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logue－學院某處、某一日光景的開場白

仿如羊毛般柔軟的捲髮隨著輕盈自信的步伐擺動，頭部兩側紮著活潑又亮眼的泡芙狀羊角髮髻，裡頭摻著少許栗色髮，看起來就像是真的螺旋綿羊角。瀏海刻意削短的綿羊少女臉上始終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昂首闊步走在校園的長廊上。

從沒有一絲皺摺的襯衫上衣與繫緊的領帶能夠看出少女的嚴謹，但在暗紅色格子裙外側，卻掛著一排多口袋的皮革腰包，讓纖細的少女身上多了一分粗曠的氣質；腿下是勾人的黑色吊帶襪，腳尖前端覆上金屬片的長靴，在一點點小惡魔般的性感中，不忘展現不容小覷的攻擊性。

少女邊走，邊習慣性地拉了拉雙手上只能包覆半掌的短手套，握緊雙拳，讓指節發出了駭人的喀響。這動作雖然與可愛的外表不相符，卻帶出了絲毫不矯揉造作的傲氣。

少女一一向對她打招呼的人報以善意的回應，光從周遭學生景仰的眼神來看，就能知道少女是一名學園偶像般的存在。

「芙蕾卡，日安。」

「您早啊，教授。請問您找我有什麼事呢？」

被稱作芙蕾卡的少女，最後停在一名衣冠楚楚的年邁男性面前，以挺直端正的身姿面對對方，表現溝通時的尊重。

「妳一直是學院裡最優秀的學生，不僅在『狩獵』的領域獨占鰲頭，同時也擁有能夠勝任白兔『情報搜查』的能力，但是妳該知道……」

「『與搭檔同舟共濟、分擔任務，才稱得上是一名優秀的愛麗絲獵手』。」少女與教授兩條聲道同時重疊，一字不差地呼出同一句話。

芙蕾卡輕聲歎了口氣，這句話她已經聽過不下數百遍。但她很清楚今後仍會持續下去，一直到她滿足這些教師們的要求，也就是找到白兔搭檔為止。

「既然妳知道，那麼為什麼至今仍猶豫不決？妳待在學院裡的時間僅剩最後兩年，雖然看似充裕，不過繼續怠慢的話，也只會是一轉眼就結束的事。我想妳應該知道……」

「『由學院培育出來的獵手，將來各個都會成為獵手領域內的頂尖人才，若現在錯過機會，將來後悔的可是妳自己。』」少女與教授又再次同聲道出一模一樣的句子，這使得芙蕾卡二度輕歎。

「芙蕾卡‧斯特林，妳明明知道我想勸告妳什麼，那又怎麼還這麼冥頑不靈呢？要是能夠扣除妳不願與人搭檔的這一點，妳就會是本學院最完美的學生了，妳……」

「『妳值得最好的白兔人選。』」少女與教授第三度合音，不過這次換老教授深深歎了一口氣。

芙蕾卡見教授總算休語，才開口為自己解釋：「我也一直都堅信著，自己只適合最優秀的白兔獵手，但就是因為如此，即使在這個堪稱人才頂尖的地方，我也找不到一個能夠讓我心服口服的搭檔。」

老教授無可奈何地點點頭，以這名少女的資質來說，確實是有資格說出這番話，不過世上優秀的獵手們，都是從這所學院裡培育出來的，若少女不從中選擇搭檔的話，那又有誰能配得上她呢？

雖然芙蕾卡外表和善又乖巧，像隻溫馴的綿羊，但實際上個性卻是固執又有主見，再加上睿智的頭腦後，就完全變成了一個無法駕馭的強勢女性，即使不與任何白兔搭檔合作，也能夠一個人獨自完成兩份工作。

