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夏洛

《夏洛》開頭的第一句話便是：十年前錯過的，十年後一樣錯過。錯過儼然是種命運，而命運是無從反抗的註定。女主角沈夏一生經歷的兩段感情就是在這種註定之下漸行漸遠無疾而終。然而自從《夏洛》出版後，最多讀者來信不是抱怨小說結局，而是問「你相信愛情嗎」？

有時候我想，不過是寫了部小說而已，怎麼還成了心理諮商師了我？這些人都幾歲了？難道不覺拿這問題琢磨跟一個八歲小孩問我聖誕老人存不存在是一樣沒事找碴的道理嗎？

寫愛情跟相信愛情那是兩碼子事。

別光說我矛盾啊。人啊，就得鑽研這如果不賣矛怎麼賣盾？只有徹底思考才能理解矛盾突破矛盾。話說回頭，其實根本一點也不矛盾，舉例說唄，這人喜歡吃豬肉不代表就得養一頭豬閒置在家裡頭吧。對於那些有此一問的讀者，我反倒好奇他們是否真的懂得愛情或者怎能如此義無反顧地去相信？

要說什麼是愛情？據我所知：哲學家對愛情的見解一向是創造迴路，然物理家著眼證明慣性，而宗教逃脫不了緣分宿命，音樂家談愛是琴瑟和鳴，化學家聯想分子撞擊，生物家解的是賀爾蒙與基因，數學家算了算機率後會坦承沒有邏輯，文學家往往在種下紅豆之後，開始無病呻吟。除此之外，我還記得有人說愛情就是不知柏拉圖不識盧克萊修不懂黑格爾沒關係，因為愛情簡單來說就是從心有靈犀、巫山雲雨到融合一體創造宇宙繼起之生命後從此不分離。

關於愛情，可說是萬紫千紅爭奇鬥艷百家爭鳴，各自有各自的公式套路和依據。但按照長期對周邊的日常考察加上道聽塗說歸納整合後，我發現愛情無論是圓是扁、還是長得像清新脫俗感覺甜美細膩的謫仙抑或飄渺不定難以捉摸的鬼東西，見識後的下場居然只有一個，那就是「愛到卡慘死」！

這話當然不是說來危言聳聽的。

根據醫學研究，「愛情」是由多巴胺刺激視丘連串機制下的產物。那麼多巴胺是什麼呢？多巴胺就是俗稱的天然古柯鹼，到底是萬惡的毒品哪！除了令人成癮之外還會產生幻覺。嘖嘖！人要生活哪能容得下幻覺呢？你說是唄！再說，愛，拆文解字那便是心加上受，要用心去感受啊！可生活，生活是什麼？生活它時常就是個狗屁！臭氣熏天……哪能太過用心啊？一旦用心，肯定得遭罪受氣。

可惜呀這世間聰明人多，就是像我這樣的明白人少，要不梁朝偉一首旋律簡單的「為情所困」也不會一唱就紅了二十幾年。然而，《夏洛》裡的沈夏也是不懂這個道理，才時常因為太過用心而被誤解成虛偽。要說她的用心到了多麼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恐怕是難以三言兩語一時說盡，不過從寫給男主角凌空的第一封信倒是很容易看得出來。

0，您好：

（請容許我直呼您為0，因為若稱呼您為「親愛的陌生人」，實在更彆扭！）

昨晚我借到《挪威的森林》。利用一個早上讀完，簡單的想告訴您感想。我想用寫信的方式比較不會佔據您太多的時間，我太長舌又太好奇愛八卦，東聊西聊，您的寶貴時間就被我打屁打完了。雖然不知道您什麼時候會看到信，也許會被系統直接丟垃圾桶，不過，沒關係，這信對您其實並不重要。

