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魔法重返世界,科技與古老力量衝突再起,
唯有他們能整頓世界秩序——
暴力女警探、傲嬌貓法醫、草食系猛男和粗野系型男,
這毫不搭調的四人組要如何從互看不順眼變成默契十足的拍檔,
共同解決棘手魔法事件?
作者簡介:
守夜人。熱愛聽故事也熱愛講故事,腦子裡一大堆天馬行空的想法等待書寫,唯一哀嘆的就是一天沒有48小時可以說故事。
重度奇幻迷,也愛美式超級英雄,無可救藥的神話與英雄主義者。
歡迎來網誌坐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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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魔探局01《魔鏡與懺悔夜曲》 試閱
艾瑞克‧羅瑞爾跨下車,用力甩上車門,在冷風裡豎起他的制服外套領子。
天殺的這種時候應該待在室內,來杯熱騰騰的咖啡──雖然他的目的地是棟房子,但他相信那棟房子裡可不會有杯咖啡在等他。
艾瑞克又嘆了口氣,決定速戰速決。反正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應該不會太難。
這裡是一個住宅區,道路兩旁是女主人們精心維護的花園矮樹,凌晨的時間不會有車經過。他直接穿越馬路,朝被警戒黃線圍起來的房子走去。
警車和站在草坪上的制服警員像是這平靜區域裡出現的突兀裝飾似的。鑑識人員和幾名便衣警探站在修剪得一絲不茍的草坪上說話,看到艾瑞克過來,便停下閒聊。
「嘿,約翰,裡面怎麼樣?」
那位矮個子但壯實的黑髮男人朝艾瑞克聳肩,「你可以自己進去看看。」他朝他的制服示意,「照章辦事,在這種狀況下你們有優先權。」
艾瑞克點點頭,大步朝房子走。
如今,這已經是全世界的不成文規定,在牽涉到各種神祕事件的時候,魔探局的探員永遠有第一優先權,任何鑑識人員都不得在魔探局探員到達前對現場做任何採證。
「嗨,艾瑞克。」
「嗨,凱莎。」艾瑞克給了眼前的拉丁裔女警一個寫著「帥氣迷人」四字的微笑。「真冷的天,我真希望有杯咖啡。」
她跟著他一起往裡面走,「我以為你已經喝夠多了,昨天值夜班?」她看著他的黑眼圈說。
「是啊,真可怕。」
「喔,相信我,裡面會讓你更意想不到。」凱莎搖搖頭。「在二樓。」
艾瑞克皺眉,「那麼糟嗎?我以為這跟以前一樣。」
女警同情地看著他,「不,這次不一樣。說一聲,蓋文已經到了,他在裡面待了大概有十分鐘。」
喔,好極了。又一個加班日。艾瑞克翻翻白眼,接過凱莎遞來的鞋套套在他的馬丁靴上,走進大門。
在發現任何具有神祕儀式、不正常死亡──非合理範圍內的死亡方法或其他類似情況或懷疑有此情況的案發現場,聯合魔法調查事務局的各級探員皆有第一優先權。
約二十年前,這條法令由聯合國提出,並納入所有國家的法律規章之中。
這是為了因應那些從古老神話中復甦的力量──魔法,再度進入這個世界而做的措施。
魔法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回歸世界,任何學者都無法提出定論,有一派人堅稱魔法始終沒有離開,只是隱匿了,在它們的力量大不如前的那段時間。但無論它是消失而後再回來,還是韜光養晦之後再次向世界證明它們仍然足夠強大,它現在影響著世界,這是無庸置疑的。
而最直接的證據便是以前人們認為只存在神話中、嚇小孩故事中的生物──狼人、吸血鬼,巨人、精靈,甚至是女巫、巫師等都一一出現,他們需要有新法律、新規範來制止這些物種在這個世界上亂來。
天,這些東西甚至不需要刻意搞破壞,能造成的破壞就夠大了。想像一個十呎高的冰霜巨人喝了一打威士忌後會是什麼樣子吧──更別說那些真正有野心又想搞破壞的了。
聯合魔法調查事務局便是因此而生,它制定針對魔法物種和魔法的各種法律,而且有足夠的武力確保這些法令被遵守。它就像是另一個聯合國,只是在魔法方面,它的法令在各國都有絕對優先權,它的執法組織也一樣。
不過身為此處魔探局支部的成員,艾瑞克的工作通常只是在遇到可能有超自然現像的相關現場繞一圈,然後宣佈這不過又是一個普通人想故弄玄虛、刻意假裝這和魔法有關的偷竊案件,接著把案子丟給在外等待的警探們,回辦公室寫個工作日誌就行了。
因為在這偏僻的城市,從不曾發生任何真正的魔法事件。天殺的這裡十年來可連一個巫師都沒出過!而通常理應只要五分鐘就能解決的事情,蓋文竟然在裡面待了十……艾瑞克瞥了眼他的錶。
十三分鐘。
該死,寫申請其他城市的魔探局小組來本鎮作調查的報告得寫上兩個小時──而且那些表格他根本不知道放在哪,更別提還有之後一連串的接待、隨行……
艾瑞克在五分鐘內翻了他第二個白眼。
走進客廳,他看見在另一邊有道通往二樓的樓梯。
正想走過去,沙發後竄出一道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是隻貓。全身上下黑呼呼的,體型也比一般的貓要大上許多,幾乎像隻小型犬。
「嘿!你怎麼進來的!」艾瑞克朝貓走去,「走開!這裡可是罪案現場!」
但貓沒被他嚇到,牠維持著剛才走出來的姿勢,暗琥珀色的眼睛瞪著艾瑞克。
見鬼了,就像這隻貓在打量他。
艾瑞克咒罵一聲,貓才不會打量。
「走開。」他伸出腳去想踢貓的屁股趕牠走開。但貓在他才剛有動作前就一溜煙跑進廚房。
艾瑞克咕噥兩句,想著是否要叫人把貓找出來、帶到外面,二樓就傳來他搭檔的聲音。
「艾瑞克?」
「……是我。」他最後決定不管那隻貓,轉身上二樓。「我上來了。」
他走上二樓,看到他的搭檔就站在走廊盡頭的房門口等他。
蓋文比他高,那些壯實的肌肉讓他六呎半的身高看起來勻稱而且有種內斂的威懾力,理著平頭,而身為多年搭檔和室友,他知道他背上還有紋身──一隻展翅雄鷹,就像他的姓氏沃瑞。
蓋文看上去就像是那種混黑的狠角色,截然不同於艾瑞克的深金色捲髮以及斯文的祖母綠眼睛,警局裡的女警為他的眼睛取了個小綽號,她們叫它小電瓶。風趣幽默一向是用來形容艾瑞克的,只不過,在他們之中最成熟穩健的人反倒是蓋文。
事實上,如果讓他們的前女友開個談話會,蓋文無疑的會得到所有穩重、體貼、溫柔、可靠的優秀評價──雖然他的前女友人數最少,而在數量上佔優勢的那一個,恐怕只會得到衝動和幼稚的評語。
但無論他們在各方面如何不同,都改變不了他們是局裡時間最長也最有默契的搭檔這件事。
艾瑞克的制服外套只是隨便套著,裡面是黑色高領套頭衫和牛仔褲──他的「值夜班」裝扮。
而蓋文的制服外套整整齊齊地穿著,裡面的襯衫鈕釦沒有一顆鬆開,領帶打得一絲不茍,他還穿著他的西裝褲。
天啊,這傢伙。艾瑞克記得自己打電話通知他的時候他不是還在慢跑嗎?