「教授，我懂您的憂心，不過必需彼此互信、交付生命的搭檔，對我而言就形同託付一生的伴侶，不能不慎選。」

除了與搭檔間的程度落差是少女遴選的項目之外，心境上的感覺也是評分項目之一，不得不說，芙蕾卡‧斯特林雖然幹練優秀，但浪漫的情懷卻也不少。

老教授的勸說不曉得已經是第幾次失敗，看來想要說服少女，恐怕還需要費一番功夫。

「那麼教授，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要離開了，鎮教練也有事在找我。」

「鎮？」老教授微微拔高了音調，眼神中透露著鄙薄。

大約是在一、兩年前，態度輕佻又不修邊幅的帽匠‧鎮來到學院內，開始擔任學生們的實戰教練一職。雖然受學院內的學生愛戴與信任，但是在資深的教授們眼中，卻是帶壞才女芙蕾卡的罪魁禍首。

那充滿自我主見又目無王法的個性，讓鎮的教師威嚴蕩然無存，消除了師生的上下關係，也無意間灌輸了芙蕾卡許多反骨思想。

「他找妳做什麼？」

老教授的語氣不善，但真正讓他憤慨的是：眼前的少女所擁有的優秀身手，是自從這名令人非議的教練出現之後才開始大幅提升。

「我也不清楚，鎮教練總是會做些出乎意料之外的舉動，要是他沒說，我不可能會猜得到他找我有什麼事。」

「嘖，好吧……耽擱了妳的時間，不過妳一定要再好好考慮。」老教授雖然不齒鎮，但芙蕾卡卻信賴著這名無賴教師，為了避免優秀的才女對自己產生敵意，因此老教授也不便在芙蕾卡面前數落鎮。

「我知道了，我會的。教授您放心，我會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白兔搭檔。」芙蕾卡信心十足地微笑。這句話若是說在別人口中，或許聽來就只是一些搪塞，不過若是由言出必行的芙蕾卡來說，就是一種保證。

說完，芙蕾卡便拋下纏人的老教授離去。她沿途瞥了一眼窗外的景致，那閃耀白色光芒，在天空中用以記錄蒼穹島‧阿絲利堤婭飄浮路徑的軌跡線「星軌」就近在眼前，只要在學院的至高處眺望，就能看見宛如立於巨大星象儀之上的絕美景象。

簡直是科幻電影裡的場景展現在眼前，芙蕾卡總是為此自豪著，自豪自己身為「梅希耶獵手學院」的學生，才有資格站在這裡欣賞這片美景。

CHAPTER I. 綿羊與牧羊人

比正常人類的頭顱大上幾倍的兔子布偶頭套，在氣氛凝重的社長辦公室裡有著毀滅性的存在感。

不過雙手環胸，一派沉著的當事人並不以為意，只是安靜地站在室內一隅。這個空間裡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在社長辦公桌兩頭的修德烈和系氏。

系氏對九號那五花八門的面具和頭套種類早已見怪不怪，不過修德烈似乎受了不少精神衝擊，在與系氏說話的同時，不斷受干擾而分心，將眼神瞟向門邊的九號，那雙空洞的兔子大眼，有股令人渾身不自在的壓迫感。

修德烈強逼自己別去在意那顆兔子頭，九號雖然總是行徑怪異，但卻是獵手中的佼佼者，更別提他的身分還倍受獵手委員會高層人士的重視。

一點也沒注意到修德烈所受的精神干擾，系氏一臉緊張地坐在社長辦公桌對側，等待修德烈發話。

「系氏，之前的事……我很抱歉。」

「呃？啥，老大你幹嘛道歉？」系氏花了幾秒的時間，才將修德烈的道歉消化掉，不過光看反應就知道系氏是消化不良了。

「前幾天天生目失蹤的事件是我太激動了，我必須承認自己對你說了重話，當時明明是你最需要奧援的時候，但是我卻沒有幫助你。」

「修、修德烈，你吃錯藥了啊？」

系氏當然很清楚當時自己有多徬徨，不過幸好事情的發展不算太糟，幾經波折之後還是把天生目找回來了。

在這當中，系氏並沒有怪罪過修德烈，其實也沒有指望過要修德烈幫助他，系氏很清楚這是他一手造成的，所以聽到修德烈的道歉，反而讓他不知所措。

修德烈懊悔地搖了搖頭，坦言：「你突然消失的時候，我才感覺到一陣恐慌……系氏，雖然我並不喜歡你，但你是我最重視的搭檔所託付的對象，如果你出了什麼意外，就等同我背棄了和鎮之間的諾言，那是我最不願發生的事。」

