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夏明晗到時,一店的人已經玩High了。他本來已喝得半醉,眼前又是一片群魔亂舞,耳邊音樂嘈雜,吵得他頭疼,靠在牆邊挪不開步子。不知誰塞給他一支卷菸,菸草裡面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吸上一口,眼前瞬時亮了,整個人也都精神起來。衣著暴露的性感女侍應托著托盤從他身邊經過,他手上動作不老實,拿了杯馬丁尼又順手摸了把女侍應的屁股。
女侍應朝他笑,嬌嗔了句,指著近旁的樓梯對他說:「莉莉姐在二樓。」
夏明晗沒聽清,不知她在說甚麼,女侍應來拉他的手要帶他上樓。他勾起嘴角,對她眨了眨眼,甩開她的手,撥開人群,晃晃悠悠朝吧台走過去。
這家店的老闆叫顏莉,人人都叫她莉莉姐。這座三層房產原本是家餐館,她和前夫離婚後分到這間鬧市區旺鋪,索性就改成了夜店。顏莉從前是模特,上了年紀後自己成立了家模特經紀公司。夏明晗總說她和人口販子沒甚麼區別,只不過她賣的貨要更鮮亮些,表面還鍍了層金。
夏明晗看到舞池裡擠滿了金髮碧眼的男女,他湊到吧台邊喊阿Ken,阿Ken是店裡的調酒師,和夏明晗算是老相識,這會兒他正和吧台上一個捲髮靚妹說話說到一半,聽到夏明晗的聲音,偏過頭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繼續和靚妹說笑。夏明晗撇了撇嘴,手肘撐在吧台上,側過身看向舞池。
他的視線被兩個眼生的棕髮洋妞吸引,即便穿的只是普通的T恤牛仔褲也能看出她們火辣身材。她們跳得高興,全然不顧周圍人。整個舞池屬她們倆最瘋,一會兒貼面熱舞,一會兒又抱在一起舌吻。旁邊還不時有人起鬨,高聲喊著甚麼,大約是兩人的名字。其中一個跳到興起,索性脫了T恤,單穿著蕾絲內衣大跳熱舞。
夏明晗也跟著起鬨,吹了兩聲口哨,阿Ken這時才拍了拍他,問他怎麼現在才到。
「莉莉姐在二樓包廂。」
夏明晗捨不得移開視線,敷衍地應了聲。阿Ken拿走他喝了一半的馬丁尼,給他倒了杯冰水,問他怎麼不上去。
夏明晗戳著自己腦門,一邊盯著那兩個越跳越熱情的外國妞一邊回道:「才從秦爺的店裡出來。」
阿Ken乾笑了聲,說他應酬真多。
「那兩個外國妞哪來的?」夏明晗看得饒有興味,問阿Ken道。
「有歐洲團來走秀,玩得開。」阿Ken看他有意繞開話題,又問他:「是不是懶得上去應酬?」
夏明晗依依不捨地轉過身,眼看自己的酒被換成了水,朝阿Ken抱怨,「酒都不給喝,你們怎麼做生意的?我回頭告訴莉莉姐去。」
阿Ken白他一眼,沒接話。夏明晗哭喪著臉,把杯子邊的檸檬拿起來放到嘴裡咬,他朝阿Ken努努下巴,「我問你,你知不知道為甚麼我有這麼多應酬?」
阿Ken搖了搖頭,夏明晗故作神秘地讓他把耳朵湊過來,阿Ken拍開他的手,讓他有屁快放。
夏明晗清清嗓子,故弄玄虛地問阿Ken:「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理論,你和一個人上過床之後再去和別人睡,就相當於那個人和這個人上過了床。」
阿Ken笑了,聽夏明晗繼續胡扯:「我呢,和曾曉文上過床,那些爬不上曾曉文床的人自然就來找我咯。」
阿Ken搖頭苦笑,說他醉了,在講胡話。夏明晗灌下一整杯水,用胳膊肘拱了拱邊上坐著的紅衣女人,她正和自己的男伴說話,單手托腮偏過頭瞥了夏明晗一眼。那雙鳳眼裡有迷人風情,瞧得夏明晗不由笑了出來。
「菸。」夏明晗朝她夾菸的手努努嘴,女人微笑著朝他吐出個煙圈,把自己的菸遞給他,轉身和男伴繼續方才的話題。
夏明晗叼著菸同阿Ken擺手,音樂太吵,他只能看到阿Ken的嘴唇在動,卻聽不到他說了些甚麼,興許只是在和他道別。夏明晗慢吞吞地走到二樓,顏莉已經在樓梯口等他了,她穿一件修身的襯衣,衣襬塞在牛仔褲裡,一頭長髮紮在腦後,渾身上下都充滿幹練氣息。她把胳膊抱在懷裡上下打量夏明晗,夏明晗還在抽菸,單手插在口袋裡,人不知神遊到了哪裡。他半支菸抽完,顏莉伸手捏住他下巴左瞧右看,問他:「你剛才幹甚麼去了,累成這副德性?」
夏明晗聞言,哭喪著臉對著她大吐苦水,「唉,莉莉姐,你不知道秦爺那裡的貨一個個都像幾百年沒人碰過,浪得要命。特別是那個豹紋妞,今天差點被她榨乾。」
顏莉對他這些風流韻事沒多大興趣,拿手指戳他腦袋,指著二號包廂說:「少說些有的沒的,包廂裡的人是我朋友。」
夏明晗看顏莉一眼,跟在她身後走,有些無奈,「你們那個美莎最近和曾曉文打得火熱,你拜託她可比找我有用。」
顏莉回頭送他對白眼,停在包廂門口講:「得了吧,美莎和他睡了多久,你和他不清不楚多久?」
夏明晗覺得她這麼算沒道理,張口反駁,「我都一個多月沒見到他了。」
他話音未落,手機就在褲兜裡震個沒完,拿出來一看,正是曾曉文打來電話。顏莉瞄了眼屏幕,露出曖昧的笑容,「說曹操曹操到。」夏明晗皺起眉,按下通話鍵也沒出聲,對方講了幾句他就掛斷了電話。顏莉朝他擠眉弄眼,「找你侍寢?」
夏明晗沒回答她,帶著一張笑臉推開包廂門。
包廂隔音效果好,一關上門,樓下那些鬧騰全都跑不進來。夏明晗的耳朵卻沒適應過來,總覺得聲音在屋裡轉了好幾圈了才傳進他耳朵裡,他的反應也跟著慢了半拍,顏莉把屋子裡的人介紹了兩遍他才全聽下來。其實他也是聽完就忘,瞅著那三男一女還有顏莉琢磨,一屋子人,四個皮條客,剩下兩個一看便知,做的還不是你情我願的買賣。
端正坐在角落的女人還很年輕,頂多還是少女的年紀,面容清秀,五官端正,算是毫無特色的漂亮。夏明晗盯著她看了會兒,覺得有些眼熟,心想,她大約是在哪部電影裡露過臉,跑過龍套。自稱是少女經紀人的聞凡遞給夏明晗一張名片,還沒講話就敬了他三杯酒。夏明晗也跟著喝,聞凡在他邊上介紹起了最近銀河的新動向,銀河並不是甚麼大公司,以前專做廣告設計,近年才轉行電影。聞凡和其餘兩人說了半天才繞到那少女身上,原來她是他們公司新推的演員,叫白涵,在新接的電影裡演一個歌手。電影還沒拍完,計劃著搞些噱頭,想簽到曾曉文的華星門下,就算出一張單曲也好。
華星號稱全國第一大娛樂公司,成立的時候專做唱片,後來發展勢頭不錯,索性辦起了綜合性的娛樂公司。這幾年唱片業不景氣,不過投資電影和演唱會還是讓大老闆曾曉文賺了個盆滿鉢滿。曾曉文不到四十,卻能在這圈子裡混得風生水起,多半是因為他有些黑道背景。
曾曉文是標準的黑幫太子爺,起初成立華星唱片也是為了洗黑錢。沒想到後來會喜歡上這行當,他父母上了年紀後都移居海外,背景逐漸洗白,華星唱片還真做起了正經的唱片生意。他這身世背景擺在那裡,後來人都有所忌憚,沒人敢和華星搶人,沒人敢和他們過不去。久而久之,華星一家獨大,手上的歌手,製作人資源都是最頂級,唱片宣傳也是下足血本,收益更是讓人看了眼紅。
夏明晗與他們客套了幾句,就邀一直沈默的白涵唱歌。她抬眼瞧夏明晗,有些怕生的模樣,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也不太自然。夏明晗覺得沒意思,他不好清純少女這一口,又還得賣顏莉面子,同銀河的人嘻嘻哈哈。聞凡喊白涵坐到他邊上唱,顏莉做主給她點了首曲調明快的口水歌。白涵拿麥克風開始唱,她有些緊張,聲音都緊繃著,整個人僵硬得要命。夏明晗在邊上啃西瓜,覺得過耳的音樂也是普普通通,全然沒有特色和技巧可言,僅僅是普通的KTV水準。
