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熾烈的陽光，曬得聚集廣場的人民燠熱難耐，然而比起熱浪侵襲，他們心中的焦慮更為煎熬。

「不久，於你們這群人之中，將有一人被斬首示眾。」

一分鐘前，傳言自廣場人群裡傳開，有人視為過頭的玩笑，有人開始繃緊神經。流言也好、事實也罷，人言可畏的效應很快傳遍廣場，恐懼逐漸蔓延開來。

當前身處在這座廣場的人，有每天擺攤的平民、有行經上學途中的學子、有前科累累的竊賊與強盜，亦有忠於國王、維護正義的騎士。

罪行滿貫的竊賊和強盜神色最為不安，眼看具有執法權的騎士就在週遭，他們想盡快離開這令人惴惴不安的廣場。

就在這時，在他們眼皮底下的一群騎士忽然拔劍出鞘，劍鋒卻全數指向騎士隊伍的其中一人。

原要逃跑的兩人一愣，周圍見狀的平民也傻住，錯愕又驚恐的神色像瘟疫般迅速傳播，各種納悶不解又帶著惶恐的話語交織於廣場。

眾人眼看戴著頭盔的騎士被架上廣場最前方的平台，兩旁的騎士不留情朝他膝蓋後方一踢、強迫他當場雙膝下跪。

被所有人注視的受刑者，他的頭盔被旁邊騎士用力往後一拉、露出了底下的真面目，一頭烏黑的長髮隨之甩落而出。

「這個人，怎……怎麼會！」

頭盔下的臉孔一曝光，台下群眾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無不震驚地睜大眼睛。

在台上等待刑罰的是個女人，可真正讓群眾難以相信的原因不是性別，而是她人人皆知的另一身分。

「炎蘭‧海因斯特，執刑前有無任何遺言！」

站在受刑者左手邊的騎士，強硬地抬起女人下顎，蒙面的劊子手同時逐步靠近。

「哈……」

女子輕聲一笑，一頭長髮凌亂地散在護胸鎧甲前，抬起一對目光如炬、一點也不似臨死之人的紅色眼眸。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好說。」

「那麼，炎蘭‧海因斯特，此刻將以王之授命，國之法律——處予斬首！」

話音落下，劊子手中磨得光亮的大刀舉起。

第一章　無垢的聖騎

01

仲夏的午後，對倪因而言是最棒的打盹時光。

他平躺在地，枕著自己白色制服下結實的左手，另一手則從褲子口袋取出香菸──學校近來加強取締的違禁品。

「呼哈……」

倪因熟練地點燃、吸足了一口菸，接著毫不保留地吐出，白色的煙圈冉冉飄上湛藍天空。他一臉舒暢地瞇起雙眼，最喜歡在午睡後來上一根菸。

「今天要找什麼事來做呢……逗逗女教官好了？」

倪因想起女教官那滿布怒意的臉，不禁噗嗤一笑。

沒錯，他是這座市立世誠高中最讓教官和老師頭疼的人物，順帶一提還是個留級生，早已超過十八的他，自認沒理由抗拒香菸的美好。

在陽光照耀下的那張臉，帶有不同於一般高中生的成熟、大人氣味的英俊，梳著比起同輩稍顯老氣的露額頭高瀏海，幾根深棕色的髮絲垂在光亮的額前，隨著吹來的微風擺盪。

土耳其藍的狡黠眼眸中，隱隱閃爍著熠熠光采，即使將世誠高中的制服穿得凌亂不整，也看得出他有著頎長的身子和寬厚的肩膀。而寬大修長的手更讓不少女學生想被他緊緊一握，或者拍拍她們羞怯低下的頭。

不過，即使具備帥氣臉蛋和模特兒身材，也無法動搖女教官憤怒的制裁之心。

「三○九班的倪因！你果然又曠課跑來屋頂偷懶！」

每天幾乎都要聽上一回的年輕女性怒吼，再次震撼十足地傳入倪因耳中。

即使女教官殺到倪因眼前，倪因仍好整以暇地拍拍自己屁股，不慌不忙地站起身，還明目張膽地叼著菸，對著很可能要出手殺了他的人說：「啊，被發現了嗎？親愛的女教官，妳比昨天還晚半個鐘頭找到我哦，難不成……我懂了，雖然很不好意思說出口，但妳今天該不會是……那個來了而行動遲緩？」

「誰那個來！就算來了，也不會降低我今天非要把你警告記到死、罰站罰到腿軟的決心！姑且不論蹺課，居然還當著我面前菸不離口？好大的膽子啊，倪因，別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女教官氣得臉色漲紅，渾然未覺她越是生氣，倪因看得越是有趣。

