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雲高華剛到府門口，就見到五娘的馬車快速的離開了。

「五姑娘出門了？」雲高華問管家。

「是，走得有些急。怕是煙霞山有事，小的們也不敢攔。」管家說了一聲。

雲高華點點頭，進了大門，隨後就對下人吩咐道：「請六姑娘來一趟。」

六娘手裡拿著針線，祖父的壽辰要到了，這件屏風也得趕緊繡出來才好。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手藝了。

七蕊從外面進來，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姑娘，國公爺請姑娘過去一趟！」

「我？」六娘愣了好半天。「祖父叫我做什麼？」連她父親都少有這樣的殊榮，難怪她會詫異。

「不管為了什麼，國公爺能惦記著姑娘就是好事！」七蕊兀自歡喜著。

芳姨娘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有些神思不定。「姑娘，要不要先去問一問五姑娘？」

六娘也沒多想，就道：「在自己家裡，能有什麼事？再說，五姊出門了，不定什麼時候才回來。」

芳姨娘小聲道：「國公爺一直也沒過問過姑娘的事，如今叫姑娘去，只怕是姑娘一輩子的大事。這事姑娘別抹不開面子，事關一輩子，怎麼都得小心謹慎著些。實在不行，等五姑娘回來，再商量著想辦法吧？」

六娘臉色一紅。「姨娘，要真是一輩子的事，也該先跟父親說才是。只怕是別的事也未可知，姨娘想多了。」

芳姨娘想想也對，就笑道：「我是個沒見識的，姑娘別在意我的話。」

雖是親生母親，但卻十分的小心翼翼。六娘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還是帶著二喬，快速地去了前院。

雲高華見到這個小孫女，滿意地點點頭，已經是個大姑娘的樣子了。對待六娘，他完全不像是對待五娘一樣小心謹慎，直言道：「突渾國想要與我大秦聯姻，祖父想聽聽妳的想法。」

六娘一愣，迷茫了半天，才似乎意識到什麼似的，臉上的笑意一點點凝固住，滿是錯愕地看著被自己稱為祖父的老人。她不笨，祖父的意思她聽明白了。烏蒙和突渾都來了使者，祖父卻只提了突渾，這就是想叫自己和親突渾吧？

能答應嗎？

誰樂意去一個連語言都不通的地方？無親無故，恍若無根的浮萍，隨水漂泊。

能不答應嗎？

自己的父親只是庶子，從來都是看著祖父的臉色過日子。自己的親事還在祖父的手裡，這回若不能稱了祖父的心思，就算是留在家裡，可這以後的親事能好嗎？況且自己的姨娘還在這府裡，就算自己嫁人了，也不能帶著姨娘走啊！到那時，姨娘該怎麼辦？難道由著他們繼續搓磨？姨娘她生養了自己一場，不能叫她沒了結局啊！

看雲高華端著茶盞，若無其事的喝著，她張開嘴想說話，可突然覺得自己的嗓子像被卡住了似的，半點也發不出聲音。嘴唇動了動，連自己都聽不清自己說了什麼。

她覺得自己第一次這般的惶恐、這般的無助。

在這個家裡，她從不主動給人添麻煩，就那麼靜靜地活著，悄悄地長著。她不敢奢望從這個家裡得到什麼，哪怕就是嫁入貧寒之家，她也能甘之如飴。可是現在，被以這樣的方式，當作一個物件的方式交換出去……如鯁在喉，已經不能表達她此時的心情。

雲高華輕輕地將茶碗放在桌上。「妳回去好好想想，想好了再來回覆我。」

六娘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來的。她不願意，但又知道反抗不得。不知不覺走到了田韻苑，香荽迎了出來。

