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



鷹嘴龜捕食

　　海南島五指山的密林深處，一隻老鷹正在山谷盤旋。牠已經好幾天沒有捕食到小動物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對這隻已步入衰老之年的山林空中之王來說，那種能隨心所欲捕食獵物的日子已經逝去，牠飛行的速度已不如從前，視力也在衰退，要填飽肚子，非得花費更多的氣力不可。

　　山谷的底部，有一條小溪淙淙流淌，溪中有魚兒游動，溪畔有小兔、獐子、果子狸飲水。過去老鷹從很高的山頂一眼便可以分辨哪裡有小生命在活動，加上強勁的俯衝，便能給牠帶來頓頓美餐，可是現在非到半山腰盤旋不可，否則就看不清那些膽小的野獸在哪藏身。其實到了半山腰也根本看不到小獸，牠們早已嚇跑了。今天跟往常不一樣，老鷹來到山谷裡，立刻嗅到一種強烈的腥臊氣味——那是已經腐爛的野獸屍體的臭味。老鷹一下子精神大振，牠也是嗜好腐屍的動物，那種腐肉更容易從骨頭上撕下來。

　　只繞半個圈子，老鷹就發現了搜尋的目標。小溪邊的兩塊大石頭的縫隙中，一頭小小的烏龜一動也不動的卡在裡面，牠的四肢和頭尾都不見了，不知是縮進了龜甲，還是已經被其他食肉獸咬掉，反正牠的龜甲已呈現出灰白色，那正是開始腐爛的徵象。

　　老鷹打了個旋，從天而降，落在小溪邊大石頭上。牠用閃著綠光的眼珠掃視著四周，沒有發現一點可疑的動靜，便拍了拍雙翅，朝石縫移動兩步，急不可耐的朝烏龜屍體下了嘴。

　　烏龜的殼好硬，帶鉤的尖鷹嘴啄上去「啪啪」直響，滑溜溜的什麼也咬不到。石頭縫隙太小，鷹爪又伸不進去，牠只得耐心的一點一點尋找能下嘴的地方，哪怕能咬下一小塊龜肉，也可以填填飢餓的肚子。

　　這地方終於找到了。在龜甲的前端，烏龜脖子伸縮處，軟軟的有一塊咬得動的地方。老鷹把尖尖的嘴伸進隙縫中，想咬住烏龜的脖子往外拽。沒料到突然從那塊軟軟的地方伸出烏龜的腦袋，一張嘴就咬住了老鷹的尖嘴。別看牠是隻小小的烏龜，腦袋也像鷹一樣，長著帶鉤鉤的嘴巴。牠一口咬住鷹嘴便再也不肯鬆開，憋得老鷹將頭左右甩動，一下子把烏龜拉出了石縫，拍拍雙翅，騰空飛去。

　　在空中，老鷹更奈何不了小小的烏龜，用脖子甩，烏龜甩不了；用爪子抓，身子便直往小溪裡墜。那隻灰白色甲殼、不到半半斤重的烏龜，這時卻靈活異常，嘴巴死命咬住鷹嘴，尾巴也從龜甲中伸出來，借著飛行中的晃動，一下又一下刺向老鷹的胸膛。牠的尾巴也特別，不但尾部頂端尖尖的像把匕首，兩旁還生著一排銳利的尖刺；牠一劃上鷹的胸膛，一大團鷹毛立刻向天空中飄灑，羽毛下面的皮肉也被劃開了口子，鮮血直往下淌。

　　遭到如此厲害的襲擊，老鷹承受不住了，牠瘋狂的伸出爪子朝烏龜亂抓一通。這一下，老鷹失去了飛翔的平衡，終於一個筋斗接著一個筋斗從高空旋轉著往下跌，「砰」的一聲撞在大石頭上，再也動彈不了啦。

　　那隻小小的灰白色烏龜，依舊咬著老鷹的尖嘴不放，落地以前，四肢和頭尾已緊緊縮在龜甲中。過了好大一會兒，白龜的頭才慢慢從龜甲中伸出來，先是鷹嘴，然後是龜嘴，最後，兩隻綠豆般大小的龜眼也從脖子裡露出來，牠終於看清，不可一世的老鷹已經摔死了。

