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人氣日劇《校對女王》原著小說★
時尚雜誌編輯、校對部同事、文藝編輯、大牌作家……「校對女王」身邊的人也很辛苦的!
景凡社職員們的幕前幕後大公開。
★超人氣日劇《校對女王》原著小說★
時尚雜誌編輯、校對部同事、文藝編輯、大牌作家……「校對女王」身邊的人也很辛苦的!
景凡社職員們的幕前幕後大公開。
【à la mode】法文的形容詞
①最新流行的、現代風格的。
②放在名詞之後,即是指在食物上添加冰淇淋。
原本應該成為時尚雜誌編輯的我,
為何被分到校對部!?
最強的工作女孩・河野悅子
讓你對每天的工作產生活力!
在出版社校對部上班的河野悅子,身旁有著許多性格奇特的同事們:
曾在海外生活的前讀者模特兒、與悅子同期的時尚雜誌編輯;
東大畢業不苟言笑的文藝編輯;
灰色無性戀、打扮時尚的校對部男同事;
悅子的天敵(?)行事講求差不多的男編輯;
長得像杏鮑菇的校對部部長;
不知為何很中意悅子的知名作家。
他與她,都有著工作上的煩惱和驚人的過去……
作者簡介:
宮木あや子Ayako Miyagi
1976年出生於神奈川縣。2006年以出道作品《花宵道中》同時摘下第5屆「女性獻給女性的R-18文學賞」大獎和讀者獎。著有《雨の塔》、《群青》、《泥ぞつもりて》、《野良女》、《憧憬☆カトマンズ》、《学園大奥》、《官能と少女》、《婚外恋愛に似たもの》、《砂子のなかより青き草》、《帝国の女》、《喉の奥なら傷ついてもばれない》等作品。亦參加眾多女性作家以支援震災重建為目的而出版的同人誌《文芸あねもね》。2013年以《セレモニー黒真珠》獲得第9屆品酒書店店員大賞。
許金玉
東海大學日文系畢,是不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會渾身不對勁的任性專職譯者。譯有《旅貓日記》、《RDG瀕危物種少女》系列等。
FB交流專頁:金魚籽的譯事界
章節試閱
「咦~森森,妳現在是Editor嗎!」
對方用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尖銳嗓音這麼問道。
「啊……嗯。」
而我也只能含糊無力地這麼回應。其實應該說是「The.編輯」才對。
在景凡社公司所在大樓的大廳,才走出電梯大廳,準備要外出進行拍攝工作,就被《Lassy》的讀者模特兒田端凱薩琳叫住了。時隔七年不見,居然直到現在還記得我,而且過了七年還認得出我來,真讓我嚇了一跳。但當年的藝名森森也太丟臉了!
「Unbelievable!我還以為森森一定會在國外呢!」
我也這麼以為呢──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硬是堆起笑臉。
既聰明又可愛,還是歸國子女,讀過貴族女子學校,精通英法日三國語言的菁英分子(用社內大叔們的用語來說就是「雙語才女」。少了一個國家啦,不要忽略明擺著的第三國語言好嗎!)──這就是我七年前身上的光環。但現在呢,我變成了既聰明又可愛,卻因為工作量太過龐大,連帶整個人也跟著黯淡無光的出版社職員(用時下年輕人的用語來說就是「社畜」)」。
「是哪一本雜誌?現在要出去採訪嗎?」
「《C.C》。不是採訪,是要準備拍攝。」
「負責拍的嗎~好辛苦喔!」
「負責拍」這種話,想來是經歷過「被拍」的人特有的說法。七年前,我也當過景凡社鎖定女高中生為讀者群的時尚雜誌《E.L.Teen》的讀者模特兒。凱薩琳也是。當時如果有人問到我將來的夢想,我一律回答「我想成為外交官」。因為父親都在海外工作,所以我直到上國中之前,都在各國的日本人學校之間不停轉學,但只對香港和比利時有印象。老家牆上還掛著在雅加達拍的全家福,但那時候我還太小,所以完全沒有記憶。
高中一年級的尾聲,跑到西麻布玩耍時被《E.L.Teen》的專屬寫手叫住,就那麼順水推舟地成了讀者模特兒,一直持續到高中三年級的夏天。當時凱薩琳已是頗有名氣的E.L.女郎(讀者模特兒),就讀國際學校,服裝打扮總是走在流行最尖端。因為大我一歲,活動重疊的時期只有一年,但那時候因為身高和氣質相似,除了拍照以外,我們兩人也經常一起擔任活動的特派員。
她不知道「森森」畢業以後的人生經歷。但是,森森很清楚凱薩琳在高中畢業後過著怎樣的生活。從國際學校畢業後就動身前往美國,畢業於加州的大學,但沒有留在當地工作,因為想念奶奶、爸比、媽咪和弟弟妹妹們就回國了。回國後進入日本的大型唱片公司任職,現在則是面對傳媒擔綱品牌代言人的當紅Lassy讀者模特兒。一連串的人生際遇像作夢一樣美妙而不真實。
──終於還是撞見了嗎?
