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黑色巨龍在龐大洞穴裡走動，諸多呢喃縈繞腦海，起初只是偶爾來襲，如今揮之不去，甚至在沉睡時都無法擺脫……雖然他也不再試圖擺脫。這些聲音迴響許久，已成為他的一部分，與他本身的扭曲思想密不可分。

夜精靈將毀滅這個世界……

永恆之井已經失控……

任何人都不值得信賴……他們想知道你的祕密，想得到你的力量……

瑪里苟斯會奪走你的一切……

雅立史卓莎想征服你……

他們比惡魔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該被當成惡魔處理……

這些聲音一再重複可怕之事，提醒他提防欺騙與背叛。除了他自己，誰都不可信賴，其他夥伴已被低等種族汙染，他們會把他的決定視為威脅，而非這個世界的唯一希望。

黑龍悶哼一聲，噴出一股毒煙，在心裡嘲笑背叛自己的昔日戰友。雖然他有挽救一切的力量，但必須小心為上；如果他們太早發覺真相，就意味著災難的到來。

他做出決定：他們無力改變結局的那一刻，才能知道它的祕密。必須等到施法時，它才能出現在他們面前。我絕不讓他們毀了我的心血！

鱗片巨獸走進密室，巨大腳爪刮過岩地。他雖然龐大，跟這座圓形洞穴相比卻不值一提。一條熔岩河川流過洞穴中央，岩壁上的大型晶體閃閃發亮，巨大的鐘乳石如末日之劍般懸於洞頂，地面石筍尖銳得彷彿等著刺穿某人的身軀。

事實上，此處確有一例。

黑色巨龍齜牙咧嘴地俯視某個渺小身影，他的起伏胸腔被石刺貫穿，但他拚命掙扎，試圖自救。他的畸形上半身披著破爛不堪、紅裡透黑的外袍，連同殘缺的華麗金鎧；頭上伸出兩隻山羊般的犄角，臉龐緋紅，頭顱狹長，寬嘴帶有獠牙，酷似巨龍。一雙眼睛彷彿兩個試圖吞噬巨獸的黑暗深淵，但完全無法與黑龍匹敵。

這個犄角形體不但被釘住，也被粗鐵鍊固定在岩地上。這些鐵鍊綁得格外牢固，將惡魔固定在石筍上，四肢向下拉。

俘虜不時張嘴，彷彿想喊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他沒放棄嘗試，尤其看到巨龍走近時。

巨龍對他沉吟半晌，眨眨眼睛。

俘虜的惡毒叫駡立刻在密室響起：「──是薩格拉斯！他會讓你血流成河！他會剝了你的皮做成披風！他會拿你的肉去餵狗！他會把你的魂魄封於瓶中，永世折磨！他──！」

巨龍又眨眨眼，再次以法術讓俘虜住嘴。看惡魔仍以嘴型恐嚇叫罵，黑龍終於張開大嘴，噴出一股灼熱氣流，將囚犯包裹其中，惡魔痛得渾身抽搐。

「你得學會尊重。你可是在我──奈薩里奧──的榮光之下。」巨龍隆隆道：「我是大地守護者，你必須表現出我應得的敬意。」

惡魔的爬蟲型長尾拍打下方的岩石，嘴裡顯然吐出更多咒罵。

奈薩里奧搖搖頭，他原以為這些埃雷達爾術士的水準會更高一些。這些人應該是燃燒軍團之中的指揮官，不僅擅長施法，也熟悉兵法。巨龍原以為會從這種生物嘴裡聽見睿智言辭，但埃雷達爾顯然跟殘忍的煉獄火沒兩樣。煉獄火是渾身冒火、頭如顱骨的龐大怪物，動作彷彿強大的攻城槌兼破空飛彈。抓住這名埃雷達爾之前，他逮到一隻煉獄火，發現那種怪物的智力恐怕連石頭都不如。

但話說回來，奈薩里奧派手下去惡魔部隊抓來俘虜，本來就不是為了閒聊。這些囚犯自有其他妙用，可惜惡魔永遠無法理解這點。

這名埃雷達爾是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俘虜，他與生俱來的法力是大地守護者的第一階段目標是否能達成的關鍵。