「哈哈哈，這樣不好哦，不是說女生在生理期最好別激烈運動嗎……」

話說到一半，女教官先一步揮著教鞭撲殺上前。想當然，力求保命的倪因趕緊轉身就跑。

「倪——因——我饒不了你！」

在女教官憤怒的吼聲下，世誠高中的教學大樓屋頂再次上演你追我跑、夏日青春的追逐戲碼……等等，好像哪裡不太對？

追著追著，女教官終於把目標逼入絕境，此時的倪因前頭就是欄杆，沒有退路。

「糟了，被追到窮途末路了？」倪因眼看擋在身前的鐵欄杆，低頭往下一看，貌似苦惱地撓了撓後腦勺，這裡距離地面足足有七層樓高。

反觀後頭的女教官手持鞭子、歪頭冷笑，散發強烈的低氣壓步步逼近。

「那個，商量一下好不好？有傳言說我是危險的魔術社長吧？說我除了魔術以外還會黑魔法什麼的，妳確定真要逼我出手嗎？我搞不好會下降頭或詛咒妳的裙子在大庭廣眾下被吹掀……」

女教官沒有回話，只是執起鞭子，一副擺明「等等就把你這該死的傢伙綁起來丟大海」的猙獰表情，穿著黑色皮鞋的腳尖越來越逼近倪因。

「糟糕啊，看來只好這麼做了……」倪因轉過身，一腳跨到鐵欄杆上頭。

「你這傢伙想做什麼？別以為裝作要跳樓的樣子就能讓我屈服！」女教官大聲斥責，鐵了心地不認為眼前的倪因會做傻事。

「不……」

倪因雙手也攀上了欄杆，使力之前，回頭看向神情有些動搖的教官。

「我是認真的，教官。」

倪因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便當著教官的面，縱身一躍。

「倪……倪因同學？」

教官怔忡地佇立在原地，雙眼瞪圓，腦袋裡「轟」的一聲，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

剛剛是怎麼回事？

倪因，那個倪因當著她的眼前……自七樓高的屋頂跳下去了？

等她回過神來，當下不敢衝到欄杆前探頭往下一看，而是冒出「要快點報警處理」的念頭。

臉色刷白的她急急忙忙地轉身跑下樓，心臟快得好似要跳出來，第一次遇上當真嚇慌了，無法獨自正視這種結果，只能咬著發白的下唇衝往一樓教官室。

在她慌張地經過上課中的教室，擦身而過的瞬間，聽見熟悉的一句：「快把你們的手機收起來，教官來巡堂了！」

女教官倒抽口氣，轉動僵硬的脖子，循著聲音來源看去。

不會錯的，那再熟悉不過的音色是——

「倪……因？」

教官怔忡地看著對她眨了一眼、投以微笑的棕髮青年。

「不……不可能……」

被她注視的對象回過頭，待在高年級的教室裡繼續上課，唯有她傻在原地，腦袋無可自拔地陷入混亂。

這不是在開玩笑吧？

明明數分鐘前，她才親眼目睹倪因從屋頂往下一跳，就算再幸運，也不可能全然沒事啊！

就在這時，女教官一片混愕的腦袋之中，想起倪因不久前才說過的話：「有傳言說我是危險的魔術社長吧？說我除了魔術以外還會黑魔法什麼的……」

02

「喂，聽說那個從沒生過病、每年都拿全勤獎金的魔鬼女教官請了病假耶，而且還是長假哦！」

「真的假的？太突然了吧！昨天見她人還好好的，還到隔壁的三○九班巡堂，怎會過了一天就請長期病假？」

下課時間的走廊，有群學生聚在一塊談論著今天世誠高中的大事：學生眼中最怕的那位女教官竟請了病假。

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倪因雙手插在口袋，注意力一瞬間被這群人的話題吸引，很快又回歸本來的步調。

「唉呀呀……看來我真是嚇著她了，號稱鐵打身子的女教官竟嚇出病來……找個時間去慰問她吧。」

倪因低聲喃喃，著實有些過意不去，稍微自責了昨天玩過火的行為。

在倪因前進的路上，旁邊有名看起來典型功課很好的二年級男學生，用彷彿看著臭水溝的眼神不斷偷瞄著他，「喂喂，那個留級生朝這邊走來了，我們閃遠一點！聽說他不僅行為不良，還有黑道背景，別跟那種人靠太近比較好！」