看完的感想，就是好餓。

我發現主角那是一種永遠吃不飽的感覺。一種處於好飢餓，所以一直在進食，一直在吃，吃吃吃，然後餓餓餓，愈吃愈餓。

這些角色除了玲子能接受改變後的自己，其他人不是在學習接受中，不然就是拒絕或者無法接受，繼而把自己封閉起來。

其實，故事裡綠和主角並沒真正靈肉合一過，只是很接近很接近。

初美最讓我心疼難受。

日本人的性愛觀很奇特，似乎在追求一種靈與肉完全分離的同時，又嚮往靈肉合一的境界，然後害怕它。明明是靈肉合一，但在那之後卻要返回去質疑當時其實是有種肉褻瀆靈的感覺，所以就那麼一次就好，即使那波動是如此完美，因為當下感受完美而後害怕，到底在害怕什麼？破壞純粹？

故事很美，可是美的很病態。

純粹很美，很乾淨而清澈的美，卻也是一種太過安靜的美，死寂的美。

那種純粹的美最怕被滴到其他顏色，那怕是沾染一點灰塵都不行，因為那樣即是玷汙，美不見了，純粹不見了。

純粹的美太脆弱。不適合生存。不適合生命。

為什麼那些喜歡純粹美的人，在發現美被玷汙或者灰塵不可逆沾染的同時，為什麼不能嘗試著在上面多加幾筆？以自己認為協調的角度加進去？讓那一點被認為破壞整個純粹完美的汙濁沒那麼突兀或者孤獨？甚至反而把它隱藏，達到藏匿效果。為什麼不試著或者努力讓它變成另一種繽紛的美呢？

純粹的美一直存在，藏在繽紛後面，也許別人看不見，但您只要心裡看得見就好了，您還看得見，它就存在，無論表面多了多少您可能看不順眼的東西。我們都要努力讓表面多出的東西變成一種美，而不是否定它。

生命的美應該是蒼勁而帶溫柔的。

我曾經住過隔離室。醫師告訴我，我會好起來的，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好起來。他很快讓我出去，也沒開藥給我，他覺得我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好起來。但其實我沒有。走出隔離室的一個月，我每天哭，一直在哭。後來，我的媽媽跟我說了她的故事，從她的故事裡，我學到勇氣。她的故事給我的心得是當人在逆境受挫時，不是非得奮起衝撞突破才能叫做勇氣。而是坦然去面對自己的失敗和不完美，去承受讓自己感到無能為力、無法改變的每一天，然後努力生活下去。這是她教會我的勇氣。很感謝她教給我的勇氣，我現在才能還在這裡。

其實我非常感謝憂鬱症帶給我的衝擊。雖然，我一點也不希望別人知道。我想一定是因為您跟我說您也得過憂鬱症的關係，所以我才願意告訴您，或者，沒有原由，我只是想跟您說。我想我的憂鬱並沒有離開。我只是學會跟它共生共存。不知道您曉不曉得一位叫做約翰．納許的數學家？他是1994年的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並且患有思覺失調症。聽說他的思覺失調症沒有痊癒，一直還是有所謂的幻想和幻聽，但是他接受它們，與它們共同生存，共同分享生命，我大概也是這樣，憂鬱來的時候，我看著它，就像一個老朋友一樣靜靜陪伴彼此，不交流不說話。

那個女孩的死帶給我的衝擊很大，我想對您也是。也許，我就是記得您跟我談起她時的感覺，以及您昨天跟我說的話，才想跟您說這些。希望真正的您，並不是我感受到那般的純粹。豐富會產生協調的美。

後來經凌空回想，就是這樣一封缺乏滿腹經綸卻依然饒口與拘謹的信打開他原本沉寂的心。

寫下這封信時，沈夏剛過完她十九歲的生日不久。在那個炎熱漫長的夏日裡，除了逛街之外，大部分時間她將自己躲藏漂浮在黑色的網海裡放涼。為什麼說是黑色的呢？因為小說的背景年代設置是在手機剛推出、BBcall數字密碼始退燒，當時沒有臉書、部落格也還未盛行，流行的是一種叫BBS電子布告欄的東西。就是在那個以單色或彩色構築的純文字畫面裡，沈夏遇見凌空，有別於張曼娟筆下的〈儼然記〉所描述的第一眼她就看見凌空的光華，而是更似金庸武俠裡趙敏與張無忌的不打不相識，以至於多年後沈夏驀然回首都還能清晰見到那些黑色屏幕上一如永遠的盈月繁星刻畫夜空浮動跳躍的文字依然等在燈火闌珊處。