我在心裡頭咂嘴,凱薩琳自然沒有發現。
「遇到妳好高興喔!噯,告訴我妳現在的聯絡方式!啊,問我的責任編輯就好了嘛!那我趕時間,下次再見嘍,Bye──!」
用英語滔滔不絕地講完,凱薩琳就旋風般衝進了電梯大廳。現場飄散著比她當年身上要成熟許多的香水味。
怎麼還沒開始工作,就覺得心力交瘁呢──重新揹好肩膀上又重又大的包包,走出自動門,早晨的太陽光耀眼得讓熬了整夜的雙眼刺痛不已,我忍不住皺眉。不行不行,這樣會變老的!
編輯欄上印有我名字的雜誌《C.C》都是提前一個月在一號發售,所以如果是一月號,發售日期就是十二月一號,拍攝工作必須在十月初到十月中旬間完成。雖然一月號感覺是一年的第一期,但向來都提前一個月發售的女性雜誌,一月號清一色是聖誕節特輯。聽說十年前的《C.C》曾推出規模浩大的「聖誕禮物特輯」,雜誌一半以上都是和品牌的合作廣告頁,為了拍攝飾品和手錶等琳瑯滿目的精品,每天都馬不停蹄地拍到了大半夜。而在我還就讀幼稚園的時候,鎖定較高年齡層的雜誌如《Lassy》和《Every》,一月號的雜誌還會推出皮草特輯。當然另外也有禮物特輯,但包包和小巧精品的價格就高達七位數。因為母親曾從國外訂購日本的雜誌來看,所以我有印象。
上午九點,從外拍巴士上拿出服飾和精品,穿著大衣和皮革外套的三名模特兒站在即將開門營業的兩層樓餐廳的大廳裡,遵照著攝影師的指示擺出姿勢。我、造型師和寫手湊在攝影師助理操作著的平板電腦旁邊,檢查照片,看到有滿意的以後,再請模特兒換個新的姿勢。
團體照的第一輪拍攝結束後,接著要獨照的模特兒和造型師移動進餐廳內部,我則帶著另外兩人和造型師的助理回到外拍巴士上。望著換上下一輪拍攝要穿的服裝、造型師正替她整理造型的其中一名模特兒,先在旁待命的模特兒紗希開口問我:
「森尾小姐,這次一月號的封面是誰呀?」
「實里香。」
我回答,於是不只紗希,連正做著造型的艾蓮也啞然失聲,往我瞥來一眼。造型師早就知道了,所以只是安靜地繼續手頭工作。
紗希和艾蓮都是與模特兒經紀公司簽了約的職業模特兒。但是,實里香卻是去年才開始在《C.C》上露面的讀者模特兒,還是編輯部的職員不惜把觸角伸到地方大學的校花選拔,所挖掘到的門外漢。截至目前為止,都是由職業模特兒拍攝封面,這回也是《C.C》首次嘗試讓讀者模特兒擔任封面女郎。我在氣氛凝結的車內直冒冷汗,很怕她們會不會突然開始哭天搶地,害得化妝師把我臭罵一頓。豈料──
「嗯……畢竟實里香很可愛嘛。」
艾蓮只是語帶感慨地這麼說,紗希也回應道:「嗯,是很可愛呢!」我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卻也有點反應不過來。這種時候不是應該要大發脾氣,追問「為什麼!」嗎?但是,後來現場的氣氛也沒有出現任何變化,拍攝順利進行。兩個女孩子甚至只因為拍攝空檔間提供的便當很好吃就歡天喜地,讓人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餐廳十一點開門營業,所以必須在三十分鐘前撤收完畢。因為主題是女孩子們的聖誕派對,就在眾人十萬火急地收拾著裝飾在四面八方的聖誕樹、蠟燭和進口點心時,其他雜誌的拍攝團隊從二樓走了下來。和我們不一樣,造型師揣在懷裡的服裝全是暗色系,架上還掛著絕不會刊登在《C.C》的雜誌頁面上、閃著銀色亮光的狐毛長大衣。是哪間雜誌的拍攝小組呢?我聚精會神地觀察,造型師助理就湊到我耳邊悄聲說了。
