爺!就算少爺永遠也不會把他放在心裡,他只要能待在少爺身邊就滿足了……
就在依雲腦中一片混亂的同時,他感到自己的身子慢慢地升起一股莫名的燥熱感,身體裡好像有股既熟悉又陌生的欲望在奔流。濃烈的異香也讓依雲的意識越來越迷糊,突然間,有東西拉開了他的衣服,變得灼熱的皮膚接觸到冰涼的空氣,好舒服……不!不要!
他原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忘了這種噩夢般的感覺,可就在此時此刻,那種足以將他的身體寸寸割裂的醜陋快感甦醒了,他不要!他不要想起!
老樹精又要吃人了!
耀眼的藍光喚醒了正在午睡中的吉祥,牠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這些日子一直沒什麼人誤入這片林子,連帶著老樹精也沉靜了很久,害他無法行動。一直想偷吃老樹精樹心的吉祥興奮地用兩隻前爪在毛茸茸的臉上來回抓了抓,然後在地上打了個滾,毛茸茸的身子蜷成了一個灰白色的小球,兩顆黑亮的小眼睛直瞪著樹幹發出藍光的部分。
看準了樹幹上發光的地方,吉祥敏捷地直奔而去,尖利的小爪子抓著粗糙的樹幹迅速向上攀爬,老樹精只顧著吃人,根本沒發現自己身上多出了個小東西在爬。
嘿嘿,這次總算讓他成功了吧!
吉祥趴在大樹杈上高興地看著被重重樹根包裹著發出耀眼藍光的樹心,不禁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藉著身子小骨頭軟的優勢,吉祥順利穿過纏繞成球形的樹根,於是形如蓮花一般,散發著藍色光芒的樹心展現在了吉祥的眼前。
吉祥縮起兩隻前爪立起身子,撲向樹心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起來。
那樹心的滋味比想像中更好,清甜可口,入口即化,比吉祥以前吃過的任何果物都來得美味。
專注享受著美味的樹心,吉祥幾乎快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吉祥原本是棲鳳山上一隻修煉多年功力高深的老鼠精,二十年前,一群上棲鳳山尋靈芝的臭道士,卻用下了惡咒的陰陽箭毀了牠千年的道行。雖然後來被一個人類救回了一條命,但同時也與那人結下了血契,若無法完成契約,牠將被血契詛咒而死,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儘管暫時保住了性命,可從那之後吉祥就再也無法幻化成人形,更無法施展任何法術,牠幾乎快變成了一隻普通的老鼠。別說履行契約,就連在棲鳳山上待著都是一種痛苦的折磨。棲鳳山對妖怪來說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沒了道行的他只是肉體凡胎,隨時可能被山上其他的妖怪吃掉,於是吉祥開始下山尋找可以安身的地方。
吉祥知道人間的世界很複雜,作為一隻老鼠,牠想要找一個人簡直比大海撈針還難。但只要血契還在,就證明要履行契約的對象安然無恙,自己也不會有性命之憂。因此,吉祥也不急於找人,而是認為想辦法盡快恢復道行才是最重要的事。
就在吉祥不緊不慢的尋找方法時,人間轉眼就過了十年。終於在不久前,得到高人指點的吉祥聽聞只要吃了這片沼澤的萬靈之首--擁有五千年道行的老樹精樹心,就能將其道行據為己有,牠不但能立即恢復元氣還能擁有比原來更強大的靈力。對一直希望恢復法力的吉祥來說這無疑是個最好的方法,於是牠才不辭辛苦地跑來這片森林。
來到這之後,吉祥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老樹精,但牠卻找不到傳說中的樹心在哪裡。不因此輕易放棄的吉祥在大樹旁挖了個洞,住下來天天觀察。
一日,一個人類誤闖了老樹精的地盤。吃飽了在洞裡休息的吉祥立刻嗅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趕緊跑出洞外。只見大樹杈被樹根纏繞的部分發出了耀眼的藍光,吉祥敏銳地察覺到自己要找的樹心就在那裡!
