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五集)慧黠無雙的落難千金VS戰無不克的冷面鹽梟
當重生於古代的落難千金,遇見讓人聞風喪膽的冷面鹽梟,
身分與地位的差距,讓這段不凡的愛戀燃燒得越發熾熱而難捨難分……
貪婪的親族登門搶功,她毅然扶靈遠赴京城,
為沉冤昭雪的爹娘正名,讓他們入祖墳,
因此而短暫分離的兩人,這才驚覺相思已然銘心刻骨……
孝道的大帽子扣下來,她再不情願,也只得扶爹娘靈柩回京城入祖墳。誰知當年遺棄她的祖母、嫂嫂存了私心,為了攀高枝,從中圖利,竟不顧她的意願,瞞著她把她許配給別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本也不是任人揉搓之輩,當下連人帶家當搬出府,各種流言蜚語頓時傳得滿天飛,她那好面子的祖母和嫂嫂們瞬間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再加上有心上人的支持,她便更有底氣地離開京城,回到生長了多年的城鎮,回到那個與他結識、定情的地方。
這次,再也不會有人來阻撓他們,婚後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手牽著手逛街,再也不會有人指指點點。京城的一切恍如一場夢,那些勢利的親人們都成了昨天,此後,她的天她的地,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便是那個人稱活閻王的他。
作者簡介:
希行
生於燕趙之地,平凡上班族,雙魚座小主婦。以筆編織五彩燦爛的故事,為平淡生活增添幾分趣味。偏好鄉土氣息,愛有一技之長的女主,愛讀書,愛旅遊,用有限的時間和金錢,過出無限的生活和情趣。生平最大的理想,不求能寫出神來之作,但求看過故事的女子們,都能悅之一笑心有所安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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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正值午時,日頭暖和,街上很多人擠在牆角曬太陽,看著這樣一隊人馬走過來,紛紛驚訝地看過來,交頭接耳:「這是什麼人家出行啊,竟請到這樣的精兵護送?」
出了城,前頭開路的兵士打出一杆大旗插在馬上,這是一塊五方認旗,上有斗大的盧字隨風展開,高高飄揚,引著這輛馬車向西疾馳而去。有這杆旗幟引路,一路上暢通無阻,四天後就到了太原境內。
劉梅寶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外看,想要看看這古代的太原府和現代的有什麼不同,冷風立刻捲起來,冷熱一激,她的臉頰便變得紅撲撲的。
她尚未看清四周的景致,就有一個催馬疾馳而來的人影闖入視線,笑意便在嘴邊散開。
看著盧岩馳近,軍士們紛紛高喊大人,帶著滿滿的狂熱。
盧岩披著那件京城的陳老太爺贈的大氅在馬車前勒住馬,看著車窗邊探出的嬌豔笑臉,冬日的寒風似乎變成了窯爐裡吹出的熱氣將他包圍,只覺得渾身燥熱,呼吸停滯。
盧岩並沒有隨自己的兵丁住在標營裡,而是在太原城內兵備憲司的一處廳房裡。簡簡單單的三間廳房,布置得挺簡單,仔細看鋪設都是好東西,屋子裡足足放了四個炭盆,熱氣襲人。
「冷不冷?」盧岩緊跟在劉梅寶身後問道。
劉梅寶正解下披著的斗篷,回頭看他滿眼的擔心,忍不住抿嘴笑。
