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饈傳》寒烈經典之作.《鳳凰無雙》三部曲完結篇!
收錄實體書版加寫番外<後世>、<優羅難>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優釋儺以現代之姿穿越,優羅難是她在這裡遇見的第一個人。他收留她、教導她、引領她了解這個世界。他充滿神秘與智慧,溫和的笑容背後卻帶著一絲愁緒,讓人無法理解內心。
他帶她上京,因緣際會,來到了壽王身邊。
壽王,當今天子之弟,出生便是病弱之身,卻手握兵部重權,冷血殘酷,教人忌憚。
他的生命幾乎已要燃燒殆盡,更無生存意念,然在京城裡,有一個他始終在意的人,這份在意帶著愛且恨,似是他的救命丹,又似摧毀他心神的動力。
優釋儺的生命因這二人產生巨大變化,她該學著師父優羅難恬淡人生、拋開一切束縛枷鎖;還是陪著壽王,一起墮入復仇的深淵地獄?
與誰能作比翼鳥?她,竟未可知。
【人物介紹】
優釋儺
性格開朗,有著樂觀天性的少女。跟隨優羅難學醫,並在三年後隨其上京,遇見壽王。因著小聰慧與不凡醫術,加上處變不驚的態度逐漸吸引了壽王目光。
壽王
朱孝則,字淵見,當今天子之弟,十四王爺,任兵部尚書。自幼體弱多病,由皇嫂德妃撫養,與姪子冉惟更似兄弟。然幼時環境與多年前的血恨之故,養成其冷血殘酷的個性。
優羅難
收留優釋儺的長者,有著不平凡的智慧與醫術。恬淡悠遠,澹然自若的笑容背後,卻總帶著一絲愁緒與神秘。
朱允聆
崔皇后所出之二皇子,亦為東宮太子。邪魅冷酷,高深莫測,一舉一動似乎都帶著精心算計,然而心中卻很是孤獨,渴望有人真正懂其內心。
德妃
天佑帝妃子,冉惟母親。為江南杭州陳家么女,自幼隨父兄習武,原有一身不凡武功,卻因入宮盡廢。因收養壽王又得皇帝喜愛,遭皇后所嫉。
作者簡介:
寒烈
言情作家寒烈,文如其人,冷靜的文字下是熱烈的情感,文筆清新流暢,感情細膩深刻,故事溫馨中透著對人生的透澈感悟,融合了關於愛與美食的小說,雋永而溫暖,勾動讀者的味蕾和對愛的憧憬,讓讀者欲罷不能。
繪者
三三
業餘插畫師一枚,是腎透支也要努力不拖稿按時交稿的好孩子。
沒事畫畫養狗養貓養花養娃玩遊戲〒▽〒
好想全職在家畫畫養狗養貓養花養娃玩遊戲……【泥夠】
近況是昏天暗地的畫畫中~
章節試閱
良久,彷彿一生一世般漫長,我睜開眼。
暗夜如墨,星子寂寥,晚風習習,四周安靜得聽的到蟲鳴聲。
身體沒有預期中那麼疼痛,只覺得背後硌著什麼異物……我的包袱!
很好,還沒有開始震後餘生,它已經救我一命,真是大功一件。
小心翼翼的挪動四肢,有些疼,但都能動,沒有麻木感,可以排除脊椎受損等情況。
不會鯉魚打挺之類瀟灑快捷的起身方式,我慢慢的坐起來,再緩緩站起來。
頭不昏,眼不花,沒有噁心、嘔吐的衝動,平衡感猶在,可以排除腦震盪的可能。
原地走兩步,除了腳踝隱約刺痛,一切都還好,終於可以放心了。
怕死。據心理醫生說是源於童年陰影,父親的死不但打擊了母親,也影響了我。該醫生是中學駐校保健醫生,不曉得他的分析有無可靠根據,但我怕死卻是不爭的事實。
在確定自己至少還可以活上六十年後,我開始環視地震平息後的家園。
錯愕不足以形容我當時驚訝詫異的萬一。
一片荒山,在我身前身後。
花園別墅呢?萬家燈火呢?夜風冷颼颼的拂過我的頸背,我卻通身熱汗涔涔。
以我長期收看國家地理雜誌和探索頻道所累積的淺薄地理知識,劇烈的地殼運動會形成山脈,中印邊界那座舉世聞名的山峰,就是長期地質運動形成的。可是,單就芮氏五級左右的地震,能一夕之間在長江三角洲衝擊平原造就一座山脈嗎?簡直匪夷所思!
