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鳳瑤殿上討公道

讀書人是最費銀錢的，人人都知道，筆墨紙硯，哪一樣不要銀子？身為讀書人，因著日日讀書，平日裡無暇勞動，無有進項也就罷了，偏偏每日筆墨紙張的花費，便抵得上家中多日的嚼用。這也是為什麼，寒門難出學子——普通百姓家中，根本養不起一名學子。

鳳瑤的一番話，令人心中都震動無比，紛紛不屑、鄙夷地看向蘇玲瓏——人家辛辛苦苦供出來的男人，偏偏被妳給搶了，妳怎麼這麼不要臉呢？

“可是沈雲志回報我的是什麼？就在他金榜題名時，卻差人送來一紙休書，竟是全然不認我了！連帶著我的兒子，他也不要了！那日正是我兒百日之宴，村中鄉親們都在場！且，沈雲志派人來接走了他的老父老母，只把我和兒子丟棄在村中，留給我的只有兩個帶缺口的碗，以及一柄豁口菜刀、一把烏舊的勺子。”

“從前的我為沈家不辭勞苦，說是做牛做馬也不為過，他卻如此對待我。”鳳瑤滿眼譏諷，看向提在手中已經略有些醒過神的蘇玲瓏：“‘沈夫人’，妳可知道後來，我過得什麼日子？”

不等蘇玲瓏開口，鳳瑤便又接著說道：“我一個弱女子，帶著才百日的兒子住進村尾許多年無人居住的老房子裡，四壁皆空。我兒子長到三歲，吃到白麵饅頭的日子，屈指可數。”

這一番話下來，室內其他人不禁眼中冒出淚光。人人眼前都浮現出，一個勤勞能幹但是無比善良的婦人，帶著嗷嗷待哺的小兒是如何艱辛生活的。

這對從小到大都是錦衣玉食的她們來說，根本無法想像。可是，她們卻想到，如果她們有一日沒有奴婢服侍，吃穿住行都要靠自己，洗衣裳做飯都要靠自己，該是多麼難受？如此一想，看向蘇玲瓏的眼神，便更加憤怒鄙夷了。

偏偏蘇玲瓏不覺，因著掙扎幾下，擺脫不得，冷笑道：“妳不是極能幹嗎？照妳所說，沒有了沈郎拖累妳，妳應該過得極好才是？”

這一番話下來，幾乎人人都想沖過去打蘇玲瓏的臉了。

鳳瑤傲然冷笑道：“不錯。妳竟是說中了點子，從前的我，確實太軟弱良善了。”話音落下，反手“啪啪”又是幾個巴掌，直打得蘇玲瓏雙頰浮腫，口角溢出血水來：“從今往後，誰也不能再欺侮我至此！”

安國公府與蘇丞相府，兩府乃是一體，安氏只見蘇玲瓏受得如此侮辱，再也無法冷眼旁觀，便站起身看向慕容熙兒道：“公主，此事不能只聽鳳氏的一面之詞。”

慕容熙兒理也不理她，朝殿側站著的宮女使了個眼色，頓時，宮女便上前來，把安氏給按下了：“這位夫人，還請歸位。”

安氏揮開那名宮女，張口想要說什麼，忽見慕容熙兒的目光掃了過來，目光森然冰冷，帶著滿滿的戾氣，安氏背後一寒，冷汗霎時間流了下來。

被打得兩耳轟鳴，眼前金星閃耀的蘇玲瓏，聽見鳳瑤譏諷的聲音：“若非妳買通殺手，擊殺我與兒子，我也不會怒極而立。今日我打妳巴掌，還多虧了妳讓我改變。”

“我……”蘇玲瓏張口欲辯。

趙子萱猛地站起來，說道：“什麼？蘇氏竟然派人殺你們母子？”

鳳瑤點頭：“妳們大概沒有聽過，是一個極有勢力的組織。若非我因緣際會，認識了貴人，只怕早已與兒子屍首異處，埋骨荒野。”