從見了面到進了屋門,這句話他都說了十幾遍。
「你瞧,頭上都出汗了。」劉梅寶笑道,一面抬手掀起髮簾讓他看自己的額頭。
粉面微勻,朱唇輕染,額面光潔,這是盧岩第一次見劉梅寶這樣盛裝打扮,乍一看覺得漂亮,仔細看便移不開眼,只覺得心裡如同擂鼓一般,整個人看得有些僵。
又發傻了!劉梅寶習慣性地了然一笑,不去理會他,只一面用手微微搧風,一面讓僕婦打開緊閉的窗戶。
盧岩就那樣看著她說話走動,一句話也不說,心裡全是滿足。
劉梅寶的住處早準備好了,就在緊挨著這間廳房的後面,是一間小院子,帶著新收拾的氣息。
「被褥是我親自買的,天天曬,桌子家具都是我擦過的,只是沒有廚房,我都和憲司的人一起吃。」盧岩說道,又問坐在對面喝茶的劉梅寶:「妳想吃什麼?咱們去下館子。」
正將衣裳正掛起來的僕婦忍不住再次回頭悄悄地看了眼,難掩滿面的驚愕,看著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臉的柔情。
這是她們第一次見盧岩,但早已經是久聞大名,想像中絕對是個兇神惡煞夜叉般的人物,當在城外見第一眼時,雖然對於這男人的相貌端正有些驚訝,但看著那滿臉的冷肅,因為久歷殺戮而不自覺帶上的森寒之氣,心裡還是嚇得亂跳。
沒想到這麼個人在自己家姑娘面前竟然如此小心作態,甚至小心得有些絮叨,鋪床疊被、擦桌抹凳,這哪裡是男人能幹的?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劉梅寶笑道,放下茶杯,緩過勁來,換她開始問盧岩別來的情況,走了多久、路上冷不冷、吃什麼、穿得可還夠……
兩人你問我答我問你答,隔著炕桌說著那些外人聽來毫無意義的絮叨話。
兩個僕婦對視一眼,抿嘴一笑,低著頭慢慢退出去了。
兩個人的話一直說到了天黑,一路走來,疲倦再加上明日還要去晉王府赴宴,盧岩最後沒有帶劉梅寶出去逛街尋找吃飯的好地方,而是喚了使役讓憲司的廚房送飯菜來,想了想,又自己親自去了趟,不多時拎了一個食盒回來,捧出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湯麵。
「這是什麼?」劉梅寶換了家常的衣裳坐過來看。
湯麵上飄著綠的香菜蔥絲,調著紅瑩瑩的辣椒油。
「憲司的老張頭做得一手的好夾心麵,我特意要他給妳做了。」盧岩笑道,拿碗要盛。
「姑爺放著我們來。」僕婦忙說道。
「妳們也去吃吧,吃了早些歇息。」盧岩說道,並沒有停下手。
僕婦很惶恐,百般勸說。
「妳們去吃吧,我們自己來。」劉梅寶也笑道,起身布筷。
僕婦到底是搶著將食盒裡的兩個小菜擺出來才退了下去。
「妳嘗嘗。」盧岩盛了一碗,放到劉梅寶面前。
劉梅寶笑嘻嘻地拿起筷子,湯汁酸辣,麵條彈牙,十分爽口。
「咦,這是兩樣的麵?」劉梅寶吃著一口麵,挑眉含糊說道。
「猜對了,是白麵和豆麵。」盧岩笑道,帶著幾分小孩子的得意滿足,這才去盛了碗坐下來。
兩人就著兩個小菜,碰著頭,又說又笑吃得熱熱鬧鬧,很快一大盆湯麵竟然都吃完了。
僕婦收拾了桌子,恭敬地給盧岩遞上擦手的毛巾。
「糟了,大晚上的吃這麼多,肯定要長肉。」劉梅寶皺著眉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多長點肉才好,這麼瘦。」盧岩笑道。
「這還瘦,哪裡瘦?」劉梅寶故作驚訝地喊道,一面讓他看自己,「你瞧這腰……衣服都撐得鼓囊囊的……」
四盞大燈籠照得室內亮堂堂,因為室內暖和,她穿了件淡藍底對襟褙子雪青長裙,清新素雅,身姿輕盈,叉著手微微低著頭比劃自己的腰,那腰線柔美……盧岩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真正被撐得鼓囊囊的地方。
