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這幾天，歸園一片慘澹，病的病、哭的哭、嘆氣的嘆氣。

錢老頭實在看不懂，現在錢家有功，應該高興才是呀。但他不敢亂講話了，萬二牛說，錢老太是被他氣病的，因此不許他去正院看錢老太，吩咐蔡老頭不准放人進去。

錢老頭已經聽說，萬二牛是從三品的官，這麼大的官說的話，他可不敢不聽。

五天後，錢三貴能坐起來，但臉色灰敗，臉頰又凹進去，好不容易長出的肉又沒了。

他強撐著，同錢亦繡商量去京城的事，帶哪些下人、帶哪些東西，歸園交給誰打理才放心……商量完，累得滿頭虛汗，趕緊躺下來歇息。

錢亦繡見狀，便出了正房，去西廂看望錢老太。

錢老太還不能起床，說話也含混不清，吃喝拉撒都要人服侍。現在已經把服侍她的婆子叫來歸園幫忙，汪氏和楊氏、小楊氏、李阿草則每天輪著上門照顧她。其他大房、二房的人，也經常來問安。張央更是隔三差五就到歸園，給她把脈開藥。

錢亦繡跟錢老太說幾句話，安慰安慰她，便回了望江樓。

錢亦繡還沒進門，望江樓樓上的窗裡即傳出咯咯咯的笑聲，讓她的心情雀躍幾分。

是弘濟。

弘濟是歸園最歡迎的客人，幾天前來的，住在臨風苑，晚上安慰大山，白天陪伴程月。

雖然錢亦繡猜不出弘濟的父親到底是誰，但肯定弘濟姓朱，也是皇室的人。因為，他和朱肅錦長得很像，而他在寺裡的用度與待遇，只有皇家人才能享受。

有弘濟給程月解悶，程月的心情也好了些。

之後一個多月，弘濟都沒回大慈寺，待在歸園陪程月，讓錢亦繡有更多工夫忙其他的事情。

錢三貴身子不好，吳氏、錢滿霞又不懂生意往來，現在歸園的大小事務，都是錢亦繡和蔡老頭處理。

錢亦繡挺無奈，現在走的走、病的病，她只好多操些心了。

一晃到了六月中旬，金蓮開得正豔，金蜜桃賣得正好，天氣也熱得難耐。

這天，錢亦繡正想上前院，猴哥來找她，指指遠處蜿蜒的群山，表示要去。

「你想找猴王？」錢亦繡問。現在是六月中旬，再過十天左右，赤烈猴就該從洞天池回牠們的居處。

猴哥嚴肅地點點頭。

「那你練好本事了？會使用匕首了嗎？」錢亦繡又問。

猴哥開始跟萬大中學本事後，她就將梁則重送的匕首轉贈給牠，囑咐道：「好好用功，不僅學好拳腳功夫，還要會用匕首。到時，你就不只是山中的精靈，更是山中的大王。」

說完，她幫猴哥把匕首扣在腰帶上。為讓猴哥好裝東西，家裡人早給牠做了條繫著荷包的牛筋腰帶。

猴哥聽了錢亦繡的話，先擺出練武前的招式，然後耍了套拳法。雖是萬大中教的招式，但牠比萬大中跳得更高，揮起的掌風聽起來比萬大中的力氣更大，接著又拔出匕首，舞弄一番。

最後，猴哥將匕首朝幾十尺外的大樹用力甩去，一根碗口粗的枝杈瞬間被切斷，啪地掉了下來。

牠跑過去，把匕首撿起來扣回腰間，跑回來看錢亦繡，意思是如何？

錢亦繡激動萬分，使勁鼓掌，由衷地讚道：「真好！猴哥，你是最棒的！」

猴哥咧咧嘴，又伸手指指群山，仰天長嘯幾聲。

錢亦繡曉得，這半年多來，猴哥一直想進山找赤烈猴報仇。她不願牠冒險，但猴哥恨毒了赤烈猴王，若不讓牠去，到時偷偷跑走更麻煩。

如今，猴哥的武藝大增，加上得天獨厚的先天條件，論單打獨鬥，牠在山林中或許已經找不到敵手。再加上牠在人群中長大，遠比野獸更狡猾，此去的勝算應該在九成以上。

於是，錢亦繡看著牠，慢慢地說：「猴哥，你看著我的眼睛。接下來我說的話，每一個字，你都要記清楚。

「此去，你要小心，不能再魯莽行事，千萬別去赤烈猴的大本營，最好等到猴王落單或隨行的猴子特別少時，再出手。打死猴王後，不要讓看見你動手的猴子活著逃走。

「記住，只有猴王是你的敵人，殺了牠後便趕緊回來，不要再去招惹其他猴子，絕對不能犯眾怒。若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手，就回來，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次猴妹跟閃電肯定會跟著你去，你要為自己，也要為牠們的性命負責。」