「不只如此，聽說他還在鑽研可怕的黑魔法，甚至有人說他被惡魔附身……啊！搞不好女教官就是被他下咒，才會生病請假！」另一名男同學面露懼意地應和，身子也刻意和迎面走來的倪因拉開距離。

倪因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不以為然地經過，關於他的傳言什麼種類都有，早就習以為常，身為一位心胸寬大和成熟的男人，不會事事都和這些小鬼較真。

「啊，是倪因學長！今天居然能在走廊上巧遇學長……天啊，太幸運了！」

「真的是倪因學長！我要趕快用手機拍下來！他那神祕的氣質和英俊外表真是太迷人了！」

倪因行經一年級女生班的窗前時，像颳起一陣旋風，教室內傳來女學生嬌滴滴的尖叫和軟柔細語。

面對連續不斷的快門聲，倪因也不為所動，不過臉上的表情相較剛才柔和許多，傳言不單單帶來同性的排斥，也為他帶來異性的戀慕。

可他沒沉醉在女學生為自己傾倒的目光中，下堂課是社團時間，做為肩負魔術社招生重責的社長，等等還得做好表演的前置作業。

準備期間，倪因穿上黑色披風、戴起黑色高禮帽，雙手套上白色手套，腋下夾著手杖，當他的表演舞台一布置完畢，短短時間內就吸引一票女學生蜂擁而至。

「各位觀眾日安，我是今日為你們服務的魔術師，倪因。」

當倪因站上舞台，穿戴魔術師衣裝的他，舉止猶然化作翩翩貴公子，向台前群眾恭敬有禮地致意。

期盼的目光群聚一身，倪因熟練又俐落地表演了一齣齣精采的魔術，白鴿自他的高禮帽中列隊飛出、倉鼠憑空從他的拳頭裡蹦出，撲克牌也在他手裡展現更多驚艷的花樣……洗練的魔術表演，為倪因贏得了「他的魔術最厲害」評語。

但倪因知道自己最厲害的地方不在於此。

「哦哦，前方那個英文老師的三圍應該有八四、六二和八六……」

倪因搔著下巴，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正狠狠瞪他一眼的女老師——不是他自誇，他自認最厲害的地方在於雙眼。

除了能精準地測量女性三圍外，還能隔著制服一眼看出內衣勾花的款式，倪因的好眼力，讓無數男性同胞羨煞得要死。

「不過……這位英文老師雖有魔鬼身材，卻不知道自己的右胸裡長了顆一點五公分的腫瘤吧……」

眼簾低垂，倪因在對方走離之後，托著下巴語重心長地喃喃自語。

不光是表面的各種評估，倪因的雙眼更能夠透徹地看見他人所不能及之物。

「該去跟那名英文老師提醒一下嗎……唉。」

倪因撓撓後腦勺，心情低沉煩亂就想來根香菸。

他走進空無一人的魔術社活動室，打開窗，將上半身倚靠在窗櫺前，抽起菸。

即便大都隱藏得很好，倪因仍知道自己與眾不同，以及這份「與眾不同」的最主要原因。

倪因叼著香菸，朝敞開的窗伸出手，不知從何而來的白鴿輕輕降落手上。

「紅心三，打聽到我要的消息了？」

「咕，咕咕。」白白胖胖的鴿子似乎聽得懂人話，不斷上下擺動身子回應，看起來就像在點頭一樣。

「很好，認真幫我打聽就是好孩子，不然就會跟之前的紅心一跟梅花三一樣，下場很不好，比如說烤乳鴿……」

「咕咕！」鴿子激動地拍起翅膀，猶如抗議。

「哈哈，開玩笑的開玩笑的！你們都是我重要的夥伴，怎麼捨得吃呢？好了，快告訴我你聽到什麼吧。」

倪因大笑，隨後溫柔地摸摸鴿子的頭，好在教室只有他一人，否則人與鴿子對話的畫面，恐怕又將為他增添一筆傳言。

教室外頭的夕陽西下，將天空大片大片地染上一層火紅色，餘暉也斜斜射入倪因所在的窗口，將他的臉照得緋紅。靠著窗台的他靜靜聆聽，一般人聽來毫無差異的鴿子聲，在他耳中卻有各種不同解讀。