想起那次暗夜裡,生死未卜的離別前夕曾享受到的銷魂滋味,一股火瞬間從腳底直竄到頭頂。
「……不過明天的宴會想來也吃不了什麼,可以餓回來。」劉梅寶笑著說道,一抬頭就見盧岩面色通紅,眼睛直直地看著自己。
她低頭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頓時臉也紅了,輕輕啐了口。
僕婦們把頭低得不能再低,但站著沒有動,雖然是未婚妻,但還不是妻,她們絕對不能讓這兩人大晚上的在屋子裡獨處。
盧岩回過神問:「妳哥哥定了什麼日子?」試圖岔開話,平復情緒,緩解這尷尬。
「臘月初六。」劉梅寶順著答道,又讓僕婦把明日要穿的衣裳擺出來,詢問盧岩哪個好。
盧岩哪能給出意見,每一件都說好。
「那也不能都穿去。」劉梅寶笑道,又皺著眉認真地選,「咱們都不是什麼富貴出身,也不要穿得太華貴,真要比華貴,又怎麼能比過晉王妃?」
盧岩點點頭。
「你見過晉王嗎?」劉梅寶忙問道,想起劉梅寶父親平反是他求來的事。
「見過一面,站得有些遠,看不清面容。」盧岩說道,聲音略一壓低,站近劉梅寶幾步,「看起來很胖很胖。」
屋子裡布置得極其奢華,到處都是金光閃閃,就連接見人的廳房都站了很多嬌豔無比的女子,當然這些話他沒有再說出來。
這就是那位曾經鎮守邊疆護得大周十幾年安定,得讚謹順儉德的四皇子?哪裡有半點征戰沙場領兵破敵的氣勢?哪裡有半點儉德?明明就是一個酒池肉林泡大的何不食肉糜的人物。
他一瞬間陷入思緒中,默默出神。
劉梅寶察覺到了,便沒有再說話,只怕打斷他,低著頭選定了一件素雅又不失莊重的衣裳,又和僕婦低聲挑選首飾。
外邊颳起了北風,吹得窗櫺直響,室內暖意濃濃,燈光柔和,劉梅寶低柔的聲音響在其中,從思緒中回過神的盧岩靜靜地享受這種從未有過的溫馨,舒坦得渾身軟綿綿。
第二日的宴席是擺在中午,但劉梅寶天不亮就起來了,匆匆吃了盧岩又親自去要人單獨做的飯菜,便開始梳洗打扮,足足忙了好半日才走出門來。
盧岩站在廊下等著她,穿著相應品階的武官官服,大周的官袍還是很好看的,尤其是武官官服,顏色鮮亮不失沉穩,讓人顯得英姿勃發。兩人相視,都是眼睛一亮。
「真帥!」劉梅寶衝他笑道。
帥這個字的意思盧岩還不太明白,但也知道是在誇自己,這個女子總是毫不掩飾對自己的誇讚以及喜歡,便也笑道:「真好看!」
看著這小倆口就在屋門外互相吹捧,僕婦有些想笑又有些無奈,但更多的是心安。到此時她們已經確定自己家的姑娘並非是畏懼強權或者恩德不得已從嫁,這兩人真的是兩情相悅。
雖然知道古代的王公貴族很奢華,但到真進了晉王府,劉梅寶才真切地感受到是怎樣的奢華。
宮牆高厚,平整闊大的廣場,壯麗飛簷的宮門,以及那門前威嚴的石獅,透過宮牆可以看到內裡連綿巍峨的琉璃宮瓦構成的一大片宮殿。這裡的一切都是按照皇宮來布置的,文武百官兵丁司役皆有,只不過是規制小了一號。
「別怕,想說就說,不想說話就不說。」盧岩在內外庭分別時,攜了她的手低聲囑咐。
大庭廣眾下這般親密很惹人注目,劉梅寶點點頭,忙抽回手,帶著兩個僕婦跟著引路的內侍向另一邊去了,匯入各色衣飾華麗年齡不等的女人隊伍中。
一道道彩繪的迴廊似乎永遠也走不完,這裡如同皇宮一般設置著前中後殿,三宮、宗廟、庫房、書院等等一樣不缺,禮制同樣森嚴,在走到劉梅寶腳酸冒汗時,終於來到晉王妃招待夫人們的宮殿。
宮殿豪華氣派,宮女太監如雲,一瞬間,劉梅寶覺得自己又穿越到了一個新地方,跟外邊自己熟悉的貧瘠破敗、流民乞丐完全是兩個天地。晉王妃身著宮裝,坐在高高的座位上,俯視著大禮叩拜的眾婦人。
