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追來了!快跑!快跑啊──」
一群人狼狽地朝著前方沒命地狂奔,在他們身後,一隻四米多高的變異流浪狗正以可怕的速度追來,牠怒張的血盆大口中,鋒利的獠牙讓人膽寒。
一個青年男人被地上瘋長的野草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懷裡抱著的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兒也跟著滾了出去,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男人大叫道:「快跑,女兒快跑啊!」
「爸爸──」
身後的流浪狗轉眼間已經追到了他們面前,牠一爪子按住了男人的胸口,張開大嘴凶狠地咬了下來。
小女孩兒瞪大眼睛,就在那獠牙眼看要插進她爸爸脖子裡的時候,那隻大狗的嘴巴突然被冰凍住了,冒著寒氣的白冰從嘴巴一直蔓延到牠整顆腦袋,大狗歪倒在地,用四蹄蹬著包裹住牠腦袋的冰塊,嗚嗚直叫。
眾人都被這一幕震驚了,紛紛停下了腳步。
一個高大的男人從街邊的商店裡信步走了出來。那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有著光潔的額頭和高挺的鼻梁,五官刀刻一般深邃迷人,一雙眼睛如鷹隼般犀利,他的衣服乾淨整潔,表情平靜,沒有一丁點狼狽之態,就好像出來散步那樣從容,對眼前驚悚的一幕視而不見。
他走到了那個小女孩兒身邊,拎起了她的胳膊,看了看剛才摔倒蹭出來的傷,小女孩兒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一動不敢動。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瓶藥用酒精,用棉簽沾了一點,在傷口上擦拭著,小女孩兒疼得直皺眉,下意識就想把手臂抽回來,男人似乎對她痛苦的樣子沒有一絲反應,只是硬拽著她的胳膊,手法熟練地進行消毒。做完這一切後,他收起了東西,淡道:「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妳的命吧。」
小女孩兒的爸爸驚魂未定地爬了過來,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女兒,「你……謝謝……那、那個,狗,是你……」
男人沒有搭理他,逕自站了起來。
此時那隻大狗已經因為窒息而不再動彈了,男人戴上一雙醫用手套,抽出一把刀,圍著大狗轉了半圈,似乎在思考什麼,最後,瞅準了牠前胸的肉,一刀刺了進去,用力切割著。
一群人都直愣愣地看著這個年輕男人面無表情地切著大狗的肉,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刻意為之,那隻狗被切下來一大塊肉,卻沒有鮮血四濺,只是稍微弄髒了他的手套。他切完肉後,用一個恆溫箱一樣的東西裝了起來,放進背包裡,轉身往前走去。
小女孩兒的爸爸追了上來,「兄弟,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們。」
「嗯。」他頭也沒回地繼續往前走。
「你叫什麼名字,你救了我們一家,至少讓我們記住你的名字吧。」
男人頓住了腳步,「重慶往哪個方向?」
「啊?」
「重慶。」
「那、那個方向。」
男人點了點頭,「吳悠。」說完轉身走了。
走了三天,吳悠終於到達了重慶。
他原本並沒有打算來重慶。末日危機爆發後,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因為一點小傷殞命,諷刺的是,他是外科醫生,更為諷刺的是,就在他母親過世不久,他就擁有了可以捕獵,也可以保護自己和家人的變異能力。在經歷了一段極度灰暗的時間過,他才從自責和痛苦中清醒過來,決定跟著其他人一起去北京,以謀求更好的生存環境。沒想到,一行六十幾人,還沒有走出一百公里,就只剩下他一個了。
