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圖沙

I

葉忒羅本名流珥，流珥按閃族語的意思是「神之友」，他的族人稱呼他為葉忒羅，意思是「至尊者」。

雖然流珥貴為「至尊者」，但在米甸地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族人們沒有多餘的金錢來供養這位至尊者。流珥與她七個女兒還算舒適的生活，全靠他高明地經營羊群，以及他那利潤豐厚的副業，捕蛇。

一日，太陽升起不久，流珥的大女兒西坡拉跟其餘姐妹匆匆忙忙跑進帳棚裡。流珥剛作完晨禱，正準備外出補蛇。

流珥問西坡拉：「今日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西坡拉說：「今天有個埃及人在井邊幫我們趕走了那些惡棍，還幫我們打滿了羊群的槽。」

流珥家男丁稀少，羊群全靠七個年輕的女兒照料。今年大旱，許多井都已經不出水。流珥的羊群數量特別龐大，與族人發生井水的爭執早就不是第一次。眾人雖然畏懼流珥弄蛇的法術，但在這片曠野裡，水就是生命，為了求生存，一些年輕的牧羊人還是不惜與流珥家發生衝突。

那天早上，這位正義感豐沛的埃及人見到幾個強壯的牧羊人與一群年輕女子發生激烈的爭執。牧羊人手持牧羊的手杖圍住水井，說甚麼也不願讓女孩子先打水。埃及人越看火氣越上來。憑著他在埃及軍隊裡所習得得一身好武藝，輕鬆地奪下米甸牧羊人的手杖，打斷他們的手骨，讓他們帶著哀嚎離去。

流珥聽完女兒的敘述，責備女兒們不懂禮貌，連忙要女兒請這位埃及人到家中作客。

流珥坐在帳篷門口，見到這位埃及人約莫三十幾歲，無論在衣著或是神態上都有一股尊貴之像，便起身迎接他。

「容我的女兒拿點水來，讓你洗洗腳，在橡樹下歇息一會。我再準備些餅與肉來款待您。」

流珥的大女兒西坡拉取了一些細麵粉做餅，二女兒到羊群裡牽了一隻又嫩又好的小羊，小女兒取來羊奶與奶油，與烤好的小羊一起擺在埃及人所坐的橡樹下。七個年輕的女兒退到帳篷內，只留下一位年邁的僕人在一旁伺候。

天空是一片無止境的藍，炙熱的陽光烤得土地都乾裂，流珥帳棚旁茂密的阿拉伯橡樹下，無疑是最適合招待旅人的地方了。祝謝後，流珥便與埃及人一同坐在樹下。

舉杯喝了一口羊奶後，流珥說：「我是這地的祭司葉忒羅，我敬畏那唯一的真神。今日多謝你幫我女兒趕走那一幫粗暴的牧羊人，他們已經騷擾我女兒甚久。」

埃及人手上還端著杯，並沒有馬上回應。神情看起來似乎還在思索到底該如何回答流珥。

流珥彷彿看出他的心思，接著說：「來自遠方的朋友，按理，我當請教您，從哪裡來，哪一族的人，以何事為業，因何緣故來到這裡。但在您回答之前，我打算先告訴你我的故事，等到你聽完我的故事，你再來介紹你自己吧。」

不等到埃及人回答，流珥便自顧說起了他的故事：

II

我出身於這片看似毫無指望的土地，年輕時鎮日與羊群為伍，握著牧羊的手杖，日復一日看著太陽沉沒於西方沙漠的盡頭。

三十多年前，一個夏日午後，我在這棵樹底下作了個白日夢。夢裡，一個陌生人手裡捉了一條手臂粗的毒蛇。當他把蛇丟到地上，那蛇頓時變成了木杖。陌生人要我拾起木杖，我一握住木杖，木杖隨即又變為了活生生的蛇，我也頓時由夢中驚醒。

我相信這夢必然是神所默示的異象，將我的未來顯明給我。

我求村裡的智者為我解夢，他卻不知從哪找來變戲法的流浪者，硬要我花兩隻羊的代價，學會了將杖變為蛇的把戲。

一天，埃及的官員帶著軍隊來到米甸招募傭兵。當時年輕的我自信有神的恩賜，一心想闖蕩沙漠外的世界，做點不同凡響的大事業，想也不想就加入了埃及軍隊。

加入埃及軍隊後，我才知道，非埃及人的我們，與來其他來自迦南部落的傭兵，被埃及人稱為「夏蘇」(Shasu)。我們無緣成為風光的馬車戰士，只能擔任運送軍糧與修築工事的任務。就算配發到長矛或是弓箭，也沒能夠得到像樣的訓練。