眾人看向蘇玲瓏，又鄙夷又輕蔑。

“後來，沈雲志來了。我以為他是向我們母子道歉的，誰知他竟是要給我十兩銀子，想讓我把兒子賣給他。”說到這裡，鳳瑤冷笑一聲：“我卻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任人欺負的小農婦，我不僅打了他，還搶了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

有些細節，鳳瑤做了些改動，畢竟，這些人也不會真正去調查。故而此刻，怎樣最抹黑沈雲志，鳳瑤便怎麼做了。

“打得好！”聽罷，趙子萱拍桌子道。

坐在旁邊的吳明錦亦是拍手叫好：“如此卑劣之人，卻該打得他臉腫如豬頭！”

鳳瑤朝兩人點了點頭，接受了兩人的仗義執言，而後說道：“後來我問他，知不知道蘇氏命人殺害我們母子的事？他答曰知道，但是竟然不生氣。只說將我接進沈府，給我一個姨娘的名份，叫我好吃好喝，不必再日日田間勞作。”

“竟如此過份？”其他人都憤憤不平起來。

“胡說八道！簡直是滿口胡言！”蘇玲瓏的臉頰被打腫了，一說話就牽動傷勢，卻是強撐著為沈雲志辯解道：“沈郎才不會如此！妳這小農婦休要惡言中傷！”

鳳瑤偏頭斜睨著蘇玲瓏，忽然手一松：“妳心中所在意的，恐怕是沈雲志會不會接我進府，會不會背叛妳吧？”

蘇玲瓏沒站穩，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張原本如銀月般嬌豔的臉龐，此時紅腫不堪，嘴角破了皮，滲出絲絲血跡。梳得精緻的髮髻也變得淩亂了，釵環搖搖欲墜地插在頭上，狼狽不已。她怨毒地看著鳳瑤，說道：“妳這惡毒婦人，難怪沈郎不要妳！妳今日出言中傷他，令他丟盡顏面，日後再也別想進入沈府！”

鳳瑤眉毛一挑：“誰告訴妳，我要進沈府的？”

蘇玲瓏冷笑一聲，站起來：“妳少裝模作樣。如果妳不是為了入我沈府，今日演這一出又是為什麼？只為了訴苦叫人同情妳嗎？”

“妳不信嗎？”鳳瑤抬起手，扶著晶瑩飽滿的額頭，做思索狀，片刻後，笑了：“我想到法子叫妳相信了。”

蘇玲瓏昂著脖頸，等著鳳瑤求她。沈雲志那般青年才俊，蘇玲瓏不相信鳳瑤不想進入沈府。何況，鳳瑤已然是破了身子的殘花敗柳，連兒子都有了，日後又能嫁給誰？卻見鳳瑤驀地臉色一變，又寒冷又沉凝，竟是揮起巴掌朝她的臉上扇過來！

“啊！”蘇玲瓏躲避不及，慘叫一聲，只覺得這一回格外疼痛，尖叫道：“鳳氏，妳還敢對我不敬，我蘇玲瓏在此發誓，此生絕不會讓妳進沈府的！”

鳳瑤冷冷笑道：“用得著妳發誓？妳不知道我為什麼打妳嗎？”一邊說著，一邊反手又抽了她一個巴掌：“我方才便說過，不屑進妳那骯髒齷齪的地方。妳不信，我也只能如此叫妳信了。”

只聽“叮叮咚咚”一陣，蘇玲瓏頭上的釵環，散落一地，一頭長髮披散下來，襯著她紅腫的臉龐，如瘋子一般。這般淒慘模樣，卻是並無一人同情，只覺打得真好！

“好叫大家知道，沈府，我是不屑於進的。”鳳瑤嫌棄地鬆開蘇玲瓏，任由她萎頓倒地。鳳瑤走回到慕容熙兒的身邊，看向眾人說道：“原本公主是因為我的一手好繡藝，格外看重我。我這一輩子也沒遇見過更大的官，能夠得見公主，已經覺得是上天眷顧。故此，我將自己的委屈與公主道來，盼公主與我一個公道。公主是個仗義熱心的人，聽說我的冤屈，仗義執言，才有了今日的事。妳們說我城府深沉也好，說我攻於心計也罷，總歸我苦練繡功，就是為著這一日。為著有朝一日得到高高在上的人的看重，與我一個公道。”