時候到了……腦海中的諸多聲音低語。時候到了……

「對……」奈薩里奧心不在焉地答道：「時候……」

巨龍抬起一隻大爪，集中精神，掌心立刻閃出金光，持續增強，就連惡魔也停止咒駡，瞪著奈薩里奧召喚之物。

一塊圓盤現形，同樣閃爍金光，但整體看來極為簡單，體積渺小，就連夜精靈那種小型生物也能輕鬆拿在手裡。圓盤形似一塊大型素面金幣，邊緣圓滑，外殼閃亮，低調外觀完全出自奈薩里奧的設計──若要讓這塊咒符完成其使命，就必須顯得人畜無害、平凡簡單。

他把咒符湊到術士面前，讓埃雷達爾看看什麼東西正在等候。惡魔卻一臉無動於衷，只是把視線從圓盤移向巨龍，眼裡嘲諷意味十足。

奈薩里奧觀察這種反應，埃雷達爾顯然沒認出咒符的強大力量，這點令他非常滿意，這意味著其他人也無法看出其中端倪……直到大勢已去。

在大地守護者的無聲指揮下，圓盤從掌中輕輕升起，在手爪上方懸浮幾秒，接著飄往俘虜所在。

術士的猙獰臉龐第一次顯得不安。圓盤下降時，他又開始徒勞掙扎。

金色咒符落在惡魔的額頭上，一道短暫紅光覆蓋他的臉龐──咒符隨即鑽進他體內。

說吧……諸多聲音一同催促。說出那些話……完成行動……

巨龍的無脣大嘴說出並非來自凡間的語言，字字散發邪氣，連惡魔也渾身顫抖。但對大地守護者來說，這些文字是他聽過最奇妙的聲音，完美天籟……諸神的語言。

奈薩里奧念念有詞時，圓盤再度發亮，光芒籠罩龐大密室，隨著巨龍吐出的每個音節而愈加耀眼。

光芒突然閃動。

埃雷達爾術士把嘴張到最大，發出無聲哀號，驚恐的眼睛流下血色淚水，尾巴瘋狂拍打岩石。他拚命拉扯鐵鍊，因此刮爛手腕和腳踝的皮肉，但依然無法逃脫。

接著，他的皮膚開始腐爛，從持續扭曲的身體與尖叫連連的臉龐上分崩離析，肉體彷彿已死千年，化為乾燥塵埃，從身上塊塊脫落。

兩眼凹陷，尾巴萎縮，術士旋即化為一具白骨，骨架裡盡是迅速腐爛的內臟。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過程中，他持續尖叫，因為奈薩里奧和咒符尚未允許他享受死亡帶來的安息。

最後，連骨頭也向內崩塌碎裂，顎骨脫落，肋骨喀啷滾到一旁。咒符釋放的魔力以驚人效率吸收惡魔的殘骸，乾燥屍塵從腳到腿再到軀幹迅速蔓延，最後只剩顱骨。

埃雷達爾終於靜止不動。

邪光消失，原本鎖著惡魔的鐵鍊在半空中搖晃。

黑龍用兩隻爪子從顱骨之中輕輕捧起咒符，動作宛如慈父對待愛子。頭骨隨之化為塵土，灰粉撒落一地。

奈薩里奧以欣賞的眼光看著自己所做的一切，現在連他自己也感覺不到咒符之中的特殊力量，但他知道那些力量確實存在──等時機到來，它們將受他控制。

才想到這點，某個實體突然接觸他的腦海。那些聲音立即消失，彷彿深怕被這個入侵者發現。大地守護者急忙收起種種慾望。

奈薩里奧很熟悉這個實體。他曾以為對方是個朋友，但現在知道再也不能信任她，正如他不能信任其他人。

奈薩里奧……我必須跟你談談……

妳想談什麼，親愛的雅立史卓莎？大地守護者能想像她的模樣：身形流線、紅如烈火，甚至比他更壯觀。他守護這個世界的固有力量，她則守護孕育於這個世界裡裡外外的所有生命。

一些危險力量又在夜精靈女王宮殿附近蠢蠢欲動……我們必須盡快想辦法……

別怕，奈薩里奧平靜答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但願如此……你多快能來密室一趟？

大地守護者在腦海中想像那個地方，那是一座巨型山洞，大到讓他相形之下宛如一條爬蟲。低階龍族尊稱那裡為「守護巨龍之間」，形狀是完美的圓形，光滑平整，彷彿在過去的某個時間點──遠在龍族誕生前──有人讓一顆大球在洞內滾動，磨平一般洞穴常見的棱棱角角。諾茲多姆對所有與歷史有關的東西都大感興趣，他相信是創世者開闢這個洞穴，但連他自己也無法證實這個猜測。在魔法結界遮蔽下，密室與人間隔絕，是世間最安全可靠之處。