為了回應北方西臺帝國的擴張，埃及法老塞提一世下令，埃及軍隊由西奈半島向北開拔。軍隊沿著白海(今日的地中海)濱北上，每相隔駱駝一日移動的距離，便命令我們修築一座軍事碉堡，修築的工作整整進行了一年，直到迦南海邊，亞摩利人的土地為止。

初次見到亞摩利人，我可真吃了一驚。亞摩利男子的身材高大如香柏樹、肌肉結實如橡樹。作戰時，頭戴銅盔、身穿鎧甲、腿上有銅護膝、兩肩之中背負銅戟。若是一對一的對抗，無論埃及或是西台的戰士均不是對手。可惜亞摩利人的人口不多，又沒有傑出的領袖帶領，一直成不了氣候。

我隨著法老塞提一世的軍隊駐紮在迦南地海邊的碉堡，完成每日例行的伙房工作後，我便拉著埃及的軍官學識字。感謝神，我對語言與數字特別有天分，很快我就學會埃及的象形文字，也學會迦南地常用的蘇美楔形文字。

我的埃及長官很賞識我，讓我擔任伙食與日用品的採買。讓我得以認識控制整個迦南地貿易的腓尼基人。腓尼基人的語言與米甸人的語言很接近，幾乎不需要特別學習，便可以與他們溝通無礙。

這些腓尼基人買賣一切有利可圖的東西，從未覺得良心不安。他們既不誠實、也不正直的。他們把裝得滿滿的錢箱當成是人生的最高理想。

腓尼基人不喜歡書寫複雜的埃及象形文字，他們使用蘇美楔形文字來記帳，但是埃及的軍官看不懂楔形文字。為了每個月與腓尼基人結算採買的金額，我用特定幾個埃及文字為發展出二十二個簡化過的字母，這二十二個字母可以代表腓尼基語中子音的部分，進而拼寫出帳本上的單字。腓尼基人喜歡「字母」這個概念，很快他們所有的帳本都使用我那一套方式來作記錄。

為了巴結掌管帳務的我，腓尼基人原本想塞些錢給我。我告訴他們，我的神不允許賄賂。我只要求他們講給我一則又一則白海上的冒險故事。

來自深海中的八爪怪物，能將水手由甲板上捲入海中吞食。

南方龍血島的魔女，她坐在礁石上發出的歌聲能令水手喪失心志。

能吞下整艘船的大魚，將消化不了的人骨成堆吐在海底，形成了各式珊瑚。

每回聽完故事，我想離開埃及軍隊去闖蕩海上世界的想法就增加些。

法老塞提一世在位的第三年初春，我服役的軍隊再度奉令往北開拔，準備攻下亞摩利人的要塞卡迭石(Kadesh)。那時候我知道我逃離軍隊的機會來了。

III

根據埃及探子的情報，卡迭石城雖然堅固，但裡面沒有西臺人的部隊，僅有少數亞摩利人的部隊駐守。埃及將領的戰略就是要速戰速決，一定要在西台援軍趕到前，攻下卡迭石城。

埃及以少數兵力引誘了亞摩利人打開城門迎戰，並假裝不敵。等到亞摩利人的主力部隊越追越遠，真正的埃及主力部隊便趁機拿下了卡迭石城。等到被引誘出城的亞摩利部隊調頭，城牆上已經飄揚著埃及法老的旗幟。

傍晚，埃及的正規軍開始有計畫地掠奪城中的亞摩利人。

殘疾、病人、兒童與老年人都被屠殺，年輕的男女被綑綁，準備帶回埃及為奴。眼睛發紅的埃及士兵進入城中的聖殿祭壇，將獻祭的金銀器皿搜刮殆盡，神像上寶石鑲嵌的眼珠也被挖出。

像我這種外籍傭兵，是無法跟埃及士兵一起參與這種利潤豐厚的掠奪，我們只能守在城外，監視北方的西台軍隊是否會前來奪回卡迭石城。

趁著埃及軍官忙於掠奪的同時，我悄悄離開部隊。

夜裡，我游過奧龍提斯河，騎上前來接應的腓尼基人為我準備的驢子。經過一個晝夜，來到腓尼基人的港口泰爾(Tyre)。

我被帶到一位衣著十分體面的腓尼基人會前，他告訴我，他願意讓我免費搭著他的船隻航行各地。交換的條件是，我必須教會他在各港口雇用的記帳士，那一套我發明的「字母」。

接下來的兩年，我不時隨著腓尼基人出海，乘著貨船航遍了腓尼基人在白海的大小港口，包括錫登(Sidon)、比布鲁斯(Byblos)、塞浦路斯的其訊(Kition)、非洲迦太基(Carthage)、克里特島，迦斐託島(Caphtor)。