有時候他真會以為他們之中年長兩歲的不是自己,而是這個大塊頭男人。
「你到的可真快。」他走上前去的時候順便捶了搭擋堅實的手臂一拳。
「從我們的公寓騎摩托車來快很多。」蓋文說,他的表情向來都很認真,但今天卻是嚴厲。「來吧,你得看看這個。」
艾瑞克跟他走進主臥室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勁。
這房間裡彌漫著一股潔淨的味道,艾瑞克說不上那是什麼,但他有這種感覺──潔淨。完完全全的乾淨,沒有任何氣味在這房裡。
這太不正常了。艾瑞克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直起來,直覺讓他知道這和以往他們經歷過的所有小案件不一樣。
這很可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魔法案件。
想到這裡,他就覺得一陣想吐。
主臥室很普通,一般尺吋的雙人床,單人衣櫃、梳妝台。這是一個單身女性的臥室,而它的主人正躺在床上。
任何人看第一眼都會覺得她只是睡著了。
她的黑髮柔順地披散在潔白的床單上,讓她白皙的皮膚顯得更柔軟,妝容精緻、表情詳和,玫瑰花瓣般紅潤的唇甚至勾著微笑,她身上的小禮服像是剛從一場約會裡回來、或正要赴約似地整齊,雙手靜靜地交疊,擱在腹部上──就在她敞開的胸腔下。
那個深紅色的大洞,是這和諧景象裡唯一的不和諧。
它展現了女人的整個胸腔,從鎖骨往下,一直開到肋骨下面,肋骨消失了,她的臟器全部曝露在外面。
即便蓋文和艾瑞克不是法醫,也能看出來那裡有一個器官消失了。
心臟。
艾瑞克得用力吸氣才能讓自己不吐出來。
如果說他之前還有任何抱怨的情緒,此刻也全都消失了。他喘了幾口氣,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
「老天,這是……」但他說到這裡就接不下去了。
蓋文顯然早已經利用他早到的十分鐘從這震驚裡恢復到可以工作。
他掏出筆記本,看著上面的筆記。「死者名叫喬安娜‧貝克特,銀行經理,三十二歲,單身,沒有不良紀錄,普通人,和魔法沒有過半點接觸,我們會被叫來的原因如你所見,她的心臟不見了。」
「他媽的真夠病態的。」艾瑞克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第一句就如此評論。
「我同意。」蓋文說。
「他怎麼做到的?」蹙起眉頭,艾瑞克繞著床走一圈,走到被害者另一端,端詳著她的臉,「她是被麻醉之後才開膛剖腹的還是在那之前已經死了?」
她有張男人都會為之瘋狂的漂亮臉蛋,現在那張臉上一點痛苦扭曲都沒有,如此平靜,且微笑著,就像她正作著一個美夢。不管怎麼樣,這是個不該出現在被如此殘忍殺害之人臉上的表情
「我們不知道,但鄰居說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可以猜測不管怎麼樣,她都處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蓋文嘆口氣,看著搭檔蹙著眉仔細端詳屍體。
「五年來第一起。」
艾瑞克抬起頭,「什麼?」
蓋文說:「這是我們五年來第一起魔法案件,艾瑞。」他深藍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溫柔的關心。「不好受,而且……」他深吸口氣,「令人厭惡。」
艾瑞克再看床上的屍體一眼,對他搭檔的說法非常同意。
這現場令人毛骨悚然,感覺強烈到看一眼就知道不會是人類所為。
只要是有生物的地方,不一定是人,就算只有泥土或植物,都該有屬於它們獨特的氣味。
這個房間,屬於單身女性,且顯然是相當時髦有品味的白領階級,它應該有各種氣味──沐浴露、香水、指甲油、化妝品……但現場什麼氣味都沒有。
被害者的身體被開了那麼大一個洞,他們連一丁點血腥味都沒有聞到。而且,床單如此潔白,一點猩紅都沒染上。
這整個案發現場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潔淨。
就像什麼東西、什麼事情都不曾在這裡存在或發生過,死亡亦是。
這感覺太使人作嘔。
艾瑞克沒發覺他又不由自主地作出了那個想吐的表情。
蓋文走過來,手搭在他的搭檔肩上。
「走吧,這不是我們處理範圍的事情,艾瑞。」他說:「我們得先封鎖這裡,然後打通電話、寫報告請求支援,這是我們唯一能為她做的。」
艾瑞克深吸口氣。他同意。
「好吧,我們走吧。」
而他們才剛走出房間,就聽到一樓的開放式空間裡傳來吵鬧聲。
有幾個警員正在警告某人,而他們都認得出巡警凱莎的聲音。
「女士,我不管妳是誰或妳想幹什麼,裡面已經有探員在進行調查工作,妳得立刻出來。」那女性拔高的聲音有點顫抖,顯然她在緊張。
「這兒發生什麼事?」艾瑞克三、兩步衝下樓梯,動作卻頓在樓梯口。
「艾瑞?」蓋文跟上去,從扶手處探頭往下看。
他們看見同一雙眼睛。
顏色特殊,琥珀色裡帶著點綠,形成一種奇異的漸層,那雙眼睛的瞳孔詭異般地大且黑,沒有一點反光,就像它吞噬了它所能吸收的所有光線似的。它專注地盯著他們看,以至於兩個大男人瞬間一動也不動。
那雙眼睛從他們一個的臉上移到另一個,再移到他們的制服胸口,而後毫不掩飾地翻白眼。
直到這裡,艾瑞克和蓋文才像解除了定身咒一樣,注意到闖入他們命案現場的不速之客。
那是個女人,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危險的女人。
這指的不單是她的身材和臉對在場所有雄性動物可能造成的殺傷力,還有她那一身狩獵者的氣勢,這女人的存在感太強大,光是站在那裡就令人無法忽視,而光是她的注視就讓人忍不住想要屈膝臣服。
她就以這樣的姿勢站在客廳中央,單手扠著腰,抬頭看著那兩個男人。
那雙不像人類的眼睛掃描一樣審視著蓋文和艾瑞克,而她也很可能的確不是人類──正常人可不會像她那樣,大冬天的只穿著一件細肩帶背心和薄皮褲到處跑。
「就這樣?」女人開口。
奇妙的,那種強而有力的氣場破了,在場的人發現他們不再那麼難以呼吸、感到僵硬。
「……什麼?」艾瑞克一從被威脅的角色抽離,他不甘示弱於人的個性就讓他針對女人沒來由的一句話作出立即回應。
不過一秒後他就後悔了。這反應蠢斃了!