「是嗎……『異術爭戰』即將開始，日本系的御堂家和義大利系的巴隆尼家都蠢蠢欲動……」

倪因嘴角微挑，在鴿子咕咕聲歇後，便揚起手一甩，讓停佇手背的白鴿展翅飛去。

「看來，我也該有所行動才行。」

高挑的身子背向陽光，倪因雙手插入口袋，邁開似乎下了某種決意的步伐。

他走到接近門口的地方，蹲下身，以右手掌心貼在地面，一道發出青光的魔法陣圖騰浮現，緊接著水泥地像被融解一般，快速地消融出漆黑的凹洞，最後凹洞之內現出一道階梯，向下傾斜延伸，猶如看不見盡頭。

倪因抬起腳尖，踏著階梯往下走去，在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後，凹洞入口瞬間不見，恢復成與原本無異的水泥地面。

倪因隻身行走在近乎全黑的空間，長長的階梯周圍什麼都沒有，唯有前進時，一個接一個自動點燃的青色火團微微照亮，好似鬼火為他導引前路。

「呼，終於到了，當初我真是太閒了，沒事把結界空間拉得這麼長，害自己得走這麼多階梯。」雙腳踏上平坦而無需再向下的地面，倪因如此自我解嘲。

「好，今天試著將『那個人』帶回這個世界吧！」

倪因蹲下身，將拇指移到嘴旁使力一咬，眼見指腹流出血，便在地面快速繪製複雜的魔法陣圖騰。

畫上最後一個符號，倪因用流血的那隻手直直重擊地面，同時口中念念有詞：「聽吾之令，冥界使者；聽吾之令，冥界喪犬；聽吾之令，速將死獄之門開啟，異界亡魂逝者隨吾而來——阿撒多‧吉爾吉爾撒多‧烏耶密魯多！」

倪因身下的魔法陣發出奪目光芒，以他所在為中心點呈放射狀向四周席捲。

青色光海中更掀起白色煙霧，如同雲海的白霧直衝上天，當光芒和霧氣散去之際，一道身影映入倪因的視線。

蹲在地上的倪因由下往上看，逐一進到他眼底的畫面是：全副武裝的銀白色盔甲，隨同氣流飛舞的烏黑長髮，最後是沉重而威嚴的銀之頭盔。

「是你，將我從漫長的沉睡中喚醒嗎？」動聽如鈴的女性嗓音，用著毫無起伏、不帶感情的語調詢問。

「啊，正是我……」倪因的欣喜浮上臉龐，因為太過驚喜而略帶恍惚、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正是我將妳從死之國度重新喚回世上……『耶光國度』傳聞中的最強騎士——」

臉上仍是驚喜和難掩的激動，倪因深深地倒抽一口氣。

「『無垢的聖騎』，炎蘭‧海因斯特！」

倪因一鼓作氣地說出眼前身影的稱號與全名，身體為此微微顫動。

他如願地成功召喚，更如願地親眼見到，來自禁書記載的消失國家，耶光國度中最為人知曉且強大的聖騎士！

心臟怦怦地用力鼓動，這是倪因第一次為身為「異術者」而渾身血液沸騰！

「作為現世之人，你竟然知道我的名號，又特意將我從死亡國度喚回於世……現在，將你的意圖和名字一併報上。」

清脆而嘹亮的音色，與她一身正氣又神聖的銀白色騎士裝備相互彰顯，更添不可侵犯和高潔的形象，一點也沒有作為亡魂的陰然森寒。

「是，英明高尚的騎士，我叫倪因，讓妳重返於世只為一個目的：請妳和我訂下契約，做為我英武的『戰靈』。」

面向前頭的身影恭敬地欠身，倪因抬起閃著狡黠光采的藍眸，凝視對方，等待回應。

03

「『戰靈』……字面聽來要我為你而戰……理由，給我一個為你而戰的理由。」面戴頭盔而看不到容貌的女騎士，用嚴肅的口吻詢問。

「沒錯，我要請妳為我參戰，在即將展開的『異術爭戰』中協助我取得勝利。然而……真要說個能夠說服妳的理由，沒有。」倪因搖了搖頭，苦苦一笑。

「我的劍，若沒有正當正義的理由，是不會為你揮動的，將我喚醒不過是徒勞。」對方語氣冷冰，如同倪因猜想一般義正詞嚴地回拒。

「但是，對我有個迫切且重要的理由……也許聽在高貴的妳耳中，是很膚淺的理由。」

「說來聽聽。」

「呵，我便恭敬不如從命……老實說，我需要一筆錢。」倪因的眼神一變，正色面對著前方身影，「倘若能贏得『異術爭戰』的桂冠，我將獲得一筆鉅額獎金……我得用這筆錢養育五名年幼弟妹。」

「他們能夠依靠的對象只有我……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倪因垂下眼簾，下意識地握緊拳頭，那份無形的沉重壓在他肩上。