可當吉祥想要爬上去偷樹心時,卻因為不擅長爬樹而屢次失敗。
那老樹精不但會吃人,還會散發出催情的香氣,對被吃的人做些猥瑣的事,因此這老樹精「吃人」的時間特別長。儘管如此,每次老樹精吃完了人,吉祥都沒爬到一半呢。
之後又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吉祥發現老樹精的樹心只有在吃人時才會露出,而它吃人的時間最多不過一個時辰。為了能在老樹精吃人的時間內爬到樹上偷到樹心,吉祥開始每天練習爬樹。
好不容易對爬樹駕輕就熟了,卻遲遲不見有人闖進老樹精的地盤,今日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等到了人來,牠當然得好好地一展身手!
吃飽的吉祥蜷著胖乎乎的身子縮成了一個小毛球,享受地閉上眼睛,不時打著嗝。正當牠愜意地回味著樹心的甜美滋味時,突然感到身子開始發熱,接著全身變得疼痛不已。一股莫名地力量正在體內凝聚、膨脹,似乎就要衝破牠的肉身。
吉祥覺得自己正被奇怪的力量拉拽著、撕扯著,劇烈的疼痛讓吉祥僵硬著身子。
牠感到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慢慢脹大,脹大到一定程度時,卻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束縛著牠,不讓牠再繼續膨脹。吉祥握緊爪子,努力挺起被束縛得蜷成一團的身子。拉鋸戰持續著,只聞背後突然響起一陣劈劈啪啪像是樹枝斷裂的聲音,吉祥感覺束縛著自己的力量逐漸減小、消失了。
當吉祥終於能挺起身子站起來時,牠覺得視線的高度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樣,於是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那是不同於以往看慣的、滿是絨毛的身體,光滑細膩的皮膚、線條分明的肌肉、修長纖細的四肢,吉祥好奇地看著自己的手,張開、握拳,張開、再握拳,他露出了好像看到什麼新奇事物的有趣表情。
變成人形了!他終於又能變成人形了!
吉祥滿意地看著自己漂亮的身體,大笑起來。
「救……救我……」
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吉祥轉過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一個衣衫不整的人類少年正被樹根纏著身子半懸在空中。
被吃掉樹心沒了靈氣的老樹精,枝幹也變得脆弱不堪,眼看被懸在半空中的少年就要摔到地上,吉祥沒有多想,跳出剛被自己衝破的樹根,敏捷地朝向那個少年跳了過去。雖然變成了人形,可吉祥覺得自己的身子似乎比以前還輕,他像是飛一般來到了少年身邊,攔腰抱起那早已意識模糊的少年,緩緩落到地面。
「少爺……」
被自己抱著的少年發出輕聲的呢喃,吉祥不解地看著懷裡的人,好奇地眨了眨眼。
他不喜歡人類,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救這個少年。既然少年已經安全了,吉祥想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於是他彎下腰將昏迷的少年放在地上。
吉祥正欲轉身離開,卻發現四周變得昏暗起來。本該沒有生氣的古樹突然又開始騷動了起來,樹葉不停發出沙沙的響聲,掛在枝頭垂向地面的樹根也開始晃動,但是周圍明明沒有任何風刮過的跡象。
空氣中開始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味,吉祥很快地意識到那不是來自妖怪,而是怨靈。不一會兒,吉祥便感到背後颳起了陣陣陰風,還挾帶著強大的怨氣。
吉祥忍不住回過頭去,只見樹杈上剛剛被自己衝破的地方不斷有黑色的東西冒出,蜿蜒纏繞在樹幹上不斷地匯集。很明顯,那些就是曾被這顆樹吃掉的人類冤魂。
吉祥覺得這與自己無關,便打算離開。周圍忽然出現許多黑色的龐然大物,原來是那些怨靈開始附在樹枝上幻化成有實體的骷髏形怪物。那些怪物並不是以他為目標,而是紛紛朝向那個地上的少年而去。
妖族與鬼族向來互不侵犯,那些鬼不會襲擊吉祥,吉祥也沒有理由去阻止他們吃掉那個少年,可是他才走了不出十步,便聽到身後那些厲鬼們貪婪的嚎叫聲,一股濃濃的血腥味也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這血的味道好熟悉,他好像在哪裡嚐過……
突然間,吉祥覺得自己身體裡的血液也開始沸騰了起來,好像要與空氣裡瀰漫的血腥味應和一樣。頸部也傳來像是被繩子勒緊似的感覺,是血契!血契正在向他發出警告。
為什麼會這麼熟悉?為什麼血契會產生反應?