那女人看來也有同感,她翻了白眼,朝樓梯這邊走來。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艾瑞克會很樂意欣賞她包裹著貼身皮褲和長靴的那兩條長腿,和它在邁動間所展現的勻稱肌理。
「兩個外行人。」女人經過艾瑞克時瞥了他一眼,「我聽說這裡只有兩個探員,可沒想到連沒有職照的傢伙都可以被稱作探員。」
她繼續往上走,腳步不快,但艾瑞克轉身時她已經走上了頂端。
蓋文伸手擋下她,「妳不能在命案現場隨意行動,小姐。不相干人士請立刻離開,否則我會逮捕妳。」
女人扯了扯嘴角,露出的微笑可稱不上友善。顯然並不把這個比她高出快兩個頭的男人的警告聽進耳裡。
艾瑞克這時已經趕上來,伸手抓她。「妳聽到他說的了,小姐。如果不想受傷──哦!」
「天,艾瑞克!」
他們不知道怎麼發生的。
但艾瑞克剛搭上那女人的手臂,她就猛然回頭,甩動的黑髮掃過他的臉,還沒搞清楚怎麼一回事,手臂就被拽住、胸口遭到撞擊,整個人腳一空,就從樓梯上翻下去。
他受過的訓練很快發揮作用,身體在失重的時候本能地擺出防護姿勢,但樓梯角磕在身上和突如其來的撞擊還是讓他齜牙咧嘴。
驚慌失措和重物砸下的聲音同時響起,現場亂成一片,幾個警員顧不得現場的禁令,衝進來扶起艾瑞克。
「給你個警告,小夥子。」女人像野獸低咆一樣露出牙齒。「別從背後靠近我。」
「小姐,妳這是襲警──」
「哦,拜託。」一道懶洋洋的聲音打斷了蓋文的警示。
所有人都回頭去找聲音的來源,可從廚房那一端出現的,是隻體型足有小型犬那麼大,搖晃著尾巴的貓。
「別告訴我你打算徒手攻擊一位魔探總局的MCD(戰略執照探員), 再說她還是你上司,小夥子。」貓走到樓梯邊,優雅地端坐在自己後腿上。他偏偏頭,看了被一群目瞪口呆警員們扶著的艾瑞克,透亮的翠綠色眼睛裡明顯寫著譏 諷,「別像個孩子似地靠在女人胸前,羅瑞爾警探,得了吧,除了一些疼痛和破皮,你才沒事呢,感謝你的格鬥教練,他給了你正確的防衛反應。」
說完,貓又擺了擺尾巴,昂起他高貴的頭。
但等了一會,四周除了死寂再沒有其他反應。
貓氣極敗壞地弓起背,瞪著毫無反應的人類們。「噢,拜託!貓會說話有那麼稀奇嗎?」
見鬼!廢話!
艾瑞克有些粗魯地挽拒了同事的攙扶,自己忍著全身痠痛站起來。他的目光移動在那個突然出現的怪女人和眼前這隻會說話的貓身上,他看到蓋文眼裡也有同樣的震驚和疑惑,但他們誰都還沒來得及問什麼,他們的「不速之客」已經先展開了對談。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貝斯特。」女人瞇起眼,目光謹慎且充滿試探意味。
貓晃晃尾巴,再次端正地坐下,尾巴繞著後腿圈起來,凝視著女人。「和妳一樣的理由,布蘭琪。調職令。」
「你?」布蘭琪的聲音拔高了,隨後變成藏在喉嚨裡的低笑。「你做了什麼被發配到邊疆來?在總醫官桌子上撒尿嗎?」
「禮貌,女孩,淑女點。」貓優雅地哼了聲,「我和妳有同樣的疑問,既然在任務中破壞和貢獻成正比的人不是我,那麼我為什麼會和妳一起被調到這──」貓思考著正確的形容詞,「窮鄉僻壤來。」
布蘭琪雙手環胸,點點頭。想聽聽貓的結論。
「先前我不明白,現在多少猜到一點。」貝斯特說。
看布蘭琪朝他挑眉,貓噴了口氣,挺直的背垮了下來。「別說妳在看到這個現場,還有這──」他用尾巴指指艾瑞克和蓋文,「兩個小傢伙,會一點概念都沒有。」
布蘭琪嘖了聲,「我當然知道,但為什麼是我?」她最後一句像是給自己的抱怨。
貓沒答話,一甩尾巴站起來,小跑步往樓梯上走。
布蘭琪跟在他身後。
仍未從這一連串震驚中回神過來的蓋文,下意識就想上前攔阻,但被布蘭琪拍過來的手和一封信給推到一邊。
在他扯下那封信的同時,女人已經通過他,和繞過他們腳邊的貓往二樓的案發地點走。
「蓋文!這到底怎麼回事……」艾瑞克趕上來,覺得自己快精神崩潰了。
蓋文神色複雜地看了他搭檔一眼,「看來他們就是從總局調來的探員。」他把拆開的信遞給艾瑞克。
信紙上魔探總局的燙金盾徽金光閃閃,更明顯的還有黑髮女人一臉嚴肅的半身照,以及白紙黑字的調職內容。
「她是支部長?」艾瑞克一臉狐疑。
蓋文只是聳聳肩,轉身走回二樓,艾瑞克連忙跟上去,嘴裡還喃喃唸著,「這他媽的搞什麼鬼……」
他們走到房門口時,就看見那個據說是他們新上司的女人正在房間裡繞著圈子,四處翻看,而那隻貓則趴在屍體上東嗅嗅、西聞聞。
艾瑞克叫起來,「嘿!別動屍體,你會影響法醫判斷!」
貓抬頭,不以為然地瞪他一眼。「我就是法醫。」說完繼續埋頭工作。
「什麼?」這下連蓋文都無法保持他從剛才一直掛在臉上的嚴肅表情。
法醫?一隻貓?