婦人們的座位是按照她們丈夫的地位來排次的,文官的家眷在前,武官在後,然後再各自按級別高低排下,因此劉梅寶就坐在了最邊上。晉王妃宣讀了做好賢內助的言論後,宴席便開始了。酒菜精美,樂妓助興,衣著華麗的宮女穿梭其中,一時間如同人間仙境。
跟預料中的不一樣,劉梅寶吃得很開心也很自在,她原本繃著心做好準備要與其他的夫人們交好,只是當旁邊的幾個太太先是驚訝她的年輕,然後禮貌地詢問她夫君是何人,而她回答是河東驛操守後,那些夫人們便很禮貌地迴避了與她更多交談。
「什麼時候操守也可以和遊擊將軍平起平坐了?」
操守之上是守備,守備之上才是遊擊將軍,別小看這一級之差,很多人終其一生也難以跨過。歌舞聲也蓋不過低低的談話傳來。
「聽說這趟進京就有個操守跟著去了,是不是就是……」
有幾道目光投過來,劉梅寶含笑衝她們禮貌地點頭打招呼,夫人們便亦是含笑點頭回禮,旋即移開視線,各自跟自己熟悉的人交談去了。
這般明顯的冷遇讓身後的僕婦有些坐立不安,忍不住低聲說道:「姑娘,老爺可是皇帝嘉獎過的,不如說一下……」
「不用。」劉梅寶笑著搖頭,嘗了口王府的佳釀。
她的盧岩便是最好的,她以他為榮。
宴席進入尾聲,就在劉梅寶放下筷子的時候,只見高臺上站出一位內侍,樂聲談話聲立刻小了。
「哪位是河東驛盧大人的家眷?」內侍高聲說道,目光準確地落在最邊上的劉梅寶身上。
劉梅寶一驚,忙站起身應聲是,大殿裡所有的視線紛紛集中到她身上,劉梅寶心裡連連說著鎮定鎮定,臉卻還是熱了起來。
「妳過來我瞧瞧。」有柔柔的女聲響起,正是晉王妃的聲音。
劉梅寶不敢多想,立刻應聲是,舉步上前。
大殿的甬道空出來,她一個人走在上面,心如擂鼓,默默地念著一二一才穩住步子,保持脊背挺直,姿態端莊地一路走過去,在距離晉王妃十步外站定。
「走近來吧。」晉王妃說道,聲音裡帶著淺淺的笑意。
劉梅寶不敢停頓立刻走過去。
「坐吧。」晉王妃又說道。
有人在她的旁邊安置一個繡墩,劉梅寶順從地再次應聲是,行禮道謝後坐下,這才抬頭看了眼晉王妃。晉王妃年紀還不到五十,卻已是滿頭白髮,含笑從上到下打量劉梅寶。
「不錯!不錯!」晉王妃笑道,卻並沒有具體說什麼不錯,「你們是臘月十六的婚期?」
這個她都知道了?劉梅寶忙應聲是。
「也算是苦盡甘來了。」晉王妃說道,帶著幾分感慨,從手上褪下兩只金鐲子,「這個算是心意,聊補妳無父母送嫁,添個喜慶。」
劉梅寶忙起身道謝,根據常識,這種恩賜都是要不能推辭地接受的,便伸雙手接過。
晉王妃含笑說了幾句出嫁從夫做個賢良內助的話,便讓她退下了。
劉梅寶捧著金鐲子,迎著大殿裡各色目光,一路走回位置上,只覺得暈乎乎的。
樂聲再起,大殿裡又恢復了熱鬧,但很明顯四周看待她的視線便大大地不同了。
「我們在北樓口,離河東也不遠,得閒了就過來坐坐。」旁邊的夫人側身過來跟她說道,臉上的笑意很真誠。
「好。」劉梅寶含笑點頭,神情一如開始,沒有絲毫的得意,也沒有絲毫的受寵若驚。
不多時,晉王妃得到晉王宴席散了的消息,這邊也便散了,大家叩拜謝恩一起退了出去。
劉梅寶並沒有在宮門外見到盧岩,只有他的親兵牽著馬,看著魚貫而出說笑著的各路官員,她不禁緊張地向內探望。
此時,盧岩正接受晉王的召見,不過相比於劉梅寶那樣大庭廣眾下被晉王妃召見,他則是在宴散後被單獨留下的。側殿裡,晉王坐在錦榻上,肥胖的身子將眼睛擠成一條縫,室內沒有任何人侍立,只有盧岩站在下首。
「去了京城,感覺怎麼樣?」晉王沒有任何客套,忽地說道。
盧岩一愣,抬眼看了晉王一眼。
京城感覺怎麼樣……
「很大。」盧岩慢慢說道,垂下視線。
河中府外,原來有這般大天地。