或者,地震發生後,救援人員橫穿整座城市,把我救到郊區那座被視為本市旅遊聖地的佘山,然後極不負責任、毫無人道的扔下我,一走了之,任我在荒山野嶺自生自滅?
我抬頭望天,又低下頭看自己身穿古代襦袍,足下一雙沙灘拖鞋,真是詭異的樣子。
倏然,我腦中靈光一閃,該不會是管家他們恨我自行逃命,不顧他們的死活,想給我個教訓,趁我昏迷之際,把我丟到這裡的吧?
這時不免苦惱自己素日死板,不肯被手機這等先進電器束縛了自由。眼前一片荒山,沒有手機求救,要我自己走出去,不辨東西南北,說不定會迷路餓死,三、五月之後才被人發現,報紙頭條一行大字:都市失蹤少女山中迷路,終至彈盡糧絕餓死山林。附上一張我生前死後的照片,以警世人。
拚命回憶往日看過的野外求生節目內容,我仰頭搜索夜空中最亮的那一顆星星,決定跟著它走。背後小包袱裡的手電筒、打火機、壓縮餅乾,一下子成了奢侈物品,不到緊要關頭不準備動用。我還考慮要不要在意識清醒時寫下文情並茂、血淚斑斑的萬言遺書備用,若真不幸客死山林,也好留下一個血淋淋的實例,做反面教材之用。
在崎嶇的完全看不出路徑的山道上走了很久,我一直納悶,印象中這裡應該有高空觀光纜車索道的,怎麼走這麼久了還看不見呢?沿著索道走,應該就能找到人煙的。
當一個人孤獨無措時,時間就會變得漫長且磨折人。或者其實我沒有走多久,但感覺上彷彿走了一生一世,是故當我看見空山寂寂之中一燈如豆時,只差沒有趴在地上親吻草皮,高唱哈利路亞。
掛上最得體親切的微笑,我狂奔而去,然後傻在當下。
兩間茅舍!兩間活生生的茅舍!
這算什麼?竹林隱士嗎?我的狂喜立刻煙消雲散,變成人性中極為醜陋的劣根。
誰會住在這種地方?通緝要犯?變態狂魔?原諒我看多了好萊塢電影,腦海裡閃過的全是沒什麼創意的血腥畫面。
就在我猶豫要不要過去打擾住在此間的「隱士」時,彷彿搖搖欲墜的竹扉由內而外「吱呀」一聲被推了開來,隨後,一位白衣男子,執著一盞油燈,緩緩走出來。
我望著他,落進一雙恍似宇宙般深廣幽邃的眼眸裡去。
這雙眼,清冷包容、澄澈悲憫,帶著神祕迢遙的光芒,與星夜相輝映。
剎那間,我忘記地震、忘記遺書、忘記呼吸、忘記天地萬物。
那雙眼睛的主人,穿著一襲漿洗得很舊的白衣,臉容清臒,形消骨立,似一身病苦。可是,這完全不影響他卓絕無雙的風采。他的笑容溫文和煦,直似天人,讓人屏息。
見我沉迷於他的男色,他也不惱,只是一徑淡然微笑。
「痴兒,天命不可違。妳既來了,自是與我有緣,就安心留下來吧。他日時機成熟,是去是留,盡在妳心。」
真是好聽的聲音,我完全沒有留意他說了些什麼,只是沉浸陶醉在他溫潤醇厚直似巧克力般的聲線裡,以至於日後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但,那個當下,我只覺得此君真是得天獨厚,不但全然看不出年紀,還有一道令人信服的好嗓音。
「老衲優羅難。若不嫌棄,便先在此歇息一晚吧。」
老衲?我必須要強硬忍住才能吞下詫異的低呼。他明明有一頭微微捲曲的長髮,兩鬢夾雜些許銀白髮絲,比︽夜訪吸血鬼︾中的阿湯哥年輕英俊、有型有格,怎麼會是和尚?簡直暴殄天物啊!我在心裡不無惋惜的慨嘆。
