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柔姨娘正想再勸女兒幾句，卻聽女兒說出要她離開定國公府的話，頓時驚到了。

「走？」

雖然沒經過考慮，但祁雲菲說出來之後，覺得自己的主意甚好。既然定國公府的人忌憚她的身分，何不壓著他們，放柔姨娘走？

「對，離開定國公府，離開父親身邊。」祁雲菲非常認真。

這輩子，柔姨娘過得實在淒慘，年少時被父親賣給祁三爺，但祁三爺並非良人，主母李氏也不好相處，對她非打即罵。

可柔姨娘生性軟弱，即便如此，也從未想過要離開定國公府。

況且，一個妾離了主家，還能去哪裡呢？根本活不下去。

「妳瘋了嗎？我怎麼可能走。」柔姨娘拒絕祁雲菲出的主意。縱然她信女兒的話，也站在女兒這邊，但不代表她會答應離開。

祁雲菲蹙眉。「為什麼不能？父親待您不好，府裡的人又欺負您，離開就是了。」

柔姨娘臉色蒼白，斥責她：「莫要說這些渾話了。天底下哪有妳這樣的女兒，竟然勸著自己的父母分開。」

柔姨娘覺得，祁雲菲真是有些不對勁，從去年秋日起就變了樣。

祁雲菲卻是異常冷漠。「父親對我只有生恩罷了，何曾當我是他的女兒？為了自己的利益，他賣掉三姊姊，如今又賣了我。我們這些庶女對他而言，不過是物件。」

「就算這樣，他也是妳的父親，怎可如此說他？別再跟我講這樣的話，否則我要生氣了。」柔姨娘斥責道。

這會兒，柔姨娘已經回過神來，見女兒還想說話，忙道：「好了，莫要說了。妳只是出身定國公府的庶女，能嫁給睿王實屬意外。這位置本就不穩當，妳才嫁過去兩天，怎能如此肆意妄為？京城裡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妳呢，千萬別出錯。

「再者，如妳所言，睿王位高權重，肯定不會把後院放在心上，妳要好好伺候他，別給他惹麻煩。」

「姨娘……」

重生後，救出柔姨娘，就是祁雲菲最深的執念。管他什麼睿王妃的位置，她只想讓柔姨娘逃出去。

可向來溫和的柔姨娘被嚇到了，語氣漸漸加重：「好了。妳要認清自己的身分，別一朝成了睿王妃，就開始膽大妄為。如今妳跟睿王新婚燕爾，他許是瞧著這張臉，才待妳好些。如今日子還沒過順，可不能這樣胡來。」

柔姨娘想，當年祁三爺亦因為她長得美，而待她極好。不過，日子久了，再美的臉，也會看膩。

「女兒不想再看您受苦了！」祁雲菲著急地說。

「我在定國公府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哪裡會受苦？我不需要妳救，也不覺得自己苦。妳好好過，就是對我最大的安慰。妳先想想如何穩住睿王妃的位置，如何討睿王歡心吧。別仗著自己成了睿王妃，就這樣毫無分寸。」

看著柔姨娘堅定的眼神，祁雲菲知道，這回又說不動她了。已經跟柔姨娘提過許多次，然而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柔姨娘說的也是事實，她的確剛嫁給衛岑瀾，不知衛岑瀾對她到底是什麼心思，但若想讓柔姨娘成功離開定國公府，勢必要借助衛岑瀾的勢力。

「我這身分已經夠讓睿王丟人，要是再離開定國公府，旁人不知會如何笑話妳。」柔姨娘道：「妳怎麼不用用腦子呢，想一齣是一齣的。況且，我從沒想過要離開。我在府裡吃得好、住得好，比小門小戶的正頭娘子過得還好，外頭的人都羨慕我。」

不過，祁雲菲正低著頭，沒看到柔姨娘眼中一閃而逝的悲傷。

聽柔姨娘這般說，祁雲菲怕柔姨娘再擔憂她，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嗯，姨娘教訓的是，女兒知曉了，以後不會再跟您說這些。」

如今她是睿王妃，而靜王是最後的勝利者，之後定國公府用不著她了，便不會逼著柔姨娘，柔姨娘應該沒有性命之憂。

可是，該說的，還是要說。

「姨娘，現在女兒可是睿王妃，若府裡的人再欺負您，不必忍著，給女兒遞信便是，女兒幫您。」

柔姨娘欣慰地摸了摸祁雲菲的頭髮。「好。」

「還有，如果府裡的人再像今日一般，讓您過來求女兒，您先答應，千萬別拒絕他們。那些人壞得很，要是您不點頭，不知會生出什麼壞主意。您且應下，等到跟女兒見面時，跟女兒說，女兒自會為您做主。」