很大?這個回答有些淺白得可笑,但晉王聽了,那一直瞇著似乎被酒泡得睜不開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旋即便又隱下了。
「你去逛夜市了沒?」晉王語氣一轉,問道,話裡帶著幾分孩童般的嚮往。
盧岩愣了下,但忙點了點頭。
「寡人記得河沿東大街口有個賣餛飩的……」晉王似乎並沒有要他再描述什麼,而是帶著幾分追憶緩緩說道:「我小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時總是去他那裡吃,還給母后也帶回去過幾次,母后雖然罵我,但她也很喜歡吃……」
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皇親國戚,不再用象徵地位的寡人來自稱,突然就好似自己鄰居家的說起小時候追著賣麥芽糖的貨郎流口水一般……
這讓盧岩很意外,他抬眼看著晉王。
晉王眼睛依舊瞇著,肥碩的臉上油光晃亮,嘆了口氣說道:「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盧岩當然不知道,因此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晉王也不待他回答,又帶著幾分自我嘲諷地笑道:「這都幾十年了,那時候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如今早已經不在了……」
盧岩真是不知道說什麼,於是便什麼都不說,室內有一瞬間的沉默。
「婚期定了?」晉王話題又是一轉,堆起笑問道。
這個問題盧岩能回答。
「按祖制,寡人不能結交賓客,所以你的婚宴就不能去了,在這裡,寡人就先吃一杯酒為你賀喜了。」晉王說道,一面從桌案上端起一金樽。
「多謝王爺。」盧岩大禮參拜。
晉王仰頭一口喝乾,哈哈大笑,他人胖,笑起來很費力,很快就有些喘不上氣。
「成家立業!成家立業!盧岩,去吧,成家,立業!」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大笑道。
盧岩抬眼看他,晉王也看著他。
「讓寡人看看,你能掙得的天地有多大。」晉王緩緩說道。
盧岩垂下視線,躬身拜謝,大步退了出去。
盧岩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便有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屏風後走出來,躬身施禮道:「父王。」
這是一個年約三十,身形瘦弱的男子。
「這個人果真值得如此看重?」男子帶著幾分遲疑問道。
「此人心中有大天地。」晉王緩緩一笑道。
男子猶疑一刻,顯然不太明白。
看到他的神情,晉王臉上閃過一絲遺憾又幾分憐惜,更有幾分嫉恨。
他的兒子本應是不亞於自己的睿智,卻因為被圈禁王府幾十年不得出,得不到大天地的磨練,被禁錮了聰明才智。
「且放手讓他去,也讓他知道誰才能給他想要的。」晉王沉聲說道。
男子這才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這次京裡的人又派人來罵什麼?可罵出什麼新花樣?」晉王轉了話題,看著他問道。
就在晉王宴請的前幾天,新任太原知府上門代皇帝訓誡,這訓誡極為羞辱,日常高高在上的皇親貴族,跪在一個知府面前,聽著那老子教訓兒子一般的斥罵。
這一次晉王一反往常謙卑恭順託病不出,由兒子代替。新任太原知府雖然極不樂意,但他初來乍到也無可奈何。
「父王休要在意,這康守業不過是一御史,仗的就是嘴皮,上竄下跳,成不了什麼氣候的。」男子恭敬說道。
