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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臺灣理番」--僅舉一例

《靖國神社忠魂史》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關於日本殖民主義歷史的敘述。翻開這本書，除了前面提到的《歷次戰役事變合祀祭神數目》中的「日清戰爭」、「日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滿洲事變」等大規模的戰爭之外，一八七四年日本軍最早向海外派兵的「臺灣出兵」，一八八二年到一八八四年的「朝鮮事變」、甲午戰爭後的「臺灣征討」（一八九五年）、吞併韓國前後的「韓國暴徒鎮壓事件」（一九○六到一九一一年）、為鎮壓臺灣原住民而進行的「臺灣理番」（一八九六到一九一五年）、「臺灣霧社事件」（一九○三年）、「滿洲事變」後對「匪徒及不逞鮮人」的「討伐」（一九三一到一九三二年）等等，日本軍為獲取殖民地和鎮壓抵抗運動而進行的戰爭，都被記述為正義的戰爭，在這些戰爭中死亡的日本軍將士都被作為「英靈」而得到彰顯。

例如，該書第一卷〈第六篇 明治二七．八年戰役〉用十二章、四三八頁的篇幅記述甲午戰爭的歷史。在最後第十二章《臺灣討伐》中，以一百二十頁的篇幅記述了前面引用過的《時事新報》社論《應為陣亡者舉行大祭禮》中提到的「臺灣戰爭」的經過。其中的第一節《基隆．臺北的佔領》是這樣開頭的：

近衛師團三貂灣登陸根據四月十七日簽訂的《下關條約》，臺灣和澎湖列島成為帝國的版圖。五月十日，海軍大將樺山資紀男爵被任命為首任總督，同月十八日，指揮近衛師團和常備艦隊，承擔起接收新領土的任務。（中略）東鄉司令官率浪速、高千穗兩軍艦於二十五日開達淡水港外，向停泊在該處的英國軍艦詢問情況，得知島上人心騷動，反抗氣勢不同一般。

事實上，得知《下關條約》締結的消息之後，島上許多居民不願讓臺灣成為我國領土，他們四處集結黨徒，指望得到幾個督撫的支持，建立共和國。五月二十五日，擁戴唐景崧為總統，劉永福為軍務總統，向歐美國家發出照會，同時也向全島發出了通告。此事越發煽動了民眾的反抗情緒。我陸海軍正是在這種極端險惡的時刻出動，前往接收臺灣的。樺山總督起初尚未決定應該採取和平手段還是應該使用武力，當他在臺灣海面聽到這一情況後，斷然決定以武力方式執行任務，一登陸便進入了臨戰狀態。

就這樣，日本通過對反抗者進行武力鎮壓，開始了對臺灣的殖民統治。不久，日本為了實行對臺灣全島的統治、掠奪臺灣的所有資源，開始了對生活在從臺灣中部高地到東部的原住民的「討伐」。該書第五卷〈第一篇 臺灣理番〉以六十八頁的篇幅描述了「討伐」的經過。什麼是「理番」？該書第一章《概論》的開頭部分這樣寫道：「理番就是治番，也就是治理番人、番族。以下介紹的是臺灣島成為我國領土後，是如何治理居住在那裡的番人和番族的，以及為此犧牲了多少寶貴的生命」。就是說，「臺灣理番」就是擔負著「文明開化使命」的大日本帝國的軍隊，為了使臺灣野蠻的原住民能沐浴天皇統治的光輝而進行的戰爭。《靖國神社忠魂史》要記述的，是在此過程中日本軍「為此犧牲了多少寶貴的生命」。《概論》接著寫道：