聽她唱完,夏明晗不說話,氣氛有些尷尬。有人說人太少,玩著沒意思。顏莉立馬下去喊了許多漂亮姑娘上來,全是些身材火辣面孔標緻的模特,包廂裡多了這麼多人氣,一下就鬧開了。夏明晗帶著電影公司那三個一起鬧,把不聲不響的白涵丟在一邊。喝到後來他被人拉扯到厠所裡去吐了三次,這夜才算是終於結束。
夏明晗喝得迷迷糊糊,朦朧中記得顏莉把他塞上出租車,他還摟著個女人,也看不清是誰。司機問他要去哪裡,他隨口說了平湖灣。
平湖灣依平湖而建,風光絕佳,別墅後面都帶大到離譜的後院,造個小型農場都能自給自足。那裡是曾曉文的私宅。平日裡多少明星在這兒進進出出,為了封上狗仔隊的口,曾曉文可出過不少錢。夏明晗總取笑他,說曾曉文以後要是不做唱片,都可以去寫八卦,他身邊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足夠他寫本千頁的娛樂圈風雲史。
夏明晗感覺有人扶他下車,估摸著差不多走到大門時,他招呼邊上的人按門鈴。門鈴響了沒幾下就有人來開門,開門的是美莎。她是時尚雜誌新寵,拍過不少美艷封面,混血面容加上一雙長腿,實在是奪人眼球。她這時卸了妝,沒了封面照上的艷麗,倒多了幾分自然清麗,大眼睛下面有黑眼圈,長波浪垂到胸口,一襲貼身黑裙將姣好身材展露無疑。
確實是曾曉文喜歡的類型,清純裡面透著妖氣。
夏明晗聞到她身上清香,也不管這人是誰,整個人都貼了上去,嘴裡喃喃著美女美女,大著舌頭問她晚飯吃了甚麼,要不要一起去宵夜。
美莎哭笑不得,想要把他攙到玄關口的椅子上,夏明晗腳步虛浮,眼看抓著美莎胳膊就要和她一起跌倒。他邊上的人拉不住他,美莎也招架不來,扯開嗓門就喊曾曉文。
曾曉文穿著睡衣不緊不慢走到玄關,看到門口荒唐情景笑了好一會兒才上去把夏明晗給拉起來。夏明晗瞅了他一眼,不知看清了還是沒看清,勾起嘴角對他笑。曾曉文眉心緊皺,才要說甚麼,夏明晗喉結動了動,「嗚哇」一聲,扯著他衣袖就吐了他一身。
被壓在地上的美莎爬起來,拍拍衣服,坐到玄關口的椅子上繼續換鞋。她看到大門邊上站著個瘦削少女,臉孔還算漂亮,面頰泛紅,一雙大眼睛目不轉睛盯著曾曉文。美莎想起來了,她在電視裡見過這個少女,大約是叫白涵。
曾曉文匆匆瞥了白涵一眼,甚麼都沒說,扶著夏明晗就往屋裡走。
美莎換上高跟鞋,整了整裙角,又從隨身的包裡拿出鏡子照了半天,才拎著包離開。她看白涵還立在門口望,朝她揮揮手,「別看了,人都走了,你也走吧。」
白涵忍不住問她,「他們不要緊吧?」
美莎哼了聲,關上大門,昂起下巴,甩了甩頭髮,大步往外面走。她道:「他們好的很。」
夏明晗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宿醉引發的頭疼還在折磨他,他在床上一動不動躺著,半天才翻了個身,伸手去摸床頭櫃上的手機。他把手機拿在手裡看,眨巴了下眼睛,這不是他的手機,是曾曉文的,桌面是張海濱風景圖,屏幕上顯示有三個未接電話。夏明晗看了看時間就把手機放回原位。他敲著自己的腦袋坐起身,身上衣服不知甚麼時候被人脫光,連條內褲都沒給他剩。夏明晗罵了句娘,掀開被子走下床。他腳尖才點著地,就看到曾曉文從房間一頭的浴室裡走出來。
「昨天誰送我回來?」夏明晗對昨晚的印象不深,只記得去了顏莉的店,見了個死氣沉沉的影壇新人,幾杯黃湯下肚,接下來發生的事全都不記得了。
「你看今天的八卦週刊大概就能知道。」曾曉文走到床邊拿起手機看,夏明晗撓著頭髮,邊尋思昨晚的事邊往浴室走。浴室裡的熱氣還沒散去,飄著股淡淡的薄荷香氣。夏明晗拿手抹開鏡子上的白氣,對著自己看了半天,他的疲倦全都寫在臉上,眼睛充血,嘴唇不知甚麼時候擦破,臉色也偏白,沒甚麼生氣。身上還有幾處吻痕,大概是去秦爺店裡的時候弄上的。夏明晗用手蹭了蹭,心裡默默念:都讓那個豹紋妞別亂玩了,他媽的在男人身上種甚麼草莓啊。
他皺起眉,打著哈欠在淋浴間裡冲了好一會兒熱水才終於清醒過來,可關於昨晚的記憶還是混混沌沌,似乎是和銀河影業的人喝了酒?
等到夏明晗洗漱完出來,曾曉文已經沒了人影。夏明晗摸著肚子準備去廚房找些吃的,他走在樓梯上已經聞到食物香氣,到了廚房裡看到是曾曉文杵在爐灶前,他走到曾曉文邊上,問他在煮甚麼。曾曉文看夏明晗來了,把手裡的湯勺遞給他,叮囑道:「黃豆豬蹄湯,昨晚燉的,你看湯開了就關火。」
說著,曾曉文拿著杯子走到咖啡機前泡咖啡。夏明晗舀了勺湯嘗鹹淡,他怕燙,只喝了一小口便豎起拇指,「鮮。」
夏明晗吃東西時喜歡看電視,等湯滾了,盛了碗就往客廳裡跑,曾曉文正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戴著眼鏡翻報紙,瞥到夏明晗進來,關照他把電視開小聲點。電視裡正在放娛樂新聞,某奢侈品的旗艦店開業典禮,美莎挽著曾曉文在鏡頭前一晃而過。夏明晗吮著切成小塊,入口即化的豬蹄問曾曉文:「我今天能不去公司嗎?頭疼。」
曾曉文眼皮都沒抬就拒絕了他,夏明晗沒再求他。電視裡還在講開業典禮巨星雲集,連最近忙著籌劃新電影極少現身的葉非都到場了。曾曉文這時才拿正眼看夏明晗,對他說:「昨天葉非的經紀人打電話給我,他們想找你演電影。」
夏明晗一口熱湯含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這話聽上去像是天方夜譚,一時間他不知該說些甚麼,只好睜大眼睛盯著曾曉文等他的後續。
曾曉文垂下眼,說道:「我幫你答應了,劇本已經送到公司裡,Summer在看。」
Summer是夏明晗名義上的經紀人,最近正忙著帶一個走爵士樂路線的新人。
夏明晗好不容易嚥下嘴裡的湯,他問曾曉文:「別開玩笑了,時代偶像、影帝找我演電影?」
曾曉文收起報紙,脫下眼鏡放到茶几上,「他想當導演,有人推薦你,他挺感興趣。」
葉非要導電影這事,夏明晗在報紙上讀到過,具體是甚麼類型的影片並沒透露太多。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會找他這麼個一點表演經驗都沒有,也根本談不上有甚麼人氣的人。他看過葉非的電影,留意過他的廣告,穿過他代言的西裝。這個時代,真真正正是屬於葉非的時代,他有英俊外表、挺拔身姿、精湛演技、對所有人都友善、風評極佳、鮮少緋聞。
聽說他有一個圈外女友,交往十年,婚期將近。
夏明晗還在發愣,曾曉文已站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他。他的視線落在夏明晗敞開的衣領中間,在他那片白淨的胸膛上有個不大不小的吻痕,這麼瞅著,特別扎眼。
曾曉文嘴邊露出玩味的笑,他的手搭在夏明晗的後腦勺,俯下身親他。他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咖啡的溫熱,舌尖頂著滿腔的咖啡香氣輕易撬開了夏明晗的牙關。他從夏明晗的嘴角一路吻上他的額頭,右手也從他的背後摸索到了他身前,伸進他鬆垮垮的浴袍裡,左手還捏著夏明晗的手腕往自己兩腿中間引。
「你不是不想去公司嗎?」曾曉文刻意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緩緩吐氣。夏明晗斜靠在沙發上,手覆在曾曉文腿間,落地窗外面波瀾不驚的湖景讓他覺得有些冷,他雙手攀上了曾曉文的肩膀問他:「能不能到樓上去?」
曾曉文的唇從他身上離開,他站起身冷冷看著夏明晗。夏明晗自知不妙,一個多月沒見,今天又待他這麼好,都讓他產生錯覺,忘記眼前這人是曾曉文。