想到這裡，黑龍滿心期待地低聲嘶吼，深紅眼眸瞟向咒符。或許他現在就該動身，其他巨龍應該都在那裡，他現在就能下手……

不……還不能，潛意識中模糊不清的聲音叮嚀，必須抓準時機，否則他們將竊取屬於你的東西……

奈薩里奧不能讓那種事發生，尤其在大功告成之際。現在不行，他終於告知紅龍，但很快……我保證很快……

必須要快，雅立史卓莎答覆，恐怕別無選擇。

她迅速脫離他的思緒。奈薩里奧有些不安，拚命回想剛剛有沒有讓她窺見與他密謀有關的線索，但那些聲音向他擔保他沒洩漏祕密，他幹得非常漂亮。

黑龍高舉圓盤，用法術將它藏在任何人、甚至自己的子嗣也找不到的地方，熾烈眼眸流露得意之色。

「很快……」咒符消失時，他喃喃自語，浮現一絲獰笑，露出尖牙。「非常快……畢竟，我確實保證過……」

＊

雄偉宮殿矗立懸崖邊，俯瞰一座波濤洶湧的大池，水色全然烏黑。在魔法輔助下，樹木由堅硬岩石支撐，如無畏的眾多勇士般昂然聳立，形成一座座螺旋形高塔。牆壁用火山岩砌成，以藤蔓與龐大樹根緊緊纏繞。在建造者的法力維繫下，上百棵巨型古樹彼此交錯，形成宮殿中心的主殿，圓形結構由石材與藤蔓覆蓋。

宮殿與周圍景色曾是世界奇觀，如今已大不相同，近期尤甚。雖然主塔依然聳立，但上半截斷裂，焦黑碎石與搖擺藤蔓殘骸證明高塔毀於一次劇烈爆炸，但這不是讓這座宮殿變成夢魘之地的唯一原因。更重要的理由是除了面對不祥的大湖那面以外，環繞宮殿四周的景象。

這曾是一座繁華都市，夜精靈政權的巔峰。高聳樹屋與伸進地底的矮屋星羅棋布，一望無際，為宮殿形成完美布景。辛艾薩拉──古語的意思是「艾薩拉的榮耀」──夜精靈王國的首都，建立於此。這曾是一座人口眾多的大都會，居民們每晚都起身向敬愛的女王表示敬意。

也就在這裡，無數無辜民眾遭遇史無前例的大屠殺，只有宮殿旁一小塊被圍牆隔離的特定區域倖免於難。

辛艾薩拉滿目瘡痍，被燒毀的破碎家園仍沾染受害者們的斑斑血跡。高聳樹屋被砍倒在地，地面矮屋也被夷平，夢魘般的土地上空飄著一層濃厚綠霧。屍臭依然揮之不去──成百上千具死難者屍橫遍野，慢慢腐爛。這裡沒有任何食腐動物，腐爛因此成了極其漫長又怵目驚心的過程。沒有烏鴉，沒有鼠類，甚至沒有昆蟲來啃食被劈開和撕裂的屍體，那些動物不是與少數倖存者一起逃之夭夭，就是在這座城市陷落時慘遭池魚之殃。

雖然這般慘狀離辛艾薩拉的僅存居民並不遠，他們卻似乎視而不見。留在城裡的那些高瘦夜精靈仍在宮殿內外執行任務，似乎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們膚色紫黑，身穿華麗的彩色服飾，看上去彷彿要參加盛大節慶。就連站在護牆上那些身披綠甲、一臉嚴肅的衛兵看來也相當怪異，他們凝視牆外遍地屍體時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沒有任何一張削瘦臉龐流露絲毫不悅。

幾個猙獰巨人在屍堆裡尋找可能的生還者和間諜時，牆上衛兵沒流露出任何恐懼或驚恐。

數以百計的燃燒軍團惡魔戰士正在搜索辛艾薩拉；與此同時，許多惡魔走出宮殿的高聳大門，前去支援離開主城的戰友。這個美麗王國已經毀在他們手上，如果可能，他們將清理剩餘世界，所經之處格殺勿論。