他彷彿看出我心中的疑惑,雙手合十,唸了一聲「阿彌陀佛」,然後對我說道:「早些歇息吧,明日,妳將會面對全然不同的世界。」
◎
優羅難的話一點兒也沒有錯,這真是個全然不同的世界。
我醒來的地方,是南京棲霞山的後山,時間是大明朝曦宗天佑二十八年。
次日清晨,優羅難帶我到山腳下的小鎮採買。當我看見一整座悠閒小鎮,滿街青磚綠瓦、木楹竹扉時,只想找個沙坑把自己一頭埋進去,永不起來。
儘管我很想自欺欺人對自己說這裡是某個影視片場,可是我還不至於遲鈍到看不出舞臺布景、影視道具與現實生活的差異,畢竟本人就是話劇社道具組的,要將一整個村鎮的建築新仿舊做到如此程度,絕非三、五日之功,所有的細節,包括一草一木,都完全符合生活的日積月累。
我轉頭去看一逕自若微笑的優羅難,不由得頭皮發麻,滿眼驚駭。他深廣的眼淡淡的注視我,輕輕頷首,似是完全知道我彷徨失措。
自父親去世後,再未流過一滴軟弱之淚的我,是夜號啕大哭一場。
我只是個胸無大志又貪生怕死、遊手好閒的十八歲少女,從沒想過自己會穿越到遙遠的古代。如今舉目無親,寸步難行,難怪那些穿越時空的小說從不描寫主角們的奮鬥史,三、五句描述就讓他們遇見金主貴人,從此逍遙快活去了。
我沒那麼幸運,即使幾月過去,我仍不能適應古代生活,或許永遠也不會適應,這裡沒有抽水馬桶、按摩浴缸等便利的現代設備,更沒有電視、電腦等一切娛樂活動,只有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循環往復。
可我也是幸運的,好在優羅難幫助了我。他在棲霞山後結廬而居,煉藥修身。他說,我與他有緣,因此收我做入室弟子,傳授我中醫和印度古醫術。遺憾的是我年紀太大,骨骼已經成型,不能修習精深高妙的武術,只能學一些瑜珈健體強身。
無論如何,有事做總是好的,至少日子過得沒那麼漫長。
◎
距離我來到古代已過了三個寒暑,又是一年春暖。
仲春時節,一日清晨,優羅難僱了一輛馬車,要我收拾包袱與他下山。於是我們乘馬車離開金陵,由商道而往京城。
「師父,為何要進京?」我穿著一件白色素絹玄襟的袍子,及肩的頭髮綰做一個髻,以荊釵簪著,做小僮打扮。
優羅難說,我是他的弟子,無論多麼落魄也要以白色明志。這我同意,白衣穿在他身上更顯卓絕不群。即使做了他三年徒弟,我仍被他儒雅澹泊、寧靜悠遠的氣質吸引。
這三年來,我對他生出了如父如兄般的孺慕之情。他不問我從哪裡來、將往哪裡去,他只是微笑著靜看紅塵。待在他身邊,日子雖然清苦,卻沒有太大起伏,閒來無事看看佛經、醫書,也算愜意。我回去的念頭雖然沒有斷過,倒已沒有當初來時那麼強烈了。
可是進京?對我這樣一個身分來歷不明,尚未融入古代封建社會的人來說,在那裡生活有些問題。而且京城離我最初落入這個時空的地點太遠,我不由得覺得惶恐。
「儺,這是妳的命運。妳回去的道路,不在此處。」優羅難這樣回答我。
我望著他無限包容、無垠深廣的眼眸,不由得震驚無比。我知道他博學洞達、睿智明澈,但他身上那種彷彿深諳今古未來的鎮定氣息,仍讓我感到神祕莫測。
他修長乾淨的手輕輕覆上我的眼,輕聲道:「過去與未來,及以今現在。無有諸眾生,不歸無常者。一切有為法,皆悉歸無常。恩愛合和者,必歸於別離。」