他對你好或不好全由他心情,就算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夏明晗都摸不透他脾氣。說話做事不知甚麼時候就踩到他雷區,惹他生氣,他就要張開血盆大口將人生吞。
「我開玩笑的。」夏明晗摸著頭髮乾笑,他去勾曾曉文脖子要繼續同他親熱。曾曉文起先順著他,沒有任何過激反應,等到夏明晗解開他衣帶,他抓住他肩膀就把夏明晗按到地毯上,不由分說地挺身捅了進去。夏明晗毫無準備,臉色刷地白了,鼻尖往外冒汗,手抓著地毯喊疼喊出了聲。曾曉文哪裡理會他,抓住他腳踝將他兩腿大力分開。在沒做任何潤滑的情況下插了幾下大概曾曉文也覺得痛,便沒再繼續抽動,拔出了火熱的兇器,走到沙發一側的抽屜邊上,拉開第二層,摸出一瓶護手霜來。
夏明晗不敢逃開,他坐在地毯上不自覺地往後縮。曾曉文往手心裡擠了點護手霜就往他穴口抹,他送了兩根手指進去,稍微做了些擴張就把護手霜甩到一邊,扯開夏明晗雙腿挺了進去。
夏明晗疼得想罵人,又不敢再叫出聲,曾曉文最討厭別人在做愛的時候大聲喊痛。他只好用手捂住嘴,實在撐不住了就悶悶地支吾幾聲。曾曉文起先還是皺著眉,抽插了幾下之後似乎是享受到了摩擦的快感,臉上表情逐漸放鬆。他捏著夏明晗大腿,用力過度,留下紅色印記。夏明晗偏過頭,黑色頭髮遮蓋住大半臉面,曾曉文眼裡閃過惡意的光,他拿開夏明晗捂住嘴的手,對他說:「你喊出來。」
夏明晗頓時有些鬱悶,一個月沒見,他又變身成虐待狂,愛上聽人哭喊。都說女人心海底針,曾曉文的心思不比女人的好琢磨。
他雙手搭在曾曉文後背,想掐又不敢掐,一身的疼無處發洩,實在憋不住了,怯怯喊出一聲,這呼喊似乎讓曾曉文更興奮,他甚至欺身上來吻他額頭。夏明晗張開嘴喘了沒一會兒,曾曉文就拔了出來,讓他轉過身去,他要從背後進入。夏明晗乖乖跪到地毯上任曾曉文玩弄,他的臉貼在沙發邊沿,隨著曾曉文的撞擊,下巴跟著往沙發上撞,雖說沙發軟硬適中,不至於撞壞下巴,不過這麼幾次下來,夏明晗咬到自己舌頭好幾下,嘴巴裡全是血腥氣。曾曉文卻是玩到興起,整根拔出又完全沒入,投入得要命。
夏明晗聽到他低低的喘息聲,他不說話,做愛的時候他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對方說話。說是怕對方聲音不好聽,要壞了興致。
不過他從前不喜歡人叫,現在卻要聽人喊。反正他是搞不懂曾曉文的這些臭規矩,他跪到膝蓋發痠,曾曉文扶著他腰,手捏住他下巴強行讓他看他。夏明晗身體柔韌性沒那麼好,感覺脖子再扭過去一點就要斷掉。曾曉文的手指摩著他嘴唇,壓低了身子又挺進去些,在他耳邊問他:「還是被男人插比較爽,是不是?」
夏明晗嘴上沒搭理他,心裡卻在罵,有本事換他被插試試。
曾曉文後來射在他身體裡,一次還沒盡興,又把夏明晗拖到窗邊按在落地窗上幹了一次。做到後來,白色的黏稠液體混著點猩紅沿著夏明晗的腿滴到了地上,這倒觸動曾曉文興奮的點,他彎腰拈了點在手上,送到夏明晗嘴邊給他舔。夏明晗出了一身汗,大半個身子都倚在曾曉文懷裡靠他支撐,聽話地伸出舌尖將曾曉文整根手指都照顧了遍。曾曉文拍拍他臉,親了口他的耳朵,說了句算是安慰的話:「今天不用去公司了,在這裡待著吧。」
曾曉文出門前把夏明晗拖到了二樓浴室的浴缸裡,他在邊上沖涼,夏明晗泡著熱水澡泡到睡著。等他醒過來,已經躺到了床上,他肚子裡感覺怪怪的,也不知道曾曉文有沒有幫他清乾淨。他自己又懶得動,趴在床上耷拉著眼皮卻又睡不著。他瞥到床頭櫃上的手機,大概是曾曉文怕他死在家裡,特意幫他把手機放到了床邊好讓他臨危求救。
夏明晗拿過手機看,他有兩條新短信,都是Summer發來的。一條是凌晨兩點的時候,說是方原,也就是她最近忙著跟進的新人的錄音終於結束,嗓子發炎,其餘歌曲的錄製都要推後。另一條是恭喜他終於又有工作做。夏明晗笑了笑,撥通她電話,忙音響了兩下就聽到Summer懶洋洋的聲音。
夏明晗問她一聲早,Summer在電話那頭笑,「早甚麼早,都快喝下午茶了。」
夏明晗開門見山問她劇本的事,Summer聽到這個,頓時換了個人似的,在電話那頭顯得相當興奮,嘰嘰喳喳說了一堆。她把葉非誇上了天,說他是天上有人間無的模範偶像。劇本她熬夜看了大半,她誇讚道:「不愧是池芳編的,厲害。」
聽夏明晗說不知道池芳是哪個,Summer表示驚訝之餘又給他做起了科普。池芳算是新近竄起的年輕編劇裡發展得不錯的一位,名牌大學中文系出身,出過小說,發行量都過五十萬。去年她編的一齣《曙光》在國內外各大奬項上均有斬獲。這次葉非籌劃的電影也是基於她早年發表的一篇小說,據說就是她推薦的夏明晗來演男主角。
「我和你說啊,內部消息,他們選了很多人池芳都看不上,說是非你不可。你小子該不會是哪裡惹來的風流債吧?」
夏明晗尋思半天都想不起自己認識過甚麼編劇甚麼池芳,就和Summer開玩笑,「我就不能有死忠粉絲?」
Summer哈哈大笑,她問夏明晗今天來不來公司。夏明晗說不來,Summer賊笑,意味深長的「噢」了聲,讓他在家好好歇著,她下午帶劇本來看他。
夏明晗索性敲她竹槓,讓她帶甜心工廠的芝士蛋糕來吃。Summer心情不錯,爽快地答應了。兩人講完電話,夏明晗給方原發了條短信問候他嗓子。方原回得也快,說是正在醫院輸液。夏明晗要去看他,方原讓他別來,還傳給他一個網址。夏明晗點開來看,原來是《週刊一百》的線上版裡一則名為「玉女變慾女?白涵與何馨惠新寵出雙入對」的八卦。
照片用的是夏明晗被白涵扶進出租車上的照片,從這偷拍的角度來看還真像是他摟著白涵和她親熱。照片寫得是有聲有色,儼然將他描寫成了新時代的娛樂圈淫魔。勾搭了影后還不消停,又跑去和新生代玉女糾纏不清。夏明晗覺得這家報社簡直就是在給他攢仇恨,不知報社編輯是有多恨他。
他和何馨惠那次,兩人還真沒去開房,只是在賓館碰巧遇到,同進同出就被人說成是他勾引有夫之婦。
夏明晗當時看到新聞出來就覺得冤枉,他以前和何馨惠真去開房的時候沒被拍到,現在她鬧離婚,他甚麼都沒敢做卻被逮個正著,成了破壞人婚姻的公狐狸精。他只好自認倒霉,趕上何馨惠新電影要上檔。
夏明晗在床上膩了半天最後憋不住尿還是起了床。他跑到浴室裡在鏡子前照了又照,曾曉文這傢伙不老實,在他身上蓋了好多戳,看上去就像是皮膚過敏。夏明晗到他衣帽間裡拿了條牛仔褲套上,曾曉文的尺寸比他要大些,穿上去太鬆,他的皮帶又都長得太正規,夏明晗瞧不上眼,就這麼走三步提一下褲子的往書房去。
夏明晗沒事就喜歡看看漫畫,曾曉文在書房專門設了排書櫥給他放漫畫。他隨手抽了本趴到沙發上去看,看了近三十頁,書房裡的座機就響了。Summer打來電話,說她已經到樓下,打夏明晗手機他又不接。
夏明晗說句抱歉,提著褲子急匆匆跑下樓,他步子跨得太大,衝得太快,給Summer開門時,忍不住揉了揉屁股,那裡還有些疼。
Summer肩上挎著大包,左手提著一大袋水果,右手拎著甜心工廠的蛋糕盒。夏明晗見了忙去接手,瞅著蛋糕盒笑開了花。
「老闆煮甚麼給你吃,好香。」Summer換上拖鞋,吸著鼻子拱夏明晗,「你真好福氣。」
夏明晗咧嘴笑,言辭曖昧,「可不是,老闆把我餵得可飽了。」
Summer說他不害臊,讓他把蛋糕和水果都放到廚房裡去。夏明晗分好蛋糕出來, Summer已經把劇本放到了茶几上。
「你看看。」她接過夏明晗遞過來的蛋糕,「我看行,你再不接工作還真要有人把你職業當成獵艷高手。」
夏明晗拿起劇本翻了幾頁,Summer看到茶几上喝了大半碗的黃豆豬蹄湯,誇曾曉文有心,還給他進補。夏明晗沈默著,他看劇本看得投入,電影關於一個虛構出來的搖滾明星薛寒,算是他的個人傳記,葉非有意邀夏明晗來演這個薛寒。Summer覺得挺合適,她說:「他和你挺像,都喜歡亂來。」