「是Culture Japon旗下的《un jour》。」
Culture Japon是只專注在時尚這塊領域的出版社,旗下只出版兩本時尚雜誌和生活寫真書。我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女性看向我,身上穿著高級時裝,似乎是責任編輯。在她身旁是位北歐系的白人模特兒。編輯不知為何往這邊走來,輕輕點頭致意後,遞來名片。
「妳是責任編輯嗎?」
「啊,是的。您好,我是景凡社《C.C》雜誌部門的森尾。」
我也急忙從口袋裡掏出名片,與對方交換。Ena Yatsurugi這行名字上方,印著「rédactrice en chef adjointe」這行字。
「我們在二樓拍攝,希望沒有吵到妳們。」
「不會,完全沒有。不過,Culture Japon的副總編居然會親自到拍攝現場,真讓人驚訝呢。」
看了名片,我老實地說出自己的感想,對方顯得有絲驚訝,但馬上回答:「是啊,重要的拍攝我一定會到。」然後看向我們這邊與白人模特兒相比下,明顯矮上許多又沒有完美比例的模特兒們,露出了菩薩般和藹的微笑。看見她的表情,我才驚覺其實根本是在一樓拍照的我們吵到了她們。剛才是反諷。真的很對不起──正想要低頭道歉時,對方已經帶著模特兒走出了餐廳大門。
好像是時尚業界裡出了名的編輯,紗希和艾蓮還開心地發出了尖叫聲:「第一次看到本人耶!」但是,明明《C.C》的銷量是《un jour》的三倍,歷史也比對方悠久,早在三十年前就創刊了。雜誌上的商品也都落在讀者只要努力一下就能買到的價格範圍內,而且非常實用。然而綜觀整個時尚業界,刊登的商品都是日常生活中根本穿不到、價格也昂貴到一般人買不起的《un jour》,卻在時尚雜誌之間有著高人一等的地位。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噯,紗希,妳以後也會想登上那本雜誌嗎?」
望著魚貫走上外拍巴士的《un jour》攝影小組,我問向抱著擺設用禮物盒的模特兒。
「不會,反而我也不可能嘛。可是,好嚮往喔~那邊也不用幫忙收東西吧。」
「不好意思喔,因為人手不足,每次都要麻煩妳們。」
「已經習慣了啦,這樣也很好玩啊。好像文化祭一樣。」
在巴士司機的催促下,紗希和我手忙腳亂把東西搬出來。接下來要在棚內拍照,前往攝影棚期間,三名模特兒看著寫手畫的草圖和實際上要穿的衣服照片,像群女高中生一樣興奮得吱吱喳喳。短版狐毛毛衣和立體的傘狀中長圓裙非常有女人味,卻刻意搭上了陽剛的雙扣式孟克平底皮鞋,別出新裁的搭配讓三個人為之瘋狂,討論著每個人都要各買一套。
「噯,森尾小姐,今天會有便當嗎?」
「有喔。還是大手筆的三河屋。」
「好耶──!」
真是群好孩子。雖然有些多管閒事,但好像太乖了,反而讓人擔心。妳們到底把在這社會上生存所需的「競爭意識」和「好勝心」丟去哪裡了呢?