這下系氏就理解了，修德烈的歉疚是來自對搭檔失信，也難怪平時高傲的修德烈會放低身段。

雖然他印象中完全沒看過鎮與修德烈搭檔出任務的模樣，不過倒是看過兩個人相處的樣子。修德烈對鎮的態度完全不像個大人，比平日的高傲還要再更傲慢上幾百倍，外加上處處施以言語羞辱和拳打腳踢，不管在物理或非物理的層面，都充分地霸凌了一番。

那種誇張到讓人看不下去的惡劣態度，要不就是修德烈其實恨透了鎮，將他視為殺父仇人般對待，要不就是因為兩個人的關係熟稔到讓鎮足以承受這麼殘暴的言行。

包庇未成年獵手這件事的嚴重性非同小可，但因為鎮一句拜託，修德烈就乾脆地答應下來，由此就能得知修德烈對於搭檔有多麼包容，因此會為了系氏突然人間蒸發而恐慌也不奇怪。

只不過面對修德烈低聲下氣的道歉，反而換成系氏一陣大恐慌，要他原諒修德烈也很奇怪，畢竟在修德烈沒做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若要數落修德烈先前對他如此刻薄那就更奇怪了，他哪來這樣的資格？

在無所適從的沉默中，修德烈說完自己想說的話，便為對談劃下句點。

「我要說的就是這樣了，你的停職處分已經被撤除，待會應該會有工作下來，快去待命吧。」

「呃，嗯。」

都還沒想到該說些什麼，系氏就被請出門，不過這樣也好，至少化解了僵持在社長辦公桌前的窘境。反正他跟修德烈不管在那磨多久，都磨不出半點火花來，修德烈至今仍抗拒自己這顆不定時炸彈，這是系氏心知肚明的。

出了社長辦公室，系氏就大大地吐了一口氣，邊抱怨：「最近好像一進修德烈的辦公室就累得要命，神經緊張到不行。」

對此九號沒有做任何回應，素有與九號走在一起就會開啟自言自語技能的系氏也沒有逐一去計較，沉浸在自己思緒中。

修德烈被鎮託付了一個系氏這樣風險極高的重擔，得以想見他是多麼受鎮的信賴，而修德烈也不吝於回應自己的搭檔。雖然鎮已經失蹤許久，但修德烈卻依然信守承諾。

修德烈和鎮之間的信任，讓系氏想起了在囻島時，九號懷疑突然出現的天生目可能是追兵，因此對天生目提起警戒。九號當時這麼做，完全是為了保全自己和系氏的安危，可是看在系氏眼中，比起不知打哪冒出來的天生目，他卻先質疑了九號，認為九號提防天生目的行為是錯誤的。

明明就連天生目都覺得自己在那樣的情況下，被懷疑是理所當然的，也知道九號是在保護搭檔，但系氏不但沒有站在九號那一方，還反過來質疑九號。

也到那時候，系氏才赫然發現自己其實對九號還抱持著不信任。可是反觀九號，系氏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現在的九號是信任自己的，甚至連態度都已經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邊想著，眼神不自覺轉移到了九號身上，被明顯的視線緊追，九號冷不防地開口問：「怎麼？」