與埃及人或是西臺人不同，腓尼基人不耕作、不牧養牲畜，腓尼基人的領土就是大海。我見識到那位腓尼基船東是如何靠著交易貝殼提煉的紫色染料、黎巴嫩山上的雪松、葉門的乳香、西奈山的松綠石，累積了比法老還要多的財富。

一個平靜無波的夜晚，我所搭乘的腓尼基貨船就停靠在西利西亞(Cilicia)省的港口卡拉太貝(Karatepe)，那裡是西台人在白海最重要的港口。

當晚，我做完了晚禱後，卻怎樣也無法入睡。就在翻來覆去之際，見到船艙門口閃過一道白光，我心裡覺得有異，滅了艙房裡燈，拿著牆邊的杖，連忙躲到準備要出售的一捲捲的紫色布疋之後。

靠著穿過窗的月光，我瞥見船長與一個水手躡著腳，提著刀走進艙裡。原來剛剛的白光是刀背所反射的月光。當聽到刀子砍在鋪在地上的毛毯所發出那種空虛的聲音，船長隨即以燧石點燃了燈。

躲在布疋後的我氣憤地向神禱告說：「主呀，求你拯救我脫離這惡人的手吧。」

隨後，我由紫色布疋後站起身來，大聲地斥責這些忘恩負義的腓尼基人。我呼求我的神報應他們，我詛咒腓尼基繁榮的港口必荒涼，腓尼基的船隻必沉沒，腓尼基人必四處奔逃，自救性命。

提著刀的水手走向前來，我拋下手中的杖，杖變成了蛇，一口咬死了水手。船長見了神的能力，連忙跪在地上，直說這不是他的主意。那遠在泰爾的船東不願意外邦人知道腓尼基人斂聚財富的秘密，所以打算將我除去，而他只是奉命行事。

我饒恕了船長，只要求他讓我從容地離去。船長畏懼神的能力，解下他頸上珍貴的綠松石項鍊送給了我，懇求我解除先前發出的詛咒。

顧不得黑夜，我跳下了船。為了避開港口西臺士兵的盤查，我只好游到較遠處的沙灘上岸。感謝主，夏末的海水還算溫暖，即使像我這樣並不十分善長游泳的米甸人，也能在體力耗盡前上岸。

我在岸邊的樹林躲了一夜，天亮後就往內陸走去。途中要是聽到人聲，便躲藏起來，直到確認聲音遠去，才敢繼續行走。

循著水聲，傍晚我來到一座不起眼的峽谷。峽谷的中央有條小溪流過，兩旁是茂密的樹林。我喝了點冰涼的溪水，摘了溪旁尚未成熟的野葡萄充飢。雖然肚子還是有點餓，但身體實在疲憊不堪，爬上溪邊的一顆平坦的大石後，我便沉沉睡去。

IV

深夜，樹林深處傳來哭泣聲般的嚎叫，將我由深沉的睡眠中拉回現實。我原以為是嬰孩的哭聲，不一會才認出是母貓的發情聲。仔細聽，黑暗中的溪水還夾帶著貓頭鷹與母狼發出煩躁與不安的聲音。

睜開眼，明亮的滿月正走到在夜空的最高點。我緩緩坐身起來，見到銀色的月光灑落於不遠處一個赤裸的少女身上，她金色的長髮直垂到腰際，她高舉著雙手，手掌朝上，彷彿迎著那降下的月光。她的大腿以下浸沒溪水中，下半身卻紋風不動。她閉上雙眼，口中不斷念念有詞，但聲音被水聲與野獸的嚎叫所蓋過。

我知道不該這樣看著女人赤裸的身體，但我的目光始終無法離開那完美的身形。在溪水的衝擊下，她胸脯起伏的節奏似乎越來越快，直到突然她垂下雙手，並睜開雙眼。

她顯然也見到了我，但卻沒有任何反應。即使有點距離，我仍可以看出來她的眼神有些渙散。

突然，我見到月光下，兩隻水蛇從她的腳旁竄出。我擔心少女被毒蛇攻擊，連忙跳入水中，巧妙地捉起了蛇。這兩隻蛇頓時也化作兩根漆黑的木棍。

「好高明。你是怎麼辦到的呢？」她的聲音就像銅鈴般輕脆。

我用生硬的西臺語對她說：「這是秘密。」

她從我手中取過了這兩隻杖，放到水中，杖頓時又化為兩隻水蛇游開了。

「牠們倆是好孩子，別捉弄他們了，他們還要去生孩子呢。」

我吃驚的問她：「妳是怎麼辦到的呢？」

她俏皮地對我眨眨眼說:「這是秘密。」

她走出溪水，爬上我剛剛睡覺的大石上，卻仍然是一絲不掛。

「你打哪來，哪一國，哪一族的人。」她問。

我也爬上大石，坐在她身邊，一五一十地告訴她我的故事。不知為何，在她面前，我完全不想隱瞞任何事。而她只是靜靜的聽著。

「我是蒲杜海琶(Puduhepa)，太陽神的女兒。我知道你的神，米甸地的神。祂性格暴躁、侵略成性，祂的怒氣和火山一同噴發，烈火焚盡了兩座城市。祂的祭司無時無刻都得擔心，會因一點細小的過錯就受到嚴厲的懲罰。」