前世，柔姨娘就是不聽從定國公府的命令，沒有去求她幫忙，才被折磨死。若是先應承，想必他們便不會如此相逼。

柔姨娘臉上依舊帶著笑。「嗯，我記住了。」

接下來，柔姨娘又細細問了祁雲菲這幾日的起居，得知女兒過得不錯，衛岑瀾也待她甚好，才真的開心起來，不過仍舊叮嚀了她幾句。

畢竟，她從沒想過女兒能成為親王正妃，感覺這位置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隨時可能被收走。

說著說著，柔姨娘提起一件事：「對了，剛剛我聽夫人說，皇上許是要給妳父親爵位，大概這幾日就能定下來。封爵之後，妳的身分又能高些，出門在外，也不至於低別人那麼多了。」

祁雲菲驚訝地看柔姨娘。「為何？」

柔姨娘搖搖頭。「我也不清楚，聽大夫人的意思，許是跟睿王有關吧。她們說的時候，我也就是聽了一下，沒聽仔細。」

祁雲菲沈默地點頭。

前世，即便她成為皇貴妃，父親身上也無爵位。難道是因她成了睿王妃，父親才有了爵位不成？

若真是如此，那究竟是平德帝的主意，還是衛岑瀾的主意呢？

這件事很快就被帶過去了，柔姨娘和祁雲菲又說起別的。

不久，吟春進來，道衛岑瀾要準備回府了。

柔姨娘一聽，立刻惶恐起來，在祁雲菲出門之前，又交代她一遍。

「睿王許是因大姑娘跟妳交換的事惱了定國公府，竟然不吃飯就要走了。妳回去之後，可要小心伺候，別惹惱他，別提帶我離開國公府的事，以免讓他生氣。而且，即便妳說了，我也不走。

「還有，我聽說睿王府沒有侍妾，那妳趕緊趁著這個機會懷上孩子。有了孩子，就不必擔心會被睿王休棄了。」

聽見生孩子的事，祁雲菲不由抿唇。「嗯，女兒知道了。」

因有前世的記憶，對於衛岑瀾的決定，祁雲菲不覺得有什麼不好。畢竟，前世衛岑瀾根本沒來定國公府，如今能來，已經很給面子。雖然這個面子可能不是給她的，但她確實受益了。

至於帶柔姨娘離開的事，還是得從長計議。若說服不了柔姨娘，她再努力也沒用。

祁雲菲帶人出了廂房，羅氏、張氏和李氏已經趕來，祁老夫人則推說身子不適，去休息了。

祁雲菲一聽這話便明白，哪裡是身子不適，分明是對衛岑瀾不肯留下吃飯而不滿。

去前院的路上，羅氏道：「四姑娘，莫要以為自己如今是睿王妃，便不把定國公府放在眼裡。妳看，睿王也沒那麼在意妳，連回門都不願留下用飯。妳這身分，還是太低了些，要是仍執意不肯聽從府裡的安排，苦日子在後頭呢。」

祁雲菲還沒來得及指責羅氏欺瞞柔姨娘的事，羅氏倒先說她了。若沒有前世的記憶，祁雲菲或許會惴惴不安，可現在有了，她開心得很，也不願在定國公府多待。

「大伯母多慮了。王爺為何不願留下來吃飯，想必大伯母心裡有底。大姊姊做了什麼，您跟皇后娘娘說了什麼，我們家王爺都清楚得很呢。今日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王爺才來國公府，不肯留下，多半是惱了你們。哎，說到底，我這是被你們牽累了。」

羅氏沒料到祁雲菲會說出這樣的話，重新審視她一番。

見衛岑瀾在不遠處的馬車旁等著她，祁雲菲低聲對羅氏道：「還有，你們想做什麼就衝著我來，莫使下作手段為難柔姨娘。要是柔姨娘有什麼意外，我拚著性命，也會追究到底。」

祁雲菲說這話時，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

別的事情，她都可以忍讓，為了活下去，也不願再橫生枝節。但，要是有人想害柔姨娘，她就忍不了了。

柔姨娘比她的性命還重要，她重生回來，一定要護住柔姨娘。

羅氏看著她，莫名覺得有些發冷。

昨晚，定國公交代過她，讓她好好待祁雲菲，不能再跟從前一樣。若今日鬧起來，不說衛岑瀾，定國公也不會替她說話。

羅氏張了張嘴，看看不遠處的定國公和衛岑瀾，一個字都沒敢說出來。

很快，一行人到了馬車旁。

衛岑瀾打量祁雲菲的臉色，又掃羅氏一眼，什麼都沒說。

在衛岑瀾面前，所有人都氣弱，即便是在祁雲菲面前咄咄逼人的羅氏，此刻也閉口不言，老老實實跟在定國公身後。

「回去吧。」衛岑瀾沈聲道。

「嗯。」祁雲菲應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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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雖然沒經過考慮，但祁雲菲說出來之後，覺得自己的主意甚好。既然定國公府的人忌憚她的身分，何不壓著他們，放柔姨娘走？

「對，離開定國公府，離開父親身邊。」祁雲菲非常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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