薛寒的生活可比現在的夏明晗要亂許多,嗑藥、酗酒、裸奔、進過監獄、偷過東西,男女關係更是混亂。
夏明晗沒看完劇本就合上了塞回Summer包裡,他問Summer討了根菸,跑到窗邊去抽菸。Summer問他怎麼樣,夏明晗頓了好一會兒才說:「我不行,演不來,讓他們找別人吧。」
Summer讓他考慮清楚,這麼好的機會送上門,沒有拒絕的道理。
「你是怕影響你形象還是怎麼樣?再說了,你在公眾面前也根本沒甚麼形象,擔心個屁。」
夏明晗手裡夾著菸,走到茶几邊,把菸灰抖在菸灰缸裡,他對Summer笑了笑,「你說得對,我爛人一個,不過我有選擇的權力吧,我不想演。誰幫我接的,誰就去幫我推了。」
Summer氣得翻白眼,說他是爛泥扶不上牆,還威脅夏明晗,說要直接打電話給曾曉文告狀。夏明晗攤手聳肩一副無所謂的姿態,Summer毫不猶豫,真掏出手機給曾曉文打去電話。電話經過助理才到了曾曉文手上,Summer也不拐彎抹角,當著夏明晗的面就罵:「他發神經病,說不肯演。」
夏明晗端著蛋糕往樓上跑,等他穿了件T恤下樓,Summer還在樓下,說是讓他跟著回公司一趟。
夏明晗撇撇嘴,口頭上答應了下來。兩人走出平湖灣,已經有車等在外面。夏明晗一眼就認出這是曾曉文的車,裡面還坐著司機老胡。夏明晗打開車門,忽然「哎呀」一聲,說手機忘帶了要回去拿。 Summer怕他跑了,問他拿了鑰匙讓老胡和門口的保安看緊他,自己回去幫他拿。
夏明晗坐在車上開始和老胡扯淡,老胡起先裝聾作啞,對他不理不睬。夏明晗說到昨天碰到美莎,聽美莎講在曾曉文車裡掉了只名貴的耳環。夏明晗問老胡有沒有看到,老胡搖頭,夏明晗先是在自己座位上找,還在嘴裡念叨:「不對啊,她說肯定是落在車裡了啊。」後來找到老胡那裡,老胡人老實,索性開了車門,讓他到駕駛位上找。夏明晗坐在駕駛座上探頭探腦找了幾下,老胡還當真,準備開後車門同他一起找。誰知夏明晗猛一關上門,發動汽車,一溜煙就跑了。
開出平湖灣兩條街,夏明晗拍著方向盤歡呼了聲,他在等紅燈的時候給何馨惠打了通電話。何馨惠正在郊區拍戲,夏明晗說要去探班看她,她也沒拒絕。夏明晗心裡盤算著她或許還正愁找不到人來炒她新戲。
打完這個電話他就關了手機,扔到副駕駛位上。想像著老胡愣在原地看傻了眼的樣子還有Summer氣急敗壞的模樣,夏明晗忍不住笑了,他心情忽然變好,連廣播裡放的口水歌聽上去都特別悅耳。
何馨惠所在的外景地在郊區一片旅遊景點,夏明晗把車停在停車場,走到售票處買了票慢悠悠晃蕩進去,沿路迎面遇到幾個臉熟的記者,似乎是剛做完採訪。他們看到他都有些驚訝,手裡握著的相機,肩上扛著的攝像機都不自覺地對準了他。夏明晗倒是擺出君子坦蕩蕩的架勢同他們打招呼,還說:「我來探班。」
有人拍他背影,有人毫不忌諱對著他臉就按快門,更有記者索性尾隨他,不想遺漏他和何馨惠之間的任何細節。
夏明晗挺享受這一切,只要有鏡頭,他隨時隨地都能擺出姿勢給他們照。
何馨惠他們拍戲的地方被路障圍了起來,還是有不少遊客聚集在那裡舉著相機和手機張望。夏明晗在路邊買茶葉蛋的小攤上碰到何馨惠的助理Cindy,他上前和她搭訕,把Cindy逗高興了,走小路,直接把他帶進了劇組。在臨時搭建的簡易帳篷裡,何馨惠正在卸妝,她今天的戲算是結束了。她看到夏明晗揣著茶葉蛋進來,對他招了招手喊他過去。
夏明晗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到何馨惠邊上。他也不管帳篷裡其他人投來的怪異眼神,親暱地給何馨惠剝茶葉蛋吃。Cindy在一邊掐他胳膊,「好啦,你來了就沒我甚麼事啦,那我要提前下班咯。」
夏明晗嘿嘿笑,何馨惠帶來的專屬化妝師阿森也已見過他好幾次,卸完何馨惠的妝,收拾東西的時候還和他開玩笑說自己肚子也餓扁了,也想吃茶葉蛋。何馨惠嘴邊掛笑,讓他們別胡鬧,她問夏明晗怎麼來的。夏明晗說是開車來的,何馨惠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看他,「你們老闆允許你買車?」
夏明晗翹起二郎腿,得意洋洋地,「我開的是老闆的車。」
何馨惠約他晚上吃飯,夏明晗答應得乾脆,問她還有誰要去,何馨惠在鏡子前看著自己眉眼,手指點著眼角一條不明顯的細紋說:「都是我的一些朋友。」
夏明晗大呼萬歲,「我這公狐狸精是終於要走到幕前了?」
Cindy和阿森都笑,何馨惠站起身,昂著下巴端詳自己鏡中的儀態。夏明晗忍不住叫停她,「惠姐你今天還是一樣好看,比北極星還亮眼。」
何馨惠朝他笑,儘管她已經不再年輕,臉上的細紋逐漸清晰,皮膚的活力也在慢慢喪失。但是漂亮大氣的五官在歲月的磨礪下卻更顯風韻,一顰一笑都是優雅。
夏明晗把曾曉文的車就這麼留在了停車場,他搭何馨惠的保姆車從特別通道走,路上卻還是碰到幾個追出來的狗仔,對著他們車一陣狂拍。夏明晗拉起窗簾,何馨惠和他提到葉非,她消息也是靈通,拍著夏明晗大腿就說:「葉非想找你演電影,是不是真的?」
夏明晗沒回答她,話鋒一轉,問起了她今天拍戲如何如何。
何馨惠看他無意去提,也沒再追問。
「我不過是客串,今天拍完就結束。」
「電影叫甚麼,上映後我去捧場。」夏明晗撩了撩頭髮,對她笑。
「到時首映邀你來。」何馨惠又讓他猜這部新戲誰是女主角。
夏明晗忙擺手,「我對你們電影圈不熟,猜不到。」
何馨惠對他擠眉弄眼,「華星投資的噢,要不是曾曉文親自打電話給我,我怎麼會來客串?」
夏明晗算是明白了,接著說:「美莎?」
何馨惠摸他腦袋,誇他聰明,又說:「導演編劇都是國內頂尖,你說你們曾老闆怎麼從來沒對你這麼大方?他手上那麼多資源,怎麼你就一張正經唱片都沒發過,淨幹些勾三搭四的活兒了。」
夏明晗立即道:「惠姐,這你就不知道了。我這種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沒必要下血本,划不來。再說我這人沒甚麼才能,給我出片也是浪費。」
何馨惠被他逗笑了,捏了把他的臉說他整天胡扯。夏明晗嘿嘿笑,拍著自己臉蛋就說:「我有這張皮相就夠了,吃喝不愁。」
Cindy也說:「說起來你也算是歌手,我都從沒聽你唱過歌,真有那麼爛?」
夏明晗一臉嚴肅地看了看她們倆,說道:「我不會唱歌。」
Cindy感慨道:「你聲音不錯,原來不會唱歌啊,真是可惜了。」
第二章
他們吃飯的地方是處高級會所,夏明晗以前跟著曾曉文來過兩次。吃的是懷石料理,用高級食材,東西做得精緻,就是吃不飽。夏明晗和何馨惠跟著帶路的和服女侍應走,繞了好幾個圈子都快把他繞迷糊了才在一間包間門口停下。女侍應長相甜美,衝著三人微微一笑,看得夏明晗心神蕩漾。
包間的名字寫在木牌上掛在移門一側,像是草書似的寫法,反正夏明晗是沒看懂。等女侍應給他們拉開移門,夏明晗往裡面一瞧,愣住了,沒動。Cindy在背後捅他,小聲說:「那是葉非和他哥。」
何馨惠笑著跨進包間,還招呼夏明晗一起過去。她對葉非介紹道:「這是夏明晗,你說想見他,我就給你帶來了。」
想起剛才保姆車上何馨惠還套他話,夏明晗心裡不是滋味,感覺像是中了陷阱。他臉上卻帶著微笑和葉非打招呼,何馨惠讓他坐到葉非邊上,他也沒推辭,大大方方盤腿坐下,還給葉非斟酒。他對面坐的歪歪斜斜的是葉非他哥,Cindy喊他「葉清哥」,聽他們聊,他似乎是葉非的經紀人。
葉清說起他們已經把劇本送到了華星,何馨惠對夏明晗動動下巴,問他:「你看了嗎?」
夏明晗悶聲喝了口清酒,半晌才回答,「看了。」