他們大多身高超過九呎，比七呎高的夜精靈更高，各個都被劇烈綠火永久包圍，卻不受灼傷。他們的下半身異常削瘦，胸腔卻大幅增寬，面目猙獰，嘴帶獠牙，頭頂長著兩隻大角，以血紅雙眼貪婪地注視著這塊土地。他們大多手持大型尖盾，連同閃閃發亮的釘錘或長劍。他們是惡魔守衛，燃燒軍團的主力兵種。

擁有火焰之翼的末日守衛在上空觀察地平線，他們與地面上的同袍大致相似，除了身高稍有差異，看起來智商也較高。他們如搜尋獵物的禿鷲般在辛艾薩拉上空來回盤旋，偶爾指揮下方的惡魔守衛，命令他們調查可能藏有某人或某物之處。

軍團其他惡魔生物也和惡魔守衛一同狩獵，大多是體型龐大、面目可憎的四足怪物，模樣介於犬和狼之間。這些魔化犬渾身鱗片，背部覆以粗糙毛髮，牠們用巨大的鼻部和頂端長有吸盤的觸鬚偵查這片焦土，以興奮腳步走動，偶爾停下來嗅聞被蹂躪過的屍體。

這一切在宮外進行時，一場較為安靜但一樣可怕的好戲正在最南端的高塔上演。在這裡，侍奉夜精靈女王的精靈貴族們圍成一圈，俯視一幅刻在地上的六角形法陣。他們身穿繡有精美花紋的青綠色長袍，頭戴兜帽，幾乎遮住無瞳銀眸──眼睛散發令人不安的紅光。

夜精靈們站在法陣邊，反覆吟誦強大咒語，陰森綠光籠罩周身，滲透靈魂。持續施法使他們精疲力竭，身體嚴重受損，但他們未曾動搖；先前流露疲態的弱者已被淘汰，如今只有最堅強的巫士得以召喚來自塔外那座湖的黑暗魔法，予以編織。

「快一點！」一個彷彿來自夢魘的形體在閃爍法陣外側嘶吼：「這次非成功不可……」

這個惡魔用四條粗腿走動，體型龐大、嘴帶獠牙，大手帶有利爪，皮質巨翼收於身後，爬蟲型的尾巴粗如樹幹，不耐煩地拍打地面，在堅硬石面留下一條條裂痕。他在遠比自己瘦小的惡魔守衛之間走過時──那些惡魔守衛明智地自動讓路──癩蛤蟆般的腦袋幾乎刮過天花板。他走動時地面震動，從頭頂到扁蹄的綠火鬃毛也隨之搖晃。

在無毛的粗大眉骨下，同樣散發邪惡綠光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面前這個黑暗舞臺。平時是他負責指揮夜精靈們執行這項邪惡任務，他習慣於傳遞恐懼，而非感到恐懼。然而，在這個不安的夜晚，這個名為瑪諾洛斯的惡魔也被一種忐忑情緒折磨。他的主人下達了一道命令，他卻無力完成。這在以前從未發生，他可是瑪諾洛斯，至高者欽定的指揮官之一……

「所以？」帶翼惡魔對夜精靈們低吼：「我非得再扯下你們之中某個可憐蟲的腦袋？」

一名身披衛隊綠鎧、渾身疤痕的夜精靈斗膽開口：「你再這麼做的話，女王會相當不悅，閣下。」

瑪諾洛斯轉向這個狂妄者，朝對方的嚴肅臉龐噴出臭氣。「如果我選擇把你的腦袋交給她，她會發火嗎？瓦羅森隊長？」

「很有可能。」夜精靈反脣相譏，面無表情。

惡魔伸出一隻肥厚拳頭，輕而易舉就能握住瓦羅森的頭顱、連著頭盔一起壓碎。帶有利爪的指頭圍住夜精靈──卻隨即收回。瑪諾洛斯的主人很早就吩咐過，不能動夜精靈女王及其重臣的一根汗毛。對於燃燒軍團的首領來說，他們有利用價值。

至少目前還有。

瓦羅森是瑪諾洛斯尤其不能動的人物。女王的丞相薩維斯死後，侍衛隊長就成了女王的代言人。榮耀的艾薩拉如果不想屈尊探望在這裡工作的精靈，就由這位侍衛隊長代勞，瓦羅森會把自己所見所聞都言簡意賅地彙報給女主人。雖然瑪諾洛斯觀察女王的時間不多，但已發覺她絕非一些人所想的那種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十分狡猾，深藏於脆弱外表，但瞞不過瑪諾洛斯。瑪諾洛斯很好奇，等主人終於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打算如何處置她。