「魔探總局法醫室首席責任醫官。」補充這一連串頭銜的是布蘭琪,她停下腳步,嫌惡地看了蓋文一眼。「你吞了蒼蠅嗎?」
「什麼──沒有……」
「那就收起那個愚蠢的表情,直到你吞了蒼蠅還是其他類似的昆蟲再擺出來。」
蓋文啞口無言,艾瑞克則忍無可忍。
「聽著,我才不管妳是什麼M&M還是COD──」
「M、C、D──戰略、執照、探員。」布蘭琪瞪著他,「如果你的糨糊腦袋連三個字母都黏不起來那還要它幹麼?」
艾瑞克用力抽氣。
在他還來得及回擊之前,布蘭琪脫下手套,回頭看還在屍體上忙碌的貓。
「沒有魔力震盪反應,毫無疑問是魔具。你怎麼想?」
「這結論顯而易見。」貓咕嚕一聲,小心翼翼地嗅著屍體胸膛的傷口邊緣,又用腳掌按了按。
「這是某種儀式性傷口,血液被凍結,依照程度來看應該是三到五天內死亡,詳細時間得等驗血結果,但這不是死因,她死於SCD。」貓甩甩尾巴,「現階段我能知道的大概是這些,其他得等進一步化驗才能得到詳細數據。」
布蘭琪點點頭,顯然對這一連串專有名詞毫無障礙。
但艾瑞克和蓋文可是一頭霧水。
「嘿,說點人聽的懂的話。」艾瑞克抱怨,「什麼是SCD,還有那個儀式式創傷──」
「儀式性傷口。」貝斯特糾正他,語氣高高在上的像個大學教授紆尊降貴指導小學生。「指的是為了完成某種特殊目的、非以殺戮與傷害為目標所造成的傷口,種類很多,但通常判別的標準是整齊乾淨,而且非常規矩。」他用腳按了按傷口邊緣,「像這個,顯而易見是個正圓型。」
艾瑞克和蓋文對望一眼。誰會注意到那些?
噢,好吧,有隻貓注意到了。真是越來越有超現實的感覺了。
見鬼,這還是搭檔五年以來的第一次。
「你還沒解釋SCD。」蓋文說。
「別跟我說你真的不知道這個。」說話的是布蘭琪,她眉頭皺得像可以夾死蒼蠅。「SCD──靈魂連結損壞。」
蓋文沒說話,但他臉上的表情寫著「我該知道這個嗎」。
布蘭琪猛翻白眼。「噢,阿爾提米斯!」
「他們甚至不是CD,布蘭琪,這表示他們沒通過考試。」貝斯特提醒她。
「但那不代表我就必須忍受被發配到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來,而僅有的兩個屬下連一丁點──基礎的常識都沒有。」她低吼道,頭向前傾、拱起肩膀的樣子就像貓科動物發怒時拱起背脊一樣。
「這他媽煉獄的爛透了!」忿忿丟下這一句,布蘭琪轉身離開現場。
「喔,別理她,孩子們,他們總是這樣,SMCD的壞脾氣。」貝斯特安慰道,順道舔舔腳掌,從床上躍下來。
不過若他的語氣不要帶有那麼多嘲諷的憐憫,也許會更有說服力。
蓋文顯然已經放棄在意這兩個空降同事的諷刺,決定放低身段有惑必問。
「你們一直在說的那幾個縮寫──CD、MCD,那是什麼意思?」這聽起來像是某種顯而易見的頭銜,可偏偏對他們來說這可一點也不顯而易見。
「喔,那個啊。」貓的低哼聽起來像某種討人厭的輕笑。「CD,那指的是執照探員,通過總局每年一度考核的探員資格,通常來說,只有執照探員有在現場活動的權利。」他瞥了兩人空空如也的制服左胸一眼,惋惜地道:「顯然兩位並不屬於這一階層。」
他們同時感到一股困窘的怒氣。
「MCD,戰略執照探員,那意思是擁有對魔法戰鬥能力的探員,相當於──你們怎麼說的?」貝斯特歪歪頭,「噢,戰略小組之類的吧。」
「那那個S呢?」
「那是考核等級。一般來說有四級,優異的E是最高。」
「S呢?」笨蛋(Stupid)?艾瑞克吃吃笑著暗想。
貓意味深長的盯著他,眼神就像他對艾瑞克心裡想什麼一清二楚。「那個啊,是特級,專家(Specialist)的S。」
艾瑞克笑不出來了。
而蓋文同時懷疑起剛才布蘭琪所懷疑的事。
──魔探總局的專家級戰鬥高手,被派到他們這偏僻小鎮來做什麼?