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騎士沉默不語，若有所思。

「啊，對了，還有一個妳非得幫我的理由。」

倪因用手掌抹去臉上原先的消沉，「炎蘭‧海因斯特，妳是我用鮮血作為媒介召喚的亡靈，倘若之後我沒有繼續供給鮮血，即便是被稱為『無垢的聖騎』、耶光國度最強騎士的妳……也會魂飛魄散。」

倪因的雙眼微微瞇起一笑，說的既是事實，也是再赤裸不過的威脅。

倪因眼前的騎士，雖然面戴頭盔，卻有那麼一瞬間隱約聽到她動搖、倒抽口氣的聲音。

「我明白了，至少你的出發點若放在天秤衡量，是會傾向正義一方。可是，我也有個條件。」

「哦，不愧是『無垢的聖騎』，符合正義與否真是妳度量萬物的準則。有什麼條件儘管說，我是個值得妳信賴的男人哦。」倪因笑了笑，爽快地回答。

「作為交換，你也要和我訂下一個契約。」

「契約？哦，怎樣的契約？」倪因眉頭一揚，頗感興趣。

「如你所知，現在的我做為亡靈，沒有實體。若是做為『戰靈』，會因為我身上缺少了大部分器官而影響戰鬥能力……好比說，失去視覺功能的我無法看見你，沒有雙手的我無法持劍戰鬥。」

「哎呀，的確糟糕啊……我還在想妳看了如此英俊的我，怎會沒一點心動……咳，我是說，就這樣讓妳成為我的『戰靈』，戰鬥能力會大打折扣。那麼，詳細的契約內容是？」

「與我訂下契約，向我奉獻一樣器官，並且以騎士精神立下誓言。」

當對方嚴正地告訴倪因，倪因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

「妳……妳是說要我像賣腎一樣，將我的一樣器官血淋淋地雙手奉上給妳？」

「全心全意地奉獻給我，但是用不著見血。」

「哈啊？」

「只要與我訂下契約，我就能共用你奉獻的器官，不會因此實際剝奪你的器官，這有違我的公平正義原則。」

「也就是說，比如我奉獻雙眼，用不著真的把眼珠子挖給妳，然而訂下契約後，妳自然會恢復視覺？」倪因一邊說，食、中兩指一邊在唇前一晃。

每次只要聽到讓自己感到焦慮的事，倪因就會習慣性地做出用手指夾著空氣香菸、吞吐一口的動作。

「正是，不過你自此必須更加保護雙眼，假使你的雙眼不測，我也會同步受到傷害。訂下契約者必須以騎士精神守護該器官，即是從屬於我的『器官騎士』。」

「啊啊，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那就這麼辦吧，現在馬上和妳訂下契約。」倪因再吸了一口空氣香菸，抬起頭來面對他召喚出來的騎士。

「訂定契約的器官為何？」

「我的靈魂之窗——既然妳看不見，就由我做妳的雙眼。」

倪因走上前，將手心輕輕碰觸對方頭盔上空洞而幽暗的眼睛部位，壓低的聲線認真且令人沉醉。

「真是便宜妳了，雙眼可是我全身上下最有價值的部分呢。」明知對方看不見，倪因仍向她綻放一抹足以令女學生拜倒的微笑。

「那麼，容我正式再問一次。」

微微地吸了一口氣後，清脆動人的女性嗓音才從喉頭發出，以猶如在聖殿之前，聖職者對跪拜者的口吻詢問。

「倪因，你願意將雙眼奉獻給我，並發誓以騎士精神守護你我的雙眼嗎？」

「是的，我願意。」

沒有片刻猶豫，倪因點頭允諾。

「契約成立——自此你就做為我的雙眼，做為守護並隨行於我的騎士！」

序章

熾烈的陽光，曬得聚集廣場的人民燠熱難耐，然而比起熱浪侵襲，他們心中的焦慮更為煎熬。

「不久，於你們這群人之中，將有一人被斬首示眾。」

一分鐘前，傳言自廣場人群裡傳開，有人視為過頭的玩笑，有人開始繃緊神經。流言也好、事實也罷，人言可畏的效應很快傳遍廣場，恐懼逐漸蔓延開來。

當前身處在這座廣場的人，有每天擺攤的平民、有行經上學途中的學子、有前科累累的竊賊與強盜，亦有忠於國王、維護正義的騎士。

罪行滿貫的竊賊和強盜神色最為不安，眼看具有執法權的騎士就在週遭，他們想盡快離開這令人惴惴不安的廣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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