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月光籠罩的山谷裡，貓兒們在橡樹下不安地來回踱步，冷凝的霧氣就像水一般盤旋在他們腳下。

清天站在空地邊緣望著貓兒們，他們身上閃閃發亮的，像撒了星光金粉。當他看到守候在另一端的灰翅時，突然心頭一震。他想，死的比活的還多，此時他的眼光投向另一端被翻動過不久的土堆，土堆底下躺著的，是曾經與他並肩狩獵的貓兒，他們都戰死在那場戰役中。

貓靈們停下來瞄他一眼，然後又繼續踱步，彼此交頭接耳，喃喃低語。他們頭上的四喬木被風吹得吱嘎作響，霜白的樹枝也被冷風吹得光禿禿。

禿葉季就像狼咬獵物般緊抓著大地不放，清天感到他腳下的土地就如石頭一樣堅硬。難道貓靈就不能召喚他到綠葉季嗎？至少在那裡還有和風吹拂，畢竟這不過是一場夢。

一隻暗灰色的母貓從貓群中現身，踱步走向他。「你來了。」

「是的，風暴，我來了。」清天的心再度因憂傷痛了起來，如果當初沒讓她大著肚子離開森林，那現在他的生活就不一樣了。「為什麼把我叫來？」

風暴的眼神冷冷地盯著他。「我們已經等得不耐煩了。」

等？等什麼？清天還來不及問，山坡上的蕨叢就傳來沙沙作響聲。河波正穿越結霜的樹叢而來，他豐厚的灰毛在月光下發出銀光，那銀光就這樣一路穿梭，來到谷中空地。在近一點的一棵橡樹底下，高影眨著眼睛，好像剛睡醒，而雷霆薑黃色的毛髮也在黑暗中發出亮光。貓靈一定把所有首領都叫來了。

清天感覺身後結霜的枯草在晃動，回頭一看，發現風奔正悄悄與他擦身而過。她已經從灰翅那一族群分裂出去了，貓靈也召喚了她？

清天不安地挪動腳掌，活著的群雄分裂，倒是死的都在一起了。難道非得要靠貓靈才能把他們聚集在一起？

「怎麼樣？」風暴尖銳的喵聲把他從思緒中拉回。

「什麼？」

「我們叫你要像熾烈之星一樣繁衍、擴散出去……」風暴望向活貓。「而你卻還沒有開始，難道你怕了？」

「才沒有！」清天鼓脹起胸膛。「不過我們還可以擴散到那兒去？我們已經統治了森林和高地，也招募了更多貓。」他想，自上次夢境之後，他自己的族群成長了不少。

「這樣還不夠！」生氣的喵聲從風暴身旁傳來。

清天低頭一看，驚訝得倒退一步，從那毫無畏懼的眼神中他認出了這隻小貓，原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最後一次看到這小貓時，她瘦到皮包骨，連離開襁褓的機會也沒有，就被餓死在山上。而現在的她，抬頭挺胸、眼神熾熱，纖瘦的身形在星光閃耀下顯露出結實的肌肉。

清天看著他的小妹，喉嚨緊繃。「翩鳥！」他叫了出來。「是妳！」

「當然是我。」她的黃眼睛熾熱有神。

「我有話得去跟雷霆講。」風暴這時向清天點頭示意要離開，留下清天和他妹妹單獨在一起。

「看到妳真好－－」

翩鳥打斷清天的話。「你膽小如鼠！」

清天突然僵在那裡，她還這麼小，竟敢這樣跟他講話？不過……他眉頭深鎖困惑著，她跟貓靈在一起多久了？雖然看起來像隻小貓，可是卻能見他所不能見。想到這裡，清天感到渾身不自在，難道他的小妹現在比他有智慧？