「相信我,孩子,我們也想知道。」貓轉過頭,輕柔地對他說。
蓋文訝異地想,就算這位貓法醫前面沒有什麼S還是A的頭銜,他也能肯定他絕不是個簡單人物。
「啊,你還有點眼光。」貓滿意地看了他一眼,柔軟的身體在擦過蓋文腳邊走出去前,尾巴還在他腿上繞了一下。
「現在,孩子們。」貝斯特說:「我等一下要解除屍體上的約束魔力,在這之前請把元素分析儀拿過來採證,也別忘了採咒紙,我想你們應該有幾位合格的魔檢師,我會需要一位在現場待命……」
身後的沉默讓貓頓下腳步。
他回頭,看著兩名探員一頭霧水的表情,緩緩搖晃的尾巴垂了下來,瞪大眼睛。
「……沒有嗎?」
蓋文和艾瑞克搖搖頭。
伴隨一聲怒氣沖沖的吼叫,貓炸毛了。
布蘭琪騎著她的機車在馬路上狂飆著,不管速限,也不管刮過她皮膚和臉頰的風速有多寒冷銳利。奔馳讓她感覺舒暢快意,而她現在需要她能補捉到的所有這些感覺。
也幸虧現在還是凌晨,馬路上一輛車、一個行人都沒有,她才能如此放肆。
但任性不了多久,她的手機鈴聲刺耳地響起。
布蘭琪忽略它,等它自動掛斷。
但沒三秒鐘,它又響起來,而且她腦中生起一股急迫想接電話的念頭。
她認命地在路旁停下,掏出手機接聽電話。
那端響起的是一個愉悅甜美的聲音,它有種能讓人跟著一起感到愉悅的魔力。
「哈囉,親愛的,新工作怎麼樣?」
布蘭琪嘆口氣,疲倦、憎怨與鬆弛的情緒同時湧上,「妳知道打電話來就該知道不會好,賽爾拉,讓我到這任上根本是錯誤。」
「喔,親愛的。」賽爾拉嘆了口氣,沒認真回答她。
而同時布蘭琪的倦意和鬆弛感加深了,那不是厭倦的那種,更像是工作結束後回到家的感覺……她在安撫她,布蘭琪意識到這點。
「別這麼做,賽爾拉!」她抗議。賽爾拉的觸碰很快收了回去,她又能掌控自己的情緒,不過布蘭琪還是能感覺到她的輕觸,關注著她那怕最細微的情緒波動。
對此她並不那麼反彈,她知道這是共感者的本能,他們總是無意識地接觸身邊一切的情緒,而像賽爾拉這樣強大到能將一整個洲都納入感知範圍內的共感者,要她在交談中不去碰交談對象的情緒根本是不可能的。
「我道歉,布蘭琪,但妳聽起來真的氣歪了。」賽爾拉說。
布蘭琪又嘆口氣,「有好理由。」她說。
賽爾拉輕笑,「喔,妳每次都有好理由。」
布蘭琪氣沖沖的哼了哼。「我告訴過妳,這絕對是個爛主意,圓桌議會那群老頭子終於腦子變化石了才會要派我來擔任支部長。」她尖銳地諷刺道:「這裡哪需要支部長,這裡根本沒有支部也沒有探員。」
「親愛的,妳知道妳在說氣話。」
「我有嗎?」
「妳就有。」賽爾拉指出這一點,她安撫道:「妳知道議會的決定是有用意的,妳在看過今天的案發現場後,妳不能否認這個地方的確需要一個有用的支部來管理,而不是放任它荒廢下去。」
「賽爾拉──」布蘭琪咬牙拉長了音調。
共感者很快道歉,「我很抱歉,原諒我。」她收回了安撫及信任的觸碰,隨後有點忿忿不平的抱怨,「說真的,妳對感知觸碰的敏感度未免太高了,妳就不能偶爾放下點戒心嗎?」
布蘭琪知道她讓總局的首席共感者感到侷促了,這才公平,不該只有她單方面面對共感者時感到緊張。受過完整訓練的共感者能在相處中不著痕跡地影響並了解他人的情緒,他們能不讓任何人發現就讓你照著他的想法行事,賽爾拉更是精擅此道的佼佼者──不過在這一點上,她有種族優勢。
「帕德斯(Pardus)種獸人的天性,妳不能怪我。」
「喔,親愛的。」電話那端傳來首席共感者略帶縱容的嘆息。「但妳不能承認我說的不是事實。」
話題又轉回來了哈?
顯然,賽爾拉察覺了她的不耐煩,她的聲音裡多添了點耐心。「我知道妳遇到了什麼困境,事實上,法醫部那裡剛接到貝斯特的轟炸電話,他們把這棘手的問題轉給我了。順帶一提,我讓你們那裡的直屬分部去張羅這件事了。」
「妳是在暗示我那通電話本該由我來打?」布蘭琪難掩語氣中的敵意。
「當然該由妳,他是打來要求硬體儀器的,老實說,這應該在妳調職令上的評估回報要求裡。」
「喔,對,我怎麼會蠢到放棄打電話回總局大吼大鬧的機會呢。」
「布蘭琪。」賽爾拉沉下聲音。「妳得有點責任感,不管它有多一無是處,現在那是妳的支部了,對它負責。妳得學習團隊合作。」
「我的字典裡什麼時候多了這四個字?」布蘭琪刻薄地反問。
「妳不能當永遠的獨行俠,親愛的。」
「不能嗎?」她拉高了聲音,「我以為那才是我的天性,我不需要團隊。」
賽爾拉深深地嘆息,「親愛的,妳身體獸類的那一部份渴望孤獨和自由,但妳還有屬於人類的那一部份,妳不能無視它。」
布蘭琪在自己的情緒裡加入更多固執己見,她知道賽爾拉能感覺到。「妳聽起來真像伊莎貝拉。」
「妳姊姊也很關心妳,妳知道的。」
她回以一哼。
電話那端的聲音像是放棄了似的。「我知道我說服不了妳,但事實是總局的調令不得違背,與其拚了命的抗拒它,我建議妳嘗試一下,如果三個月後妳的狀況還是不適任,我保證會替妳重新爭取調職。」
「三個月?」
「三個月。」
「好吧,成交。」布蘭琪說完,不給對方加任何但書的機會就掛了電話。
她深吸了口冬天早晨寒冷的空氣來冷靜一下腦袋。
那通電話不過十幾分鐘,已經足夠讓分針跨過十二那個數字,而這代表街道上開始出現少量的車子及行人,麵包店的員工也要開始上工了。
布蘭琪在少數幾個眼神疑惑地經過她身邊的人用任何有關她衣著的藉口來向她搭訕之前跨上機車,催動油門揚長而去。
三個月。她想,雖然不盡如人意,但這是她能得到最好的結果。
她毫不懷疑這三個月對她的本能一定會是最大的考驗,可通過這一關,她就又可以獲得她想要的孤獨與自由。
那些人,那些把她派到這裡,指望她的領袖獸人本能也許會發揮一點作用的老頭子,還有她那努力想讓她學習社會性的姊姊,經過這一次也應該會知道──永遠不要試圖束縛一頭獸。
* * *
拿著一份熱狗回到溫暖的車上,艾瑞克又忍不住開始抱怨。
「這真是糟糕的一天。」