「我只是在想，就算沒有一百八十度，好歹也有個一百五或一百四十度吧？」系氏心不在焉地隨口將心裡正想著的話拋出。

即使帶著頭套，也可以感覺到九號從布偶頭套裡射出的冷眼。

「說人話。」

被九號的冷眼刺得清醒過來，系氏重新整理了思路，邊喟歎：「我是很想跟你說，但是有那麼點難以啟齒啊。」

九號默不作聲，不過這是他正催促系氏下文的反應。

系氏一直記掛著自己不信任九號的事，雖然只要他不開口，就能當作沒發生過，九號也不會知道，但系氏並不想欺騙九號。

就算不是完全信任對方，至少也該對自己的搭檔誠實吧？

頂著被九號怨恨也只能認了，之後再重新取得信任的覺悟，系氏深吸了一口氣之後，表情嚴肅地停下腳步望著九號問：

「如果我說，其實我並不完全信任你，你會怎麼想？」

九號什麼都沒說，讓對話空白了好一會，逕自拋下系氏往前走，讓系氏連忙跟了上去。

「喂，說點什麼啦，不高興或是不爽……生、生氣什麼的也都可以說啊，你的毒舌沒這麼客氣吧？」

「看來，你那顆未開化的猴腦，還懂得對人有點戒心。」

青筋頓時跳上了系氏的太陽穴，不過現在是系氏自己去招惹九號的毒舌攻擊，所以他也相當努力地隱忍快要暴衝的拳頭。

「那其他的呢？就只有這樣而已？不會對我失望嗎？」

九號上一句的回答就像是單純的針對「你的毒舌沒這麼客氣吧？」這句話進行反擊，卻沒有正面回應系氏最初的問題，所以他聽不出九號到底是生氣，還是跟過去一樣漠不關心？

「……相反。」

照九號這種打啞謎的方式說話，系氏只能認命地步步追問：

「什麼的相反？」

「失望的相反。」

「你他媽的才給我說人話啦！每次都這麼迂迴是怎樣，失望的相反又是怎樣啊？」沒忍兩分鐘，系氏的易怒脾氣就爆發了，當場指著九號的鼻子大罵，非要他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但面對如同炸彈般炸開的火爆系氏，九號卻仍從容以對，一點也不受對方怒氣影響，以一貫的平淡語氣回答：

「對於你誠實以告的部分，我很高興。」

高興？

系氏當場在心中反芻了一下九號吐出來的那個常見的詞彙，總覺得一時忘了這個形容詞的意義是什麼。

「高興……是HAPPY的那個高興嗎？」

九號在頭套下已經白眼翻到天邊去，就算系氏沒看見，也有用第六感接收到了，這才讓他確定九號剛才真的是指字面上的那個高興。

『這位先生我拜託你！你這樣看起來像是高興的樣子嗎？你這副模樣連高興的高的那個ㄍ的發音都沾不上邊好嗎！』

花了幾秒的時間終於理解九號說的「高興」，讓系氏一大早就經歷第二度言語消化不良。

不過系氏能夠確信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

雖然他心底還沒有完全信任九號，但他的誠實卻足以彌補，並且得到九號的認同和諒解。

「欸，真的是到『高興』這種程度嗎？」雖然他知道九號沒理由撒這種莫名其妙的謊，也不可能開這麼愚蠢的玩笑，但系氏仍難以置信地偏頭問。

偌大的兔子頭點了一下，無須言語的肯定動作，讓系氏頓時漾起了開懷的笑容，他昂首闊步走到九號身側，即使不是現在，他也深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全心信任自己的搭檔。

系氏口袋裡突然泛起一陣細瑣的騷動，並傳出嗶啾嗶啾的禽類鳴啼聲，九號的口袋裡也同時出現了相同的情況。

兩個人的獵手通訊器不約而同響起，系氏掏出了小鷲頭獅，司空見慣地以兩指從圓滾滾的四不像小雞鳥喙中捏開畫面。

之前他和九號的所有裝備和衣著都遺留在囻島上，系氏本來還偷偷慶幸把小鷲頭獅造型的通訊器弄丟之後，可以名正言順地換一個帥氣的來用，哪知造型申請單都還沒填上一個字，他的新通訊器就已經送到眼前了。理所當然又是那隻怪裡怪氣的四不像。