　　灰白的山龜放下心來，舒展開四肢，尾巴也露了出來，這可是牠最銳利的武器。牠背過身子，伸出尾巴，在鷹的脖子來來回回抽動，好像鋸子一般把鷹腦袋鋸下來。牠毫不客氣的吸吮著老鷹的血，待肚子略有飽感後，又開始肢解老鷹的身子。後腿鋸斷了，翅膀鋸下來了，最後山龜把鷹肉拖進大石的縫隙仔細藏好。這麼大一隻老鷹，足夠山龜吃好一陣子了。

　　奇異的地方常常出奇異的動物，產生奇奇怪怪的事。海南島的成年山龜往往比臉盆還要大，牠們卻都成為別人的美餐；獨有這種不滿半公斤重的變種小山龜，能戰勝天上飛翔的雄鷹。



大雁贖妻

　　冬天到了，湖南廣西交界處的花口村，進入了捕獵大雁的季節。當第一批大雁從北方飛來，棲息到河塘湖汊裡過冬的時候，王小勍就準備好了弓箭。他是村裡最出名的射手，百發百中自不必說，稀奇的是，他每年只準備三枝箭，每枝箭上都繫著長長的絲繩，又輕又牢固。別的獵人弓弦響處，即使射中獵物，大雁從天而降，有時落進了蘆葦塘，任你搜尋個遍也找不著。王小勍的箭帶著繩子，只要用手一拽，不管死了的，傷著的，統統找得到。不然，他怎能稱得上是村中第一、附近聞名的獵手呢！

　　王小勍是第一，跟在他後面打獵的人可不少。因此，花口村附近，大雁們不敢來歇腳，要打獵，非跑到十多公里外去。這一天，王小勍吃了早飯就出村，一直到傍晚，還沒找到大雁藏身的地方。他不肯就此罷休，一直往前走去，果然在一處河面寬闊的蘆葦灘裡發現了一群大雁。他從背上解下弓，搭上箭，躡手躡腳的捱上前去，心裡直嘀咕：千萬別讓牠們發現了，今天才遇上頭一群雁，總該開張大吉了。

　　距離蘆葦灘只有五十多步了，在蘆葦邊上放哨的大雁終於發覺了王小勍，牠「呷呷」一聲驚叫，滿灘的大雁立即拍打翅膀掠上天空。王小勍彎弓一箭，還好，正射中一隻母雁的翅膀。中箭的雁失去平衡，落了下來，還在拚命掙扎。換了別的獵人，即使到這種地步，肯定無法在蘆葦裡找到這隻雁。王小勍不怕，他的箭上拖著絲繩呢。他把繩子一拉，發現那頭雁倒在蘆葦地裡，跑近一看，真不賴，這頭雁至少有兩三公斤重。

　　王小勍從母雁翅膀上拔下箭收好，又取出繩子把牠雙翅綁住，雙腳捆好，高高興興拎著牠回家去。他一邊走一邊想，一頭活的大雁，價錢一定比死的高，想不到今天弄了個歪打正著，假如真的如此，今後便想法子專射翅膀，撿活的賣。

　　突然，天空中傳來一陣大雁的叫聲，王小勍習慣的抬起頭，卻沒發現雁群，只有一個小小的黑點，高高的在他頭頂盤旋。噢，是隻離了群的孤雁。那頭孤雁打了兩個旋，突然往王小勍頭上衝來，王小勍一陣驚奇，卻聽得拎著的母雁也掙扎著朝天空叫起來。原來如此，頭上那頭孤雁，是捨不得自己的伴侶，居然跟了上來。

　　回到家中，王小勍又有了新主意。他招呼老母親：「娘，快把我們家那個雞籠拿來，把這雁罩在天井裡。」能夠把天上那隻孤雁引下來，逮住了一塊拿到集市上去賣，總比一頭雁強。

　　娘年紀大了，一副菩薩心腸，對著傷了的母雁嘖嘖嘆息了一會兒，還給牠抹了點藥。王小勍關心的卻是天上的孤雁，躲在暗處看著天井裡的雞籠。果不出他所料，一直在頭頂盤旋的孤雁越飛越低，跟籠中的母雁一唱一和，幾次想要落到雞籠上；但牠又好像發現了什麼，「撲騰」一聲竄向天空。直到天漸漸黑下來，牠才無可奈何的高叫著飛走了。

　　第二天一早，王小勍在屋裡聽見天井裡傳來一陣「撲楞楞」的聲音。他怕雞籠裡的母雁有什麼變故，趕忙推開門，卻見那頭母雁雙翅似乎已經痊癒，在籠子裡拍打著翅膀，想鑽出來，重新飛上天空。頭頂上，又傳來孤雁嘹亮的鳴叫，這對大雁似乎早已商量好了什麼，正互相打著招呼呢。