蓋文瞥了他一眼,打正方向盤、踩下油門,「你已經抱怨這事兩個鐘頭了。」
艾瑞克沒理他,用力咬一口起司加倍、加了滿滿酸黃瓜醬的熱狗堡。
「說真的,那女人肯定是年過四十的老處女,自大得天怒人怨。」他口齒不清地說:「還有那隻貓──一隻貓耶!」
說真的,蓋文在當時也覺得自己被激怒了。不過停下來想一想,他覺得這也無可厚非。就像他們不習慣貓會說話一樣,他們從總局來的新同事,應該說是上司,成天和魔法生物與精通魔法的人打交道,恐怕也訝異於這世界上還有像他們這麼無知的人卻披著魔探局的制服。
說 起他和艾瑞克會坐在現在這個位子上的原因,其實頗可笑的。市裡本來有一位真正的魔探局探員,僅僅一位,而且年事頗高。老探員沒有助手,就向警局申請了兩個 人來替他打雜、處理文書工作,普通人也沒關係。當時艾瑞克和蓋文出了點事,上頭正煩惱該怎麼處理他們兩個時,這個申請提供了一個好選擇,於是他們就這麼被 丟到這裡。
過了兩年,老探員去世,雖然一直都有向總局申請派新探員來。不過不管是申請書被淹沒在哪堆文件海還是根本沒人想被外放到邊疆來,總之三年來申請一點消息也沒有,他們也就順理成章的「代理」老探員的職務直到現在。
「你也見識過刑事組的怎麼使喚手底下那些菜鳥了,老鳥就是這樣。」蓋文說:「你得承認在這方面我們兩個是不折不扣的菜鳥。」
艾瑞克還是洩忿似地咬著他的熱狗。
「不管怎麼樣,至少這是我們的案子了。」
這句話成功地轉移了男人在虐待熱狗上的注意力。他抬起頭,瞥了他搭檔一眼。
這個說法很吸引人。三十幾歲的年紀正是該在事業上打拚的時候,沒有人會甘願每天處理文書工作到老死,艾瑞克和蓋文也是,天知道他們盼望調職有多久了。
不過吸引歸吸引,艾瑞克還是朝他搭檔翻了個白眼,「這又不是我們的專業範圍,我們甚至連死因都搞不清楚要怎麼破案?」
「現在局裡有專業人士。」蓋文隨口回答,方向盤打向左。
「那個女人?」艾瑞克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徹徹底底的不屑冷哼,毫不掩飾他對這新上司的敵意。
「怎麼說她都是長官,你這態度只會讓自己不好過。」蓋文勸告。
「我們就來看看誰讓誰不好過。」艾瑞克用想要嚼碎人骨頭的氣勢咬斷熱狗。
蓋文嘆息一聲,停好車。「好了,我們到了,終極戰將。」
他們下車,並肩走向正要開始營業的銀行大門。
不管怎麼樣,他們現在有正事要辦。
在現場見識過貓的尖叫能讓人發瘋到什麼程度之後,他們得知一個壞消息,在他們支部直屬的魔探局分部把貝斯特大吼大叫開出的那些儀器清單送來前,現場搜證除了把屍體搬回驗屍房外什麼都做不了。所以過濾關係人就成了他們現在唯一可做的事。
但從銀行裡出來的時候,他們得知的線索不比進去時要多。
他們的被害者,喬安娜‧貝克特是這間銀行的人事經理,生活規律、正常,下了班就回家,偶爾和同事聚餐,偶爾去酒吧,和男友在兩個月前分手了。
沒有結仇、人緣不錯,他們詢問了和她熟悉的同事們、搜查了她的辦公室,沒有任何跡象表明這位貝克特小姐和魔法有任何關係,事實上,她普通得再正常不過了。
他們唯一的收獲是拿到了她父母的電話和前男友的聯絡方法。家屬住在南部的另一個城市裡,到這裡至少要一天以上的車程──謝天謝地不用馬上面對他們──而那個男人不久前搬到鄰鎮,一通電話再加上讓他過來警局一趟要不了兩個鐘頭,看來詢問他會是他們今天工作表上的第一件事。
「我得喝杯咖啡。」艾瑞克疲倦地說。他從昨晚值夜班就沒休息到現在,他需要點東西提提神。
蓋文安慰性地在他肩膀上拍兩下,然後兩人一起下車,走進警局大門。
他們的辦公室在警局大樓右側那個延伸出去的三層側樓,雖然那整個建築物都是魔探局所有,但這幾年來他們真正使用的也只有二樓的辦公室,其他房間都被別的部門理所當然「借用」了。反正他們也用不了那麼多空間,蓋文與艾瑞克從沒在意過這件事。
不過現在的情況卻令兩人詫異萬分。
「這是怎麼回事?」
這條平常沒什麼用處的走廊上現在擠滿了來來去去的人和紙箱,還有些穿著工作服的人抬著怪異的大型器材往他們的辦公大樓走。
「嘿,這是什麼狀況?」蓋文拉住一個正搬著箱子的巡警問。
那位制服員警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如你所見,搬東西。」
「為什麼?」
「他們說不搬的話,就要把那些鬼東西裝在我們的辦公室裡,你說我們能怎麼辦?」
員警聳聳肩走了,留下蓋文和艾瑞克面面相覷。
不過沒久,他們就看到應該能回答他們所有疑問的熟人。
「嘿!凱莎,方便說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嗎?」艾瑞克叫住正指揮人把資料櫃移走的拉丁裔女警。
凱莎看見是他們,吩咐同事幾句後走了過來。「嘿,你們終於回來了。」
「是啊,再不回來我們恐怕連辦公室在哪都認不出來了。」
女 警露出一個笑容,但艾瑞克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冷淡。「放心吧,動的是我們的東西。」她說,有點猶豫的口氣像是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提起這件事似的,「凌 晨那隻貓在現場大吼大叫之後,不到中午就有三輛卡車把這堆東西送來,它們總需要地方安裝……」她指著那些穿著工作服的人。
蓋文帶點了然的眼神看著工人來來去去、搬動儀器,他現在注意到他們的工作服上都有魔探局的盾徽。
「這些全部都是?」蓋文不知道自己聽上去是不是在讚嘆,但訝異是一定有的。他記得貝斯特在現場借用了某位員警的手機、撥通之後對那端大吼大叫了至少十種設備的名稱,而現在,不到五個小時東西就已經送來了?