不過不是只有他擺脫不掉這隻畸形通訊器的命運，身為另一個小鷲頭獅通訊器使用者的九號當然也逃不過，這讓系氏的心理因此平衡了一點。

『系氏，你今天有休假嗎？』

爽朗的聲音是來自畫面上滿面春風的類崎，看見他這得意的模樣，系氏忍不住疑惑地挑眉。

「當然是上班中，怎麼了？看你笑得一臉像是參加聯誼的當天發現全場只有你一個男的，被可愛的女孩子團團包圍的猥瑣樣子。」

『系氏，你怎麼會知道！』

「啥？」

『就是你剛剛說的啊。』

「說什麼啦，你一臉猥瑣的模樣嗎？那個你去照照鏡子也看得到。」

『不是啦！我是說「參加聯誼的當天發現全場只有你一個男的，被可愛的女孩子團團包圍」這件事。』

「真的假的！你參加了聯誼，結果只有你一個男的？類崎，你是不是已經欲求不滿到分不清楚現實跟妄想了？」

『這點事我還分得出來。而且我是說真的，不信你看。』

隨著類崎激動的平反，屏慕畫面也跟著旋轉，出現了好幾位年輕可愛的女孩子，朝著系氏這一頭甜笑、揮手打招呼。

類崎的妄想竟然跑到現實中了！即使有畫面證實，系氏的腦袋還是無法接受世界上這麼好康的事，竟然會落在類崎頭上，寧可將之歸類在超現實現象裡。

『這下相信了吧？』

「嗯，原來類崎你有可以把妄想帶出腦袋的超能力。」系氏頗感佩服地點點頭讚歎。

『夠了，快承認這麼好康的事就是發生在我身上了好嗎？然後這個先放一邊，別鬧了。系氏，我打給你就是想問你要不要一起來參加？就算不是休假，如果還沒接到任務的話，就抓緊空檔先來一趟吧，我們就在離公司最近的那間咖啡店裡，座位是朝向大馬路的靠窗位置。』

「什麼啊，我可沒說我要去。」

狀況聽起來相當誘人，而且地點也近，不過系氏還是一口拒絕了。並不是他對男女情事不感興趣，而是因為系氏現在腦子裡除了賺更多賞金來供應花鳥的醫療費之外，根本沒空顧到其他女性身上去。

『欸，別拒絕啊！大家都很期待月薪近百萬的年輕精銳獵手來耶。』類崎的口氣有點心虛，他和系氏認識的時間不短，知道系氏雖然總是賣命賺取大筆大筆的賞金，但是卻一週七天有六天都窮得在路邊拔野菜吃。

月薪Ｎ百萬也輪不到我花半毛啊。系氏心裡也和類崎有相同的吐槽。

基本上會刻意把系氏搬出來炫耀，肯定是類崎想沾系氏的光、多討點面子，才會趕緊找系氏加入，反正全場女孩子四、五個，只不過多一個系氏，還不足以構成威脅。

「總之我不會去參加，你省省吧，掰啦。」

系氏不客氣地掛斷電話，回頭才發現九號還在與什麼人持續通訊中。

九號的屏慕上全黑，只有幾行細小的白字不斷刷新，系氏離了幾步遠，所以看不見上頭顯示了什麼，只好無聊地在走廊上踱步發慌。

『　我的搭檔　正陷入　詐騙危機中　』

『　而且　不肯聽　我的勸阻　』

是從毛蟲系統發出的訊息，不過訊息內容卻是相當單純的公器私用。

『那不關我的事。』

九號不留情地劃分清楚毛蟲特屬獵手和自己的關係，不過另一頭的毛蟲可不把九號的絕情切割當一回事，仍自顧自地發送訊息。

『　我　監聽搭檔的　通話內容　』

『　查清　聚會活動的　成員身分　』

『　那些女性是　現役詐騙集團　』

『　得幫助　我的搭檔　』

先不管半蝶即時查出了那些女騙徒的底細，讓類崎免去被海噱一頓的危機，九號相當冷靜地先抓出了盲點，送出一條問句：

『你有聽過妨害祕密罪嗎？』

『　這條法律　對毛蟲系統控管的　終端機──獵手通訊器──　無效　』

『……你有聽過濫用職權嗎？』

『　這是　必要性的　緊急資訊調查　』

看來不管怎麼說，都說不過英格利聯邦那臺偉大的公私不分人工智慧毛蟲系統。

九號無言以對，正想關上屏慕置之不理，但半蝶像是料算到了他的意圖，屏慕上頓時又出現了下一列更新訊息。

『　你提供的線索：　住在星星上的公爵夫人知道一切　調查結果　已出爐　』

九號立刻打住關閉屏慕的動作，靜待毛蟲回應。這條從系氏口中得到的線索，和皇宮地底的那具乾屍、愛麗絲，恐怕都有著不可抹滅的關連，想要透析愛麗絲在英格利聯邦裡肆虐的原委，那麼解開這條線索將會是必要的一個步驟。