有人會以為番人是一些不值一提的人，其實決非如此。番人居住的地方多在斷崖絕壁之處，上面岩石崎嶇聳立，下面數百尺深的山谷裡激流奔騰，非人力所能接近。加上當地獨特的氣候和疾病，更增加了討伐者們的辛酸和勞苦。雖說都是為了國家，但和那些與有文明的敵人作戰，光榮地戰死疆場的人相比，他們的境遇是何等不同。我們應該對這些人表示深深的感謝和同情。從那以後，由於參與理番的人們的苦心經營，理番的成績逐年上升，原先違抗官命的番人，也紛紛前來歸順、心懷感激。因此，島上的番人教育、產業工藝也日漸興隆、發達。但是，局勢尚未達到理想狀態，偶爾還會發生大的番害。所以，明治四十二年，當時任（臺灣）總督的陸軍大將佐久間左馬太伯爵做出重大英明決斷，制定了五年計劃，在五年內每年進行徹底進攻大規模討伐，徹底地懲治凶番，以提高治番成果。討伐一直持續到大正三年，達到了預期的目的。此後，臺灣島便變得像今天一樣繁榮了。這都是因為採取了高明的理番手段，也是托在理番中以身殉國的忠勇義烈之士的福，我們應該永遠弔唁他們的魂靈。

在臺灣的日本軍制定「五年計劃」，持續「討伐」原住民，對他們進行了「徹底的懲治」，「在大正三年」終於「達到了預期的目的」。該書《第一篇 臺灣理番》稱那些為了徹底征服臺灣原住民而「獻出寶貴生命」的日本軍士兵為「英靈」，該篇的副題是《自臺灣總督府設立至大正四年最後一次合祀為止》。該書《第二章 第一期討伐》的開頭部分詳細記錄了一八九六年（明治二十九年）進行的「臺灣族麻里巴社討伐」的經過，稱「這次討伐是我國獲取臺灣之後，第一次對番人出動軍隊」，並記錄了在這次「討伐」中陣亡的三名日本軍士兵的名字。他們成了征服臺灣原住民的戰爭中最早進入靖國神社的「英靈」。

臺灣憲兵隊第三區隊 明治二十九年十月十五日本霧社 曹長（上士）大塚米次郎 茨城臺灣守備步六連 同日阿乳芒社 一等兵 永尾十代吉 長崎臺灣守備步六連 明治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二日麻色 一等兵 溝上仁藏 福岡

順便要指出的是，前面提到的高金素梅編輯的照片集《無言的幽谷》記錄的正是「臺灣理番」的情形。裡面收錄的大約九十張照片，活生生地記錄了日本軍闖入「多在斷崖絕壁之處，上面岩石崎嶇聳立，下面數百尺深的山谷裡激流奔騰，非人力所能接近」之地，用各種「方法手段」對原住民進行武力攻擊，「徹底懲治凶番，以提高治番成果」的情景。

照片集封面上的照片，攝下了投降日本軍後身著日軍軍服的原住民協助日軍進行「臺灣理番」、砍下其他部族人首級的令人震驚的瞬間。還有天皇「嘉許」日軍部隊深入重山峻嶺、取得戰功的獎狀的照片。在關於「部隊祭祀」的部分裡，還留下了為在激戰中犧牲的戰友建造「忠魂碑」、舉行祭奠儀式的日軍士兵的身影。正是那些在「忠魂碑」上留下姓名的陣亡者，不久之後被合祀在靖國神社，他們的名字被載入了《靖國神社忠魂史》的祭神名單。高金素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接觸到這些照片，大大加深了對歷史的認識，並成為起訴小泉首相靖國神社參拜違憲訴訟臺灣人原告團的核心人物，這決非偶然。

《靖國神社忠魂史》裡，記載著在「討伐」原住民的「臺灣理番」過程中戰死的大約一千五百個「英靈」的名字。違抗天皇統治的「蠻人」，在包括這些「英靈」在內的日本軍士兵的進攻下，像「害蟲」一樣（當時使用的「蠻害」一詞反映出了這一點）遭到殺戮，原住民死者的人數遠遠超過陣亡的日軍士兵人數。不用說，他們的名字是不會出現在《靖國神社忠魂史》裡的。關於日本對臺灣進行殖民統治的歷史，《靖國神社忠魂史》還以第五篇整篇的篇幅記述了「臺灣霧社事件」。「霧社事件」是位於臺灣中部霧社的原住民反抗日本的壓迫而同時發動起義的著名事件。關於這一事件，該書按照《概要》、《原因》、《員警部隊的行動》、《軍隊的行動》、《憲兵的行動》的順序，站在「討伐」「凶蠻的反叛」的立場上，詳細敘述了事件的經過。在最後，還記載了在這次事件中成為「英靈」的二十二名士兵和員警的姓名，並刊載了包括「霧社事件的元兇莫那魯道」在內的三名原住民的照片。