　　王小勍想回屋取弓箭，只聽得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響過，頭頂上那頭孤雁箭一般俯衝到天井裡，隨著「篤」的一聲響，又一抬頭掠上天空，而雞籠邊上卻多了一小塊東西，顯然是那頭孤雁扔下的。他走上前去撿起來一看，唉呀，是一塊成色十足的銀子，用手掂一掂，足足有二兩多重呢。

　　王小勍正呆呆的站在天井中央，早就起來的老娘跑了過來，朝他絮絮叨叨的說：「真是一對靈鳥啊！剛才你沒出屋不知道，天一亮那頭雄雁就飛下來伴著籠子裡這母雁，拆開牠們真是罪過。一定是菩薩保佑，不然天上那隻怎會知道銀子能贖出籠裡的母雁，又是從哪裡找到這銀子呢？兒啊，放了牠，讓牠們團圓去。阿彌陀佛！」

　　王小勍被這兩頭情深意重的大雁感動了。他站在天井裡呆想了一會兒，便彎下身子掀開了雞籠，把母雁捧在手裡，輕輕說了聲：「去吧，以後千萬小心。」便將母雁一拋，那母雁「啪啪」的搧動雙翅，遲遲疑疑往天空飛去。頭頂上，那隻還在盤旋的雄雁長鳴一聲，直往下俯衝。一會兒，兩隻大雁便飛在一起，牠們發出一陣喜悅的叫聲，在王小勍母子頭上繞了三圈，才轉身向山那邊飛去。



巧設猴兒宴

　　印度境內的喜瑪拉雅山南麓，有一處名聞世界的旅遊勝地。來到這個綠樹環抱的小城，你會發覺這裡是獼猴的王國。城中有一座聖猴廟，供奉著佛經中記載的白色神猴像，當地人把牠視為城市的標誌。居住在小城四郊密林裡的猴子何止數千，牠們沾了聖猴的光，也成了當地的聖物。

　　在這座城市裡，猴兒們絕對不怕人，牠們公然在市里穿街過巷，呼嘯的小汽車遠遠看到路上有猴群，就會煞住車子，客客氣氣按動喇叭請牠們讓一讓；好多人家門口砌著供奉神猴的小石桌，每天一早就在上面擺一些供品，猴兒們看到了，便會毫不客氣的把供品塞進嘴裡；熱鬧的大街上還開著好多家猴兒食品店，外來的遊客只要從店裡出來，一群猴就會圍上前去，逐一討吃的，活潑的小猴子不耐煩從遊客手裡一點一點討，便會拉住遊客衣服，攀上遊客肩膀，伸出爪子搶遊客手裡的東西。小猴子的這一舉動，常常惹得遊客又驚又怕，大聲叫起來；一陣手忙腳亂之後，遊客又從中獲得極大的快樂。

　　可惜，一件悲慘的意外事故破壞了這安寧平靜的氣氛，造成了令人痛心疾首的後果。

　　那是一個雨季剛結束的日子，一位從美國西部來的遊客剛走出猴子食品店，一大群猴就蜂擁上來。大概是整個雨季猴兒們沒能吃到多少遊客給的食物，饞極了，美國人還沒明白過來，手裡的食品袋就被搶走了，剩下的小猴子滿懷的希望落了空。牠們不肯罷休，一隻跳到他肩上，伸出爪子抓他背上的旅行包；另外兩隻順著褲腿往上爬，爪子伸向他腰間鼓鼓的錢包。

　　開始的時候，美國人一邊用手招架，一邊還笑著喊：「別忙，別忙！小搗蛋鬼。」等他低頭一看，可不得了，今天剛換上身的一套白西裝，已經沾滿了小猴子的爪印，東一塊西一塊盡是泥巴，看樣子非報銷不可；腰間忽然「哧」的一聲，錢包被撕破了，綠色的美鈔像一片片樹葉，撒向空中，幾枚硬幣，骨碌碌的滾進了路旁的陰溝縫隙。美國遊客頓時大怒，使勁蹬著腿，甩掉爬在身上的猴子，雙手往上一舉，抓住肩上那頭小猴，喊一聲：「滾開！」「啪」的一下，把猴子摔在馬路中間，那猴子筋斷腦裂，「吱」的一聲慘叫，立即送了命。