晉王伸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整個人如同肉山一般顫起來。
「寡人不在意!寡人不在意!寡人自十五歲就出宮征戰,母后薨不得見最後一面,十幾年未曾踏入京城一步,為了保命你我父子像豬一樣被他們養著……」他喘著氣哈哈笑著。說著笑著,情緒越來越激動。
「父皇啊,你的兒子我不在意!」晉王雙手向天,哈哈大笑,「恩義千斤不抵胸脯四兩,為了你那寵妃為了你那寶貝兒,你將孩兒我如此糟踐,孩兒我不在意!如今你那寶貝兒福薄走了,你的乖孫子才坐穩位子就要將我踩在腳下,我不在意啊!我真的不在意啊!」
看著晉王陡然情緒失控,那男子知道父王十幾年來的苦悶,屈膝跪下,哽咽哭泣。
「罵寡人籠絡國臣!」晉王收了笑,哼哼幾聲,喘著氣冷下臉,腫泡的雙眼猛地睜大,閃過一絲寒光,「安兒,去開倉放糧,寡人要賑濟太原府的流民百姓!」
「父王……」男子驚愕地抬頭看著自己的父王,忍不住喃喃道,眼中迸發出熠熠神采。
終於不用再藏著掖著裝著忍著過日子了吧?終於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看看這大天地了吧?這原本是屬於他們的天地……
劉梅寶等得忐忑不安時,終於看到盧岩的身影走出來,她忙幾步過去低聲問道:「怎麼樣?」
「不是讓妳先回去?」盧岩握住她的手,觸手冰涼,不由得皺眉心疼道,又將她的手牢牢地捂在手掌裡。
方才已經有王府的內侍告訴她,盧大人被晉王叫去說話,請她先回去,但她哪裡肯走。
劉梅寶只是笑著,迫不及待地將晉王妃的賞賜拿出來給他看,又抿嘴一笑,低聲說道:「多謝夫君。」
這個賞賜不是晉王妃心血來潮臣服在她這個穿越女的光環下,而是因為她這個身分──盧岩未婚妻的身分。沒了盧岩,晉王妃看都不會多看她一眼。
夫君這個詞喚得盧岩有些怔怔的,旋即心花怒放。是的,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
雖然是短短的半日未見,但兩人覺得有好些話要說,回到憲司,劉梅寶隨手將金鐲子給了僕婦讓她們收起來。兩個僕婦捧著金鐲子誠惶誠恐,激動得手抖,抽出包衣服的布包了一層又一層,又在一旁商量是不是要在神佛跟前供上一供。
劉梅寶和盧岩在廳房坐著樂得自在說話,說的也不過是宴席吃什麼、看什麼舞、誰家的夫人穿什麼、戴什麼。多數時候都是劉梅寶在說,盧岩在聽。
說的人眉飛色舞,聽得人如同喝了一大罈子酒般幾乎要醉過去。
趁著兩個僕婦在內室小心地伺候那兩個金鐲子,盧岩從炕桌旁伸過手攬上了劉梅寶的腰。
劉梅寶正說到晉王妃叫自己時怎麼大吃一驚,陡然被大手在腰間一放,大吃一驚。她抬手打了盧岩的手一下,紅著臉笑,忙又找話問道:「晉王給了你什麼賞賜?」
「也沒什麼,就是說了兩句話。」盧岩笑道,看兩個僕婦走出來,便收回手,坐正身子。
「沒給你升官什麼的?」劉梅寶眨眼問道。
盧岩被她問得略微一愣,搖了搖頭,有些小心地看劉梅寶的神色,卻沒見她面有失望,而是鬆了口氣似的。
「慢一點好,升得太快,總覺得有些不踏實。」劉梅寶吐了口氣說道,又看著盧岩,輕輕嘆了口氣,「我怕你被他們欺負……」
她現在已經知道劉梅寶父親的冤案平反是這位晉王的手筆,當然這並不是晉王對劉喬生有什麼特別感覺,而是應了盧岩的告求。
他應了盧岩的告求,給了劉梅寶父親平反的機會,又應了盧岩的告求,出面安置了他們的親事,今日眾人矚目之下,又給了她如此的臉面。
「你跟我說實話……」劉梅寶側身挨過來,對盧岩低聲道:「你真的是鹽池灘土生土長的?」
她的話沒說完,盧岩就哈哈大笑出聲,嚇了正在斟茶的僕婦一跳。