在黑暗中,聽著他徐緩低沉,悠揚宛轉的吟誦,我紛亂如麻的心緒漸漸平靜。如果這是命運,就讓我用以往所學習過的知識,將之掌握在自己手中吧。我可以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社會裡生存下去,等時間機緣到了,平和的離開,回到屬於自己的時空裡去。
馬車在商道上悠悠前行,由金陵而往京城。一路上走走停停,頗有信馬遊韁之意。每到風景絕佳之地,優羅難都會要馬夫稍適停留,我們師徒倆吟詩作對,倒也風雅。其他時候,坐在馬車裡閒來無事,優羅難便會一邊閉目養神,一邊考我向他修習的醫術。
「心火太旺則?」他的聲音溫潤醇厚,即使有些睡意矇矓,仍好聽得讓人流口水。
「儺?」見我不答,他半闔的雙眼睜了開來,淺笑著望定我。「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紅顏彈指老,不過臭皮囊。」
我聽了忍不住笑起,這種大徹大悟、古井無波的佛偈由他口中說出來,好聽是好聽,可是很難說服我。「師父,我倒以為,世間一切美好事,皆不可錯過。」
「嗯?」他如炬如電的眸光,清澈流轉似水。我暗暗吐舌。每當優羅難溫雅的聲音以這種方式發出,就意味著我的皮要繃緊了。
「火旺灼肺,可使肺絡受傷,咳嗽痰血。」我老實的回答問題,以免他加我功課。
「若肺虛及脾則?」
「中氣不足,脾失健運,短氣、形倦,食下腹脹。」背這些東西絕不比背梁祝的臺詞容易,但奇怪的是,我彷彿天生注定要吃這碗飯似的,不但可以迅速理解,還能舉一反三。若他朝回去,一定要好好向繼兄姐展示一番,讓他們不要小瞧我。
漫長無聊的旅途,在我們師徒的一問一答之間,緩緩的行過。
這一路原本還稱得上輕鬆愜意,可是越接近京城,路上的盤查就越嚴格,到離京二十里的時候,已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凡遇關卡,若見可疑人物,一律搜身盤問。
我一直以為此等陣仗不過是影視裡的場景,想不到竟有幸親眼目睹,感覺實在糟糕。被懷疑者毫無人格尊嚴,被人當眾上下搜摸,動輒剝衣解褲,全無隱私可言,還不得違抗,否則立地拘捕。好在優羅難與我沒有遇上刁難,一介清弱藥師與布衣小僮,實在也沒什麼引人注意的。且優羅難一身清雅氣息,讓人一見就生起敬重之心,不敢輕慢褻瀆。
「不是天下太平,國泰民安嗎?為什麼京師附近關卡重重,有一觸即發之勢?」在又過一道關卡後,我終於忍不住小聲問優羅難。
「十五日之後是天子壽辰,各路番王、大小官員都送壽禮進京,為皇帝賀壽。皇帝為表示普天同慶,頒旨大赦天下,並在天佑門前接受百官百姓的朝賀。為防止當日有刺客行刺,冒犯天顏,這幾天嚴格過濾進京者。凡有可疑,一概扣留審問。」
「哦。」原來是安全檢查啊,好比美國總統過生日,為防止有恐怖分子襲擊,因此加強安檢,務求過濾掉一切可疑人物,將危險降到最低。所以寧可錯殺一百,不可錯放一個,真是勞民傷財。不過,無論成功與否,那些刺客皆可一戰成名,古今中外皆然。
優羅難太明白我這樣沉默不語,腦中天馬行空的聯想力,所以他輕淺微笑起來。
「儺,隨遇而安,自得其樂如妳,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可以應付自如吧?」