『　在毛蟲系統認知內　宇宙星球中　並沒有其他星球上居住有爵位者　』

『　因此　調查地域範圍延伸為：　空中居住地　』

『　調查對象範圍延伸為：　爵位者之配偶家系　』

『　調查對象之性別開放為：　不受限　』

住在星星上，並不代表是實際的某個星球，而可以解釋成飄浮於空中的屬地；公爵夫人這個詞也埋了陷阱，第一眼通常會將公爵夫人，視為是「公爵」的家系，但實際上，公爵夫人也可能隱喻的是「公爵夫人」的娘家；最後「夫人」肯定會被限定為女性，不過根據上一個家族的文字陷阱，公爵夫人的家系中一定也有不少男性。

九號對毛蟲以地毯式搜尋法破解了這道謎語，不禁深感佩服。

『結果呢？』

『　找到了唯一解　梅希耶　』

『　梅希耶家族　百年前是　皇宮御用　醫學世家　』

『　後居於蒼穹島‧阿絲莉堤婭　創辦　梅希耶獵手專門學院　』

『　並且是　英格利聯邦人工智慧毛蟲系統　最初構想者的　姓氏　』

這項情報倒是九號第一次聽說，毛蟲系統現今已成為獵手與政府不可或缺的資訊首腦，絕大部分的網路脈絡與監控設備都交由毛蟲管理，卻沒有誰特別注意毛蟲系統的開發者或構想者是誰。

不過現在這件事並不值得額外關注，真正該著重的是半蝶所歸納出的答案──蒼穹島。愛麗絲的解答或許就在那座空島上。

就九號所知，蒼穹島上有許多相當珍貴的歷史遺跡，以及一間獵手專門學院，基本上是個與陸地上的混亂完美切割的隔離島，所以一般人是不得隨意進入的。

『你有方法能讓我們上去那嗎？』

『　有　』

『　我為你們提出申請便行　靜待許可　』

不需要九號開口，毛蟲便已著手處理接下來的流程，畢竟扯上了愛麗絲，就與毛蟲系統脫離不了關係。

『　最後　』

毛蟲的訊息不間斷，九號以為還有什麼情報，便耐心等著半蝶，怎知……

『　快　去　幫助　我的搭檔　！』

不同於以往沒有情緒的文字，半蝶這次竟還精心地加入了一個驚歎號，以向九號表達他焦急的請求，可惜這舉動非但沒有打動九號，還讓他以冷眼一秒結束通話。

「你那邊也談完啦？」

看見九號的屏慕收起，系氏搭上前問，九號頷首回應。

類崎的問題交給那個公私不分的毛蟲系統去煩惱就好，九號自認現在的職責是一名隨時等候任務派遣的愛麗絲獵手，可不是什麼調解糾紛的正義使者。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通知任務的鳴啼聲就從九號的小鷲頭獅嘴裡響起，九號正稱心終於擺脫掉纏人的半蝶，可以去執行正規任務，但點開了任務通知信，卻看見任務內容：解救白兔獵手‧編號６００４３‧類崎。

誰快來阻止這臺濫權到最高境界的任性電腦！

然而就在系氏的小鷲頭獅也在同一時間，發出收到任務通知的鳴叫時，九號就徹底認命了，現在大概已經沒有誰能阻止無法無天的毛蟲系統橫行霸道。

Prologue－學院某處、某一日光景的開場白

仿如羊毛般柔軟的捲髮隨著輕盈自信的步伐擺動，頭部兩側紮著活潑又亮眼的泡芙狀羊角髮髻，裡頭摻著少許栗色髮，看起來就像是真的螺旋綿羊角。瀏海刻意削短的綿羊少女臉上始終掛著平易近人的微笑，昂首闊步走在校園的長廊上。

從沒有一絲皺摺的襯衫上衣與繫緊的領帶能夠看出少女的嚴謹，但在暗紅色格子裙外側，卻掛著一排多口袋的皮革腰包，讓纖細的少女身上多了一分粗曠的氣質；腿下是勾人的黑色吊帶襪，腳尖前端覆上金屬片的長靴，在一點點小惡魔般的性感中，不忘展現不容小覷的攻擊性。

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