錢亦繡說得很慢，每說完一句，就看著猴哥，待牠點頭，再說下一句。交代完，猴哥叫幾聲，意思是聽明白了。

那天晚上，猴哥帶猴妹、閃電上山，大山和白狼也跟著一起去，替奔奔報仇。

把動物之家送走後，歸園更沈寂了。

此後，錢亦繡忙著整理東西、交代事務的同時，便數著日子，盼動物之家安全回來、盼小爹爹快些歸家、盼朱肅錦能寄信報平安了。

六月底的某個下午，突然有三人騎馬穿過花溪村，向歸園狂奔而來。

蔡老頭去應門，聽他們說完來意，笑著一路跑去正院，嘴裡大喊。「老爺，太太，老太太，大奶奶，錦少爺派人送信來，要接你們上京啦……大爺又升官，快回來了……」因為錢滿江恢復身分，錢家已是官身，這幾日下人們便改了主子的稱呼。

他一路高聲叫，立刻把沈寂的歸園喊得熱鬧起來。

送信的三人正是寧王府的護衛，朱肅錦給錢老太、錢三貴夫婦、程月、錢亦繡及錢滿霞各寫了一封信。

信的大意皆同，說他在京城很好，每天承歡於寧王及寧王妃跟前，孝敬操勞的父親，寬慰重病的母親。乾文帝很喜歡他，說他學問好，曉得民間疾苦，封他當寧王世子。傅太后也疼他，賞賜不少好東西，他都留著，以後弟弟妹妹進京，送給他們。

更令他高興的是，寧王夫妻並不反對他跟錢家人多來往，說他也是錢家的孩子，要永遠記著人家的養育之恩。

但美中不足的，就是想錢家人想得厲害，希望他們快些進京。他已經在太醫院找好能醫治錢三貴和錢老太的御醫。為了有個照應，讓這些護衛留下保護錢家人，一起回京城。

錢滿江也寫了信，託寧王府的護衛轉交，大意是，他已經正式見過岳父及舅兄，在寧王世子回京並公開身分後，潘駙馬便進宮把珍月郡主尚在人世的消息告訴乾文帝和傅太后。兩人驚喜萬分，尤其是傅太后，竟喜極而泣。

因獻加農炮圖紙的功勞，還借了程月跟朱肅錦的光，他回了御林軍，且官升兩級，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左中郎將。

傅太后疼惜程月，希望她的夫婿不要去城外當差，那樣辛苦，在家的時日也少，便特意讓乾文帝封了這個官，好讓他多些工夫陪程月，她也能經常看到心愛的外孫女。

信上又說，大概一個月後，他就回鄉，傅太后會派接程月的人一起來，讓家裡做好迎接的準備。

還有一封萬大中給錢滿霞的信。他已經被安排去霹靂營當從四品副驍騎參領，交接完差事後，會跟錢滿江一起回來接她們娘兒幾個。

看完信，一家人又是喜極而泣，哭聲一片。

之後，錢三貴在吳氏的攙扶下，去了西廂房，唸錢亦錦和錢滿江寫的信給錢老太聽。

錢老太聽了，立刻流出眼淚。當她聽說朱肅錦竟是乾文帝的長孫、寧王的兒子，卻仍叫她太奶奶，專程派人接進京，找好御醫給她治病，更是激動得涕淚皆下。

為防萬一，錢家人決定，程月是太后外孫女、朱肅錦是皇長孫的的事，暫時不宣揚，等錢滿江回來再說不遲。

此時照顧錢老太的是李阿草，錢三貴便吩咐她不要說出去，李阿草趕緊把嘴巴捂上點點頭。

錢三貴最怕的是錢老頭，若他知道家裡出了這兩個皇親國戚，肯定得鬧到人盡皆知。程月是傅太后的嫡外孫女，是郡主，怕家裡這些人保護不了她的安全。等錢滿江帶著宮中接程月的人回來，把她安安全全交到兒子手上，他才放心。

知道朱肅錦過得好，還把他們當親人，錢滿江當了大官，馬上能和家人團圓，之前生離死別的悲傷一下子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歡喜。

錢老太還是不能說話，但飯卻能多吃半碗，精神和臉色也逐漸好起來。

程月更是笑得眉眼彎彎，根本沒聽進別人說的話，完全沈浸在錢滿江的情書和朱肅錦給她的信裡，已經被錢滿江要來接她的消息刺激得興奮不已。

至於錢滿江給別人的信中，說什麼岳父啊、太后啊、郡主的，她都不關心，也想不到這些稱謂同她有什麼聯繫。

錢三貴恢復精神，又開始管事，錢亦繡身上的擔子輕多了。

現在，錢滿江和朱肅錦不用她操心，錢亦繡又擔心起動物之家。

一轉眼，牠們已經進山半個多月，卻還沒有出來，不知是沒找到下手的機會，還是又出了什麼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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