Sweetbunny：快上去看，現在真理社可熱鬧呢！

沈夏收到甜心兔的水球，好奇問：怎麼了？

Sweetbunny：有人在上面發表家庭主婦不收錢也給插，比妓女下賤的言論。

沈夏一邊找尋看版一邊想：哇靠！這人腦子吃屎了是吧！

當她找到留言版，一路看下來發現居然正不勝邪，駁斥這項議題的大家竟處於頹勢。急得她也忍不住私下丟水球給凌空：這位同學，敢問你是石頭蹦出來的猴子嗎？要不你媽肯定是強人中的女超人啊！

Zero0：不，你才是猴子。要問我媽是不是也不如雞就爽快點。

Sink：我不像你干犯天下之大不諱。捨得往自個兒媽身上潑髒水。

Zero0：你太感情用事，這只是一個辯論議題，不是抹黑。你若不認同，陳述自己的觀點便是。

Sink：如你所言，理當愈辯愈清，愈表愈明。但前提該避免「妓女、下賤」諸如此類情緒性的激烈字眼，以免引戰之外還模糊議題。

Zero0：「妓女、下賤」激烈？這不過是用來論述的形容詞，引述自張愛玲說過的「老婆比情人和妓女賤」罷了。

Sink：張愛玲說過？她哪裡說過？一聽就像是子虛烏有的網路謠言。

Zero0：你怎麼知道她沒說過？隨便拉一個中文系的來問都能告訴你她說過。

Sink：啊哈～～～不好意思喔，我就是中文系的。

Zero0： =.=" ......orz......

Sink：喂，你千萬別太難過啊！我不是存心上門踢館的啊。

Sink：張愛玲我研究不多，只讀過半生緣、紅玫瑰與白玫瑰，雖然她的思想在當代算是前衛，

Sink：但那麼俗白的話真的一點也不像她一貫的文字風格。

Sink：現在網路謠言很多，千萬不可輕信。

沈夏連發四顆水球，一來是覺得該安慰一下對方，畢竟讓人踢鐵板她也怪不好意思，二來還是想規勸對方凡事要經考證避免以訛傳訛。

Zero0：傾城之戀，「根本你以為婚姻就是長期的賣淫」。需要告訴你頁碼嗎？以後千萬別跟人說你是中文系的。

沈夏被這顆沒有預期的水球意外砸臊了臉，心臟撲通撲通加速的跳，手指在鍵盤上游移顫抖頓時找不到落點，那時的她耳根熾熱的盯著螢幕，突然覺得黑底白字很是刺眼，索性退出電子布告欄。但過沒幾分鐘，她又悄悄地爬了上去。原本打定主意只是觀戰，卻在瞥見螢幕上網友們蓋起「女人分兩種：能插的妓女與不能插的聖女」、「被插卻沒結婚的是剩女」以及「寧可當剩女，也不為石女」之類的瘋狂歪樓……那時，因身為女性深覺受辱而氣憤的她還是忍不住動了動手指，並且當下多希望自己能丟的是深水炸彈而不僅只是無致痛癢的水球而已。

收到水球的凌空迅速的回砸：剛剛下線的Sink，歡迎回來。

雖然理解凌空那句「家庭主婦是愚蠢的免費妓女」是其來有自，但沈夏仍然感覺氣炸的火熱在胸口鬧騰。又自省幾分源自惱羞成怒的關係，她試著深呼吸努力輕巧文字力道後才砸過去：請問zero大大，「女人是杯具」這高論又是什麼意思？高中玩過塔羅牌的她，很容易從「女人是杯具」聯想到聖杯，加上前面那些插來插去的言論，讓她懷疑這搞不好是種性暗示或性歧視也不一定！總之，簡短五個字在海馬迴這麼一繞，沈夏更火大了！