吉祥猛然回過頭去,只見少年現正被怪物們勒住脖子懸在半空中拉扯著四肢,其中一個怪物甚至還咬上了少年的手臂,鮮血不停地從少年的手臂流出,血腥味異常濃重。
他如果再不阻止,那個少年也許就要被這些怪物分食掉了。天下竟有如此巧合的事,這個少年難道就是他一直想找的人?
吉祥那麼辛苦地千里跋涉來到這片森林,又費盡心思想要偷取千年道行來幻化成人形,主要就是為了能履行二十年前自己與那個人類的約定。雖然那個人早已死在棲鳳山上,可他還是必須完成與他的約定!
吉祥無法再做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他飛快地向怪物們奔去。見有垂下的樹根,他用力一拉便將樹根拉斷握在手中當武器。樹根被拉斷時附在樹上的惡靈們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靠近了那些樹枝和樹根形成的怪物後,吉祥大喝一聲舉起手中的樹根就向那些怪物揮去。本是堅硬粗壯的樹根到了吉祥手裡卻變得像根軟鞭,發出淡淡的藍光,打到那些怪物時只聽得一陣劈劈啪啪的響聲,之後就見無數的藍色光斑飄散開來。
因為有了五千年的道行,吉祥發現那些怪物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好對付。只不過揮動幾下手裡長鞭似的樹根,那些怪物便應聲倒下,只是惡靈們附體的部分被打散之後又會重新聚集到樹杈的那個缺口去。
救下了早就昏迷不醒的少年,吉祥抱著少年的身體,用手捂著少年不斷流血的手臂,很快地他的手也被染滿了鮮血。吉祥將自己染血的手靠近唇邊輕舔了一下……果然就是這個人沒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吉祥本打算變成人形之後就去尋找這個人,沒想到竟會在此地意外地相遇了,這或許就是緣分,是命運的安排。儘管他一點也不喜歡人類,但吉祥還是下定決心從這一刻起要好好地守護這個少年,因為這是他以命和那個人立下的契約,而這個少年則是和那個人唯一的聯繫。
那些被老樹精吃掉,困在樹幹裡的惡靈們已聚集成了一股強大的黑色屏障,正對著吉祥和依雲虎視眈眈。只要把惡靈寄生的樹燒掉,那些惡靈也就會永遠消失。
吉祥攤開右手,只見一團冰藍色的火球在他手中慢慢變大,發出耀眼的光芒,當藍光完全蓋過吉祥的手掌時,他輕輕將手一甩,那團冰藍色火球就向著古樹的樹幹直直飛去。
一陣耀眼的火光後接著便傳來一陣巨響,冰藍色的火焰不停閃動,火光中還迴響著木頭燃燒的響聲和惡靈們淒厲的叫喊聲。
吉祥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少年,露出充滿深意的微笑。他抱起少年撿起包袱,在冰藍火光的映照下緩步離開。
楔子
傳說棲鳳山上生長著一種神奇的靈芝,它凝聚了千年天地之精華,不但能解百毒治百病,還能使人長生不老。
相傳,上山求靈芝的人無數,卻沒有人能活著下山。因為那棲鳳山是妖魔惡靈聚集之地,極其凶險。儘管如此,每年依然有許多人冒死上山求靈芝。
因為妻子和女兒雙雙患了重病,多年科考不中的文弱書生史言青只能砸鍋賣鐵,散盡家財,甚至把唯一的兒子也賣掉換錢,請了許多大夫用過很多草藥,卻還是只能看著她們的病情不斷惡化。被逼入絕境的史言青,聽到同僚裡有人說只要能上棲鳳山採到靈芝就可以救他的妻女,於是義無反顧地去了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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