葉非聞言,望向他,一屋子的人都安靜下來,等著他發表對劇本的看法。何馨惠還在一邊慫恿,「你平時不會挺會說的嗎,怎麼現在倒成啞巴了?」
夏明晗撓撓頭髮,乾笑了兩聲說:「頭一次看到葉非真人,緊張。」
「沒事,劇本的事以後可以再說,今天主要是請惠姐吃飯,客串的事我們可是說定了。」葉清舉著酒杯要和何馨惠碰杯,夏明晗驚奇問她:「惠姐也要參演啊?」
何馨惠對他拋個媚眼,「怎麼樣,期不期待和我同台啊?」
夏明晗笑而不語,葉清又問何馨惠今天的戲拍得如何,他似乎對美莎挺有興趣,有意邀她參與。中途,夏明晗菸癮上來,跑到外面的日式小院裡去抽菸。院裡有蟬鳴,高高低低,此時聽著竟不覺得聒噪刺耳,反而別有滋味。涼風習習,吹開院中央的一潭水,幾尾錦鯉在水裡自在地游著。夏明晗盯著牠們出神,直到有陌生男聲叫他全名,他才驚覺背後站了個人。
他手裡的菸抖落到地上,罵罵咧咧彎腰去撿,再回頭去看嚇他一跳的元兇,竟是葉非。他正笑盈盈望住他。
「還緊張?」他問夏明晗。
夏明晗尷尬笑笑,摸出皺巴巴的菸盒問他要不要來一根。葉非推辭說自己在戒菸,夏明晗對他眨眨眼,「你出來找我?」
葉非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否認道:「不算來找你,我去洗手間,看到你,想和你聊聊。」
夏明晗把菸頭扔到地上,抬腳碾滅,他低著頭,一陣微風吹亂他黑髮,連聲音也都散到了風裡。
他說:「你想和我聊劇本?」
等他再抬起頭時,恰好迎上葉非溫柔的眼神。那麼一瞬間,夏明晗以為他是遇到了某部電影裡的大眾情人。他有完美外表,豐厚收入,燒得一手好菜,甜言蜜語說得動聽,他在你耳邊念一萬遍「我愛你」,你都不會覺得膩。
可他看上去太不真實,太似銀屏裡的人,用念台詞的腔調說話,每個走位、每個表情都像是在表現高超演技。
夏明晗把被風吹亂的頭髮往後撥,他對葉非說:「我看了劇本。你想聽我的想法嗎?」
葉非毫不猶豫地答,「想。」
「我不會演,你們還是盡早去找別人吧。」夏明晗瞥了他一眼,又說句抱歉。葉非有些惋惜,問了句,「我能問一下原因嗎?」
夏明晗笑了笑,解釋道:「我根本不會演戲,你們找我要虧本的,你的第一部電影你也想叫好又叫座吧。不如找些有固定粉絲的歌手,說不定單靠他們和你的號召力就能撐起票房。」
葉非轉著襯衣上的袖釦,夏明晗上前拍他肩膀,又說道:「你說要找人來演電影,不知多少人排隊要去試鏡,我嘛,天生就不是這塊料,沒選我,你們才有票房保證。」
葉非也沒再多說甚麼,兩人說起其他無關的瑣碎話題,你一句我一句的聊開了,似是舊友。回到包間裡,葉非也沒提夏明晗拒演的事,一頓飯吃得熱鬧。夏明晗還問葉非要了簽名,說是準備送給Summer。飯後,夏明晗坐上何馨惠的車還握住她手感激她,「惠姐,託你的福,我總算是見到大眾情人葉非了。」
何馨惠喝得微醺,沒說上兩句話就靠在他肩上睡著了。Cindy問夏明晗要送他去哪裡,夏明晗思量片刻才說:「送我去胥山吧,我約了朋友。」
Cindy覺得奇怪,「大半夜你們跑胥山上去幹嘛?」
夏明晗露出頑劣嘴臉,「這個時候上山還能幹甚麼?」
Cindy噗哧笑出來,讓他多多保重身體,免得以後早衰。
從曾曉文的客廳就能望到胥山,它臨湖而起,山上有塊石碑,現已看不清上面的字跡,據說出自宋代名家之手。後來有私人買下這山頭,給石碑加蓋了座石亭,花大價錢將胥山徹底改造成了森林公園,拉起圍欄賣起票。票價不貴,這地方倒也成了城裡人郊遊踏青的勝地。
夏明晗小時候就常來這裡玩,他膽子大,性子也野,身上沒錢,卻又想去爬山玩,在山腳下繞了半天才給他發現一條小路。後來才知道那是胥山後山,險得很,園方諒是沒人敢爬,索性就沒加圍欄。夏明晗帶院子裡一班小孩兒沿著這條小路上山,身上沒少磕碰,有幾個膽子小的,爬了兩三步就慌神了,哭喊著要告訴爸媽逃走了。就為這事,夏明晗他媽沒少教訓他,家裡用來量布的木尺都不知打斷多少根。
夏明晗他爸在他小時候就跟女人跑了,留下他媽和間裁縫舖。他媽沒有裁縫的手藝,為了養家糊口只好硬著頭皮上。起先生意慘淡,之後有了些起色,他媽的眼睛卻壞了。夏明晗也欠罵,不是讓人省心的孩子,不好好念書,成天跟著巷子裡的大孩子野在外面。
他媽現在住在療養院,曾曉文給安排的。她現在有些老年痴呆,記憶也紊亂,每次夏明晗去看她,她都還當他是十七八歲,總問他唱歌組樂隊的事。夏明晗聽得心煩,已經好幾個月沒去探望她。這會兒從後山往上爬時,他倒有些想他媽了。
後山的路沒有鋪規整的石階,全靠爬山的人一腳一腳踩出來。此時光線昏暗,加上已經許多年沒爬這座山,夏明晗有些手生,好幾次都險些滑下山。
晚上的山裡格外陰森,吹到身上的風冷到骨子裡。夏明晗只穿了件單薄的短袖T恤,好不容易走到正經開鑿出來的大路,他經不住冷,抱著胳膊打了個寒顫。
這麼些年過去了,他再走上山頭看,石碑前後的風景又有變化。石亭變大了,石碑前還造了個蓮花池,有人往裡面扔錢,已經積了不少,在月光下泛出清冷的光。原先石碑邊上的花圃都沒了蹤影,夏明晗左顧右看,腳上跨出一小步比劃著離開石碑的距離,嘴裡念叨,「應該在這裡吧。」
可惜的是他找的地方現在已經被蓋上石塊,他拿手指摳,用樹枝又是挖又是撬,卻都沒法掀開。夏明晗有些不樂意,蹲在地上瞧了它半天,點上口袋裡最後一支菸。他用手掌夾著菸,朝石板拜了三拜才開始吞雲吐霧。
他往山下走時遇到兩個晚上來巡夜的人,夏明晗隨口撒了個謊,他說:「我在樹林裡睡著了。」
那兩人起先不信,夏明晗說得繪聲繪色,就好像他真在這樹林裡睡著過似的。那兩人半信半疑和他走到山腳,也沒問他再多收門票錢就放他走了。夏明晗沿著已經關門的旅遊商品一條街走,邊走邊盤算自己有甚麼地方可去。
走到大馬路上,經過了三個紅綠燈他才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在朝著平湖灣的方向走了。使勁再想想,他也只得那一個地方可回。
胥山到平湖灣,開車挺近,不過二十來分鐘,夏明晗沒戴手錶,也不知走了多久。反正到平湖灣門口時他被保安給攔住,他們看他髒兮兮的模樣,還當他是流浪漢。夏明晗拿他們桌上紙巾抹了抹臉,兩個保安才笑著說:「下午你把你們司機和助理都氣瘋啦!」
夏明晗沒心思聽八卦,他覺得冷,懷石料理又不頂飽,他朝保安擺擺手,快步往曾曉文的那幢別墅走去。
曾曉文家裡大概是在開Party,外面停了許多名貴轎車,窗簾全部拉了起來,可還是能看到屋裡燈光。夏明晗想了會兒,沒去按門鈴,他繞到後門想從那裡進去,可不知誰把後門上了鎖,怎麼也打不開,夏明晗忿忿罵了句,他的肚子開始咕咕叫,他氣得蹲在地上捂著肚子瞪後院的圍欄。他不敢輕易去爬圍欄,曾曉文家裡的警報系統敏感得要命,鬧出笑話還不知道曾曉文會怎麼收拾他。
他在後門口來來回回踱,身上又沒菸抽,整個人變得煩躁。幸好沒多久就有個陌生男人摟著身上只裹了條浴巾,喝得醉醺醺的女人從後門出來。他看到夏明晗一愣,隨即錯愕地扭開臉。夏明晗聲明自己不是狗仔隊,他說:「我來給美莎姐送東西的,我是他們公司助理,路上出了點意外。」
男人不知是真信他還是怯於他會將自己身份曝光,閃身讓他進去了。夏明晗低著頭往樓上跑,屋子裡燈光調暗了,放著舒緩的音樂,男男女女躺了一地,誰都看不清誰。
夏明晗跑到二樓臥室,他聽屋裡沒甚麼動靜,門也沒鎖,就直接進去了。屋裡確實沒人,夏明晗也樂得自在,脫了衣服就到浴室裡沖熱水澡。他擦著頭髮哼著小曲從浴室裡出來,不料和摟著美莎親熱的曾曉文撞個正著。曾曉文的手還搭在門把上,浴室直面大門,夏明晗就站在浴室門口抬眼看他們。美莎顯然有些尷尬,馬上掙開曾曉文的手。夏明晗把毛巾掛到脖子上讓他們繼續,他找別的地方睡覺去。