沒有導航、沒有交通工具,他只能憑著兩條腿,在危機四伏的野外摸索著往前走,後來他迷了路,偏離了原來的方向,又在路上聽人說,重慶四面環山,受到地震能量的影響小,那裡的安全性可能比北京還高,考慮到重慶比北京近得多,於是,他決定來重慶。
這一路上,他的能力每天都在增長,幾乎沒有碰到過對手,也從來不愁找不到東西吃,如果重慶真的如其他人說的那樣安全,他打算在這裡重新開始生活。
說起來……他記得那個人的家就在重慶,小時候一起玩過一個暑假,他可對那個人印象深刻,也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還活著。
走近城市,他立刻感到了這裡的不一樣。近半年的時間裡,他走過了二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城鎮,無一不破敗不堪,地上到處都是死屍,人的、動物的,景象一如煉獄,可他剛踏入重慶,就能確定這是一個還有秩序的城市。儘管地上也是野草瘋長,但高速路入口處就有人巡邏,還有巨大的獵犬看門,對每一個進入城市的人進行盤問和警告,對變異人將有特殊優待,而對普通人雖然不阻攔,但會特別警告他們守規矩,否則將被永久驅逐。
吳悠一進門,就被守門人攔住了,「先生,你是變異人吧。」
吳悠的衣服整潔如新,沒有一點難民的樣子,就算不能感覺到他的能量,看他外表也能猜出來,吳悠點點頭。
那人遞給他一個鐵牌,「拿著這個牌子進城,隨便找個人問一下,他們會告訴你哪裡是給變異人提供食宿的地方。」
吳悠接過牌子,徑直往裡走去。
「先生。」那個人又追了上來,笑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你比很多變異人都厲害,我能問問你是什麼變異能力嗎?」
吳悠道:「冰。」
「啊?什麼?」
「我可以操控冰。」
那人瞪大了眼睛。
吳悠察覺出一絲不對勁,「怎麼了?為什麼這麼驚訝。」
「冰、冰?」
吳悠邁進一步,「說清楚,怎麼了?」
「這個……因為,沒有人有這種變異能力,所以很驚訝。」
吳悠瞇起眼睛。
那人笑道:「先生您快進去吧,現在去居留地,還能趕上晚飯呢。」
吳悠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吳悠一走,那人飛快地跑回警衛廳,抓起桌上的話筒,撥了一個號碼,「我是高速A口值班警衛,申請使用通訊設備。」
電話那頭傳來聲音,「請說。」
「請幫、幫我接陳少。」
「你確定你有足夠緊急的情況使用通訊設備,否則隨意占用通訊資源將受到懲罰。」
那人嚥了口口水,「我確定。」
電話響了兩聲後,一個低沉的男聲從話筒那頭響起,「說。」
警衛顫聲道:「陳少,可能……傳說中的自然力進化人,可能出現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冷道:「馬上就會消失了。」
吳悠漫步在街上,對這個城市越來越滿意。沒有隨處可見的腐爛屍體,沒有凶狠竄出來的變異動物,女人和兒童也可以安全地在街上行走,到處可以看到以物易物的獵人、商販,整個城市井然有序,這確實是個安全程度很高的城市,顯然有人負責維護著城市的秩序,以及讓城市裡的人不被變異動植物威脅。在這個充滿恐慌的末日時代,吳悠真的沒想到還能有一個如此和諧的城市,既然要選擇一個地方展開新的生活,那麼這裡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他沒有按照警衛說的,拿著鐵牌去變異人居留地享受現成的食宿。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如果接受了那些,必然要付出一些什麼,他沒興趣。他在城市裡找了個乾淨的小旅館,用一塊老鼠肉換了一個星期的住宿。
躺在乾淨的旅館裡,吳悠思考著接下來的打算。
既然要在這裡常住,首先需要弄一個房子,還要雇一些人打理他的生活,如果光靠他一個人去打獵來實現這些,他一天也不用幹別的了,那樣太麻煩,所以,應該找一些願意跟隨他的人,幫他處理這些瑣事……他透過旅館的窗戶看著外面的街道,一路走來,山城是唯一一個讓他覺得還有生機的城市,這對於一個踏過無數死城的人來說,簡直是驚喜一般的存在,他不想走了,恐怕再沒有比這裡更適宜的居住環境了。