Zero0：女人的一生注定盛滿淚水，像是杯具，也是悲劇。

Sink：悲劇？你韓劇看多了吧？我看男人才命苦！你是歧視女人還是活得不耐煩不怕被肉搜嗎？故意上來這找全天下女人吵架似的。

Zero0：不，我只是來提醒女人千萬要愛自己。

沈夏不僅當時被這句話堵得無話可說，埋伏幾天的情緒沉澱之後她思考凌空當時在網路的留言雖然辛辣偏激，卻無疑是一種對於自我價值觀的堅持與捍衛。現實社會裡的正義有時需要反派衝擊才能喚醒突顯，可生活裡誰不是陽光裡當好人暗地裡行小人汙穢之事？真正的宵小鼠輩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現蹤豈不討打？不是每個人都能有莫大勇氣演好一個言語處處帶刺的反派角色，大部分的人都只想在生活裡扮演好人，即使是在網路虛擬的世界裡也是一樣的。當時的她深信只有對自己有自信有能力的人才能真正扮演好「壞人」的角色，那也正是她所缺乏的。蹦噠出這樣的想法之後，這個人突然令她覺得彌足珍貴起來。

此後沈夏上線習慣性的會查閱凌空動態，默默留意他在板上的留言動向，殊不知凌空也是如此隔著黑幕注視著她。逐漸兩人從版上彼此呼應留言到偶爾有一搭沒一搭的水球問候，再走入私密聊天室裡天南地北閒扯淡，偶而分享彼此寫的短文札記，就這樣無端的歲月靜好成為無所不談的網路麻吉。

有人說網路是虛幻世界，裡頭的文字是冰冷的，然而這些缺乏陰陽頓挫高低抑揚聲調的死東西卻讓沈夏感覺自己認識凌空似乎有一輩子那麼長。尤其是第一次討論到村上春樹筆下的直子時，透過這個未知的女孩，沈夏感覺自己彷彿把凌空從頭至腳的讀了遍般，喜愛金庸著作的她當下暗暗的想這世上若真有個令狐沖，肯定凌空居之。

那時沈夏在BBS站上的ID是「Sink」。原本她想取「Summer」的，可惜已被佔名，打上「SummerShen」卻怕太容易被認出，但也是同時在名字中翻英顛倒之下靈機一動想到諧音「Sink」。這點取巧沈夏是沒跟人說過的，所以自凌空得知她的真實姓名為沈夏，無意說出「難怪你ID會叫Sink」時，沈夏終於察覺似乎有一股難以描繪不可抗拒無法壓抑欲理不清的情愫在她心裡滋長。此後得知凌空最喜歡的金庸女主角是《白馬嘯西風》裡頭的漢族姑娘時，她竟生出了把暱稱改成「李文秀」的想法來。

之後的沈夏無論何時回想起這段時光，腦海裡浮現的總是流金燦燦星光熠熠，那是她一輩子中最快樂無憂以及滿足的一年。

大二學期結束前的一個月，凌空告訴她自己為了之後出國留學的生涯規劃已經辦好休學準備提早到軍隊服役。那年暑假，沒有凌空的BBS，沈夏竟感覺是如此無聊透頂。上線時總覺得自己像一隻迷航在黑潮裡的海龜渴望著陸休憩，下線登陸時卻又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只好趕緊再返回海裡假裝溺斃。整整三個月的日子就昏迷沉浸在無所事事事事無所中泡湯掉了。

但也就在假期收尾的前幾天，她終於從凌晨一點四十四分的睡夢中徹底驚醒，異常清晰的意識反倒讓她困惑盯著天花板，心底空落落的……她想這股莫名無力的悵然必是出自惡夢的緣故──夢裡的她正往山谷裡墜，心臟活脫脫地就要竄出胸口與她飛離！剎那間她想抓住什麼，映入眼簾的卻只有湛藍的天空……回想那天空的藍有效地使她情緒緩和許多，但她卻沒想到這不滿三分鐘的平靜預告的是下一場更恐怖駭人的災厄！將她推下更痛苦的真實深淵！