我立刻發出一聲慘叫,撲過去扯住他的衣襬,做苦苦哀求狀:「師父,我在此地只得您一個親人,您老人家可千萬不要丟下我不管啊!」
優羅難聞言,不禁一陣淺笑,連他湛藍如墨色的眼瞳都彷彿帶笑。「儺,妳還有一個師姐,家住金陵,他日妳二人有緣自會相見。」
「我又不認識她。」我哀怨不已,順便向不動如山的優羅難撒一下嬌。
優羅難口中的這位師姐,聽說她大大的有來頭,世人傳其天仙化人,月華卓絕,玉人無雙……光是聽傳聞就叫我咋舌不已了。
「儺,聰明如妳,只消一眼,便可以認出她來。」優羅難溫柔的看著我,低眉嘆息。
「真的?師父誇我聰明,真高興!」我傻笑道。
他微微搖頭,閉上眼,開始小睡。
優羅難的身體不好,常要服藥和歇息,一日之中睡著的時間比他醒著來得多,我老早就發現,卻束手無策,他本人倒是十分淡定豁然。他說,醫者不能自醫,可以活下來,每過多一日,都是向閻王討來的,所以他很滿足。
恩愛和合者,必歸於別離。佛經上這麼說。這是萬物之間不變的真諦吧?所有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都必將分別。人為的,或是因不可抗拒的死亡,一如父親。而我與優羅難,是我倚賴他,彷彿溺水者依賴浮木,也彷彿一個孩子仰賴信任一位長者。
他的智慧和寵辱不驚的態度,正是我落入這個時空後最需要的,可是他也一直有意無意的提醒我,相逢是短暫的,別離才是永恆的。
「儺,一切自有天意,莫為外物所惑。」閉目小憩中的優羅難忽然淡淡的說。
「嗯,我知道。」我笑應道。
他身上總有一種神祕莫測的力量,似乎可以看穿一切事物本質。可是這樣強大的力量存在與他身上卻不使人恐懼,反而讓人安心信任。
「抓住他!抓住他!他偷了本大爺的錢囊,誰替我捉住他,大爺賞銀五兩!」
馬車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吆喝聲由遠而近,伴隨著雜遝的腳步聲。我們的馬車忽然顛簸起來,馬兒發出長長的嘶鳴,接著以難以形容的疾速狂奔起來。本就不怎麼適應馬車震動的我頓時在車廂中滾作一團,只覺得胃液翻湧,大有一吐為快之勢。
「先生、小兄弟,坐好,我們的馬驚了。」馬夫慌亂之中仍不忘通知後頭的乘客。
我頭疼的意識到,我的生活瞬間由悠閒平淡變得刺激無比。小偷、懸賞的失主、發狂的奔馬,加上快吐的我,一切可以套用在好萊塢動作片上,只缺一位跌落塵埃不及閃避的美女或孩童,以及一位臂有千斤力的壯士站出來攔住驚馬。
「儺,妳沒事吧?」優羅難大抵察覺我臉色有異,關心問道。
「我很好,再沒有什麼事比掉落此間更糟糕了,也再沒有比遇見你更幸運的事了。」我小聲嘀咕著。
他或許聽見我說了什麼,或許不曾,只是以修長乾爽的手掌輕撫我的額頭。「閉上眼,很快就會沒事了。」然後,他一手挑開簾幔,貓腰鑽了出去,與馬夫並坐。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我擔心他的安全,所以十指抓緊馬車門框,盯住他。
優羅難一身白衣,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長而微捲的頭髮披散在身後,英挺得像是神祇一般。他向前傾身,伏到馬背上,雙腿夾緊馬腹,壓低身體,摟住狂馬的馬頸,一手輕輕撫摸馬鬃,附在馬耳邊低聲細語。