曾曉文給美莎使個眼色,她識趣地離開。曾曉文轉身關上門,走到沙發邊坐下,他對夏明晗勾勾手指,夏明晗聽話地過去,坐到他邊上。
他問他:「美莎的耳環找到了嗎?」
夏明晗只好笑,他又問他:「我的車開得順手嗎?」
夏明晗的肚子不爭氣地叫喚,曾曉文露出輕蔑的笑容,他捏住夏明晗下巴,挑眉問他:「何馨惠沒餵飽你?」
他注意到他胳膊上有擦傷,臉色又陰沈下來。他這變化似乎是觸動了甚麼開關,夏明晗屈膝,跪到他兩腿間,他伸手去解曾曉文的皮帶,拉開他褲鏈。曾曉文揉著他頭髮,臉上的陰霾卻沒散去,他蹦出兩個冷冷的字,「聽話。」
夏明晗將他內褲往下扯,嘴唇湊上了親曾曉文已經有些硬度的性器,他從頂端慢慢吻到根部,又用舌尖將它濕潤。他把他整根含進去時,曾曉文的手指掠過他胳膊上的擦傷,不懷好意地用指甲摳了摳。夏明晗抓住他褲子的手一僵,他知道曾曉文這個變態最喜歡看他被弄疼的樣子。他閉著眼,大張著嘴,正賣力地吞吐,聽到曾曉文點菸的聲音,他才稍稍抬眼去看他。曾曉文把菸叼在嘴邊,摸了摸他柔軟的耳垂,讓他繼續。夏明晗服務地賣力,舌尖在龜頭打著轉,逐漸脹大的性器都要充滿他口腔。夏明晗耳邊滿是吮吸的淫靡聲,他正琢磨著自己這回可算是服務到家,卻猛覺得胳膊上一燙,他嚇得差點沒一口咬下曾曉文放在他嘴裡的寶貝。
夏明晗慌忙鬆口,一屁股坐到地上愣著看曾曉文,曾曉文吐了個煙圈,指指自己硬在半空中的性器,「繼續。」
夏明晗小聲抱怨了句,「你也不怕我被燙急了,一口咬下去。」
曾曉文有恃無恐,「那麼硬,你還咬不斷。」
夏明晗無奈,跪回原位,用手上下搓了會兒曾曉文的性器又埋頭苦幹起來。曾曉文享受之餘也沒閒著,把夏明晗手上的擦傷全用燙傷蓋住了才滿意。夏明晗被他按在沙發上扒下浴衣就插了進去,曾曉文很少對他用潤滑或是做前戲,除非把他自己弄疼了,他才會稍微塗點東西來緩解。
比起早上那次,這次曾曉文算是對他不錯,一邊幹他還一邊用手安慰他半軟的性器,夏明晗許久沒享受過這待遇,激動得差點沒熱淚盈眶。異樣的酥麻麻的感覺從腳底一路飄上腦門,他不禁發出抑制不住的低吟,半閉上眼,連後方被突然插入的疼痛都減輕了些許。
曾曉文讓他喊出來,還說他,「聲音這麼好聽,你不喊,多浪費。」
夏明晗對他笑,說他以前都不喜歡聽人叫,怎麼現在性情大變。他這句話被曾曉文有規律的撞擊弄得零零碎碎,他抓著他的手把他拉起來,讓他坐到自己腿上。
夏明晗還是懶懶地躺著,曾曉文拍了下他屁股,夏明晗這才扶著沙發坐上去,曾曉文摟住他的腰,貼上去吻他身上那些細密的吻痕,夏明晗全憑對慾望的追逐,本能地扭動著,他時高時低的喘息聲伴隨肉體碰撞的聲響引來曾曉文的稱讚:「你的聲音好聽,在床上叫最適合不過,用來唱歌多浪費。」
夏明晗沒辯駁,他靠在曾曉文肩上大口喘氣,他沒吃飽,還幹了番體力活,現在力氣用盡,胃疼得難受。曾曉文扶著他腰把他放到沙發上,一手架著他腿開始撞擊已經紅腫的小穴。穴口的嫩肉都被翻出來,傷口也撕裂,夏明晗疼到臉孔都扭曲。感覺到那根粗硬兇器在他身體裡射出精液,他才鬆了口氣。
曾曉文抱他到浴缸裡去洗澡,幫夏明晗清理身體的時候他手又不規矩,在裡面攪了半天才抽出來。夏明晗倚在他身上,燙傷的胳膊擱在浴缸邊沿,隨便曾曉文怎麼折騰,他都默默接受,頂多在曾曉文幫他手淫的時候洩露出幾聲壓低了的呻吟。
曾曉文親了親他頭髮,問他:「聽說你不想演葉非那部電影?」
夏明晗應了聲,他嗓子有些啞,反問他:「你幫我答應的,你故意的吧?」
曾曉文笑了,關切問他:「你想吃甚麼?我煮給你吃。」
夏明晗累得不想說話,答了句「隨便」就沒聲了。
最後曾曉文給夏明晗叫了外賣,讓他在房間裡吃,他換了套衣服從外面鎖上門,不知又跑到哪裡去瀟灑。夏明晗捧著隔熱粥碗,坐在床邊看電視。電視上恰巧在放葉非的電影,並不是很新的片子,那時他才剛出道沒多久,演一個搶眼的男配角。故事有些荒誕,講五個大學好友,畢業之後無所事事,其中算是領頭大哥的角色看上了他們高中附近銀行的一個業務員。於是五人決定策劃一場劫案,最後讓領頭大哥英雄救美,好給漂亮的業務員留下深刻印象。
沒想到他們預謀的日子當天,銀行真的發生劫案,他們這幫假劫匪碰上了真刀真槍的真劫匪。兩路人馬堵在銀行裡一片混戰,漂亮業務員被真劫匪押到金庫去取錢。假劫匪控制住了看守他們的兩個真劫匪,放走人質,通知了警察。警察和領頭大哥幾乎同時出現,得知銀行真的被搶,忙問他們漂亮業務員去了哪裡,大家都勸他不要貿然行動,畢竟對方手上有槍。領頭大哥卻是滿腔熱血,不顧勸阻往金庫裡衝。
他跑到金庫裡卻看到幾名劫匪都脫下了面罩往口袋裡運錢,漂亮業務員也氣定神閒地一邊和周圍幾名劫匪聊天一邊搬錢。看到他這個陌生人衝了進來,漂亮業務員毫不猶豫地拔槍射殺了他,之後他們便迅速撤離。影片在警車追捕劫匪的追車場面中結束了。
夏明晗嚼著及第粥裡的豬肝想,這算是大哥的悲劇,劫匪的喜劇?
葉非在裡面演那個有些傻缺的領頭大哥,出場不多,全身上下都寫滿「熱血」這兩個字似的。夏明晗看他那場被槍打死的戲演得不錯,等到跑演員表時,才發現,原來那個始終帶著面具的劫匪老大也是葉非演的。
這倒有些出人意料,劫匪老大一出場就是爆銀行保安頭的血腥場面,整本電影都只能看到他露在面罩外面的眼,冷到讓人不寒而慄。和愣頭青大哥走的是截然不同的路線。
葉非的演技全在他那雙眼睛裡。就算他不出聲,不做任何動作,你看著他的眼,你也知道他在演甚麼。
一個演員能有這樣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算是上帝的恩賜吧。
夏明晗拿手背抹了抹嘴,把碗和勺放到床頭櫃上,關上燈,窩到被子裡蜷成一團。
不太妙。
他閉上眼,滿腦子都是葉非那雙黑到極致的瞳。他晚上發夢,夢到那個劫匪老大。他用他冷峻的眼盯住他,夏明晗瞬間感覺自己掉進冰窟窿裡,他怕水,不會游泳。嗆了好幾口水,腳也抽筋了。葉非的眼在水裡還不放過他,死死盯著他。他快窒息,要溺水,無法呼吸,他快要死了。
恐懼從他心裡滋生出來,蔓延至他四肢百骸,將他行動冰封,他似乎回到那時的車禍現場。
所有人都被困在下沉的汽車裡,只有他活了下來。他們都叫他殺人兇手。
夏明晗從夢裡驚醒,曾曉文還沒回來,他爬起來在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找東西,終於是讓他找到一包菸。他像看到救命的良藥一樣,緊緊攥著香菸,顫抖著從褲兜裡挖出打火機,躲到浴室裡開著排氣扇一根接著一根抽菸。
他被方才的夢嚇出身冷汗,一直拿手去抹臉,夾著菸的手還在不停抖。他喉嚨癢,鼻子裡也不舒服,空空的,吸進去的空氣跑不進肺裡,不知溜到哪裡。他把菸放在梳洗台上,擰開水龍頭想洗把臉,手指才沾到水,就觸電似地縮了回去。他揉著頭髮,雙眼泛起血絲,衝到臥室門口拍著鎖上的門大喊曾曉文的名字。
他拍門板拍得手疼,又去轉門把手,喊到後來他急了,抬腳踹門。可惜臥室房門質量過硬依舊毫髮無損。夏明晗蹲到地上咬牙切齒抓頭髮,他大口喘氣卻還是覺得空氣稀薄,得了高原反應似地頭疼、噁心、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鬼叫甚麼?」
開門問他話的卻不是曾曉文,夏明晗抬頭去看,見到是美莎,忙問她曾曉文在哪裡。美莎看他模樣狼狽,臉色蒼白,問他怎麼了。
「曾曉文呢,他人在哪裡?」夏明晗別過臉不去看她,嘴裡說著自己沒事。美莎摸他額頭,溫度也不高,不像是發燒燒壞腦子,倒像是犯了甚麼癮。