結束了為期兩天緊鑼密鼓的拍攝工作,就要面對十二月號的終校。這次因為多了前往韓國取材寫成的單元,所以整整三天都得校對到三更半夜。終校結束的週末還要參加時裝展,收到一月號的照片時已經是星期一了。
「咦?妳認識凱薩琳嗎!」
不出所料,在感覺可以稱作The.居酒屋的店家裡,挑著竹筴魚乾骨頭的悅子聽了這件事後反應十分激動。
「認識是認識啦……嗯。」
但是,我的回答還是含糊無力。這位散發著異於常人的氣勢一心想成為《Lassy》編輯的校對部同期,想當然對凱薩琳了解得比我還詳細。正確地說,是她已經把《Lassy》所有專屬模特兒的個人資料都記在腦海裡了。雖然很羨慕她驚人的記憶力,但她的記性卻只能發揮在流行趨勢與時尚雜誌上,讓人感到非常遺憾。
被悅子追問認識的過程,我就一五一十道來。一邊還心想著,之前沒說過嗎?但如果說過,悅子一定會記得,所以是真的沒說過吧。
「東京的女高中生真好~都可以有這種緣分~」
悅子臉上帶著無比羨慕的表情用力嘆氣。
「不,我是橫濱人喔。」
「都一樣啦!」
「才不一樣!就通勤時間長到必須自己一個人在都內生活這點來看,根本就跟妳一樣好嗎!」
「才一個小時而已就嫌長,少瞧不起栃木了!」
「栃木?那是縣還是市啊?」
「是縣!Prefecture!妳這個歸國子女給我記好了!栃木還是日本揚名國際的乾葫蘆絲的名產地喔!」
極力主張著乾葫蘆絲是一種能夠提升女性魅力的少女食物的悅子,是從外縣市來到東京,沒有任何門路,只靠「對女性時尚雜誌的熱情」就進入景凡社的稀有女職員。不光景凡社,出版社和電視台等傳媒產業的女職員很多都是靠關係走後門。我的情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走後門,是「參加面試的時候,擔任面試官的編輯湊巧在我當讀者模特兒時很欣賞我」。至於另一位同時期進景凡社的女職員藤岩,則是完全靠著實力與學歷進入公司,但整體而言,業界內多的是有親戚當靠山的女性員工。
幸好悅子習慣「閱讀比自己的年齡層再上一級的女性雜誌」。如果她看的是鎖定同世代為目標的雜誌,也就是依自己的年紀看《E.L.Teen》,就會被她發現當年的「森森」。那個當年故意把森尾登代子這麼老氣橫秋的名字藏起來,裝模作樣地取了像外國人的名字,還一臉不可一世,丟臉丟到了家的自己。雖然這麼說是過分了點,但「悅子」也是很老氣的名字。明明我們那個年代的女孩子都取了可愛的名字,為什麼我和悅子的父母卻為我們取了這麼過時的名字呢?就連另一位同期,文藝編輯部那位宛如鋼鐵處女的藤岩,名字也叫作「梨音」。藤岩梨音。好不搭。
十點過後和悅子揮手道別,十一點前抵達所住的公寓。難得可以這麼早下班,卻只找得到悅子一起吃飯,我對這樣的自己有些失望。但是,大學時期的朋友也幾乎都在傳媒產業上班,不然就在國外,當天才約他們根本不會有空。
沖了澡,換上居家服,也沒有心情察看SNS,隨手從書架上抽出幾本當時的《E.L.Teen》雜誌,坐在沙發上攤開來看。成為社會人士以後,我才開始獨自一個人生活,但那時候說不上來為什麼,就把自己出現過的雜誌也一併搬來新家。
低頭一看,七年前的我把染成了深棕色的頭髮燙成大波浪捲,穿著旨在主張「受歡迎前先要被愛」的可愛衣服,潛入引領女高中生時尚風潮的朋友在六本木俱樂部舉辦的聖誕節派對,假裝自己是在現場報導實況的記者。和凱薩琳兩個人。
看照片上的表情,當年的我想必很快樂吧。高中畢業以後,現在也很少去六本木那一帶了。那時候玩在一起的女孩子們,現在肯定也都成為了優秀的社會人士(社畜)。
我對現在的生活並沒有不滿。不,不滿當然很多,但薪水已經比同齡人的平均所得要高,工作也很開心。可是,要是當年考上東大,而不是W大。然後要是當上了外交官。假設考上了外交官──