當睏意全失的沈夏躺在床上還在想那不可思議的藍顏色最貼近土耳其琉璃藍時，突然！與夢境同樣的一股下墜力量像魔爪一樣又攫獲住她！第一時間她便察覺這不是夢！還在揶揄自己八字重不會發生像《大法師》般的靈異事件時，整張床又被地板用力地再次拋甩！這下的天搖地動完全把她嚇成木頭，呆滯的瞬間卻也不知哪裡來的勇氣或者多虧腎上腺素分泌，儘管背脊發涼四肢僵硬腦子空白，她仍奮力地從床上躍起拔腿狂奔，衝了出去！

那日凌晨的一點四十七分震碎並且葬送許多人的美夢與一生，當然，其中也包括沈夏家。順利逃生的沈夏在看見弟弟與抱著年幼妹妹的母親那一霎，胸口滾燙而眼眶更是熱的發汗！但很快她炙紅的心又像被丟進冰水裡遭受命運鍛鍊的鐵塊，凍得就要急速停止！因為房子就在她的眼前碎裂崩垮，而一句話像被施了魔咒般滯留在母親白得不能再慘的唇瓣上反覆呢喃：你爸還在裡面。

就在大夥兒焦急呼喊著父親期盼有所回應時，沈夏心裡卻悄然多了凌空的名字，默默祈禱他也能平安。那個晚上，凌空的名字正如遠處傳出的爆炸聲撼動她所有的不安，亦如沉寂卻血紅怵目的夜空無時不牽動她記掛的心。

地震之後，光是想簡單生活，對沈夏來說都是焦頭爛額。在課業與生計中奔波的她能上網的時間愈來愈少，後來從一些看板下的留言察覺凌空交往了女友的她更是刻意的迴避掉那些相遇的機會。因此誰也料不到原以為再無交集的彼此居然在一年後的某時某刻做了相同的事而再度相逢。然而這樣的緣分正如過站不停的列車，時間的點不對，誰也搭不上。

那時沈夏偶然參與看板上的貓咪救援，不約而同前往的還有凌空。當沈夏趕至網路曝文地點時，凌空剛巧帶著貓咪離開。找不著落難貓咪的沈夏晚間回到住處再關注這條消息的救助回報時，才發現下午那個讓她差點摔車的冒失鬼居然是凌空！霎時腦海跳出模糊的身影，她努力地想往那張回頭道歉的臉上勾勒出五官來，卻只能往那空白處畫出一只膠框眼鏡和斂藏其下的眼睛。原本興奮的想著寫信告訴凌空這個令人扼腕的消息，卻禁不住期待著「下次」肯定要故做玄虛捉弄他一番，所以忍住雀躍什麼也沒告訴凌空。

顯然太過年輕的人啊是不懂堤防人生的潛規則的──愈被期待的「再見」往往也就愈遙遙無期。沈夏這一期盼，就盼了十年。十年那些死去的日子就像塵土一點一點地積累再風吹自然地一天天覆蓋住那只膠框眼鏡，兩顆沉靜炯黑的眼珠就像種子般從此封埋，再逐漸遭受遺忘。當然，遺憾這種事能夠淡忘是最好的。可人又總會忽略，那些埋在土裡的，要不等著被腐化，要不就是等待著發芽，並非單純眼不見為淨那麼簡單。然而，無論如何，結果在當下都是未知的，除了時光，誰也沒有答案。

但願──

這是一個不曾真實上演在每個家庭角落的故事。

我是微光。

願與你的灰暗憂傷同在。

第一章　開場
第二章　夏洛
第三章怨啟
第四章　茶几
第五章　杯具
第六章　初心
第七章　真相
第八章　畫展
第九章　混亂
第十章　鬼屋
第十一章　黑洞
第十二章　和解

但願──

這是一個不曾真實上演在每個家庭角落的故事。

我是微光。

願與你的灰暗憂傷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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