夏明晗推開她手,追問她曾曉文去向。美莎撇撇嘴,沒好氣地埋怨道:「他和帥哥兜風去啦。」
夏明晗向她要手機,說是要給曾曉文打電話。美莎給是給了,嘴上勸他還是別打,說打也是白搭,「他從沒接過我電話,都是他找我。」
果然打過去通通都是忙音,轉到了留言信箱,後來電話還被掐斷。夏明晗忍不住爆出髒話,美莎擔心地看他,「我去倒杯熱水給你喝吧。」
夏明晗依舊保持半蹲姿勢,他指指外面,問美莎:「結束了嗎?」
美莎點頭,「結束了,在收拾呢。」
夏明晗勉強站起來,把手機塞回美莎手裡,讓她早點休息就走了出去。美莎看他嘴唇發白,怕他真要出甚麼事,跟在夏明晗後面。夏明晗走到書房,轉身就鎖上門,沒讓她跟進來。
書房裡還沒來人整理,一片狼藉,酒瓶倒了滿桌,沙發上堆著幾件內衣,地上散落著兩隻血紅色高跟鞋。夏明晗到書桌邊上把每個抽屜都拉開,裡面雜物全被他翻倒出來。書桌裡找不到他就滿房間的找,直到曾曉文回家他還是沒有任何收獲。曾曉文拿鑰匙開了書房的門,他看到書桌裡東西全被夏明晗倒出來,不悅地問他怎麼不打電話給他。
夏明晗挫敗地坐在地上,他對曾曉文打個手勢,他現在難受的說不出話。曾曉文不緊不慢地拉開書櫃,一隻銀色的保險箱露了出來,他按了串密碼,打開保險箱,給夏明晗扔過去個藥瓶。
「少吃點。」曾曉文走到他邊上抓著他胳膊把他提到沙發上,夏明晗的手太抖,怎麼都擰不開藥瓶。曾曉文拿過來開了瓶蓋,倒了三粒藥片在手上讓他張嘴。
夏明晗的嘴唇打著哆嗦,眼裡只有那瓶藥,伸手就要搶藥瓶。曾曉文手往後縮,皺著眉瞪他,讓他老實點。他看著夏明晗乾吞下藥片,把藥瓶又放回保險箱,再回頭看時,夏明晗已經躺倒在沙發上了,似是睡著了。
曾曉文整理好地上的文件,從臥室裡抱了床被子給夏明晗蓋上。折騰半宿,已近天明,夏明晗枕著沒了主人的內衣睡得安穩,曾曉文湊到他脖子邊嗅了嗅,一股菸味撲面而來,難聞得讓他皺起眉。
他走到外面給Summer打電話,關照她安排夏明晗去葉非的電影試鏡。
Summer還沒睡醒,聽到這消息還以為自己在發夢,連問了兩遍:「他答應了?」
在得到曾曉文肯定的答覆之後,她笑出聲,壯著膽子對曾曉文說:「老闆,你會不會太關心他啦。」
曾曉文沒回答就掛了電話,Summer吐吐舌頭,她搞不懂這電影究竟有甚麼魔力,引得曾曉文硬是要把夏明晗推上銀屏。老闆的心思Summer也沒敢太費勁琢磨,想來想去夏明晗和曾曉文之間都是筆糊塗帳。她倒頭繼續睡,早上一醒就打電話聯繫葉清。
昨晚葉清得知夏明晗推掉這戲時沒完沒了地打Summer電話, Summer編了許多理由,說夏明晗沒經驗,說他形象不好,說他要拖垮票房。葉清將這些全都一一反駁,號稱沒經驗可以教,這角色沒要求他形象好到青年模範那水準。一旦他參演,有的是新聞可以拿來炒,擔心票房那是多餘。
這回,聽到Summer說夏明晗考慮了一晚,決定出演。葉清頓了片刻,蹦出倆字。
「折騰。」
Summer讓他海涵,說夏明晗這人就是愛折騰,變來變去,總是沒個準數。
葉清也沒再抱怨,說是今天他們已經去攝影棚搭景,還找了幾個重要角色試妝,讓Summer帶夏明晗一起去。Summer還開玩笑,讓他們多選幾個再挑挑,葉清卻講:「葉非說了,薛寒就是他了,別人來演他還不要,要不然我昨晚和你說那麼多幹甚麼?」
Summer怕夏明晗又生出甚麼事端,乾脆到曾曉文家裡堵他。曾曉文這次親自出馬開車載他去試妝, Summer被這陣勢嚇到,坐在後座一個勁對夏明晗使眼色,警告他今天千萬不能再出岔子。
夏明晗沒甚麼精神,靠在車門上懶洋洋地微眯著眼。他穿了件長袖格紋襯衣,鈕釦扣到脖子,把上半身封得嚴嚴實實的,他牛仔褲的褲腳捲了起來,露出細瘦的腳踝,看上去怪可憐地,像個病人。
Summer給他打氣,讓他待會兒好好表現。夏明晗瞥她一眼,抱著胳膊捂住肚子沒回應。
他不說話,曾曉文也不說話,只有舒緩的古典樂在沉默中游走。攝影棚說近不近,說遠也沒那麼遠,四十多分鐘車程讓Summer如坐針氈,說話也找不到話題,不說話更覺得尷尬。Summer乾脆用電話遠程遙控即將上綜藝節目的方原,到後來方原都嫌她煩,不再接她電話。
下了車,曾曉文領頭,她殿後,把夏明晗擠在中間押送進了六號攝影棚。裡面有工人在佈置內景,三人走到棚後化妝間時,造型師米雅正在何馨惠身上比劃兩條項鍊。
米雅從前做時尚雜誌主編,在國外時尚圈都小有名氣,她和葉非私交不錯,這次以友情價出面幫忙。Summer看這陣勢還挺為夏明晗高興,心想他混了這麼多年也終於是趕上了次大製作。她再看看夏明晗,這傢伙打著哈欠,疲倦地掃過化妝間裡眾人,全然沒有半點激動,緊繃的嘴角反而還帶著些許不情願。
何馨惠在等身長的鏡子裡看到他們,拍拍米雅手背,轉身就和夏明晗打招呼。
「曾老闆。」她這一聲稱呼讓化妝間裡所有忙碌的人都看了過來。曾曉文朝她點點頭,找了個空位坐下,隨手拿起桌上的雜誌翻了幾頁。
夏明晗也沒規矩,坐到離曾曉文不遠的空座上趴到桌上打起瞌睡。Summer和何馨惠的助理Cindy客套了幾句,得知葉非正在裡間看女主角的試妝效果。她想了會兒還是決定在外面等著,何馨惠和她聊,問她最近忙不忙,說是很久沒見到她。
Summer應酬著說都是瞎忙活,和惠姐的忙不能比。她偷偷瞄在打盹的夏明晗和翻看雜誌的曾曉文,有些走神,隨口誇何馨惠身上戲服性感。Cindy聽了,噗哧笑了。何馨惠從米雅手裡選了條金光閃閃的項鍊戴上,在鏡子前昂著下巴左看右看,對Summer說道:「當然性感啦,要去街上拉客的嘛。」
Summer臉上尷尬,一時沒想起來戲裡有個這樣的角色。Cindy在旁給她台階下,說:「惠姐是演薛寒的媽媽。」
Summer反應還算快,忙說:「這不是在考化妝師嗎,豈不是要幫惠姐畫老好幾十歲?」
何馨惠聽著高興,指著正在給其他演員化妝的阿森說:「那就要看他本事咯。」
說到這裡,葉非和作清純學生妹打扮的蔡儀走了出來。蔡儀科班出生,和葉非同屬悅意娛樂,算得上是悅意最近熱捧的新星之一。葉非的電影,沒道理不給這個小師妹露臉的機會。
蔡儀從前專演話劇,簽了悅意之後才逐漸把重心轉移到大銀幕上。大約是涉世未深,她身上有種純真氣質,笑起來是典型的鄰家姑娘,挺討人喜歡。
Summer本來就有意想邀她出演方原新專輯主打歌的MV,苦於她檔期太滿,這會兒終於讓她見到本人,Summer琢磨著怎麼也得讓她擠出個檔期出來。
葉非先是看到了曾曉文,同他微笑致意,走在最後的葉清跑上去和曾曉文寒暄,問他近況。曾曉文一句「很好」後就再沒開腔,葉非讓蔡儀先去拍定裝照,他走到夏明晗邊上輕輕拍了拍他肩。
夏明晗猛地抬頭,兩人四目相對,葉非招呼阿森過去,阿森看到夏明晗臉怪叫一聲捂住嘴,誇張地往後倒退半步,「你要去演吸血鬼都不用化妝啦。」
夏明晗還故意對他齜牙。葉非笑笑,問他是不是在生病。夏明晗搖頭,霍然站起,「是不是要試衣服?」
葉非讓米雅給他拿身衣服,還想讓他去試衣間裡去換,沒料到夏明晗站在原地就把襯衣給脫了,露出一身曖昧痕跡。幾乎所有人都在有意或無意地看曾曉文,他卻還鎮定自若翻雜誌。Summer拿了米雅手上衣褲和鞋,在夏明晗還沒說出甚麼古怪話前,趕緊把他推進試衣間。
夏明晗換上衣服,套上靴子出來,走到鏡子前,何馨惠吹了個唿哨,「搖滾青年噢。」
阿森把夏明晗拉到椅子上座下,指著他就對葉非說:「我看他都不用化妝啦,你找的就是這麼個人。」
葉清摸著下巴,「還真像嗑藥嗑多了,還沒醒。」
Summer覺得這話怎麼聽都沒有半點誇他的意味。曾曉文已合上雜誌,打量起夏明晗這身裝扮,他揚起嘴角,微微頷首,好似在褒奬。
米雅又給夏明晗拿來戒指和耳釘,戒指倒還好辦,總有一個手指套得進。可耳洞就有些麻煩了,夏明晗撩開頭髮給米雅看,他沒有耳洞。