08 ・「臺灣理番」--僅舉一例

《靖國神社忠魂史》中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關於日本殖民主義歷史的敘述。翻開這本書，除了前面提到的《歷次戰役事變合祀祭神數目》中的「日清戰爭」、「日俄戰爭」、「第一次世界大戰」、「滿洲事變」等大規模的戰爭之外，一八七四年日本軍最早向海外派兵的「臺灣出兵」，一八八二年到一八八四年的「朝鮮事變」、甲午戰爭後的「臺灣征討」（一八九五年）、吞併韓國前後的「韓國暴徒鎮壓事件」（一九○六到一九一一年）、為鎮壓臺灣原住民而進行的「臺灣理番」（一八九六到一九一五年）、「臺灣霧社事件」（一九...

第一章 情感問題——在追悼與彰顯之間
1．強烈的遺屬情感
2．不同情感之間的對立
3．靖國與「血」
4．熱淚座談會
5．折口信夫眼中的招魂祭
6．靖國神社給人們帶來了什麼？
7．被壓抑的悲哀情感
8．「給陣亡者和他們的遺屬以榮譽！」
9．感情的煉金術
10．「聖戰」、「英靈」、「彰顯」
11．為了盡情表達哀痛
12．戰死的「大歡喜」
第二章 歷史認識問題——怎樣認識戰爭責任問題
1．共同體與他者
2．「甲級戰犯」合祀問題
5．東京審判中沒有受到懲罰的人
4．中國的政治立場
5．分祀是否有可能實現？
6．替罪羊與不追究責任的邏輯
7．戰爭責任論中被忽略的問題
8．「台灣理番」——僅僅只是一例
9．應該保衛的「國家」與殖民帝國
10．「英靈」之名的囚徒
第三章 宗教問題——「神社非宗教」的陷阱
1．再論情感問題
2．政教分離問題
3．是首相的私人參拜嗎？
4．尚未出現「合憲判決」
5．修改憲法還是非宗教化？
6．靖國神社的特殊法人化意味著什麼？
7．即使靖國神社不是宗教法人
8．「神社非宗教」論
9．祭教分離的影響
10．基督徒的邏輯
11．佛教徒的邏輯
12．披著非宗教的外衣
第四章 文化問題——死者與生者的政治生存
1．作為「傳統」的靖國
2．江藤淳的主張
3．「靖國」背後的政治意志
4．靖國能代表日本的文化嗎？
5．特殊的死者們
第五章 關於國立追悼設施的問題——問題的關鍵何在
1．消除「芥蒂」的方法
2．是為了「不戰」與和平的設施嗎？
3．歷史認識中存在的問題
4．追悼對象的資格
5．各國的追悼設施
6．古希臘的送葬演說
7．個人的追悼，集體的追悼，國家的追悼
8．如何建設一個以「否定戰爭」為目的的設施
9．一切取決於政治
結語
日文版後記
靖國神社何以成為「問題」——代譯校後記

第一章 情感問題——在追悼與彰顯之間
1．強烈的遺屬情感
2．不同情感之間的對立
3．靖國與「血」
4．熱淚座談會
5．折口信夫眼中的招魂祭
6．靖國神社給人們帶來了什麼？
7．被壓抑的悲哀情感
8．「給陣亡者和他們的遺屬以榮譽！」
9．感情的煉金術
10．「聖戰」、「英靈」、「彰顯」
11．為了盡情表達哀痛
12．戰死的「大歡喜」
第二章 歷史認識問題——怎樣認識戰爭責任問題
1．共同體與他者
2．「甲級戰犯」合祀問題
5．東京審判中沒有受到懲罰的人
4．中國的政治立場
5．分祀是否有可能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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