不過……今天警衛聽到他的能力後,那明顯帶著驚悚的表情,讓他心中疑竇叢生。他本就生性多疑,他敢肯定那警衛絕對隱瞞了什麼沒說。他的能力怎麼了?真的像警衛說的那樣,沒有人和他的變異能力相同?那又如何,變異人本就稀少,就算是最普遍的力量型變異人,平時也不多見,那警衛有什麼好驚訝成那樣的?除非,他的能力真的是稀有中的稀有……
吳悠突然覺得,自己對這個城市,乃至對整個末日時代,都有太多的不了解,安定下來後,他一定要找機會好好了解一下。
敲門聲響起,吳悠從沉思中回過神來,「誰。」
「吳先生,我是旅館的服務員。」
吳悠打開門。
服務員道:「吳先生,您不是想洗澡嗎,我們旅館是不能洗澡的,我們剛才幫您去一個公共澡堂問了,也幫您預約了,您可以去那裡洗。」
吳悠皺起眉,「預約?」
「是啊,他們的水車每天只能拉那麼多水,所以每天能洗澡的人數是有限制的,我去的時候,您已經是最後一個名額了。」
吳悠道:「我不去公共澡堂,你幫我找個能單獨洗澡的地方。」
服務員笑道:「那裡有VIP室的,您去了那兒多給點東西就行。」
吳悠這才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回到房間,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李,背上往澡堂走去。經過前臺時,服務員驚訝地看著他的大包裹,吳悠面無表情地走過去了,他從來不輕信任何人,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的行李放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吳悠穿過街道,往澡堂走去,一隻停留在旅館屋簷上的麻雀,在他上空飛掠,直到他走進了澡堂,才旋身飛走了。
吳悠到了澡堂後,拿出一小塊冷凍的肉遞給老闆。
老闆驚訝地眨了眨眼睛,「您去哪兒弄的冰塊啊。」
吳悠掃了他一眼,沒說話。
老闆趕緊收下肉,「我帶您去VIP室。」
說是VIP室,其實就是一個單獨的隔間,從窗戶外面接進來一根水管子。這種環境下也沒什麼好挑的,總比冒著被大魚吃了的危險去河裡洗澡要好,吳悠脫下衣服,開始洗了起來。
洗著洗著,太陽就下山了,老闆給他遞進來一小塊蠟,讓他小心別淋上水,那蠟明顯是切過的,最多能燒個十分鐘,這是明顯不想讓他洗太久。
吳悠匆匆洗完,正打算穿衣服時,突然感覺有幾股能量在慢慢靠近他。他性格一向謹慎,立刻就懷疑這不是偶然,正打算離開,水管子裡突然鑽出一縷縷綠色的枝條,猛地朝吳悠的脖子襲來。
吳悠一把抓住了水管,塑膠水管立刻被凍成了硬邦邦的棍子,吳悠用力一握,幾米長的水管啪嚓一聲碎成了粉末,窗外傳來一聲悶哼,下一秒,窗戶被一股猛擊砸破了,玻璃碎片全都朝著吳悠飛來,吳悠眼都沒眨,在自己面前豎起一道冰牆,擋住了碎片,他抓起衣服和背包,赤裸著身體跑出了隔間。
隔間外面是個開闊的大澡堂,此時已經空無一人,澡堂的天花板上只有一盞燈泡發出微弱的光,一個黑影從門的位置朝著吳悠撲了過來,四蹄著地,速度極快。
吳悠沒看清是什麼東西,他把背包往地上一扔,右手一甩,數道冰錐朝著那黑影直直飛了過去,同時人往旁邊跑去。
那黑影躲過冰錐,毫不遲疑地朝吳悠撲來,吳悠在那一瞬間,看清了襲來的是一隻三米多高的黃鼠狼,身體細長,尾巴碩大,眼睛放射出懾人的寒光。吳悠自然跑不過四條腿的變異動物,而且澡堂的地上全是水,非常滑,他險些摔倒,他心裡一動,猛地將手按在地面上,地上的水漬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凝結成冰,那黃鼠狼跑得太快,噗咚一聲巨響,滑到在地,吳悠操控著冰錐,朝牠的脖子、腹部狠狠扎了下去,黃鼠狼大叫了一聲,那聲音中分明帶著點人類的動靜。
此時,窗外那綠色的植物已經完全爬了進來,吳悠此時看清了它的全貌,他實在認不住那是什麼植物,很像是路邊的某種野草,但是那草的長度已經超過了四米,整個浴室幾乎都被它填滿了,成千上萬道如觸手般的野草柔柔地飄搖著,隨時準備衝上來把吳悠活活絞死。
自地震到現在半年以來,吳悠碰到過不少敵人,為了生存,幾乎每天都要經歷殺戮和戰鬥,但是眼前這兩個異種人,絕對是他碰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他冷道:「我來這裡才三個小時,應該沒礙著誰的路吧。」