現在的自己又會身在哪裡,有著什麼樣的表情呢?
高中三年級的夏天,父親在工作途中因為蛛網膜下腔出血倒下,就此撒手人寰。看在孩子眼裡,也覺得父親的工作量異常龐大,所以死因多半是過勞吧。
觀察駐妻(駐外員工的妻子)時代的母親和她身邊的女性,身為貿易公司職員的配偶,她們都不具有自己要工作的概念。因為幾乎所有公司都禁止外派時陪同前往的配偶在當地工作。所以父親過世之後,我的母親成天寢食難安地擔心日子過不下去。但其實不只領到了判定職業災害的保險金,再加上父親孜孜矻矻存下的積蓄,那些錢都足夠母親一個人一輩子生活無虞。況且母親生來就是家境富裕的千金大小姐,只要回頭向父母哭訴,根本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然而,母親卻選擇了最難走的一條路:不向父母哭訴,也不工作。
──登代子不會拋棄媽媽吧?妳會留在我的身邊吧?
面對喪偶的母親,沒有一個孩子能夠狠心拒絕吧。當時正準備要去紐約的大學留學的我,只能乖乖點頭遵從。也因為在那之前完全沒有為了報考日本的大學而唸書,所以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苦讀所有科目。但是,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好混,東大果不其然落榜了。卻因為母親的任性,說什麼不希望別人覺得我們明明是單親家庭,家境卻還好到可以讓女兒重考(明明就有足夠的錢供我重考,偏偏母親想以可憐又窮苦的寡婦自居),不得已下我只好進入僅次於東大的W大就讀。
起先一點動力也沒有。我根本不想上私立大學。甚至還產生了「這裡不是我應該待的地方」的想法,根本是不肯努力的沒用廢人經常掛在嘴邊的老套台詞。
美國的大學入學相對容易,但要畢業卻難如登天。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業,還得用功讀書才能修到學分,也才能往上進級。我認為大學本來就是這樣的地方,想學習的人就自主往上學習。但是,日本學生的心態都是只要上了大學,一切就高枕無憂了。至少就我的觀察,W大的學生大多數都是這樣。
在這種情形下,經由SNS形成的小團體成了我唯一的救贖。小學到國一我都在香港和比利時度過,透過SNS,我和當時的朋友再度恢復了交流。
當時朋友對我來說,都只是生命中的過客。因為外派時間通常是三年,就算成為了好朋友,早晚也要回到日本,或者換去其他國家。那時候電子郵件也還不普及,也沒有持續寫信的熱情,所以朋友間的緣分都在離開時劃下句點。但是,升上大學那一陣子,各種社群網站開始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在搜索引擎裡輸入本名,就可以發現當年的朋友也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和常人一樣生活著。同所大學內我就找到了三個人,與昔日舊友重逢後,便開始和他們一起行動。後來歸國子女的小圈圈慢慢擴大,一年之後,變成了大學內外加起來共有十五人的小團體。
換作現在,一般人大概會有些輕蔑地稱呼我們為「自視甚高族」,但是,我們一點也不覺得自視甚高的自己有哪裡奇怪。本來國外的日本人學校教育水平就比較高了,再加上還經常聽到這種威脅:「不用功讀書的話,以後回日本在學校會被欺負。」香港的日本人學校一學年就有五班,比利時也一學年就有兩班,日本的小孩都不落人後地認真讀書,不想輸給其他同年的孩子。結果回到日本以後,卻為日本孩子的學力程度之低感到錯愕。