馬兒似乎被他溫柔輕淺的低喃安撫,再往前狂奔了一段路後,漸漸平靜下來。馬夫見狀,一勒韁繩,馬兒立時止步停下。而引發這一場混亂的小賊已經被人捉住,氣喘吁吁的失主也趕了上來,群眾準備痛毆賊子一頓的時候,前面突然傳來一聲冷斥。
「前方何人,如此喧譁,竟敢阻攔王駕?還不快快退避!」
這一嗓子,聲音洪亮威嚴,中氣十足,頗有張飛喝斷當陽橋的味道。我雖然對那被攔住的王駕大感好奇,可是我更關心挺身馴馬的優羅難。
「師父,您沒事吧?」
他坐直身體,回過頭來向我微笑,一手仍輕輕撫摸馬鬃。「我沒事,倒是牠受了驚嚇。這是匹好馬,只是有些害羞,害怕陌生的環境,又趕了這麼多天的路,這會兒累了。」
「是嗎。」我不懂得和動物溝通,不過馬兒顯然是很喜歡優羅難的。
這時候我看見前頭有一個皂衣男子,騎著一匹通體棗紅、四蹄潔白似雪的駿馬踱了過來,停在我們的馬車前。看見優羅難與趴在馬車門口的我,虎目微冷。
「爾等何事喧譁,以致驚擾王駕?」
此人赤面蠶眉鳳目、獅鼻闊口虯髯,如果再使一柄青龍偃月長刀,簡直就是關公再世,看上去好不威風凜凜。在他身後,有一輛堅固豪華的雙轅馬車。
優羅難溫雅一笑,四周一些女子頓時羞紅著臉,偷偷看了他一眼。
「好馬。赤兔踏雪,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他翻身下了狂奔方歇的馬背,踱至那匹看上去與主人一樣威風八面的馬跟前,揚起手,輕輕撫摸那匹馬的鼻梁。「美麗、聰明、高傲,真是個好孩子。」
「師父……」我不敢高聲,害怕驚擾到馬兒,突然咬優羅難一口。
那虯髯大漢則是一臉難掩的詫異,彷彿大感意外。「先生真是馭馬高人,赤雪從不允許陌生人觸碰牠。」
「牠很聰明,知道老衲沒有任何惡意。」優羅難笑得直似春風。
我可以發誓,虯髯大漢眼中明顯掠過訝然,周圍的人群同時也發出一片失望的嘆息,和我當時的反應一樣。這樣一個優雅如玉、神仙般的男子,竟然是出家人,怎不教人惋惜不已,簡直是暴殄天物啊!
「先生好眼光,不知方才發生何事,驚了先生的馬?」虯髯大漢的語氣恭敬了起來。
「有人行竊,失主懸紅捉拿,以致驚了馬匹,給各位添麻煩。老衲在此向眾位致歉。」
「這怎能怪罪先生?」虯髯大漢連忙擺手。「偷兒可捉住了?」
「已經捉住了。」有路人大著膽子回答,大抵是覺得虯髯大漢不是那麼難說話的人。
「鬼一。」突然,虯髯大漢身後的馬車裡,傳出一聲低而虛弱的輕喚。「本王乏了,偷兒既已捉住,就斬其手足,令他再也不能行竊,然後送官府法辦吧。叫他們全散了,不然一併以滋擾治安論處。」
聲音徐緩低回,卻有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是。」虯髯大漢下馬,走向人群。人群自動分開,讓出一條路來。
被押在中間的小偷嚇得瑟瑟發抖,不住叩頭。「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以後再也不敢了,還請大爺饒命啊。小的上有八十老娘……」
我幾乎要失笑出聲,原來還真有人拿這個做藉口啊?