那黃鼠狼忍著痛,獰笑了起來,「你來這裡就已經礙了別人的路了。」
套出這句話,吳悠心裡已經能肯定,自己遭遇攻擊,絕對跟他的能力有關,山城如此井然有序,必定是有一個龐大的勢力在控制著,而自己的能力,恰恰威脅到了這個勢力。吳悠露出一絲冷笑,也好,這樣日子才不會太枯燥。
那黃鼠狼異種人和那坨野草把偌大的澡堂變得極為狹窄,吳悠被堵在角落裡,顯得非常渺小。
那坨野草裡發出聲音,「如果你不想死的話,現在就離開山城,永遠別再回來。」
黃鼠狼呸了一聲,「讓他不再回來的最好方法,就是送他去黃泉。」他大吼一聲,再次朝吳悠撲了過去,這次他早有防備,每次抓地的時候都用爪子抓透冰層,這樣速度雖然慢了些,但是不會摔跤,而且他速度再怎麼慢,對於吳悠來說依然閃躲不了。
就在那黃鼠狼馬上就到眼前的時候,地面上的水突然拔地而起,在吳悠和他面前豎起一道冰牆,那黃鼠狼似乎料到了這一手,沒有收勢,反而用肩膀用力朝著冰牆撞了過去,那冰牆的厚度不堪如此撞擊,轟然碎裂,黃鼠狼目露凶光,大爪子眼看就要抓到吳悠的腦袋,那些原本碎裂的冰塊,在還沒有落地的時候,突然改變了下墜的趨勢,再次聚集而起,化作無數道大大小小的冰錐,朝著黃鼠狼身體各處刺去!
那野草大叫道:「小心!」他伸出無數道枝葉,擋在黃鼠狼兩側,減緩了冰錐的攻擊,但依然有幾隻冰錐刺進了黃鼠狼的身體裡。
「啊啊──」那黃鼠狼異種人發出憤怒的痛叫。
吳悠趁機閃身從角落裡跑了出來,他身體裡爆發出巨大的能量,整個澡堂裡的所有水管都被寒冰凍裂,水噴濺而出,在澡堂上空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那些水在落到黃鼠狼和野草身上的瞬間,被凍結成冰,整個澡堂的溫度驟降,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冰窟。那黃鼠狼和那團野草的身體被冰困住了,雖然還沒有死,但一時之間也動彈不得。
吳悠思考了兩秒要不要殺他們,最後決定留他們一條活路,這兩人必定是受人指使,如果再來五、六個這種程度的變異人,他肯定抵擋不住,所以現在不適合製造仇恨,只要讓對方嘗嘗挫敗的滋味,他們就會有所顧忌,在對方再一次行動之前,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勢力。不管山城裡住著一個怎樣的厲害人物,他都會把這個地方據為己有。
他穿上衣服,背起背包,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澡堂。看來他早已經被人盯上,所以換住處也沒什麼用,乾脆就回了來時的旅館,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他料定那群人不敢在同一天發動第二次攻擊,於是睡的很是安穩。
第二天醒來,他出門找房子去了,順便還要打聽打聽山城的情況。
剛在路邊買了點日用品,突然,街上一陣騷動,就聽著人群中有人喊著什麼「來了來了」,然後商販就自動地把攤子往裡撤,留出一條寬敞的過道。
只見遠處的街道上,走來幾匹高頭大馬,為首的那匹目測超過四米高,通體烏黑,毛髮光亮,鬃毛隨風飄蕩,看上去威風凜凜,吳悠雖然不玩馬,但也接觸過不少好馬,一眼就能看出優劣,這匹馬如果放在末世前,有價無市。那馬此時微微仰著頭,幾乎把坐在牠身上的人完全擋住了,吳悠看不見那人的臉,只能看到跨在馬腹兩側的那截修長的腿,是個男人。
周圍的人低低討論著什麼,沒有一個人敢大聲說話,吳悠覺得這氣氛,趕上古代皇帝巡街了,騎在黑馬上的那個人,就算不是山城第一人,也該是頗有權勢的變異人。
幾匹馬走近了,吳悠仰起脖子,終於看清了坐在黑馬上的人。那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年輕男人,西裝褲裡包裹著結實的大腿,襯衫掖在腰帶裡,掐出平坦勁瘦的腰腹,他長得不能算很英俊,但五官深邃、稜角分明,非常有男人味,他嘴裡叼著一根菸,看也沒看街道兩旁圍觀的人,渾身散發出狂傲的氣息。
