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長夜

不和印度人擠火車，就不算來過印度。

對於印度，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長長一列行駛的火車車廂外爬著、掛著、盪著如螻蟻般溢出的印度人。14天印度之旅中，和印度人一起搭火車，成了期待又期待的行程之一。

行程第2個晚上，就是在火車臥鋪上渡過的。新德里遊罷，巴士自行載運大件行李前往下一站烏代普等候，而人員只攜帶隨身行李，集體趕赴德里火車站搭車。這樣的大費周章，只為了成全我們這群台灣人來一趟「親民」的印度之旅。

尚未靠近車站，就有一批批搬運工人趨前交涉。只見三言兩語就和領隊談妥，將我們的晚膳一個彎腰就一箱箱上了頭頂。月台不遠，只不過上幾個階梯再下幾個階梯而已，然而，印度人口之多，在此終於領教了。

此生真的真的第一次見識到月台的擠。站在階梯穿過人牆俯視月台，只見狹窄的空間裡，已堆滿坐著站著躺著的印度人。我們的出現，如同一根針，戳破了印度人早已習慣的月台氛圍，空氣中，開始出現小小噪動。一行人只得肩貼著肩緊緊跟著，由搬運工人開路，在一大片人海中找空隙挪步。

火車臥鋪的夜，由餐盒開始。然而，一整個餐盒我卻只吃了餅，原因很簡單，因為「辣」。印度咖哩奇辣無比，實在不忍心我嬌柔的胃任其蹂躪，畢竟這只是行程第二天啊！

「餐盒可以給月台上的印度人吃嗎？」其實沒有惡意，話一出，立即遭受阻止，原因是粥少僧多，一個餐盒可能造成一場暴動。於是大夥將剩餘的完整餐盒集中，交由火車上的工作人員處理。未料該人員竟大腳一踢，將整箱餐盒踢出車外，任其裸棄於軌道邊，這樣的行徑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原來，印度的髒亂其來有自啊！

火車匡當匡當行進，韻律的搖晃中，夜就在夢的入口進進出出。隱約裡，總見體格精壯的列車長在臥舖走道來來回回，原來，他在核對我們這一隊預約與實際乘作人數的出入，以便將我們多出來的臥舖再販售一次。多不退少要補，這就是印度規矩，這折衝之間，印度人多賺了好幾手。你說印度人笨嗎？

隊裡兩個單身男士和印度人共舖，未料那位印度大哥卻偷運了3位普通車廂同伴進臥舖，預備來個霸王硬上床。車長只顧著他的後門生意，完全不理會這種「司空見慣」的「小」事。於是我們這群台灣人，就在印度人的火車上，默默的吃了一晚上悶虧。印度人的處事哲學，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車約行駛十小時，偶而掀開床頭窗簾一角，望向窗外黝黑的印度，幾十公里乍現的一縷游光，竟錯認時空，以為是40年前負笈求學，莒光號夜快車月台邊父親送行的淚光。此刻，家在遙遠的地方，也明滅在異鄉。

天微亮，在車上拉撒睡，在車上漱洗，在車上敷保養面膜，十小時車程未曾與印度人說上一句話，這種「親民」，真的「親民」嗎？或許吧！旅行是該放下身段的，但是必須在安全範圍內。這是我的小小覺悟。

帝王的愛情

自古紅顏是禍水？中國歷史上諸多美麗女人如褒姒、楊玉環、貂蟬等，皆因此被扣上「禍水」的罪名。為博美人褒姒一笑，周幽王不惜烽火戲諸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楊玉環，竟陷唐高宗馬前掩面救不得；至於閉月的貂蟬長袖舞過多少深情男子？懷壁其罪，美麗更有罪；美麗而讓男人為以傾國傾城更有罪。

「沙•賈汗，你寧願聽任皇權消失，卻希望使一滴愛的淚珠永存。」這是印度詩人泰戈爾對泰姬瑪哈陵(Taj Mahal)的頌讚，因著這一滴「愛的淚珠」，我們千里迢遞為泰姬而來，為癡情的沙賈汗而來。

一座陵寢動員2萬名工匠和書法家，耗費22年，以3,200萬盧比完成。如此的費時費力，究竟是為了誰？

泰姬為蒙兀兒第五任皇帝沙賈汗的第三任妻子，也是他畢生最鍾愛的妻子。而這位讓沙賈汗神魂顛倒的女人，也的確為沙賈汗善盡為妻的職責，不僅在19年裡生下8男6女，並不惜勞頓，參與沙賈汗帶領的各式戰役。然而，令沙賈汗痛不欲生的，也就是心愛的女人，最後竟因感染產褥熱，在軍營中嚥下最後一口氣。

立在沙賈汗為泰姬建蓋的泰姬瑪哈陵前，不禁也要頌讚這一滴「愛的淚珠」。泰姬瑪哈陵遠遠的在噴水池的那一方，以噴水池為中心，眼前景觀呈現完全對稱造型，無論你往左往右移，白亮亮的漢白玉恆常閃耀，洋蔥型大圓頂是全景中的精髓，在其中藏匿著¬¬傳統印度教濕婆神的象徵。

泰姬瑪哈陵每座塔均向外傾斜1.2度，SANDY說：那是沙賈汗愛妻心切，唯恐地震陵塌，壓毀了他的愛人。有男人如此生死不渝的對待，泰姬此生值得了。上陵寢階梯要脫鞋或穿鞋套，但參觀當日(1/18) 亞格拉AGRA微雨，地板有水，經千百雙腳踩過後，更形污穢，那一雙雙紙鞋套反成了多餘與浪費。心想，難不成印度人不懂得隨機應變嗎？改成進室內再換鞋套呢？唉！印度人有印度人的思維，在這裡，我又領教到了。

沙賈汗為泰姬做的這一切，卻不被後代奧朗則布領情，不僅逼宮，最後甚至將父親囚禁在姆山面拜吉(Musamman Burj)一座八角塔內，七年的光陰，沙賈汗只能以眺望的姿勢，追懷愛妻。愛情換得的抑鬱而終，必然是沙賈汗所始料未及的。若重新來過，不知這位癡情皇帝是否依然選擇如此棄百姓於不顧，獨鍾一人的愛法？而泰姬是否還願意許下建蓋陵寢的遺願，陷她的男人於不義？

如同印度第二條河穿亞穆納河(Yamuna River)，刻意改道繞過泰姬瑪哈陵後方，我以為再這麼天荒地老，都可能改變。此刻，在蜿蜒美麗的河岸旁，我佇足良久。當有人為每年兩萬人朝聖的聖地泰姬瑪哈陵豪華的建築頌讚，我卻在愛情越來越不值錢的21世紀，感嘆於如此堅貞不移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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