「鬼一,還不動手。」馬車中人淡淡道,冷酷而漠然。
我輕輕抖了一下,斂下眼睫。優羅難彷彿覺察我的顫抖,回到馬車上。
「儺,能閉上眼睛,卻關不上心門。想救蒼生,須殺生成仁。」優羅難潤雅的聲音與小偷淒厲的哀號同時響起,原本溫暖的春風,霎時冷冽刺骨。
「師父,我們趕路吧。」我低語,再不好奇張望。關公再世、赤兔踏雪、豪華馬車,此時已成惡魘。這本就是王權的時代,人命賤若草芥。
「好,我們趕路。」優羅難順應我的要求。「車老大,我們繼續上路吧。」
然後,他坐在我身旁,打一個結跏趺坐,手拈蓮花,徐徐吟誦。
「生死甚危脆,身命悉無常。常求於解脫,勿造放逸行……」
馬車又在他能安定人心的誦經聲中轆轆前行。
「前面那輛馬車,且慢上路!」那虯髯大漢竟然策馬追上我們,攔住馬車的去路,躬身抱拳。「先生,我家王爺請先生借一步說話。」
我的眼皮抖了抖,胃部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強烈的湧了上來。
「來吧,儺。」優羅難卻從容的跳下馬車,再喚我下車,然後將一錠銀子交到車夫手中。「車老大,這一路辛苦你了,你且回吧。歸程,莫走商道。」
我揹著包袱,眼看著黝黑老實的馬夫趕著馬車行遠,驀然升起一股自由愜意時光隨他一同遠去的悵然感。
「先生,這邊請。」鬼一很有耐性的等我們磨蹭完才抬手相請。
優羅難腳程極慢,我也沒快他多少,兩個人慢吞吞的挪到豪華馬車前。而那個因為乏了就吩咐斬人手足的王爺,竟然沒有等得不耐煩而直接要了我們的腦袋。
鬼一態度恭謹的稟告:「王爺,屬下把人請來了。」
「請先生上來。」車中人慵懶說道,氣息始終微弱,嗓音卻是好聽得很。
「王爺,老衲尚帶有一位徒兒。」優羅難並未上車,只是悠然應道。
車中的王爺靜默數秒,咳笑一聲,吩咐道:「鬼一,請先生的徒兒坐在馬車外頭吧。」
我聽了長出一口氣,不用跟在馬車後頭走,也不用騎在一身怪味的馬匹身上,真是阿彌陀佛。優羅難見了,輕輕微笑,拍拍我的肩,逕自上馬車去了。
我擠在王家馬車的健壯馬夫邊上,這個位子好,相當現代人的副駕駛,視野良好。美中不足的是無法守在優羅難身邊,天曉得那個王爺有什麼怪病,不會是癆病吧?癆病在古代是絕症,非但會傳染,而且無藥可醫。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往車廂方向靠了靠。不讓我跟進去,聽壁角總不犯法吧?
