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齣歌劇談起

怎麼最近跟義大利如此有緣？耶誕節前數天，才和美國好友在Forum（註一）的義大利餐館Mambo聚聊，歲末週六中午又受邀去Buckhead（註二）的小義大利Maggiano’s暢享道地義餐。為防車潮，提早半小時抵達。在近午的耀眼冬陽下，高臨桃樹路的川流車陣，歇坐館前簡雅園飾的石椅上，抽出細薄的《波西米亞人》歌劇故事簡介，重溫一番，腦中仍漲滿了它的浪漫旖旎。

話說看來粗心的二女兒倒也貼心，數年前送我一大本美國詩集，而這回送我的耶誕禮物是一片義大利名歌劇作曲家普西尼的La Boheme DVD。在我先後忙完她哥哥、妹妹過節回去後，開始謄出電視，讓我開封欣賞，並替我選了英文字幕。

第一幕已開始引人：此劇先將詩人、畫家、哲學家、音樂家，這些為人類創作出美善的文藝家們聚在一起，聚在豪奢雲集的巴黎城中一小閣樓上，窮困潦倒，在外頭歡騰熱鬧、無數炊煙升起的耶誕前夕，他們卻在冷爐邊受寒挨餓，還欠繳房租。哲學家外出要當書，畫家和詩人差點燒椅子取暖，最後詩人護畫，燒了自己的劇稿，使爐子亮出溫暖的希望。哲學家頹喪地回來，說聖誕夜當鋪過節關門。天無絕人之路，音樂家帶回天大的豐收，從某富翁處中了「大獎」（替他致死一隻鸚鵡的報酬）回來，又是錢，又是食物，又有燃木。正在歡欣暢享，房東進來催租，卻被他們灌醉，被引著道出浪蕩行徑，再被他們集體轟出。好一段詼諧，像是平劇中丑角的插科打諢。

文藝家得潦倒到燒其作品取暖，可能太誇張，但卻是多麼一針見血的諷刺寫照！在現實社會裡，何嘗不是？多少文藝家，受苦受難，無人尊重愛惜，有幾位一帆風順、受到優厚禮遇？很喜歡此地文友雨蓮在其詩中對藝術家的詮釋：

是誰　傳下這一種古老的行業

在每一個年代的黑夜

留下盞盞照亮心靈的燈

一幅畫　一首詩　一個音符

納入了天地日月之精華

也蘊藏著一生的顛沛與流離

是誰　讓你選擇這一種行業

飽滿的感情　孤寂的靈魂

多麼矛盾與痛苦的人生啊

你以自己的生命為柴火

為這暗夜的星空

劃下一道寂寞的亮光

多麼貼切的描繪啊！

男女之情，常是任何戲劇情節的主流，這齣也不例外，但普西尼卻讓其開展得如此溫婉抒情，浪漫而哀戚。當畫家、哲學家、音樂家三位有了錢，先出外要去拉丁區狂歡時，詩人Rodolfo獨留下來續稿。此時鄰家樓下一纖弱的年輕女子上來嬌聲敲門，要求點亮其燭火。詩人聞聲一振，即刻殷勤接待。弱女子因爬梯而微咳，Rodolfo以酒暖她，她得了燭火，離去又折返，因掉了鑰匙。驚惶中，兩人的燭火都滅了。歡暢高昂的男高音開始吐出了句句美麗的詩歌，他自稱是一無所有的詩人，卻很快樂，在愛的節奏中，如地主般富有，幻夢裡有他的城堡，他的靈魂是百萬富翁。暗黑中，他迷上她的晶亮明眸，當月光瀉進，他心醉於她的玉白面貌。他問她的身世，她說她原名Lucia，大家暱稱她Mimi，她是獨居的單純繡花女，也喜歡做花，做水仙、做玫瑰，從花中，她感受到愛和春天，帶給她如詩的美夢，最盼春天的到來，四月的陽光總先吻上她。好美的一句又一句，自一波波感性的女高音中流出。這嬌柔而纖弱的繡花女，雖曾贏得詩人的青睞寵愛，在熱鬧的拉丁廣場購贈她有花邊的女帽，終因詩人的疑妒而後兩相分離。她再回返欲登閣樓時，已重咳虛脫，在詩人的悔恨及眾友的設法照拂中，香消玉殞，如林黛玉。

全劇有困厄、歡欣，有詼諧、柔戀，有疑嫉、分離，有重聚、哀愁。這不就是現實的人生嗎？這不就是完整的人生嗎？這是普西尼（Giacomo Puccini，一八五八－一九二四）在一八九六年的作品，頻上舞台，普受歡迎，歷百年不衰。他於一九○四年又嘔心瀝血推出《蝴蝶夫人》，名震全球。這就是藝術家啊！以自己的生命為柴火，而其璀璨作品如是永恆。在這日新月異的科技時代，還能產生多少藝術家呢？我在石椅上回望餐館外上方那古雅的Maggiano’s，好美的義大利文！

註一：亞城東北郊一座有花園、噴泉之戶外購物城。

註二：亞城中城之北一高雅商業區。

二○一二年一月一日

按：此DVD係一九七七年三月十五日在紐約大都會歌劇院（the MET）所錄。由著名男高音Luciano Pavarotti飾演詩人Rodolfo，資深首席女高音Renata Scotto飾演繡花女Mimi。他們的交相精湛演出，堪稱絕配！

從一齣歌劇談起

怎麼最近跟義大利如此有緣？耶誕節前數天，才和美國好友在Forum（註一）的義大利餐館Mambo聚聊，歲末週六中午又受邀去Buckhead（註二）的小義大利Maggiano’s暢享道地義餐。為防車潮，提早半小時抵達。在近午的耀眼冬陽下，高臨桃樹路的川流車陣，歇坐館前簡雅園飾的石椅上，抽出細薄的《波西米亞人》歌劇故事簡介，重溫一番，腦中仍漲滿了它的浪漫旖旎。

話說看來粗心的二女兒倒也貼心，數年前送我一大本美國詩集，而這回送我的耶誕禮物是一片義大利名歌劇作曲家普西尼的La Boheme DVD。在我先後忙完她哥哥、妹妹過節回...