吳悠瞇起了眼睛,這個人怎麼有點眼熟呢?而且……吳悠情不自禁地輕輕舔了舔嘴角,眼神暗了下去,這個男人,從臉蛋到身材,都是他喜歡的類型,真想把那身西裝扒掉,看看這麼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男人被自己狠操時,會是什麼表情?光是想想就很美味。
突然,原本目不斜視坐在黑馬上的男人,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地低下了頭,朝吳悠的方向看來。
吳悠知道可能是自己的能量引起了他的注意,變異人對於能量波動強大的變異生物,總會格外關注一些。
兩人四目相接,一個傲慢,一個深沉,空氣中彷彿閃現著無形的火花。
接觸到吳悠的目光,坐在馬上的男人心中一驚,他完全看不透那目光中透漏出的訊息,他深深看了吳悠一眼,便轉過了頭去,對身邊的人低聲說:「查查這個人,他的能量強度跟趙進差不多。」
「是。」
待那幾匹馬走遠了,吳悠才回過神來,他一把抓住身邊的商販,「剛才那個人是誰?」
被他抓住的姑娘,在他目光的逼視下羞得臉通紅,她結巴著說:「是……是陳少。」
吳悠瞳孔一縮,厲聲道:「誰?」
「陳、陳少啊。青岩幫的陳少。」
吳悠放開了她,訥訥自語道:「陳少,陳青岩……真的是他們父子倆?」
陳青岩曾經是成都軍區二把手,也是駐紮在重慶的23軍軍長,手握兵權,末世後控制了整個山城,倒也並不奇怪,看來他看到的那個人,真的是那個陳少。
他父親和陳青岩曾經是戰友,關係密切,他和陳少童年時沒少一起玩,當然,兩人差了將近四歲,陳少性格又頑劣,準確來說應該是他小時候沒少受陳少的欺負。後來他父親病逝後,兩家就少有來往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會以這種方式和陳少再次相遇。他想起昨天晚上來襲擊他的兩個變異人,眼神變得越發陰冷。
不知道陳少還記不記得他了,不過,三歲看老,以他對陳少的了解,不論記不記得自己,他都會對他除之而後快。原本以為來到山城,會過著如同安度晚年一般無趣的生活,但是現實比他想得要刺激多了……
如吳悠所料,那次襲擊失敗之後,對方沒有再輕易派人來。
吳悠花了一天的時間,打聽清楚了山城的大概情況,山城現在確實被陳青岩父子控制了,陳少本身是個高加索異種人,非常厲害,自己成立了一個青岩幫,和他手握重兵的父親幾乎掌控整個山城,除了青岩幫外,山城還有一個大幫派,叫鴻威幫,鴻威幫之所以能在陳家父子的勢力下占據一席之地,是因為他們的老大是山城第一人,一個爬行類返祖人,就連陳少也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這人手下還有幾個高手,陳家父子不敢輕舉妄動。兩個幫派就在這種微妙的平衡下並存於山城,給山城的普通人締造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生存空間,變異人在這裡幾乎都不愁吃穿,即使是普通人,也能通過勞動混上一口飯,儘管整個城市強權當道,已經徹底失去了公平和法制,但這種狀態在末世下已經是可遇不可求。
對這個城市越了解,吳悠就越喜歡。在這麼一個四面環山的城市裡控制一切人和資源,不就等於是個土皇帝嗎,在末日中能在這樣一個地方安居一隅,簡直是別無所求了。
吳悠跑到了山城的最南端,那裡人煙稀少,巡邏隊都不來,也少有人居住,只有一些不願意受任何幫派束縛的變異人,帶著家人在這裡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漸漸地也形成一小股勢力。吳悠到了這裡後,花了幾天時間搏得了他們的信任和尊敬,很輕易地融入了這個小團體。
在陳少得知那天在街上遇見的男人就是他派人去暗殺失敗的冰能力人的時候,吳悠已經在城南悄無聲息地培植起了自己的勢力。
有了第一次敗果,陳少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他不知道吳悠的實力究竟有多強,不能隨便犧牲珍貴的高等級變異人,他故意把消息散播了出去,想看看鴻威幫的趙進會有什麼舉動。