「笑什麼笑,我是擔心你!」劉梅寶被他笑得臉一紅,抬手擰他胳膊。
自從知道劉梅寶父親平反以及京城婚事的波折後,她在歡喜甜蜜的同時,總是忍不住地擔心,擔心的是非親非故,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幹麼要對他這麼好,他有什麼,無父無母出身草莽,有的不過是自己的命罷了。
更何況這個人還是一個身分敏感的藩王,雖然對這裡的歷史不瞭解,但這天下的歷史都是一樣的,年幼的皇帝、動亂的世道、蠢蠢欲動的藩王,意味著什麼,她劉梅寶不是無知懵懂的孩童。
她想著想著,忽地悲從中來,忍不住流淚。
盧岩嚇了一跳,僕婦也嚇了一跳,慌忙地詢問安撫。
盧岩起身坐過來,握住她的手,對僕婦說道:「妳們先下去,我和她說說話。」
兩個僕婦遲疑一刻,盧岩面色一沉看向她們,兩人不由打個寒顫,不敢多言,忙退了出去。
「別怕!別怕!」盧岩又恢復了溫純的神情,將劉梅寶攬入懷中,低聲安撫,一面笨拙生澀地拍著她的肩背。
「從前有個人叫田七郎……」劉梅寶依在他懷裡,抱住他結實的腰,哽咽講著這個故事。
講完了,就聽盧岩在頭上悶笑一聲,又含笑說道:「這個故事真好,妳看書多知道的就是多,以後多講些給我聽。」說著,用下頷蹭了蹭她的髮鬢。
「我說認真的呢!」劉梅寶被他逗得又想笑,塌嘴道:「說起來都是因為我,要不是為了我,你根本就犯不著求他什麼……」說著說著又流淚了。
「我什麼都沒有,雖然爹得了清名,卻已經不在了,家門又低,靠不住……」劉梅寶繼續哽咽道:「我什麼都不會,就認識些中藥,來這裡也沒什麼可炫耀的,除了捯飭些假藥……不會武功,不會謀略、排兵、布陣,上不得馬殺不得賊,做不得炸藥槍枝,行不得暗殺刺探……」
盧岩聽她說的好多詞句都有些古怪,也越來越聽不懂,知道這姑娘是真的鑽了牛角尖了,忙拉她和自己面對面坐好,斂容看著她。
「梅寶,這些事妳不用操心。」盧岩鄭重道:「我盧岩從一介賊販走到今日,每一步都是拿命搏來的,這不丟人也不可怕,我依靠的是我的命,而不是任何人,過去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劉梅寶紅著眼看著盧岩。
「再者說,我的命雖然糙,但也不是誰想拿就能拿走的。」盧岩又微微一笑,第一次在劉梅寶面前露出傲然的神情。
劉梅寶看著他,再次撲入他懷裡,緊緊摟著他的腰。
「那你答應我要好好的,我什麼都可以沒有,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好好地在我身邊……」劉梅寶哽咽說道,在他結實的胸前蹭了蹭,聲音已是有些乾澀,低了下去,「只要好好地活著,就是不在我身邊也好……」
「好。」盧岩鄭重說道,緊緊抱住懷裡的人,只覺得心裡漲漲的,那滿滿的都是幸福吧。
此時正值午時,日頭暖和,街上很多人擠在牆角曬太陽,看著這樣一隊人馬走過來,紛紛驚訝地看過來,交頭接耳:「這是什麼人家出行啊,竟請到這樣的精兵護送?」
出了城,前頭開路的兵士打出一杆大旗插在馬上,這是一塊五方認旗,上有斗大的盧字隨風展開,高高飄揚,引著這輛馬車向西疾馳而去。有這杆旗幟引路,一路上暢通無阻,四天後就到了太原境內。
劉梅寶忍不住掀起車簾向外看,想要看看這古代的太原府和現代的有什麼不同,冷風立刻捲起來,冷熱一激,她的臉頰便變得紅撲撲的。
她尚未看清四周的景致,就有一個催馬疾馳而來的人影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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