如果他能來到這個世界。

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那道傳送門在一次魔法攻擊下遭到毀壞──那是位於諸世之間的某個國度，燃燒軍團所占據的次元。那股力量也摧毀了原先那座高塔，精靈貴族與惡魔們一度共事之處。瑪諾洛斯到現在還是搞不懂那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根據幾名倖存者所述，當時有個無形無影的敵人潛伏在他們當中，就是那人殺死了丞相。瑪諾洛斯大概猜到那名入侵者是誰，也派出狩獵隊尋找。現在，他只專注於修復珍貴的傳送門──如果能修好。

不，他心想，一定能修好。

但目前為止，飄在法陣上方的火焰能量球只是燃燒。嘴帶獠牙的巨獸查看球內時，感覺不到永恆，感覺不到主人排山倒海之力，只感覺到虛空。

虛空就意味著失敗。按照燃燒軍團的規矩，失敗就意味著死刑。

「他們變弱了，」瓦羅森淡定道：「他們很快就會再次失去對它的控制。」

瑪諾洛斯明白這名士兵說的是事實。猙獰惡魔低吼，將意念擠進施法行列。他的侵入讓貴族巫士們大吃一驚，差點打亂一切，但瑪諾洛斯穩住全體，並讓他們重新集中精神。

這次會成功，一定會……

在他的指揮下，巫士們更加全力以赴。瑪諾洛斯的決心鞭策他們，使他們處於癲狂狀態。他們的紅眼睜到最大，身體因體力透支和法力燃盡而搖搖欲墜。

瑪諾洛斯鬱悶地瞪著毫無變化的能量球。它拒絕改變，拒絕為主人敞開。惡魔渾身冒出黃汗，蛤蟆大嘴泛出泡沫。雖然失敗意味著至高者無法前來，但瑪諾洛斯確信自己一定會受到懲罰。

沒人能逃避薩格拉斯之怒。

想到這一點，他催促得更為瘋狂，拚命抽取夜精靈們的法力，法陣周圍哀號連連……

突然間，火球中心出現一道烏黑圓點，其深處傳來一個瑪諾洛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充斥腦海。

瑪諾洛斯……是你……

不是薩格拉斯的聲音。

是的，他不情願地答道，通道再次開啟。

我們等太久了……口吻冰冷又理性，連龐大的瑪諾洛斯也忍不住畏縮。他對你很失望……

我盡力了！理智還來不及提醒他這麼做有多麼愚蠢，他已經衝口為自己辯護。

為了他，通道必須暢通無阻。我會親自確認這點終於完成。準備好迎接我，瑪諾洛斯……我現在就來你這裡。

話音剛落，黑點旋即擴展，形成懸浮於法陣上空的龐大黑洞。這道傳送門跟夜精靈們打開的那道不太—樣，因為在另一個國度說話的那位強化了這個通道。這一次，它不會崩塌。

「跪下！」瑪諾洛斯咆哮。巫士們仍在他的控制之下，別無選擇，只能立即遵命。幾秒後，隨侍在旁的惡魔守衛和夜精靈士兵也跟著照做，連瓦羅森隊長也迅速跪下。

瑪諾洛斯最後一個跪下，但也最為恭敬。他對這一位的恐懼幾乎不遜於對薩格拉斯。

我們已做好準備，瑪諾洛斯告知對方時瞪著地板。只要現在做出任何動作──不管多麼細微──被認為是冒犯，都將害他不得好死。我等不才，恭候您大駕光臨……阿克蒙德……

第一章

黑色巨龍在龐大洞穴裡走動，諸多呢喃縈繞腦海，起初只是偶爾來襲，如今揮之不去，甚至在沉睡時都無法擺脫……雖然他也不再試圖擺脫。這些聲音迴響許久，已成為他的一部分，與他本身的扭曲思想密不可分。

夜精靈將毀滅這個世界……

永恆之井已經失控……

任何人都不值得信賴……他們想知道你的祕密，想得到你的力量……

瑪里苟斯會奪走你的一切……

雅立史卓莎想征服你……

他們比惡魔好不到哪裡去……

他們該被當成惡魔處理……

這些聲音一再重複可怕之事，提醒他提防欺騙與背叛。除了他自己，誰都不可信賴，其他夥伴已被低等種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