而趙進那頭,早已經得知了消息。早在兩個月前,他們根據從北京來的情報,已經知道了自然力進化人的存在,這種凌駕於所有變異人之上的厲害角色,竟然真的出現在了山城,陳少派出手下兩員大將都落敗而返,這讓他們對於自然力進化人深不可測的實力更加忌諱。再者,趙進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山城稱王,而陳少早晚會伺機除掉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造成三足鼎立的局勢,對他是大大有利的,所以他也在暗中觀察著。
陳少和趙進的彼此牽制和猶豫,加上對自然力進化人迷信似的畏懼,給了吳悠足夠的時間,建立起了山城的第三個變異人組織──冰霜會。
這天,吳悠剛帶著人打獵回來,他屬下就匆匆走了過來,「老大,青岩幫陳少派人來了。」
吳悠淡淡一笑,心想終於坐不住了,「哦,派人來做什麼?」
「說想請你吃飯。」
「好事。」
屬下遲疑道:「去嗎?」
吳悠睨了他一眼,「為什麼不去。」
「那咱們帶多少人……」
「我自己去。」
「老大,陳少這人心狠手辣,你自己……」
吳悠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低頭,在他耳邊輕聲道:「小輝,你真是太年輕了。去幫我準備份像樣的禮物。」他必須自己去,只有這樣,才能讓陳少繼續怕他。
小輝抓了抓腦袋,眼中滿是擔憂,「是。」
當天晚上,吳悠帶著一個很大的保溫箱,坐著一隻變異的金毛獵犬,不緊不慢地朝約定的地點跑去。
市中心最繁華地段的一家西餐廳,是目前唯一還在運營的高級餐廳,它在末世前就是陳少的產業,末世後靠著青岩幫的支撐,成為整個山城最奢華昂貴的地方之一。
站在餐廳的二樓,陳少看著遠遠走來的大狗,危險地瞇起了眼睛,「他居然一個人來。」
費傑道:「確實是一個人,那隻狗只是普通的變異動物。」
陳少握緊了拳頭,「好大的膽子,他就這麼肯定自己能活著回去?」
費傑沉聲道:「也有可能是虛張聲勢。」
「如果是虛張聲勢,他可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冒險。」
「少爺,要不要派人……」
「暫時不要,你忘了我們派出去的人的下場了嗎。」那黃鼠狼異種人已經因為傷口感染死了,另外一個植物異種人,也是靠吳悠手下留情撿回一條命,如今吳悠敢一個人赴鴻門宴,這讓陳少對他的能力更加忌憚。
吳悠走到了餐廳樓下,從金毛身上跳了下來,就像跟朋友約飯局那般輕鬆地提著保溫箱進去了,對於餐廳裡裡外外站著的青岩幫的人視而不見。
有人領著他上了樓,陳少坐在長桌的一頭,翹著二郎腿,支著下巴看著他。
吳悠慢慢走近,目光有些放肆地打量著陳少表情倨傲的臉、放在臉龐的修長的手指,以及襯衫領口中露出來的一小節凹凸的鎖骨,這個人男人渾身上下都撒發著一股睥睨外物的傲氣,真讓人心癢癢。
對於吳悠肆無忌憚的打量,陳少心中一怒,眼前的男人當真不把他放在眼裡,對著整個餐廳裡裡外外那麼多變異人,居然面不改色,看著他的時候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真讓他想殺人。
吳悠笑道:「早聽聞青岩幫陳少大名了,今天能得陳少邀約,真是非常榮幸。」他把保溫箱放到了桌子上,「一點薄禮,請笑納。」
陳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人來了就挺好,還帶什麼禮物,太客氣了,在山城,有什麼東西是你有我沒有的。」
吳悠一點也不惱,親手打開了保溫箱,把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陳少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壽星樣子的冰雕,
吳悠道:「聽說過兩天是陳將軍六十大壽,我估計陳少也不會邀請我,我就提前奉上份壽禮了。」
陳少一驚,瞳孔危險地收縮,「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生日。」他父親平日要處理的事情太多,有了空閒只想休息,特意囑咐他生日的事情不要聲張,吳悠怎麼會知道這麼私密的事,難道他吳悠剛到山城不到一個月,就已經擁有這麼厲害的情報網了?還是說……他青岩幫裡有內奸!