「六姑娘來了，快進來坐著！今兒才從池子裡撈了兩尾魚出來，還真是巧了，都是鯉魚，有四、五斤重呢，留下一起吃飯吧？」

六娘僵硬地笑了笑。「五姊呢？什麼時候回來？」

香荽還真不知道自家姑娘什麼時候回來，但也沒瞞著六娘，小聲道：「是遼王府來人了，請我們姑娘去一趟。看著倒像是出了大事，什麼時候回來，還真不好說。」

原來不光是自己不太平，就是五姊也一腦門子官司。但是五姊從來沒說過這些糟心事，她能承受，自己為什麼就不行？

「那就算了。」六娘站起身，就朝外走去。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由別人給自己拿主意的。

深秋，園子裡草木已經枯黃，即便灑掃得勤快，小路上還是鋪上了一層落葉。水紅的繡花鞋，在枯黃的樹葉上時隱時現，無端的叫人生出幾分徬徨之意。二喬並不知道國公爺跟自家姑娘說了什麼，但看姑娘如今的樣子，只怕不好。她回頭望了望田韻苑，怎麼五姑娘這麼不巧，偏偏不在了呢？

亭子裡，三娘一身素衣。她的頭上用絲巾包著，將一層才長到齊耳的短髮包裹在裡面。她看著六娘失魂落魄的一路走來，就出聲叫她。「六妹，妳這是怎麼了？」

瑪瑙小聲道：「聽說國公爺一回府就叫了六姑娘說話。」

三娘眼裡閃過深思，看著六娘恍若沒聽見她的話一般，從亭子前面緩緩地走過。

二喬歉意地對著三娘行了禮，就起身追著六娘而去。

出事了！三娘馬上有了這樣的認知。她快速地站起身，吩咐瑪瑙。「打聽打聽，出了什麼事了？」

瑪瑙應了一聲，這還沒走呢，就見香荽帶著安兒走了進來。

安兒是雙娘身邊的丫頭，怎麼跟著香荽過來了？

「兩位姊姊怎麼一起來了？」瑪瑙開口就笑道。

香荽跟安兒對著三娘行了禮，香荽才道：「是安兒姊姊要找三姑娘。」

安兒上前一步，左右看看，見沒有外人，才道：「今兒宮裡有人給我們王妃送了消息，國公爺要叫六姑娘和親。」

「什麼?!」三娘不可置信，怪不得六娘失魂落魄。「可是已經定下來了？」

安兒搖搖頭。「我們王妃叫我轉告三姑娘，宮裡有人在御前攔了一下，還不曾定下來。」

不用說，能在御前說上話，還能冒險遞消息的人，只能是元娘。那這事，十有九做不得假了。三娘吩咐道：「回去稟告你們王妃，這些事情我已經都知道了。只叫她別跟著摻和，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是正經。如今，解脫一個是一個。」

安兒聽著這話不祥，也不敢說其他，應了一聲，就趕緊告辭了。

香荽聽得膽戰心驚，可偏偏自家姑娘不在府裡。她知道自家姑娘跟六姑娘的情分，無論如何是不會看著不管的，於是馬上道：「我這就去打發人找我們家姑娘！」

三娘看著急匆匆離開的二人，眉頭皺了起來。祖父既然動了這樣的心思，那這事無論如何都沒有迴旋的餘地了。她先得去外院見見父親，才能知道具體是個什麼情形。

雲順恭想起老爺子所說的話，心裡還真是有幾分意動。聽了三娘過來，他沈吟半晌，才叫人帶了三娘進來。

「爹爹，祖父的意思，您可知道？」三娘著急地問道。經歷一番磨難，她越發的清瘦起來，人雖看著明豔，但一雙眼睛卻如同深潭，沒有一絲的波瀾。

雲順恭指了指邊上的椅子。「坐下說話。」

三娘心裡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她慢慢地坐下去，想聽聽從自己的父親嘴裡，又能說出怎樣一番道理來？

「不叫六娘和親，也不是不行。但是妳祖父既然在皇上面前開口了，咱們家要是沒點表示，可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叫六娘去，是因為六娘跟突渾國主年紀相當。要是你們都覺得六娘不合適，其實，也不是不能換人。畢竟，烏蒙才是最好的選擇。」雲順恭小聲道。