草原，觸動了我的心弦

藍晶

今年二月間一個週末，如常在中文學校工作了一整天，晚上打開電腦查電子郵件，查到佛州弟婦送來部YouTube電影，好怪的片名，就叫《37》。多年來我不上影院，也不看任何新電影，這回想，試試看吧？也不一定要看完。真沒料到，一打開，那遼闊無涯的內蒙風光、都市來的講究外客與當地的天然純樸之強烈衝突對比、小孩兒的純真高揚歌聲，竟戲劇化地引著我一路看到完，仍覺意猶未盡，全日的工作疲勞好像都滌清了。接下來數天，又抽空反覆收看了多遍。相信不只是吸引到我，還不知吸引到多少塵勞重重的現代人。當我們已被科技層層綑綁、被污濁的空氣薰得窒息、通訊發達卻又彼此隔離的時候，怎不渴望回歸擁抱那大片天然草原的清涼、純善和樸實？我們多需要綠野的滋潤、善樸的回歸啊！洶湧的人潮、車潮，我們無法長久忍受喧囂。是以，我用描寫此片的一篇〈草原之歌〉來題這第四本散文集。

這集有三卷：卷一「松窗心語」為近三年來陸續刊登在《亞特蘭大新聞》的文稿，有三十六篇；卷二「遠去的呢喃」為一九九四年到二○○三年間先後發表於亞城各華報但未收入前三本散文集的舊文，有十一篇；卷三「旅遊採摘」為三次回台、一次去加州灣區的簡記，有十篇。末卷還包括紀念媽媽的文章，有賀壽、有悼念、有回思，還有一首回台奔喪的詩。我親愛的高齡的媽媽已於二○一三年台北時間三月九日清晨仙離。心中的哀痛都化為文字，接綴在旅遊中。且收拾起哀傷，再奮勇前進，這就是人生啊！

二○一四年六月十八日　美國亞特蘭大

草原，觸動了我的心弦

藍晶

今年二月間一個週末，如常在中文學校工作了一整天，晚上打開電腦查電子郵件，查到佛州弟婦送來部YouTube電影，好怪的片名，就叫《37》。多年來我不上影院，也不看任何新電影，這回想，試試看吧？也不一定要看完。真沒料到，一打開，那遼闊無涯的內蒙風光、都市來的講究外客與當地的天然純樸之強烈衝突對比、小孩兒的純真高揚歌聲，竟戲劇化地引著我一路看到完，仍覺意猶未盡，全日的工作疲勞好像都滌清了。接下來數天，又抽空反覆收看了多遍。相信不只是吸引到我，還不知吸引到多少塵勞重重的現代人。當我們已...

自序　草原，觸動了我的心弦／藍晶

卷一　松窗心語
傾聽大地的心聲
優雅
優雅與學位
在那遙遠的地方
女狀元
寧靜
尋
彩色的信
從一齣歌劇談起
思考
我愛中文
星條旗下的自白
有女過節慶感恩
柔柔之慶──聆賞「建國百年主題曲」有感
欣讀──悅賞朱自清的〈春〉
水有情
洋節雜憶
浪漫
獨居的藝術
現代女性的智慧──讀吳淡如的書有感
知止
秋桂飄香
紫夢
細緻情懷
美麗與哀愁
羞澀
與袁中郎遊西湖
草原之歌
誠實的回報
選戰
那個沉默的人
那瓶來自寶島的……
都為了那玫瑰紅
閒情話竹
電話情緣
點滴洋餐緣

卷二　遠去的呢喃
凡所有相，皆是虛幻？
塵世偶拾
夏日碎語
夏日綴拾
濁世清流
物理老師
第一夫人的形象
綠
舊杯溫情
詩雨
鼓勵

卷三　旅遊採摘
輕安返鄉行
西岸紀遊
雙蕙潤我心──淺談台灣散文家廖玉蕙與陳幸蕙
善的舒暢
回味
媽媽的智慧──文賀媽媽九十嵩壽
當夕陽落山──衷悼媽媽往生
奔鄉
春寒抒情
台北浮掠

自序　草原，觸動了我的心弦／藍晶

卷一　松窗心語
傾聽大地的心聲
優雅
優雅與學位
在那遙遠的地方
女狀元
寧靜
尋
彩色的信
從一齣歌劇談起
思考
我愛中文
星條旗下的自白
有女過節慶感恩
柔柔之慶──聆賞「建國百年主題曲」有感
欣讀──悅賞朱自清的〈春〉
水有情
洋節雜憶
浪漫
獨居的藝術
現代女性的智慧──讀吳淡如的書有感
知止
秋桂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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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與哀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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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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選戰
那個沉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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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為了那玫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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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