「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繼續佔著空間,那些東西總要有地方放。」凱莎嘆口氣,「他們的效率可真夠快的,不是嗎?希望我們的政府也能有這種效率。」她說最後一句話時的口氣終於恢復平常。
「我很抱歉,凱莎,我本來以為我們能有一些時間來安排這件事。」蓋文說。
女警拍了拍他的手臂──她的身高拍不到他的肩──給他一個「嘿,別介意,哥們」的眼神後離開。
「我得去看看他們把我們的辦公室搞成什麼樣子了。」艾瑞克說完,匆匆通過走廊,蓋文跟在他後面。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的辦公室沒有多大變化。雜物還是一樣亂七八糟地堆在角落,電視機、廉價咖啡壺也都還在原位,不同的只是那塊被閒置在角落、積滿灰塵的大白板現在被擦乾淨,移到艾瑞克掛著飛鏢靶的牆前,而那個黑髮的女人正站在前面塗寫些什麼。
她穿上了制服外套,早上在現場的光線昏暗,現在在明亮的燈光下,可以看見布蘭琪的黑髮並不是純粹的黑色,它夾雜了大量、細碎的各種棕色,有深棕、金棕、咖啡棕和黑棕色,有些甚至還隱隱發著光。
這可不是染髮能做到的。他們毫不懷疑那是她的自然髮色,也許出自於什麼非人的血統。
布蘭琪在他們進來的時候就發現動靜。但除了回頭看他們一眼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更沒停下動作,這倒讓兩個大男人不知所措起來。
「現在我們要做什麼?」蓋文猶豫了一會,補上一句,「……長官?」
布蘭琪因這句話停下書寫,轉身面對他們。
他們現在可以看見她制服左胸上那三排閃亮亮的徽章,還有一枚特別大,閃著純金光澤的盾徽徽章,中央刻著四個精緻的花體字母──「SMCD」。
艾瑞克全神貫注起來,像要上戰場那樣繃緊神經,準備好面對他覺得可能的言辭攻擊。
但布蘭琪現在完全沒有在現場咄咄逼人的氣勢,她手臂環胸、倚著桌子的模樣像隻懶得什麼都提不起勁的貓。
「先前你們去做了什麼?」她沒回答蓋文的問題,反而問。
艾瑞克顯然不打算回答,蓋文只好說:「去拜訪被害者的工作地點,問了一些關係人,長官。」
「結論呢?」她懶洋洋的問。
「呃……沒什麼線索,除了知道被害者家人和她前男友的聯絡方法。」
布蘭琪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聳聳肩,又轉回去寫她的東西。
「嘿,如果妳知道些什麼,那就乾脆點說出來。」艾瑞克終於沉不住氣、不滿地叫道。
布蘭琪剛寫了幾個字母的手又停下,他們聽見她在深深吸氣。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總覺得有點危險,於是蓋文也和艾瑞克一樣繃緊了身體。
不管她在試圖壓抑些什麼,總之她成功了。布蘭琪寫完剩下的字母,將白板筆丟回筆槽裡,轉身踱近桌旁坐上去,蹺起穿著長皮靴的腳。
「現場沒有任何魔法痕跡。」她開始說起來,「不只是行凶當下留下的,也沒有長期接觸魔法的跡象,每一個魔法關係者或多或少都會在他們的生活環境中留下氣味,但她或她家都沒有,她是個貨真價實的普通人,調查她的親朋好友沒有意義。」
艾瑞克對此不以為然,他被冷凍前好歹也待過刑事組。「被害者沒有不代表她周圍的人也沒有。」
布蘭琪只是翻了個白眼,「想辦法把基礎常識塞進去,麻雀腦。魔法關係者只會和魔法關係者來往,我們和普通人的生活世界大不相同。」
「妳是指一群孤僻的怪胎。」艾瑞克聳肩。
「總比無知的白癡強。」布蘭琪反擊。
「冷靜點,兩位。」蓋文無奈地試圖挽回他們的討論。「但總應該有凶手接近被害者的現象不是嗎?」
布蘭琪暴燥地跳下桌子,「那得看是什麼種類的魔具,我的天,你們真的一無所知!」
「好推理。」艾瑞克說。
布蘭琪充耳不聞地把白板翻過一面,用幾乎要戳穿它的力道飛快寫下幾個名詞。
「魔力震盪反應。」她邊寫邊說:「魔法不會憑空生成,它的出現以及形成都有跡可循。任何人使用任何手段來改變現有的魔力分子令它們以一定的規律運作、以準備呈現出它該有的效果的過程都會留下震盪反應,除了一個狀況例外。」
她 又在白板上寫下「魔具」這個單字。「外行人叫它魔法道具,覺得它能引發魔法什麼的,真是大錯特錯。魔具內的魔法早已成形,只是尚未發揮效果,就像烤好的派 還放在烤箱裡、沒有人去吃它──直到有人釋放其中的魔法,它才會產生效果。魔具只是個容器,它本身沒有任何作用,有作用的是被束縛在裡面的魔法。」
男人們努力消化著這段知識,這樣一解釋,他們心中有點底了。
「所以妳是指像是炸彈一樣?」蓋文嘗試用自己的方法理解它,「炸彈客在別的地方製作它,然後把它帶到某個地方引爆?」
「但我還是聽不出這和調查的方向有什麼關係。」艾瑞克說。
「那是因為你們的大腦遲頓的沒辦法分辨『源頭』和『作用』的不同。」布蘭琪用力嘖了一聲,轉過頭去寫下這兩個字。「你們人類那些破壞的小把戲不過是小鬼的玩具,魔法比這精細,而且更細膩一千倍。」
「震 盪反應呈現的是操作魔力的手法,不同魔法關係者有他們獨特的手法,他們忠於自己的技藝,或是受限種族限制,只能利用單一手法,調查震盪反應可以立刻鎖定造 成它的一部份人。」她說:「而調查後續作用頂多只能鎖定魔法類型,但幾十種手法搭配上百種魔力源可能都會呈現同樣的結果──這就是為什麼和魔具相關的案件 特別棘手的原因。」
「而另一個它棘手的原因是有部份類型的魔具隔一整個大陸都能殺人,更別說關連到儀式,只要符合某個條件,它們甚至是隨機挑選被害者。」
布蘭琪丟下白板筆,轉身瞪著男人們。「所以在現階段,你們的行動毫無意義。」