我的情況還算好的,因為插班進了有歸國子女名額的私立女校,所以落差還不算大,但聽說過有人因為父母的教育方針不得不去公立學校,結果卻因為「比別人突出」而遭到霸凌,過得十分悲慘。
受過這種教育的孩子們將來會想在國外工作,可以說是自然而然的發展。事實上在日本成立的小團體裡有一半以上的人,大學畢業後就去了國外。除了我以外,其他人也都從事與國外有往來的工作。
出了社會,成了《C.C》的編輯以後,我就懶得登入SNS。但是,還是不想再一次與朋友們斷絕音訊。抱著沉重的心情打開頁面,發現上週不期而遇的凱薩琳傳了交友邀請給我。我興致缺缺地按下確認,順手點開她的頁面,看見裡頭放滿了顯示出她現在的生活有多麼充實又五光十色的相片。我的最新發文卻一直停留在半年前。因為不知道要寫什麼才好。
安靜地挑選著照片,把列印出來的照片裁切後貼在稱作製版指定紙的大紙上,做出排版的草稿。特輯加上連載,我負責的頁數共有十四頁,前陣子在餐廳拍照的那部分已經完成了,於是我帶著草稿前往兩站外的設計事務所。這間事務所的規模相當大,旗下有將近四十人的設計師,負責《C.C》的設計師小組總共八人。我在辦公室角落的桌子和組長進行討論,詳細地交代指示內容以後,走進電梯準備要回去時,快要關上的電梯門又打開了。
「……哎呀?」
帶著嗆人的香水味一起走進來的人,正是Culture Japon的八劍副總編(查過後發現漢字是這樣寫),一看見我,就投來了只能用「美豔」來形容的笑容。
「前陣子吵到您們拍攝了,真是抱歉。」
我趕忙低頭致歉。
「我當時並沒有這個意思喔。不過,其實我們本來也想借用一樓的場地,好像是晚了妳們一天呢。」
她沒有任何責怪之意地對我說完,停頓了一會兒後,才又開口。
「噯,妳……」
「我是《C.C》雜誌部門的森尾。」
電梯來到一樓,我們順勢一起並肩走向車站。秋高氣爽的藍天下,在出外洽公的上班族之間,不時可以看見打扮得時髦幹練的女性揹著當季的經典款包包,昂首闊步地走在路上,應該是同行吧。
「森尾小姐,妳當編輯已經第幾年了?」
「今年是第二年。」
「咦!《C.C》這麼快就讓妳負責雜誌內頁嗎?」
「但我還是菜鳥,所以會分配寫手給我,只不過小型的拍攝會由我自己一個人負責。而且我從高中的時候就開始出入編輯部,所以大致上了解編輯的工作流程。」
「妳以前當過編輯助理嗎?」
「純粹只是讀者模特兒。」
「哦,難怪。」
抵達地下鐵的入口,要走下樓梯時,八劍副總編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可以給我十五分鐘的時間嗎?」然後不由分說,半是把我拖進了旁邊的咖啡廳。
不愧是一流的編輯,很擅長引導別人說話呢──回答著八劍副總編的問題時,我忍不住這樣心想。在這十五分鐘,她幾乎問完了我的大半輩子。明明問得相當單刀直入,卻一點也不會覺得不愉快。
但是,唯獨「為什麼會去景凡社?」這個問題,讓我回答不上來。也說不出為什麼就變成這樣了。真的。
同期的悅子懷抱著想成為粉領族雜誌《Lassy》編輯這個明確的夢想,憑著毅力進入了景凡社。同樣同期的藤岩則是基於想成為文藝編輯的熱忱,投身進了出版業界。至於我,只是因為去不了國外。因為留在日本的朋友都從事傳媒產業,所以也不由自主跟進。而且還抱著天真的想法:如果當時照顧過我的編輯還在,工作起來也會比較輕鬆吧──結果參加面試的時候真的遇見了那位編輯,也就考上了。然後理所當然地,被分配到她現在擔任副總編輯的雜誌部門。也就是《C.C》。