翩鳥盯著清天看。「我們上次跟你說話的時候還是綠葉季，不是告訴你要讓貓群繁衍擴散出去，像熾烈之星一樣嗎？看看你，你光說不練！」

「可是我們熬過來了，」清天為自己辯護：「食物那麼少，禿葉季又到了。」

翩鳥抽動了耳朵一下說：「你應該為你的子孫，還有你子孫的子孫著想。像是受驚嚇的獵物一樣退縮到山谷和沼澤地，並不會產生更強大的力量。」

清天逼近她，怒髮直豎。「我沒有退縮！」

「那就用行動證明啊！」翩鳥毫不畏懼。「跟隨你的心，你的心就能指引你走向回家之路。」

清天皺眉，「要我們回到山上？」

「不是回老家！」

「那是去哪裡？」

「我們不能帶著你們一步一步走，這樣做會削弱你們的力量！所有你們該知道的事都告訴你了。」翩鳥的眼神燒向清天。「現在該是你們自己為自己設想了。」

清天抬頭望去，看到高影正在和月影、鷹衝、寒鴉哭講話；風奔也跟她失去的孩子在一起，用鼻子撫摸他們，寒夜中可以聽見她愉快的低吟聲。「我親愛的孩子，快過來，我們可以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

雷霆來回踱步，昂首熱切地迎接走向他們的風暴；小狐、花瓣和小霜也和河波聚在一起，輕柔的喵聲飛散在風中；幾條尾巴遠的灰翅，正和蔭苔、龜尾講話。他們好像真的都分家了。

「這趟旅程我們是一起走過來的，」清天喃喃自語。「但是現在我們甚至已經不再分享獵物了。」憂傷扯著清天的肚腹。

「這要怪誰呢？」翩鳥怒吼道：「是你背叛了你自己。」

「不是這樣的！」他回嗆。「我已經盡力了！我已經盡我所能要忠於我自己。」

「那麼現在你為什麼孑然一身地站在這裡？」翩鳥質問。「有誰會在乎你？」

清天嚥了一口口水，無話可說。灰翅和他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非常遙遠，似乎有大峽谷阻隔在他們中間。到達山谷後，雷霆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瞧他一下。他知道為了那場戰役，大家都還在怪他，怪他收留了一眼，最後成為貓群的禍害。他們也曾經想要親近他的，不過是他自己把他們推開。那現在呢？如果清天需要他們，有誰會來嗎？

他看著翩鳥，她是刻意要傷害他嗎？「妳為什麼要這樣說？」

「清天，你一直跟著你的頭腦走，而不是你的心。」她彈了一下尾巴。「每隻貓都有個家在等他們，你也是一樣。只不過要你自己去追尋，而且要快點找到。」

「那我該怎麼做？」家在哪裡？要怎麼知道已經找到了？

「跟著你的心。」

翩鳥開始從眼前漸漸消失，他僵住了，全身毛髮直豎。還沒有！其他的貓靈也逐漸消失，隨著夢境一起淡去，天上的星星、山谷也漸次模糊。

「翩鳥！」清天拚著命想要看見她：「我的心會帶我們去那兒？」

有誰會在乎你？她的話一直在清天心中盤旋不去。翩鳥是要他再去跟親族和好嗎？或許要讓貓兒們像熾烈之星一樣繁衍擴散出去，就是要把勢力再度結合在一起，像部族那樣。

此時黑暗淹沒了他，他睜開眼睛。

清天又回到窩裡了。他環視月光照耀下的山谷，他們從森林來時就在這裡紮營。他的毛髮隨著平靜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我了解了！翩鳥是要他明白當初自己的愚昧，竟然想要脫離貓群自立門戶。

充滿決心的清天，此刻非常清醒，他站起來穿過空地，潛行穿過圍住營地的荊棘叢，奔向森林。星光灑在他身上，他抬頭望天。現在我了解了，翩鳥！我必須要把貓兒們再度凝聚在一起，這樣我們才能像熾烈之星一樣繁衍擴散出去。

序章

月光籠罩的山谷裡，貓兒們在橡樹下不安地來回踱步，冷凝的霧氣就像水一般盤旋在他們腳下。

清天站在空地邊緣望著貓兒們，他們身上閃閃發亮的，像撒了星光金粉。當他看到守候在另一端的灰翅時，突然心頭一震。他想，死的比活的還多，此時他的眼光投向另一端被翻動過不久的土堆，土堆底下躺著的，是曾經與他並肩狩獵的貓兒，他們都戰死在那場戰役中。

貓靈們停下來瞄他一眼，然後又繼續踱步，彼此交頭接耳，喃喃低語。他們頭上的四喬木被風吹得吱嘎作響，霜白的樹枝也被冷風吹得光禿禿。

禿葉季就像狼咬獵物般緊抓著大地不放，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