葉清說:「現場打洞?」
夏明晗沒拒絕也沒同意,等真有人把打洞器送過來,他說他要自己去打。他從米雅手上拿了耳釘,問了左右耳各要幾個之後就往試衣間裡走。
他出來的時候,耳朵上還在流血,Summer拿紙巾給他擦,幸好衣服上沒滴到血。葉非讓他走遠走近,轉身蹲下,擺了幾個姿勢。他看得滿意,笑著對夏明晗說:「你就是薛寒。」
夏明晗露出絲微笑,阿森拿了畫盤和畫筆找幾個化妝師一起準備給夏明晗雙手畫紋身。
夏明晗看了眼草圖,問葉非:「這是誰畫的?」
葉非想了會兒,又問葉清:「是池芳自己畫的嗎?」
葉清聳肩,「你等她等會兒過來自己問她唄。」
池芳到時其餘一干演員的定裝照已經完成,化妝間裡只剩下還在給夏明晗畫紋身的幾個化妝師,翻看劇本的葉非還有同夏明晗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的曾曉文。Summer還在角落裡軟磨硬泡蔡儀的檔期。
池芳來得匆忙,見了夏明晗,對他兩手的半成品紋身表示滿意。葉非介紹兩人認識,夏明晗抬眼看著她,眼生,不認識。
池芳從包裡拿出張圖,說是要給薛寒背上加的紋身。葉非拿了圖去看,圖是不錯,只是他覺得會太浪費時間。池芳據理力爭,說這紋身至關重要,她還給夏明晗加了場薛寒刺背上紋身的戲。
葉非同她討論著劇本,夏明晗問曾曉文現在幾點。曾曉文把手錶湊到他面前,夏明晗說餓了。曾曉文答應他拍好照帶他去吃飯。
葉非最後還是決定要那場紋身的戲。阿森聽了,連連搖頭,忙著給自己申請加班工資,他帶來的兩個化妝師也跟著起鬨。葉非忙說不會虧待他們,等會兒收工就一起吃飯,一直等在邊上無所事事的攝影師小甲不幹了,也嚷嚷著要葉非請客。
夏明晗背上要畫的紋身不大,一個圓形圖案,像是幾個字母糾纏在一起,別緻漂亮。池芳要求阿森幫他畫在右側的肩胛骨上。夏明晗脫了衣服趴在桌上,胳膊上的燙傷毫無意外地暴露在外面,葉非關切地問他怎麼弄傷的。
夏明晗眼也沒眨就說:「我被人SM。」
阿森沒忍住笑,拿眼角餘光關注曾曉文的反應。曾曉文一臉沒事人似地看著那即將成形的紋身,眼裡有若有似無的笑意。
夏明晗身上紋身全部完成,恰好有人進來通知葉非內景也已經佈置妥當。小甲瞅了眼內景,覺得在這裡拍比站在白色佈景板前要生動許多,就把夏明晗拉到了內景。
攝影棚被改造成了電影裡薛寒和幾個朋友組成的樂隊的排練基地,還順帶有睡覺吃飯開聚會各種功能。房間一角擺著吉他,貝斯和鼓,地上散亂落著些寫滿音符和簡單詞句的紙。最中間的那張大床邊上有個書櫃,亂七八糟的書擠在一堆。倚靠書櫃的是個老式留聲機,上面壓著張黑膠碟,喇叭正對著紅色天鵝絨面的長沙發。
沙發前舖了張看上去名貴的地毯,寶藍色與暖紅色交錯,花紋繁複。
小甲給他丟了件上衣過去,讓夏明晗坐到地毯上。夏明晗背靠在沙發邊沿,盤腿坐著,姿勢僵硬。他有些分心,小甲喊了他好幾次他才準確看向鏡頭。拍了五六張,小甲沒喊停,夏明晗有些不耐煩,他挑眉問小甲:「定裝照又不是雜誌封面照,你要拍這麼久?」
小甲咧嘴笑,沒搭理他,指指後面沙發,讓他坐到沙發上。夏明晗低聲罵了句粗話,不情不願地坐了上去。
Summer輕聲對葉非說Sorry,「他很久沒拍照,浪費大家時間,真是不好意思。」
葉非和曾曉文都拉了張椅子坐在化妝間門口看,他說沒事,還問Summer等會兒要不要和他們一起晚飯。
夏明晗換了幾個坐姿,小甲放下相機,走到邊上拿了把靠牆放著吉他,又讓助理給他點支菸。等菸和吉他都送到夏明晗手上時,他讓他把衣服脫了。
「脫衣服幹甚麼?」夏明晗這時倒顯得保守。
「叫你脫你就脫,哪裡那麼多廢話?」小甲皺著眉,聲音提高八度。
夏明晗撇嘴,兩人僵持幾秒,他還是妥協,脫下上衣扔到地上,把香菸送到嘴邊猛吸一口。他吩咐夏明晗微叉開腿,握住電吉他的琴柄,把它放在雙腿間。夏明晗夾著香菸的手搭在沙發邊上,小甲對他說:「你自然些。」
夏明晗覺得渾身都彆扭,小甲認真建議道:「你就當沒我這個人,你想,你們樂隊組建這麼多年,拿著Demo跑了那麼多公司,終於接到要簽約的通知,高不高興?
「你想寫歌,你們就要發行出道專輯,你想讓所有人都聽到你們的聲音。
「你想把這個消息分享給你的戀人,你在想要怎麼告訴她,你要給她驚喜。
「或許寫一首歌到她樓下去唱吧。
「還是打一通電話給她?
「你想到你的戀人,你想到從前和她一起去海邊,過情人節,過聖誕節。你沒有錢,沒有禮物,你唱歌給她聽。她覺得幸福,高興得要哭。你們握著手在街上走,在路上瘋跑。」
小甲拿著相機,說得投入,夏明晗卻沒變化多少姿勢,他閉上眼,好似真的在聽小甲的胡編亂造。他放下電吉他,仰面躺下,頭擱在沙發扶手上向後仰,陽光透過玻璃窗潛行而來,他胳膊上那紅綠交錯的繁花紋身顯得張揚而生動,似是被賦予了生命,即將破開他的肌膚,鋪滿他身。那緩緩升起的青色煙霧纏繞住他手指,襯著鮮紅色天鵝絨布料,還真有些如夢似幻的意境。連同那些細密的吻痕都不再充滿猥褻的意味,反而滋生出曖昧,他漂亮的臉蛋和勻稱的身材在陽光下突然成了一劑藥。一包致幻劑。
吃上一口,整個世界都會顛倒。
「你們接吻,她的嘴唇很甜。
「你們都在為夢想努力,她的夢想是你,你的夢想是音樂。」
小甲說到這裡時,夏明晗卻猛地睜開眼,從沙發上爬起,嘴角叼著菸,氣勢洶洶朝他走過去。他身上有十足煞氣,配著那兩手的紋身,徹頭徹尾一個街頭馬仔,隨時都能從身後拔刀出來砍人。
他移開小甲的相機,把他推到牆邊,目露凶光掐住他脖子,「你知道個屁!」
說完他轉身就踹了地上的電吉他兩腳,這兩腳似乎還不夠洩憤,隨即又抓起琴柄,往地上狠狠砸。
Summer嚇到說不出話,葉非上去攔卻被曾曉文擋了下來。那邊小甲還舉著相機,快門按個不停。屋子裡還響起回音,Summer拍著胸口沒敢看下去。阿森和沒走的兩個化妝師湊過來看熱鬧,他嘴裡還說風涼話,「看他身上沒幾兩肉,力氣倒不小。」
等到夏明晗砸到滿意,把手上斷了琴柄的電吉他扔到地上,氣喘吁吁停在原地。曾曉文這才走上去,抓著他胳膊把他往外面帶。
葉非回頭看Summer,「你好像帶了個很麻煩的藝人。」
Summer忙給他道歉,說一定會賠償他們的損失。葉非讓她別放在心上,他彎起眼睛笑,溫柔得讓人沒法反駁。
「我找了你們華星的一個老師來做電影的音樂,他是歌手吧,我想唱歌的部分應該沒問題,不需要找人代唱吧?」
兩人約了明天華星見,Summer追出去找夏明晗,這時他已經被曾曉文給塞上了車,他臉上還有怒氣,脫了腳上的靴子從窗口扔了出來。
曾曉文顯然沒有要載Summer的意思,說了句讓她跟葉非他們的車走,一踩油門就跑了。
(未完待續)
第一章
夏明晗到時,一店的人已經玩High了。他本來已喝得半醉,眼前又是一片群魔亂舞,耳邊音樂嘈雜,吵得他頭疼,靠在牆邊挪不開步子。不知誰塞給他一支卷菸,菸草裡面混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吸上一口,眼前瞬時亮了,整個人也都精神起來。衣著暴露的性感女侍應托著托盤從他身邊經過,他手上動作不老實,拿了杯馬丁尼又順手摸了把女侍應的屁股。
女侍應朝他笑,嬌嗔了句,指著近旁的樓梯對他說:「莉莉姐在二樓。」
夏明晗沒聽清,不知她在說甚麼,女侍應來拉他的手要帶他上樓。他勾起嘴角,對她眨了眨眼,甩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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