我想反駁，但沒有說出口，因為她似乎比我更認識我的神。

顯然，她也不需要我的回覆。她突然轉身抱緊了我，激烈地吻上我的唇。

我也曾經跟著腓尼基人到港口旁那些荒唐的小巷裡作樂，男女之事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但我與蒲杜海琶所發生的關係，則是全然不同的經驗。我可以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她的體內流竄，而那股力量似乎就來自一旁的貓頭鷹、野貓與水蛇，那條溪流、那片樹林、那一整片的土地的所有生靈。

天亮後，蒲杜海琶喚醒了我。她告訴我她要先回家，要我好好待在峽谷裡，千萬別走進城裡。西臺人最近將要出兵奪回遭埃及攻佔的卡迭石城。像我這樣突然出現的南方人，很容易被當成間諜而遭到逮捕。

起身後，我發現峽谷裡的景色與昨天完全不同。一夜之間，溪畔的草足足長了一個手肘長；白楊樹的枝葉變得茂密；原本幾株即將凋謝的百合花，今天卻神采奕奕地張開著白色的花瓣；連昨天吃來酸澀的野葡萄，今日嘗來卻猶如蜂房滴下的蜜。

我不禁聯想到阿斯塔蒂女神(Astarte)。

當我隨埃及軍隊開到大馬色城，曾見過城中央敬拜巴力與阿斯塔蒂的神廟。當地有一種奇異的習俗，未婚女子會來到巴力與阿斯塔蒂的神廟中充當神妓，藉著與陌生男性性交來使農作物得到豐收。

原本我對這種事嗤之以鼻，並視巴力與阿斯塔蒂為愚昧的偶像，喜好行淫的假神。但按著蒲杜海琶的說法，倒像是我的神才顯得易怒暴躁又心胸狹窄。

夜裡，蒲杜海琶帶了些烤餅與西臺男子的衣物回來。我問她一夜未歸是否會遭到父兄責罵，她笑著搖搖頭說：「愛人，我的父兄不是我擔心的對像，我所畏懼的是你那易怒的神，但我相信伊斯塔女神(Ishtar)，祂將你由千里之外的米甸地帶向我，其中必有她的美意。昨夜，你的力量像是一座橋，將我靈魂領向大地之母伊斯塔女神。」

我沒有想起我的神，我只是迫不及待地解下她的衣服。她微笑著並沒有反抗，一切都向前一夜一般的美好。

事後，我躺在大石上，她的頭靠在我的胸口，金色長髮散發著美好的女性香氣。她發現了我頸上所繫的綠松石，便將綠松石握在手中，接下來便是一段長時間地寂靜。

「這寶石來自南方古老的土地。」她臉上帶點困惑地說。

「這寶石來自西奈山，我的故鄉米甸。」我沒有告訴她，這項鍊其實是腓尼基人給我的。

「我剛剛握著你的寶石，一股細微的聲音似乎想要告訴我甚麼，但我的心現在還太亂，無法聽清楚。」

我解下了鍊子，將綠松石繫在蒲杜海琶雪白的頸上。這綠松石從來沒告訴我過甚麼，看來蒲杜海琶是它更好的主人。

她要我換上她所帶來衣物，並給了我一個新的身分「伊斯塔神廟駐卡拉太貝煉鐵場書記」。

哈圖沙

I

葉忒羅本名流珥，流珥按閃族語的意思是「神之友」，他的族人稱呼他為葉忒羅，意思是「至尊者」。

雖然流珥貴為「至尊者」，但在米甸地這片貧瘠的土地上，族人們沒有多餘的金錢來供養這位至尊者。流珥與她七個女兒還算舒適的生活，全靠他高明地經營羊群，以及他那利潤豐厚的副業，捕蛇。

一日，太陽升起不久，流珥的大女兒西坡拉跟其餘姐妹匆匆忙忙跑進帳棚裡。流珥剛作完晨禱，正準備外出補蛇。

流珥問西坡拉：「今日怎麼這麼快回來了。」

西坡拉說：「今天有個埃及人在井邊幫我們趕走了那些惡棍，還幫我們打滿了羊群的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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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亞拉臘山
4. 塔赫特蘇萊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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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君士坦丁堡
8. 阿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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