吳悠淡淡一笑,「不小心聽說的。」他欣賞著陳少又驚又怒的表情,心中暗笑。說來湊巧,陳青岩和他父親早年在部隊時之所以關係要好,起初就是因為兩人的生日是同月同日不同年,他小時候對這一點印象非常深刻,沒想到時隔二十年,這件事能被利用來讓陳少自亂陣腳。
陳少寒聲道:「你聽誰說的。」
吳悠哈哈笑道:「陳少何必深究呢。」
陳少握緊了拳頭,鎮定了下來,「我代我父親謝謝吳會長的壽禮,請坐。」
吳悠坐在了長桌的另一頭,西餐桌上已經擺好了精緻的燭臺和兩份餐具,兩人分坐兩頭,格局倒有點像約會的情侶。吳悠發現自己有點管不住自己的思維,陳少是個很有魅力的男人,這種魅力讓他在女性面前幾乎可以無往不利,而在喜歡男人的男人面前,更是散發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誘惑的荷爾蒙,只是恐怕從來沒有男人敢在陳少面前放肆,陳少作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在吳悠腦海裡,已經被扒光、非禮了好幾遍。
陳少打了個響指,讓人上菜。
不一會兒,一道精緻的海鮮頭盤和蔬菜沙拉端了上來。自末世後,吳悠就沒再吃過任何精心烹製的食物,新鮮的海鮮和蔬菜更是見都沒見過,他笑了笑,「我好久沒吃過這些精緻的東西了,託陳少的福了。」
陳少輕啜了一口酒,「不客氣。」
吳悠嘗了一塊鮮蝦,讚道:「嗯,味道很好。」
陳少用手指輕輕點著桌子,「你就不怕我在裡面下毒嗎。」
吳悠笑道:「任何毒藥在細菌變異如此快速的環境下,都會改成其化學成分,有些會嚴重變色,有些會發出濃烈的氣味,有些甚至失去毒性或者毒性加劇,而且這種變化可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再變化,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沒有人會耗費心血去研究哪種毒藥還能用,要殺人的話,方法太多了,你說是不是。」
陳少瞇起眼睛,「吳會長真有自信啊,這個餐廳裡現在有36個變異人,我確實不需要下毒。」
吳悠眼神微暗,目光深不可測,「謝謝陳少的提醒,不過,對我來說這36個人都不值一提,你知道為什麼嗎?」
陳少冷道:「為什麼?」
「因為我只要制服你一個人就夠了,這對我來說,也就是動動手指頭的事。」
陳少一掌拍在桌子上,惡狠狠地瞪著吳悠。
吳悠哈哈大笑道:「開個玩笑,我們要是真的起了衝突,必定是兩敗俱傷,相信陳少也不會那麼莽撞。說起來,陳少這名字可真占便宜,誰叫你一聲,都敬了你三分,令尊一定是個很傲慢的人吧。」
陳少忍著怒意,「你要是覺得被占了便宜,可以換個你喜歡的叫法,我不在意。」
吳悠勾唇一笑,「怎麼會呢,被陳少占點便宜,相信很多人都心甘情願。」
陳少微微蹙眉,總覺得吳悠那腔調、那笑容,都透著一股詭異的氣息,偏偏他又說不上哪裡不對,他有些後悔請吳悠吃飯了,本來是打算探探吳悠虛實,結果從這個男人進屋的那一刻起,就被對方占盡了先機,真是讓人憋氣。
吳悠看著陳少陰晴不定的臉,心情大好。陳少這幅桀驁不馴的樣子,實在太合他胃口,既然敢先來招惹他,總要付出些代價,他會慢慢蠶食他的勢力、吞沒他的地位、擠壓他的生存空間,直到有一天,這個狂傲的男人會無路可退,他就可以盡情品嘗這個男人臉上各種各樣的表情,以及那一看就相當美味的身體。
吳悠在陳少的瞪視下,悠哉地品嘗著美食,並且不住地稱讚這個好吃,那個好吃。
陳少忍不住諷刺道:「吳會長籠絡了那麼多人,連點像樣的東西都沒吃上嗎。」
吳悠笑道:「當然比不上陳少在山城家大勢大,要什麼有什麼,我能填飽肚子就已經滿足了。」
陳少對吳悠那種假惺惺的低姿態反感不已,吳悠雖然表面謙和,可怎麼看都不像省油的燈,恐怕也很有野心,無論如何,他不能坐視另外一個趙進崛起,他必須想辦法除掉這個眼中釘。他抿了口酒,「吳會長以前是做什麼的?」
「醫生。」吳悠道。