　　那位遊客出於一時氣憤，出手太重，一下子摔死了小猴，這連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正當他愣在街頭之時，從來沒受過這種對待的猴子們，野性立即發作起來。一隻老猴發出尖厲的叫聲，群猴頃刻間一擁而上，向遊客發動了瘋狂的進攻。一陣猛烈的抓、咬之後，白西裝被撕得稀爛；遊客拚命揮動雙手抵擋，卻無濟於事，終於慘叫一聲，倒在地上。等到城裡的警察趕來，朝天鳴槍，群猴才一哄而散。街道上，只留下那隻猴子的屍首，和奄奄一息的遊客。

　　旅遊聖地出了猴子傷害旅客的大事，其他遊客都嚇得六神無主，再也沒有誰敢來光顧。滿城居民為此犯了愁，神猴是萬萬傷害不得的，但遊客是自己的衣食父母。沒有神猴，哪會有遊客？現在遊客不來了，斷了這座城市的主要經濟來源，小城居民怎麼生活下去？

　　在好長一段時間裡，猴子常常攻擊行人，弄得人心惶惶。信奉神猴的人們紛紛到聖猴廟頂禮膜拜，那裡整日香煙繚繞，供桌上果品堆積如山。那些果品吸引了林中的猴群，沒有了旅客手中的食品袋，這裡的供果正好作補償。聖猴廟成了群猴的歡宴廳，猴子們再也不任意攻擊行人，城裡的居民總算舒了口大氣。

　　可是，那些旅店的主人、猴兒食品店的老闆依舊不停搖著腦袋，他們一邊回憶過去日進斗金的大好時光，一邊唉聲嘆氣拍著癟癟的口袋，企盼著旅遊聖地重現牠的黃金時代。湊在一起商量了幾次以後，老闆們忽然想出了一個個別出心裁的大膽主意，把聖猴廟改成猴兒宴會廳，讓遊客躲在屋裡觀看，誰願意給猴兒們添什麼佳餚，只要掏錢，就馬上給辦到。哪邊能看到猴兒宴？好奇的外國人一定會蜂擁而來。

　　老闆們立刻把聖猴廟四周的房屋改造成舒適的旅館，把廟前空地布置成露天宴會廳，又經過一陣大張旗鼓的宣傳，觀賞猴兒宴的活動終於如期舉行了。從世界各地趕來的不怕死的旅客還真不少。他們在旅店的房間裡，早早的等候猴兒宴開始。一清早，一群打扮成古代印度佛教徒模樣的人，按照古代的方式點燃香燭，祭過神猴，就離開了聖廟。躲在四周樹上的猴兒們早已忍耐不住，立刻又蹦又跳從樹上下來，望著布置得花花綠綠的宴會桌直搔耳根。到最後，樹上才慢慢爬下一隻身材魁梧的猴王，牠穿過猴群，大搖大擺往中間一坐，其他猴子才敢按次序坐到位子上，哪頭猴坐錯了，猴王立即朝牠發出「吱吱」的威脅聲，趕牠到自己的座位上去。等到猴兒們統統擺好了「座次」，猴王才威嚴的伸出爪子，抓起一根香蕉。牠這一動，猴兒宴就立即亂了套，大大小小的猴子個個左右開弓，拚命搶奪身邊的食物往嘴裡塞。一時間，果核滿地拋、香蕉皮滿天飛，整個「宴會」像風捲殘雲一般進行著。

　　那些遊客們可大開了眼界。這個說：「你看，那小猴兒被蛋糕噎著了，真好笑！」那個說：「我買的巧克力被猴王吃了，運氣真好！」「喂！我的三明治可是最貴的食品，怎麼猴兒吃幾口就扔了？」眼看豐盛的宴席被群猴一掃而光，老闆又一按開關，掛在宴席中央旗桿上的口袋嘩嘩的落下一地小玩意，猴兒們一擁而上，有的抓起五顏六色的玻璃球，塞到嘴裡拚命啃；有的撿起小鏡子，對著裡面的猴臉齜牙咧嘴，發出威嚇；有的壓破了氣球，捧著屁股逃跑。猴兒們花樣百出的舉動，逗得觀光的遊客捧腹大笑，覺得真是不虛此行。

　　一場熱鬧的猴兒宴結束了，老闆們算了算賬，花在猴兒身上的食物和禮品，共有好幾千美元，而賺進來的有好幾萬。這一招確實高明，從此以後，每隔三五日，聖猴廟前便舉行一次猴兒宴，冷冷清清的旅遊區，又恢復了昔日的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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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雁贖妻
巧設猴兒宴
生死相許大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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