“鳳繡娘，妳是直腸子，與我一樣都是性情中人，如果妳不嫌棄，今日我趙子萱就與妳交個朋友。”趙子萱神采飛揚的面上，帶著一股俠氣：“日後妳店鋪中出了新品，只管叫人傳信給將軍府，我必然捧場！”

語畢，吳明錦亦是舉起手：“算上我一個！”

“鳳氏，妳當真不打算入沈府嗎？”坐在角落裡的一個默不吭聲的女孩子開口問道。

鳳瑤抬眼看去，只見是一位極漂亮的姑娘，臉蛋兒晶瑩，下巴尖尖，是一張極秀麗的瓜子臉。而她面上神情冷冷清清，一雙眼玲瓏黑白分明，如那浸入冰水中的黑棋子一般，清泠泠的煞是漂亮。

“我瞧不起沈雲志為人，自然不肯讓我兒子認他為父。”鳳瑤乾脆地答道：“蘇氏心如蛇蠍，我便是餓死、凍死，也不肯在她手底下討生活。”說罷，又瞥了狼狽坐起，此刻勉強拿著釵環挽頭髮的蘇玲瓏一眼。

蘇玲瓏氣急，待要說什麼，卻被旁邊的安氏一把捂住嘴，掙了幾下，沒掙開，便只把牙齒咬得咯咯響，怨毒地看向鳳瑤。

“那好，回頭我便把此事告知我父，他若查清此事為實，必然還妳一個公道。”生得秀麗清雅的小姐，此刻說話也是冷冷清清的。說完，便垂下眼睛，再不出聲了。

鳳瑤不由愣了一下，隨即抱手施禮：“如此，多謝姑娘。”

“這位是都察院左都禦史家的小姐，名叫徐青芷。”這時，趙子萱出聲與她解惑起來：“他父親掌管都察院，她既然如此說了，便定會與妳一個公道的。”

鳳瑤聞言，面上一喜，連忙又補了一禮：“多謝姑娘。待我冤屈洗清之日，便與姑娘送上一份薄禮。”

徐青芷微微頷首，說道：“只要妳所言屬實，必會還妳公道。”

公道？什麼公道？蘇玲瓏恨恨地扭頭看向徐青芷，對多管閒事的徐青芷十分不滿。徐青芷的旁邊，坐著一位眼睛圓圓的嬌俏姑娘，叫做齊穎。恰在之前，黃沙鎮上，與鳳瑤有過一面之緣。她將驚豔、敬佩的目光，從鳳瑤的身上收回。好巧不巧，瞧見蘇玲瓏瞪著徐青芷，那目光甚為刻毒，不禁打了個寒顫。她碰了碰徐青芷的手臂，低聲說道：“徐姐姐，沈夫人瞪妳呢。”

第一章 鳳瑤殿上討公道

讀書人是最費銀錢的，人人都知道，筆墨紙硯，哪一樣不要銀子？身為讀書人，因著日日讀書，平日裡無暇勞動，無有進項也就罷了，偏偏每日筆墨紙張的花費，便抵得上家中多日的嚼用。這也是為什麼，寒門難出學子——普通百姓家中，根本養不起一名學子。

鳳瑤的一番話，令人心中都震動無比，紛紛不屑、鄙夷地看向蘇玲瓏——人家辛辛苦苦供出來的男人，偏偏被妳給搶了，妳怎麼這麼不要臉呢？

“可是沈雲志回報我的是什麼？就在他金榜題名時，卻差人送來一紙休書，竟是全然不認我了！連帶著我的兒子，他也不要了！那日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