「哦?」陳少意外地挑了挑眉,「我父親年紀大了,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的,不知道能不能麻煩吳會長給看看。」
吳悠笑了笑,「我是外科醫生,頭疼腦熱的我不在行,開腸破肚我倒是行,可惜沒有有效的抑菌藥物,再高明的醫生也束手無策,再者,陳少身邊應該不缺醫生吧。」
「倒是不缺。」陳少已經點上了一支菸,他輕輕吐了口煙圈,斜眼看著吳悠,「我只是想找個藉口跟吳會長交個朋友,話非要說那麼明白嗎。」
吳悠看著陳少倨傲的眼神和上下鼓動的喉結,感到喉嚨有些乾澀,好久沒有人能讓他這麼想弄到手了,那征服的過程,想想就讓人興奮不已。他淡笑道:「受寵若驚。」
「客氣了。都這種時候了,人類本來就應該團結一致,山城是我的家鄉,既然你來到了這裡,也希望你把這裡當自己的家,我們應該共同努力,保住這片最後的淨土,你說是不是。」
「當然。這種時候,人類本就該一致對外,所以我真是想不通,我剛到山城的那天晚上,到底是什麼人想殺了我。」吳悠笑盈盈地看著陳少。
山城厲害的異種人,老百姓都數得出來,只要一打聽,就不可能不知道那兩個異種人是誰派來的,陳少卻是面不改色,「我可以幫你調查一下,也說不定裡面有什麼誤會。」
「有可能,那就麻煩陳少了。」
「既然吳會長已經知道家父的生日了,並且還送上了壽禮,我要是不邀請你參加壽宴,那就太失禮了,不知道吳會長能不能賞光?」
吳悠笑道:「這可是我的榮幸。」
陳少淡淡一笑,修長的手指輕點著菸蒂,垂下的眼簾掩蓋住了他眼中的濃濃殺機。
吳悠道:「聽說陳少是高加索異種人,不知道你是怎麼異種的?」
陳少手指一頓,沉默了兩秒,道:「我吃了一隻高加索的肉。」他顯然不想多說,抬起頭看著吳悠,「吳會長呢?你可是鳳毛麟角的自然力進化人,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變異的?」
「有一天突然發現自己能把手邊的東西冰凍住。」吳悠聳了聳肩,「在來山城之前,我不知道自然力進化人和其他變異人有這麼大的差別,我只知道沒有人是我的對手。」
「呵。」陳少輕笑了一聲,「這話還是別說得太早,只要你沒打敗趙進,他就還是山城第一人,畢竟沒有人看過你的實力,但很多人看過他的。」
吳悠點點頭,「我同意,不過,我不是個喜歡主動挑起事端的人,這場災難讓我失去了所有家人,我只希望在山城能夠安居一隅,重新開始生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這番話說得很是誠懇,陳少有那麼一瞬間都相信了,但他心裡還是無法釋懷,吳悠的存在是他頭頂懸著的一把劍,會阻礙他消滅趙進、真真正正地統領整個山城,所以,如果吳悠不識抬舉,非要賴在這裡不走,他就必須把吳悠除掉。
陳少舉起酒杯,「吳會長一看就是深明大義的人,來,我敬你一杯。」
吳悠舉杯,兩人隔空互敬,然後一飲而盡。
那天,兩人又閒聊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話題,吳悠就安安全全地回去了。
第一章
「追來了!快跑!快跑啊──」
一群人狼狽地朝著前方沒命地狂奔,在他們身後,一隻四米多高的變異流浪狗正以可怕的速度追來,牠怒張的血盆大口中,鋒利的獠牙讓人膽寒。
一個青年男人被地上瘋長的野草絆了一下,撲通一聲摔倒在地,他懷裡抱著的五、六歲大的小女孩兒也跟著滾了出去,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男人大叫道:「快跑,女兒快跑啊!」
「爸爸──」
身後的流浪狗轉眼間已經追到了他們面前,牠一爪子按住了男人的胸口,張開大嘴凶狠地咬了下來。
小女孩兒瞪大眼睛,就在那獠牙眼看要插進她爸爸脖子裡的時候,那隻大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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