突渾國主如今只是個傀儡，但烏蒙可就不一樣了。烏蒙的大汗耶律雄，可是位難得的英主，雖然年近四旬，但烏蒙卻是多妻的傳統，嫁過去也算不上受委屈。

三娘愕然地看向雲順恭，要是她沒理解錯，父親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夠和親烏蒙吧？

「我是御賜了婚事的人。」三娘看著雲順恭道。父親真是瘋了！

雲順恭搖搖頭。「正是因為如此，妳才更應該找一條出路啊！難道真的要給一個反賊守一輩子？可要是不守，誰敢娶妳？妳難道真的要這麼過一輩子？爹爹不是養不起妳，可不能看著妳這般一個人孤零零的。如今有一條路，為什麼不試試呢？」

三娘心裡猛地一疼，她想起那個一走了之的人。為什麼他從沒想到他走了，自己怎麼辦？即便沒動過心，可好歹該給個交代的。如今的自己，誰見了不躲著？家裡的爹娘不會說什麼，但是祖父對自己是不喜的；家裡的姊妹也不會說什麼，但確實因為自己，讓她們飽受非議。

想要除去自己身上貼著的太子標籤，除非是有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比如和親。

和親是為了朝廷、為了這天下，所以，是占著大義。

三娘慢慢地閉上眼睛，她一瞬間就想明白了這裡面的事情，轉頭道：「祖父到底想從裡面得到什麼好處？」

「好處？」雲順恭搖搖頭。「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對妳祖父的有些想法，爹爹也是不太贊成的。皇上跟烏蒙、突渾交好，不過是想通過兩方，給成家和戚家背後插上一根釘子。這本身沒錯，但是他覺得，皇上只要看重同這兩方的關係，那麼，就必然會看重雲家。」

「前提是，這個聯姻的人，必須是雲家女。」三娘自嘲地道。

雲順恭嘆了一聲。「可即便咱們不主動，難道就輪不到咱們雲家身上？皇上捨不得自己的公主，這宗親家又有誰捨得？皇上是跟臣子為難呢，還是跟宗親為難？這爹爹不用說，妳也該知道。可臣子家，除了咱們的身分夠，也沒其他人了。與其等著皇上點名，還不若自己主動一些。結果是一樣的，但主動得到的好處不是更多嗎？爹爹知道妳是個聰明的孩子，所以也沒有瞞著妳，一五一十地跟妳說清楚了。妳有凌雲志，可惜，被情愛所累，生生地折斷了翅膀。可不管是烏蒙還是大秦，皇家總歸是皇家，代表的權力是一樣的。若不出去，妳一生都將困在內宅，等著爹爹跟妳娘也去了，妳就得看著兄弟姪兒的臉色過日子。孩子，妳的性子爹爹知道，這樣的日子，妳肯定是過不了的。不是大秦才有皇后、才有太后的，烏蒙也有。妳身在烏蒙，其實能給家裡的幫助基本上沒有，而家裡能給妳的幫助就更沒有，爹爹沒想過靠著妳得什麼好處。儘管妳祖父說得天花亂墜，十分的誘人，可爹爹之所以意動，就只是覺得天無絕人之路。對六娘，和親是死局；可對妳，卻將妳的人生盤活了。」

雲順恭的話，就像是炸雷一般在三娘的耳邊響起。

心底的那份不甘，瞬間噴薄而出。

是的，對別人，也許是死局。但對於自己，卻無異於一次新生。

為什麼不試一試呢？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0/15上市的【文創風】794《夫人拈花惹草》4。

第三十一章

雲高華剛到府門口，就見到五娘的馬車快速的離開了。

「五姑娘出門了？」雲高華問管家。

「是，走得有些急。怕是煙霞山有事，小的們也不敢攔。」管家說了一聲。

雲高華點點頭，進了大門，隨後就對下人吩咐道：「請六姑娘來一趟。」

六娘手裡拿著針線，祖父的壽辰要到了，這件屏風也得趕緊繡出來才好。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手藝了。

七蕊從外面進來，高興得差點跳起來。「姑娘，國公爺請姑娘過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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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為了什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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