剛說完,電話就響了。她走過去抄起話筒,沒注意到她的部下──不管怎麼樣,這個事實無法否認──在她身後交換了一個帶著怒意又茫然的表情。
布蘭琪剛掛掉這通簡短的通話,艾瑞克就說:「所以妳是說我們沒事可做?天殺的這可是起謀殺案!我們至少得通知她父母!」
「很好,你找到可以做的事了。」布蘭琪理所當然的看著他。
他像是被揍了一拳似地瞪眼,「我不──」
「呃──可以打擾一下嗎?」
艾瑞克現在無比慶幸這個聲音打斷了他大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的窘境,他們全都轉向從門口探進頭來的圓臉男人。
那男人似乎對自己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緊張,但隨即,艾瑞克發現那傢伙的緊張專對著這房裡唯一的女人。
「長官?」他小心翼翼地走進來,到布蘭琪面前,遞出一個資料板。「所有器材都安裝好了,我需要有人簽收和交接。」
布蘭琪瞥了那份文件一眼,連細看的興致都沒有,唰地將它抽走扔向艾瑞克。
「另一件你可以讓自己有用點的工作。」在他有機會抱怨前,她已經轉向那個技術員。「教會他基本使用方法,傑瑞。」
在她奇異的琥珀色眼睛掃過他的時候,技術員傑瑞看起來簡直要軍姿立正。「是的,長官。」他興奮地保證道:「絕對讓您滿意。」
布蘭琪完全沒理會傑瑞後來說了些什麼,因為她已經在往門口走,還不忘指名蓋文。「你跟我來。」
蓋文和搭檔交換了個意外的眼神,有些倉促地跟上,「我們要去哪?」
「驗屍間。」布蘭琪答。
辦公室的門在蓋文的後腳剛踏出去那一秒就關上了,速度快得讓艾瑞克喉嚨裡那句「嘿為什麼你能去驗屍室我就得在這裡當水電工」完全沒機會說出口又嚥了回去。
好吧,認命點,艾瑞克。
他給自己打氣,轉而面對那個技術員。「呃……」艾瑞克起了個音就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了。
雖然這小個子看起來挺正常,但誰擔保他不是一個巫師什麼的,他們也許有他們自己打招呼的方式……
技術員很快為他解決了這個困擾。「傑瑞‧漢彌頓。」他說,友好地伸出手來,「N251分局技術部。」
「喔,嗨。」艾瑞克鬆了口氣,笑著握住對方的手,「艾瑞克‧羅瑞爾。呃……」在該提到頭銜時他猶豫了一下,最後決定打馬虎眼,「你知道。」
傑瑞好脾氣地點點頭,艾瑞克不清楚也沒空搞清楚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因為傑瑞顯然很健談,而且他說話的速度快到艾瑞克非得全神貫注才能跟上。
「別 擔心,哥們,我剛進局裡的時候看到一堆大人物的反應也跟你一樣。」他拍拍艾瑞克的手臂──因為他的身高要拍他的肩顯然有點難度──露出燦爛的笑容。「不過 後來就好了,老實說在技術部不常見到他們,而且我們大多數都是普通人,我也是。」他說到這裡,艾瑞克覺得自己鬆了口氣。「你知道,因為要操作精密儀器什麼 的,讓太多魔力在旁邊會干擾數據的精確度。」
「不過,喔,我的天……」技術員那連珠砲似的語速終於緩了下來,他用一種忡憬加羨慕的眼神看著艾瑞克。「誰能想像,那個布蘭琪,我真沒想到能親眼見到一個SMCD。」
他說到布蘭琪的語氣就像她是他的女神似的。艾瑞克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太誇張了,夥計。」他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想把這事當玩笑般帶過,但傑瑞可不放過他。
「喔,拜託,你不知道他們有多讚!」技術員用力揮舞著手,以表達他的興奮之情。「二十個!全世界一百九十多萬個魔法關係者裡只有二十個專家級戰鬥員,他們全由總局直接管理,滿世界跑的執行任務,每一個都是傳奇!」
艾瑞克聽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是該為傑瑞把那個壞脾氣的女人形容得像女版詹姆士龐德一樣,還是該訝異於他一開始以為會被調任到這裡來的被冷落先生沒來,反而來了個全魔探局當偶像崇拜的大人物。
「當然,能見一面是很好,但我可不想和他們一起工作。」末了,傑瑞嘆了口氣,同情地看了艾瑞克一眼。
喔,這才正常。艾瑞克終於自在些了。「為什麼,你聽起來很崇拜他們。」
「崇拜是一回事,當同事又是另一回事了。」傑瑞聳肩。「你不會想和任何個性怪異孤僻的傢伙當同事的,所有SMCD都這樣,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總是獨來獨往。」
「為什麼?」
「力量。」傑瑞說:「太強大的力量向來不是什麼好事,就算它聽起來再棒。」
沒錯,就是這樣。艾瑞克乾澀地說:「我同意。」
技術員朝他一笑,「來吧,我帶你去看那些器材。」
魔探局01《魔鏡與懺悔夜曲》 試閱
艾瑞克‧羅瑞爾跨下車,用力甩上車門,在冷風裡豎起他的制服外套領子。
天殺的這種時候應該待在室內,來杯熱騰騰的咖啡──雖然他的目的地是棟房子,但他相信那棟房子裡可不會有杯咖啡在等他。
艾瑞克又嘆了口氣,決定速戰速決。反正依照以往的經驗來看,這應該不會太難。
這裡是一個住宅區,道路兩旁是女主人們精心維護的花園矮樹,凌晨的時間不會有車經過。他直接穿越馬路,朝被警戒黃線圍起來的房子走去。
警車和站在草坪上的制服警員像是這平靜區域裡出現的突兀裝飾似的。鑑識人員和幾名便衣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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