隔天在草圖會議上把三月號要刊登的企劃草圖提交給總編和副總編,接受嚴格的檢視。時尚業界中,二月是服飾銷量最慘澹的時期。在這種情形下要怎麼讓讀者掏錢買衣服,或是編排出能讓讀者湧起購物欲望的版面,各個企劃單元都看得出記取了以前教訓的痕跡。我所負責的企劃,是「從鞋子開始邁向活力洋溢的春天!」和「從冬天到春天,展現變化的可愛彩妝指甲❤」。兩者都不是我所構思的單元,但在《C.C》編輯部,提出企劃案的人不一定會負責那項企劃。而這兩個企劃案又不是主打特輯,所以沒有分配寫手給我,從頭到尾必須自己全權負責。
拿著連同修正指示一起被退回來的草圖,沒來由地不想馬上開始工作,我從隔開《Lassy》編輯部和《C.C》編輯部的書架上抽出這一期的《un jour》(架上收集了各間出版社的所有時尚雜誌,供作參考資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草草翻閱。
──森尾小姐,妳要不要跳來我們這裡?
昨天臨別前,八劍副總編直視著我的雙眼說了。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為什麼?八劍副總編,妳甚至沒有看過我編排的雜誌頁面吧?
我甚至忘了改稱「您」,脫口就這麼問。
──我需要精通法語的編輯。再說妳長得這麼漂亮,不管派妳去哪裡,都上得了檯面。既然會去景凡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一開始來我們這裡就好了呀。
回答不出「為什麼去景凡社?」這個問題的我,被她看穿了我之所以入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可是,現在的工作很有成就感,我也做得很開心。
──妳會說法語又會說英語,年輕的時候還累積過經驗。妳真的覺得在那種無緣受邀參加國外時裝展的平價雜誌工作,可以發揮出妳原有的實力嗎?如果妳覺得可以,那我也無話可說。
平價雜誌。我知道高級時裝雜誌的編輯為了和我們這些雜誌做區分,會這麼稱呼我們,但還是頭一回親耳聽到。帶著些許鄙視的話聲劃過心頭,像是被人刮過。
「咦~森森,妳現在是Editor嗎!」
對方用打從心底感到驚訝的尖銳嗓音這麼問道。
「啊……嗯。」
而我也只能含糊無力地這麼回應。其實應該說是「The.編輯」才對。
在景凡社公司所在大樓的大廳,才走出電梯大廳,準備要外出進行拍攝工作,就被《Lassy》的讀者模特兒田端凱薩琳叫住了。時隔七年不見,居然直到現在還記得我,而且過了七年還認得出我來,真讓我嚇了一跳。但當年的藝名森森也太丟臉了!
「Unbelievable!我還以為森森一定會在國外呢!」
我也這麼以為呢──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硬是堆起笑臉。
既聰明又可愛,還是歸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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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台灣角川股份有限公司出版日期:2017-03-27ISBN/ISSN:9789864735686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208頁開數:14.7x21 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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