裡頭兩人的談話似進行得十分愉快,病鬼王爺的聲音中甚至摻進了些許笑意。
「想不到果然是先生,本王原以為聽錯了,畢竟物有相同,人有相似,可是一聽誦經之聲,本王便肯定無疑了。」
「王爺真是好耳力。」優羅難無論處於何時何地都一樣的淡定自若。
「王府侍衛穿著印有徽紋的衣服,以先生過目不忘的本事豈會認不得?」聽口氣,王爺在挑不是了。「若本王不與先生相認,先生就要同本王錯身而過了嗎?」
我聽了,忍不住仔細研究起車夫身上一套青色行頭。果然,上好府綢的勁裝在襟角以天青色印染著福祿壽喜的「壽」字,長長的變形藝術體,倒似一款團花小印……
「壽王?」我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車夫和鬼一齊齊瞥了我一眼,彷彿我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哎!我居然忘了,古代帝王將相是不允許平民百姓直呼名諱的。
我趕緊閉上嘴巴,斂下眼瞼,繼續聽壁角。古時的隔音技術還真不是普通的糟糕,完全沒有效果,兩人的談話清晰的傳入我耳中,可見「隔牆有耳」這話其來有自。
「二十年未見,先生風采依舊,絲毫未見老態。本王好奇得很,先生莫非真乃天人臨世?歲月流逝,竟容顏不改。」壽王的口氣聽不出是羨是妒。
我也很好奇呢。三年來,在古代這樣艱苦的環境裡,我本就不算細緻的皮膚粗糙不少,頭髮分叉。即使如此,我還是長高了大約三公分,體重似乎也有增加。證據是我當初穿到古代來的那件袍子的肩窄了。
然而三年來,在優羅難身上我幾乎看不到任何歲月的痕跡,時間彷彿在他身上停滯不前,就此駐留。現代女性如我那繼姐,每天用OLAY和SK-Ⅱ保養皮膚,吃各色排毒清腸的食品,也無法阻止臉上細小皺紋和雀斑的滋生。
完全不曾使用這些東西的優羅難卻始終豐神如玉,不見半點兒老態,不曉得他有什麼祕方?如果有,拿出來量販,想必可以發達吧?如果沒有,我也不意外。
「王爺相信鬼神?」
我聽見優羅難這樣反問壽王爺,幾乎忍不住失笑出聲,想不到他這樣會打太極拳。好在我忍住了,否則不曉得裡頭那個王爺是不是會叫人把我拖出去砍了?
壽王似乎也無意繼續追問下去,兩人都靜默下來。良久,壽王虛喘的聲音再次響起。
「先生二十年前說過,若本王不茹素持戒、清心寡欲,便活不過而立之數。如今,本王而立之年將至,先生是來履約的嗎?」
良久,彷彿一生一世般漫長,我睜開眼。
暗夜如墨,星子寂寥,晚風習習,四周安靜得聽的到蟲鳴聲。
身體沒有預期中那麼疼痛,只覺得背後硌著什麼異物……我的包袱!
很好,還沒有開始震後餘生,它已經救我一命,真是大功一件。
小心翼翼的挪動四肢,有些疼,但都能動,沒有麻木感,可以排除脊椎受損等情況。
不會鯉魚打挺之類瀟灑快捷的起身方式,我慢慢的坐起來,再緩緩站起來。
頭不昏,眼不花,沒有噁心、嘔吐的衝動,平衡感猶在,可以排除腦震盪的可能。
原地走兩步,除了腳踝隱約刺痛,一切都還好,終於可以放心了。
怕死。據...
目錄
楔子 前塵
第一章 聞聲
第二章 遇見
第三章 一救
第四章 寵辱
第五章 城府
第六章 路遙
第七章 再救
第八章 去留
第九章 決定
第十章 離別
第十一章 禮物
第十二章 指婚
第十三章 市隱
終章 天涯
番外之一 前緣
番外之二 結縭
番外之三 墨慎
番外之四 後世
番外之五 優羅難
楔子 前塵
第一章 聞聲
第二章 遇見
第三章 一救
第四章 寵辱
第五章 城府
第六章 路遙
第七章 再救
第八章 去留
第九章 決定
第十章 離別
第十一章 禮物
第十二章 指婚
第十三章 市隱
終章 天涯
番外之一 前緣
番外之二 結縭
番外之三 墨慎
番外之四 後世
番外之五 優羅難
商品資料
出版社:可橙文化工坊出版日期:2017-01-10ISBN/ISSN:9789869336949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320頁開數:25開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